第八章
他的心情很好,她感覺得出來。
她的心情很糟,他感覺不出來。
他想和她說些什麼,但又是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拿刀刮他,他卻把她這種對他有怨慰的態度當作害羞。
最終,想想自己是個男人,既然是個男人,他就要展現出男人的氣勢。
「放心好了,我會對你一輩子負責。」李斯海說得很誠懇,又有那麼一絲絲惋惜。
昨夜醉得胡塗了,所有經歷的過程,他竟然完全沒有記憶。
事實上,如果他知道昨天自己到底發生什麼事,大概會糗到暴走吧!先前才說要承擔她的一切,現下又說要對她一輩子負責?一輩子是什麼意思?他所說的一輩子和她所想的那種一輩子,是一樣的嗎?
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種一輩子,可能嗎?
「一輩子?怎麼?你的意思是說要娶我?」於若允心情不好,今天很不想陪他聊天,所以口氣有些酸。
「結婚?怎麼可能?我要如何和你結婚?你的手上有我聖堂需要的東西嗎?如果和你結婚能促成聖堂獲得更多利益,也許我可以考慮商業聯姻。」他蹙起眉頭,覺得她說的話很荒唐。
全世界所有事業家族的孩子,哪一個不是為了家族獲利才結婚?他們這種人對婚姻是沒有任何選擇的。
雖然早就知道會聽到這種答案,但由他親口說出來,她不免覺得有些不舒服,而這不舒服……隱隱是一種難過的情緒。
「我只是隨便說說,我相信你也是隨口講講。一輩子?你要如何對我負責一輩子?既然你不能娶我,我也不想嫁給你,這一輩子的大話,別輕易的從你的口中吐出。」
她看向窗外,語調有些冷,緩緩的朝著車窗方向靠了靠,與他拉開距離。
他轉頭,瞪著背對自己的身影,她的話有些刺耳,而且……他不喜歡她老是背對著他。
「不想嫁給我?為什麼不想嫁給我?我有哪裡不值得讓你嫁?」
她連回頭看他一眼都嫌懶。「你有哪裡值得我嫁?」
「全部。」他自信滿滿,露出完美帥氣的笑容。「我有錢、有身份、有地位,長得好看,身體強壯,迷人風趣,優秀聰明。」
她無奈的翻了翻白眼,有些後悔,不該問他這問題。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報章雜志評選完美黃金單身漢,我可是第一名。」
「所以呢?」她輕輕斥笑一聲。「從外在的一切選擇,怎麼看你都是最棒的。」
「是啊!是啊!本來就是如此。」
「但從內在來看,沒一樣值得付出青春賠在你身上。」
他沉下臉,瞪著她的後腦勺。「講清楚。」
這女人好大膽,敢這麼說他,他倒想聽聽她說明到底有多不值得。
她緩緩的轉頭,神色平淡,早先因為他的話而覺得受傷,現在已經完全掩飾。
「你有錢、有身份、有地位,相同的,嫁給你的女人會很辛苦,被用放大鏡檢視一切行為、態度、知識、禮儀、家世、財富。」
他伸出手,對她揮了揮。「繼讀說。」
「錢比你多的女人嫁給你,別人會說反正兩人不相愛,你也不過是看上對方家族的利益。」
「本來就該如此,讓企業與企業聯姻,最完美的選擇。」
「但,沒有感情。我的想法很膚淺,不想冷冰冰的面對家庭、面對所謂的家人,更不想在外面要表現得完美,在家裡也得表現得完美,無法做自己是一件很累的事,我覺得自己沒這麼厲害,做不來,如果嫁給你,你的家族讓人吃不消,整日將利益掛在嘴邊,聽得很煩、很膩,我不想承受。」
她說不想承受,雖然只是打個比喻,但以另一個方向來看,她確實是在拒絕,發狠的拒絕他。
「可是你能享受所有的人所沒有的富裕生活。」
「對,所以我才說,如果比聖堂家族有錢的話,那嫁不嫁給你,根本沒有差別,因為我自己就有錢。」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發現漏洞。「可惜你這只是比喻,事實上,你什麼都沒有。」
他這是就事論事,還帶了些許的任性和想刺傷她的壞心。
誰要她說不想嫁給他?他覺得很……受傷?
