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雙黑眸深沉地鎖往她清麗絕美的容顏上,寒戎的心裏翻騰著無法用筆墨形容的心緒,他試圖不動情感,冷冷地問向正在替她把脈的男人。
「她沒事吧?」
被世人號稱醫邪的冷厲痕才剛抵達軍營,沒想到就被安派了這件差事,他收手起身,聳了聳肩,「她的後腦受到一點小小的撞擊,休息一會兒,應該就會沒事了。」
「朕有一點百思不解,為什麼她不承認自已是展瑤,而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佛佑呢?而且,她似乎不太知道有展瑤的存在。」對於這一點,寒戎思考了許多可能性,恰好在他結拜兄弟之中醫術最厲寓的冷厲痕來此,無論是為了什麼原因,他現作最關切的還是這一點。
「這只有兩種可能性存在。」冷厲痕淡然道。早在見到寒戎之前,他就已經見過孟觀雲,從他的口中得知了這一切事情的經過。
「說來聽聽。」
「一種就是她在作戲,另一種很可能是我很久以前所行過的病例,那就是在她的體內其實擁有兩個人的性格,各自有各自的脾性。」
寒戎不由自主懷疑這種說詞,然而親眼所見,卻又不得不信,「但她明明就只有一個人。」
冷厲痕微笑搖頭,「所謂的兩個人只不過是因為這個情況太複雛,太難以形容,所以才會道麼說,這個病因至今無解,而且通常那因心病而起。四爺,最大的可能性是她在逃避面對某樣東西,才會導致第二種人格出現。」
「逃避?」這個個字無來由地深深烙進寒戎的心頭,他反復地喃念著,轉眸凝視著臥榻上的人兒,神情莫測高深。
她在逃避,但究竟是在逃避誰呢?難道,一如他此刻內心的猜想,她所不願見的那個人,就是他嗎?
這時,冷厲痕微微一笑,打破了他的沉思,「對了,四爺,請借一步說話,天樞有話要我傳給你。」
幽幽地醒來,展瑤只覺得頭昏腦脹,看著搖曳生光的燭火,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異感受。她記得……在她腦海中最後的記憶,是她與寒戎的對話,他們照例鬧得不太愉快……算了,他們之間什麼時候是愉快的呢?!
看天色已經晚上了!她究竟睡了多久?展瑤心裏感到一陣恍惚,卻也立刻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不能留在這裏,她必須逃!
過了初更,寒戎尚未回帳,她收拾了簡單的包裏,以敏捷的身手撂倒了帳外的守銜,趁夜偷偷潛逃。
就在她順利地逃到了防備最弱的北方的閘口,以為自己終於可以逃出寒戎的魔掌之時,無情的命運之神再度狠狠地捉弄了她,一道教她深惡痛絕的男性低沉嗓音在她身後不遠處揚起。
「站住,妳想要去哪裡?」寒戎幽冽的眸光緊盯住她纖細的背影。
面對他的問題,展瑤驕傲地轉過頭,仰起嬌顏,半聲不吭,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過來朕的身邊。」他朝她伸出了大掌,對於她的不告而別,他冷笑的表情述說了他此刻內心的情緒。
「休想我會聽你的話!」她雙手激動地握成拳,朝他大吼道。
「過來!」
就在她還來不及抵抗,纖臂被他一擒,整個人就跌進了他寬闊的胸懷中,被摟得緊緊的,不能動彈。
「夜深了,視野不好,營地四周都是防敵的暗器陷阱,妳千萬不要亂跑,小心誤入陷阱,傷了自己就不好了!」
「不用你來貓哭耗子假慈悲,就算我死了,也不關你的事!」她忿忿地推打著他不動如山的胸懷,心裏又惱又氣。
「雖然朕不願意承認,不過,今天早上的妳其實比較惹人憐愛,小瑤兒。」他沉黑的眸光定定地注視著她,邪惡地笑道:「而且,妳的命已經是朕的了,豈容妳輕易自毀?」
「胡說!我從來都不屬於你……放開我!」她驚呼了聲,下一刻,纖細的嬌軀彷佛麵粉袋般被他扛上了鐵肩,畢直地往主帳中步去。
「皇上?」孟觀雲在一旁叫喚,隨時等候寒戎下令。
「統統退下,朕不會有事的。」寒戎對一旁的人視若無睹,一肩扛著堅決頑抗的女子,以堅定的步伐走進帳裏。
「是。」孟觀雲揚手,命令所有的士兵們退下,側眸看了扛著展瑤進帳的寒戎一眼,笑歎了口氣,也轉身離去了。
「放開我!」展瑤胡亂地攻擊著他,激動地大叫。