她的眸子黯了黯,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事實上,我沒有錢,既沒家族身份,也不是像你一樣的名人,就因為這原因,我更不會嫁給你,因為別人會怎麼說我?平凡女躍上枝頭變鳳凰,我是愛慕虛榮的女人,想過好生活,死纏爛打的黏在你的身邊,走在外面,別人因為你的關系而對我恭敬,私底下卻將我批評得體無完膚,何必呢?沒有你,我的生活依然在過。沒有遇到你時,我還是活得很好。」
雖然自己說的是事實,但她有一種把話說清楚是想讓自己看得更清楚透徹的自我提醒意識。
說這個男人沒有吸引人的地方?
有,當他說要承擔她的一切時,她承認,他那執著認真的神情讓她心動了,但是……心動與衝動不同,她知道自己沒有勇氣去向他爭取更多的東西,因為他是自私無情的男人,感情這種事之於他,也許需要,卻不是最重要。
與他爭取,連心都賠進去,最終受傷的人,還是只有她自己。
「難道能夠擁有我,不足以讓你願意承受所有的考驗?」想要得到一個東西,最終都會失去另一些東西,就連他都是這樣。
他想得到這個女人,所以接受了將失去一些東西,得用更多的心力去把失去的東西再次拿回來,但是她呢?因為認定,所以沒有想過承受面對就直接放棄?那他算什麼?
他的模樣……似乎是生氣了呢!她搖頭,笑了笑。
「說得這麼認真做什麼?我們只是在談會不會嫁,這只是假設問題,根本不可能發生,就連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不過是在閑聊,無論我有什麼想法,你有什麼看法,我和你最終的結果都是沒有結果,有一天你會為了聖堂的利益而娶某個女人,我會因為膚淺的愛上某個男人而嫁給他,這就是我們的未來,我們不同的人生,所以你會一直站在最高點,而我會是最平凡的小螞蟻,不是嗎?」
她不知道他會需要她多久,但她相信應該不會太久,所以,一輩子啊?她聽了感動,但不會真正放入心裡,更不會得意的決定將心交給他。
這個世上的企業家都是冷血無情的,她早就知道,也承受過了,不是嗎?毫不猶豫的切斷了與他交流個人論點的想法,只是抿了抿唇,輕笑的看著他,然後她再次轉頭,看向窗外,連同她眼底的無奈與認命都藏起來,讓人無法瞧清楚。
「那……我們上床的事,怎麼說?!」李斯海突然變得嚴肅認真。
瞬間,車子的方向盤似乎打歪了,感覺不如先前的平穩。
前頭的秘書也不知為何,激烈的重咳了幾聲。
於若允怔愣的轉頭,瞪向李斯海。「上床?」
「對,我們兩人昨晚上床了,不是嗎?」
她的臉蛋泛紅。「誰告訴你的?」
「這種事需要說嗎?我自己沒有感覺?」他無奈的說,覺得她很笨。
「感覺?什麼感覺?!」她懵懵懂懂,完全聽不懂他說的話。
「我有沒有怎麼樣,我會不知道?!」
「你有沒有怎麼樣?」她是真的不懂啊!他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就是……」李斯海才要開口,突然又閉上嘴,瞪向前頭的司機和秘書,那兩個人看似很認真、很專注的盯著前方,但他有種很強烈的認知,他們兩人正努力的拉長耳朵,想聽清楚他要說什麼。
「神經!不要沒事胡說,你不要面子,我還想見人。」於若允咬著唇,一臉不平。
她搞不清楚他在演哪一出戲,就說了他真的很奇怪,讓人無法理解。
雙手交抱在胸前,她轉頭,看向窗外,車子裡再次恢復寧靜。
李斯海若有似無的笑著。
這女人,看看,還說什麼不嫁給他?上床的話語一出,她又開始害羞了,不是嗎?真的,有沒有這麼純情?
不過,還滿可愛的就是了,他不討厭。
於若允坐在辦公室內,面前的桌上有一塊沒動過的蛋糕和一杯咖啡,蹙起眉頭,無聊的看著手上的雜志,裡頭的男人照片讓她覺得有些不喜歡。
因為只有她一人存在,顯得安靜許多。
抬起頭,環視整個空間,她無聊的放下雜志,站起身,走到李斯海的辦公桌前。
她看了眼手表,現在已經接近十二點半,但他去開會,還沒有回來。
伸了伸懶腰,隨意的看著桌面,她並沒有想要動他東西的打算。
突然,她看到一份熟悉的企劃文件。
好奇的將它拿起來,低頭看著,然後她忍不住笑了。
度假村的重新建造已經接近尾聲了,全新的風貌比她記憶中的模樣還要美麗。
還有,那站成兩排,經過嚴格訓練的人員,臉上露出專業自信的笑容,身上的服裝體面又威風,讓她看了為他們感到驕傲與得意。
結果,她的家人全都成功的完成培訓,再次回到他們自己的家了。
前幾天接到他們打來的電話,說度假村內有附屬的員工居住處,而且設備比以往還要完善,再加上標榜六星級的度假村,那些人住在那裡,雖然工作將會變得更忙,但生活也同樣將變得更加不錯吧!
思及此,她滿足的將企劃文件抱在胸口,安心了……
「董事長,少爺還在開會,不在裡頭。董事長,請您……」
「走開,別擋路!」
沉浸在愉悅中,於若允聽到門外總務小姐急切的聲音,於是抬起頭。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開啟了,有人走進來。
那是一個她不曾見過的老人,他銳利無情的眸子正冷冷的瞪著站在裡頭的她。
「董事長,少爺交代了,請您到董事長辦公室,他開完會就會去見您,請您……」
「把她帶出去。」面色冷酷的李魁堂不耐煩的揮揮手,對跟隨在側的隨護下令。
隨護立刻上前,將總務小姐強制帶出辦公室。
李魁堂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走向前,晩向一旁桌上的蛋糕和咖啡,無視於若允的存在,坐了下來。
「就是你?一直跟在我兒子身邊的女人?」他的注意力終於放在於若允的身上,鄙夷的眼神流露出強烈的惡意。
老人的身上有李斯海的影子……不,不如說李斯海的模樣與他父親十分相像。
「您好。」
「聖堂內部有個傳聞,說我兒子包養了一個情婦,我原本還不信,沒想到是真的。」李魁堂冷哼一聲。
「我……我不是李斯海的情婦。」於若允垂下眼,站在辦公桌旁,面無表情的說。
「為了把度假村拿回去,讓我兒子照顧那些把你養大的山裡頭的人,你自願待在他的身邊,以做情婦為由伺候著,你還敢說自己不是他的情婦?」
李魁堂嗤之以鼻,冷冷的笑著,更加鄙視她。
心頭隱隱發寒,她直視老人的雙眼,平靜的說:「對不起,我不懂您的意思,我的家人能繼續待在度假村內的結果與我毫無關系,但那是李斯海給他們機會,再一次接受……」
「如果不是你,他們會有這種機會?還有,關於度假村的事,我先前就已經警告過他,那是屬於聖堂的產業,他竟然為了你沒有交出產權,沒經過我的允許就私自重建,你敢說不是你在他身邊影響他?」
「我……我沒有,度假村原本就是屬於聖堂的,我不知道什麼產權的問題……那是什麼意思?還有,度假村不是我的,所以……」
李魁堂衝著她冷冷一笑,像是看穿了她所有的秘密。
「別告訴我你不是連蒼賀的女兒。」他手上的拐杖重重的敲向地面,發出好大的聲響。
頓時,於若允的心頭也連帶的重重震顫,臉色不變,僵硬的瞪大眼。
「你是星海連蒼賀的女兒,那座度假村原本是你的,別告訴我我查到的這些不是事實。」
雙手緊握成拳,她的神情驚愕難看,仿佛什麼可怕的東西被揭開而無法承受。