不顧她的掙紮,寒戎一把將她拋上了臥榻,兀自解開了身上的外袍,躺上了臥榻,將她壓倒在自己懷裏。
「不要碰我……」她不停地掙紮扭動,嬌嫩的叫聲透出一絲無助。
寒戎霸道地擁著她,閉起雙眸假寐,完全無視於她的掙動,淡然地說道:「乖乖躺著,今晚朕不會動妳,睡吧!」
聞言,展瑤一瞬間沉靜了下來,滿腹的抵抗言語在她的喉頭梗住了。嬌軀略顯僵硬地躺在他的懷裏,或許是因為他們的四周太過安靜了,除了他的心跳聲之外,她的耳際嗡嗡直響,心跟著一拍拍亂跳。
按照道理來說,睡在敵人的懷裏,她理應是緊張兮兮,一夜無眠,然而,他穩定的心跳聲彷佛催眠的頻率,他純陽剛的男性氣息包圍著她,好聞而且魅惑人心,起初一陣心頭騷動,最後卻教她的防備不自覺地鬆懈,漸漸地,她的眼皮變得沉重,不知不覺就墜入了黑甜的夢鄉。
淩晨,天光未明,兩匹快馬一前一後奔至大軍休息的營區。
「何方人馬?」營隊的哨兵攔住了快馬,嚴厲質問道。
「匈突國偕同羌、遼二國,三國率領大軍攻破了燕州邊防,淩北將軍接到孟將軍的通知,知道皇上與展瑤將軍領著雙方和解,大軍暫踞在此,特地寫了一封求援信,希望皇上能夠調動大軍消滅敵人。」馬上的人背著一卷裝著密函的圓筒,上面有著密封的蠟痕。
「燕州?不就往這附近不遠了嗎?快,快請!」戍衛的哨兵見情況不對,立刻打開閘門迎進求援的燕州使者。
戰端又起。
就在寒戎才剛下令大軍開拔回京,邊關就傳來二百敵軍入侵的消息,他下令軍隊重新紮營,迎戰敵人。
這一次的戰火起於北方,導火線起自於前些時日,北方冬國知道了神州中原皇位更替,緊接著就發生了內鬥,聽說這成了雙方難以估計的損傷,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決定舉兵南侵,他們心想如果能夠獲得大勝,應該可以從中原這位初出茅爐的新皇帝手裏撈到一些好處。
今天,軍隊中的上級將士們都被寒戎召喚,前來主帳商討戰串,其中包括了展瑤,她靜靜地坐在他身旁,嬌顏冷然,對於他內心的打算一無所知,而且,她也壓根兒不想知道!
「對於這件事情,妳的意見如何?」
似乎是注意到了展瑤神情恍惚,彷佛對於眼前的一切慢不經心,寒戎伸手制止了眾人的發言,冷然側畔問向她。
「什麼?」一時被喚回了神,展瑤心驚地漏跳了一拍。
「雖然朕已經將妳納為妃嬪,但在未正式策立之前,妳仍舊是以將軍身分待在這裏,千萬別掉以輕心了!」寒戎冷冷地澆醒了她的沉思心緒。
聞言,展瑤惱恨地睨了他一眼,滿懷的怒氣隱而不發,「我只是在想雙方軍糧多寡的問題。」
「妳是說……」寒戎似乎已經猜到了她心底的打算,卻是欲言又止,故意等她把話說完。
「正如你心裏所想的一樣,斷糧。」她美眸堅定地回望他,在她的心裏非常清楚,眼前的男人心底已經有了主意,質問她的意見不過是為了刁難。
寒戎對她投以激賞的一瞥,回眸朝眾將領道:「古法曰:軍無糧食則亡,眼前我軍離後方較遠,連送糧食並不容易,既然如此,咱們何不就讓對方的作戰條件與我方相同,展瑤將軍聽命。」
她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召喚自己,縱使心不甘、情不願,展瑤還是站起身來到他的面前,嬌顏絕冷,在眾人面前完全就是一副女將軍的颯爽模樣,拱手聽命道:「臣在。」
「朕給妳五千步騎兵,以及兩天的時間布兵演練,兩天之後準時出發,燒斷敵軍糧倉。」他一雙淩銳的眼眸注意著她的反應。
「臣領旨。」展瑤伏首接命,立刻又道:「既然要帶兵打仗,臣有一個不情之請,請皇上准許。」
「說吧!」寒戎冷淡地挑起眉。
「在領軍帶兵期間,臣想要回屬於自己的營帳,好方便與將士們商討行進對策。」她大無畏地抬起眸迎視他深沉的黑眼。
瞬間,寒戎俊美的臉龐染上一抹陰沉,教在場的眾人不禁為展瑤的性命安危捏了一把冷汗,片刻後,冷淡的兩個字如冰珠般被拋出。
「允妳。」
當天晚上,一直等到子時已過,展瑤才聽見寒戎進帳營的聲音,她緊張地拉著毛毯裹住身子,背對著他,不知道他何時要解衣就榻。然而,她卻只感覺到他從身後投來了一道冰冷的視線,便坐回桌案前徹夜研究布兵圖,似乎沒有上榻就寢的意思。
漸漸地,或許是因為太過緊繃,一陣突如其來的疲倦盈襲而來,她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一直到清晨醒來,軌發現他已經不見蹤影,聽伺候的女眷說他很早就騎馬出去了。