「星海集團面臨倒閉危機,你應該也很著急吧!畢竟那是你父親辛苦建立的天下,但他無知的自以為是,把賭注全壓向海外,結果導致周轉發生問題,另一派股東支持他的弟弟接管星海,為了翻轉局勢,他在這幾個月來找過我幾次,希望尋求我的幫助,可是我拒絕他了,他知道我看中他那座度假村,肯定我會跟他買下度假村,你知道我可能會派我兒子去勘察,所以待在那裡等待時機,你們費盡心機得到他的注意,不就是希望聖堂能插手星海的事?」
她說不出話,在這一瞬間,理解了某些事。
對方是有備而來的,而且……目的是針對她。
「你也太無知了,怎麼會以為單憑女色就能動搖左右聖堂的決策?我的兒子沒有這麼笨,能讓你玩弄在掌心中。」
緊握的雙拳松了松,她咬緊牙關,隱忍著他的冷嘲熱諷,最終,她冷靜下來了,即便無法平息心口的痛和火,但不為任何人,就算是為自己,她也不會因為任何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人事物而影響自己的脾氣和人格。
「是,您說的沒有錯。」她輕吸一口氣,面色蒼白。「我早就知道星海度假村將被賣掉,但不知道是聖堂打算接手,那座度假村也是我的,不過我沒有實質上的權利,因為主權狀不在我這裡。至於星海集團要不要倒閉,與我無關,那個人會不會失去一切……比起他的結果如何,我更在意的是他能不能活得更痛苦,我只是可憐那些員工而已。」
面對那樣一位視她如螻蟻的老人,與他之間也毫無熟悉可言,除了因為他的身份而對他抱有一絲尊敬外,她其實沒有太大的想法。
「父親?」她輕聲一笑,笑得極為嘲諷與冷漠。
「那是什麼東西?在我的生命中,沒有父親這種人。李董事長,我的存在對李斯海而言沒有這麼重要,更沒有太大的能力做出引誘的勾當,您太看得起我了。我是否想得到度假村?那麼大一個地方,憑我一個女人,得到了能有什麼作為?不要以為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期望能和聖堂攀上關系,至少我不是。」
「不是?」李魁堂輕哼一聲,不看她一眼。
「既然能說得這麼有本事,那麼就請高尚的於小姐離開我兒子,他是聖堂未來的接班人,平庸的窮人沒有資格待在他身邊,你說自己沒有期望和聖堂攀上關系,請用行為證明你沒有說謊,不要像你母親一樣,為了攀權附貴,當個見不得人的情婦。」
於若允抬起眼,神情憤怒猙獰,胸口仿佛被刨出血一般疼痛,顫抖著唇,大聲反駁,「我的母親不是情婦!」
「見不得人,上不了台面,只能待在那座度假村裡生活,直到死,一輩子不被人認可,連她生出來的孩子都只能躲在山裡,無法站在社會大眾的面前,那就是情婦的職責,我說的有錯嗎?」
淚水在泛紅的眼眶裡打轉,她深吸一口氣,「您要批評我,我接受一切,但您沒有資格批評我母親,她是無辜的,您根本不知道所有的情況,有什麼權利指責不認識的人?更何況她已經過世了。」
如果說她的母親有錯,那就是錯在她太信任愛情,太過執著於一個不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
她的母親有什麼錯?憑什麼無辜的被卷入在其中?
「既然你已經踩上我聖堂的地盤,我就有資格批評你的一切,不想被人說三道四,不想自己的家人蒙上被侮辱的罪名,就不要自取其辱,不要做出與自己資格不符的行為舉止,我不想趕盡殺絕,只要你離開我的兒子,我不可能接受情婦所生的私生女成為聖堂接班人的女人。」
「我也不希罕聖堂的名氣,這種只懂得傷人心、抓准別人的弱點便重擊傷害的財團,不是每個人都想沾上邊。」
情婦的女兒?私生女?呵,咬破的唇瓣染上紅紅的血漬,第一次,她被人嚴厲的批評,卻吐不出任何辯解的話。
情婦的女兒又如何?私生女又如何?這是她願意的嗎?為什麼她得承受這些事?為什麼?就算她的出現被誤會,為什麼不能只針對她就好?為什麼連她最重視的母親也要被牽連?
突然,辦公室的門被用力打開,李斯海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
於若允仰起頭,挺直身子,倔強得不願屈服,充滿敵意的看著他的父親。
李魁堂在看到他時,眼底流露出一抹冷意,像是在指責他的不是。
辦公室的門再次被關上,李斯海走向父親。「您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如果我不來,把你惹的麻煩都處理好,聖堂的名聲就要被你毀於一旦。」李魁堂忿忿的斥責他,「你竟然把連蒼賀的私生女帶在身邊,你的腦子壞掉了嗎?那女人和她父親都在設計你,我李魁堂的兒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用,竟然成了一個私生女的跟班?」
李斯海蹙起眉頭,淡冷的看著父親。「她是連蒼賀的私生女?」
李魁堂指向於若允,「她是連蒼賀的情婦生的女兒,一個不被人認同的私生女,她想要出頭,看上你,你還把她帶在身邊,任由她利用?你太讓我失望了。」
李斯海轉身,緩緩的靠近於若允。「你是星海董事長的私生女?」平靜平淡的口吻沒有指責和憤怒,只是簡單的詢問。
抬起頭,她為自己設了一道保護牆,眼神同樣冷漠。
「你說呢?」
李斯海定定的看著她。
「我只聽你說。」
她看向前方。
「從小到大,我就沒有父親。」
「沒有父親?哼!是自己的母親不被承認,所以才不敢讓人知道她的身份。」李魁堂嘲諷。
「不是不敢說,是我的母親因為難產,生下我之後就死了。」她緊咬牙關,擠出話語,為了自尊,強忍著不落淚。
李魁堂輕哼一聲。「就算母親死了,情婦生的孩子始終都是情婦的孩子,這種身份的女人有什麼資格待在這裡?」
「為什麼不告訴我?」李斯海緩緩的開口。
看著他那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她突然覺得有些心痛,她被他父親這麼嘲諷,他居然無動於衷。
「告訴你?我有必要把自己的每一件事都和你說?」
想到他父親的態度,想到李斯海的身份,想到自己站在誰的地盤上,想到這裡所有的人都是多麼高傲自大的將人踩在腳底下的態度,連保有自己的一點點自尊心都沒有,她迷惘了,自己到底在這裡做什麼?
難道要被傷害到體無完膚,她才懂得什麼是自知之明嗎?
她邁開步伐,朝著門口走去,越過他時,什麼話都不說,只想要離開這裡。
李斯海皺起眉頭,扣住她的手。「你要去哪?」
「離開這個令人窒息作嘔,只會瞧不起人,有錢有權有勢才是老大的地方。」她不看他,只是用力縮回自己的手。
待在這種壓迫痛苦的地方,令人難受疲倦。
「我沒要你走。」
她冷冷的看向他。「你沒要我走,我就不能走?任何人批評我都行,說我是私生女,我也不在乎,但我無法接受母親被批評。在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安上情婦的罪名,她何罪之有?在無知的情況下,連我都被當作是你李斯海的情婦,我何德何能?」她再次向前走。
「我不准你走!」他再次扣住她的手。
她又甩開他的大手。「你沒有資格准不准,我想走就走,我不是你的附屬品,聖堂對我來說什麼也不是,不要再讓我困擾。」
「如果你敢離開,我就讓度假村裡所有的人都離開。」李斯海像是脾氣上來了,威脅的瞪著她的背影。
他眯起眼,看到她停下腳步。
於若允轉身,忍不住咬牙低吼,「威脅?除了威脅以外,你還會什麼?你們都是一樣的,總是自以為是,令人憎恨。就算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根本不是我,為何連這種事都要我來承受?!」
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她覺得自己已經到達極限。
「算了,要把他們全辭退?那就辭退吧!隨便你了,我沒有那麼強大,無法保護所有的人,就這樣子吧!」
她永遠搞不懂有錢人,搞不懂這些握有權力的人到底在想什麼,為何總是這麼的殘忍可怕,只懂得威脅,只會傷害、踐踏人心?
為什麼他不會保護她?
他明知道她沒有設計他,他明知道她根本沒有想把度假村拿回來的想法,他明知道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壞人,為什麼……他不會在他的父親面前為她解釋,不要讓他的父親批評她和她的母親?
不是說她的一切由他承擔嗎?那現在的他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任由她傷心難過?為什麼他不保護她?
還是他說的那些承擔,根本是假的?
她轉身,含著淚,邁開大步,走出辦公室。
頭也不回,堅毅且毫不猶豫,就如同她出現在他的人生中,突然出現、消失,又出現、消失。
門關上的那一刻,李斯海的眼底閃過心痛和不可置信,看著空蕩蕩的掌心,想到自己拉了她幾次,想到她無情冷漠的自他身旁走過、離開,一股憤怒衝上心頭。
邁開大步,他衝向門口。
「要是你敢踏出這裡一步,去追那個女人,今天我就宣布取消你的接班資格,讓你一無所有。」
伸出的手停在門把上,李斯海瞪著門,冷著一張臉。
「你知道我有很多可以選擇的繼承人,聖堂不一定只能交給你,你的表兄弟裡,誰最優秀,誰是最理想的順位,你懂的。」李魁堂嗓音低沉,一字一句的說,目光精銳殘忍,看到他停下動作,滿意的笑了。
「那不過是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女人,還是個情婦生的孩子,如果你和她在一起,就什麼也沒有,你該好好想想什麼東西對你才是最有幫肋、最有價值。如果你的人生中多了污點,從此你會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因為衝動而害了自己。」
冷靜的轉過身子,李斯海看著父親。
「昊升財團的女兒最近接下家族企業百分之二十的股權,那個財團一直以來游走在海外,對於聖堂打入國際有很大的幫助,我要你去接近耶,她是我看好的媳婦人選,你懂我的意思。」
李魁堂站起身,拄著拐杖,來到他的面前。
「這個世界上,感情那種東西最沒有用處,這是我一直在教你的事,聖堂財團是這座城市最具權位的勢力,任何一個女人,只要你想要,我都不會反對,但如果是會扯聖堂後腿的那種沒用女人,我絕對不會贊成。」
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李魁堂的神情帶著一絲絲得意。
「你是我特別教出來的孩子,你懂我對你的期望有多大,如果你不能讓我滿意,我也不會讓你好過,想要得到我手上的一切,你就給我乖乖聽話。」
「母親也是因為你的這種想法才離開你的,因為你覺得她沒有價值?」不知為何,李斯海冷冷的吐出毫無關系的問題。
「你母親太膚淺,什麼愛情,什麼在意重視,我的人生中沒有這些東西,真要說她有哪一點值得我娶,又讓我願意簽下離婚協議書,那就是她幫我生下你這樣一個優秀的孩子,還有,在她希望你能和她一塊走時,你選擇待在我的身邊。」
他驕傲的看著面無表情、眼底盡是無情寒霜的兒子,露出滿意的笑容。
「你也知道離開我便什麼都得不到,才願意拋棄你的母親。如果想和我鬥,你還沒有能耐,乖乖聽我的命令……這是最明智的決定,只要你乖乖的,有一天我會把一切都交給你。」
沉靜的辦公室內,在老人離開後,只剩下李斯海一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斯海緊握雙拳,看向窗外。
夕陽西下,昏黃的余暉,仍然溫暖又令人覺得寂寞。
很多事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想通改變,但是……只要是他認定、決定的事,任何人都無法讓他更改……任何人都不行。
辦公室的門被開啟,張畢來到他的身旁,輕聲呼喚,「少爺。」
眯起的雙眼閃爍著可怕的銳利光芒,李斯海平靜的看著窗外,臉上卻布滿狂傲與侵略。
「一切開始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