寒戎果真遵守了他的諾言,幾名士兵收到了命令,在幾個營距外的地方替她另搭了一個營帳,將她的一切隨身物品從他的士帳中搬了過去。
沒來由地,她的心覺得一陣悵然若失。有種說不出的茫然;她不懂,為什麼自己所堅持的一切事情被實現的剎那間,心房竟泛起了不舍。
為了甩掉盤踞在心頭的異樣心緒,展瑤決定找一點事情做,她來到了馬場,見到了自已久違的戰場夥伴,也就是她的坐騎銀雪。她從軍夫的手裏牽過韁繩,望著銀雪柔和的黑眼,不禁歎了口氣。
「銀雪,其實我並不是不喜歡妳,妳跟我是戰場上的好夥伴,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當我騎在妳的背上時,總有一道聲音在提醒我……算了!」
展瑤一身軍戎,撫著愛馬,臉色蒼白地微微一笑。「拜託妳了。」
這時,寒戌跨坐在高大的黑駿上,遠遠地冷瞰著她,將她的一舉一動都收進了眼底,忽地,他策馬上前,長臂一伸,冷不防地將她挾上馬背。
「上來!」
「不,你幹什麼?我可以自己騎銀雪,不需要你……」她掙紮地想脫離他,不願與他同乘一匹馬。
「不要想逞強,大慨很少人知道聰明善戰的展瑤將軍,其餘在上戰場前總是需要一番心理掙紮,不是嗎?妳怕馬,因為在小時候普經摔過馬,所以雖然嘴巴上不說,可是心裏對馬的恐懼仍舊存在。」他強他的手臂牢牢地箝住她的纖腰,輕柔地在她的耳畔低語。
「你胡說!」她像是被人一訶說中般,惱羞成怒地嬌喝道。
「妳凡事都好強不服輸,所以這個秘密誰都不知道,放心吧!只要妳合作一點,將士們會相信我們兩人只是感情發展迅速,非但不會懷疑,反而還會很高興的。」
她倔強地冷著索顏,對於他的好心提議無動於衷。
寒戎似乎早就已經習慣了與她針鋒相對,聳肩笑笑,壓低了嗓音再道:「妳有把握能完成這次的任務嗎?」
「心裏已經有了主意。」她一字一句簡單扼要,似乎連多與他廢話一句的意思都沒有。
他不在意地笑笑,彷佛自言自語般說道:「根據勘查的士兵回報,敵軍的首領派了五個人做軍糧使,領兵萬餘人護送軍糧,就在離他們軍營九四十裏的地方宿營。」
「不用你說,這些我都知道了!」展瑤喝住了他,被他從耳畔一聲一聲低沉回蕩開來的嗓音擾得極心亂。
寒戎不被她的抗拒態度惹惱,繼續說道:「先前在燕州之役時,淩北將軍率領士兵們抗敵,俘虜了三千兩百餘名敵軍,朕要他們在明日之前,將那些俘兵的軍服刀劍都送到這裏來,至於能不能用得上,就看妳了!」
「你……」她驚奇地瞪大了雙眸,還來不及反應,就感覺到他修長有力的雙腿一緊,在他倆胯下的黑色駿馬拔腿狂飆。「寒戎!不要……」
她回眸覷見他含笑瞥了自已一眼,泛在他唇畔的笑意彷佛孩童般促狹而且頑劣,接著,草原之風呼呼地在她的耳擾揚起,兩人一馬彷佛融合成一體般,飛快地在青色的草原上賓士著。
他雄健如盔甲般的臂彎是她在風中的唯一依靠,展瑤不由自主地偎著,佛他們之間的仇隙被風給暫時吹化了,她一顆心彷佛就要被風刮走般,帶著一絲絲幾乎脹裂的熱痛……
「將軍,這些東西……」狄樂毅再度回到展瑤的麾下,一臉掩不住的歡欣喜悅,然而看到眼前這一堆敵國兵服,他的神情與其他人一樣錯愕。
「教兄弟們都穿上。」展瑤不容反駁地命令道:「我要你們假扮敵軍的士兵,我想你們都知道這次敵軍的軍用糧草器物萬餘車,是一個不可小覷的數量,不過也因為如此,他們太驕傲自大,並沒有嚴加防守,我要你們穿上這些軍服,趁夜抄小路混進敵軍之中,如果遇上盤查,就說大將軍怕中原皇帝抄掠後軍,特派軍隊加強防守,到了他們屯糧的地方,就立即放火燒糧。」
眾將士們聽完她的話,不由得驚歎,狄樂毅笑道:「將軍真是深謀遠慮,要是告訴皇上,他一定會大大加嘉獎。」
聞言,展瑤面無表情,纖手一揚,「要是你們明白的話就退下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說完,展瑤轉過身,不想教任何人瞧見她此刻苦笑的神情。真正深謀遠慮的人是寒戎!她也想到了這個戰略,只不過,照這個情況看起來,他似乎快了她一步想到!
寒戎……一個教人不得不服的奇男子,每一次……她都必須極力克制自己,才能教自己的心不被他折服,有時候,她被仇恨與敵意硬生生拆成兩半的心……總是痛得教她難以忍受!
兩天后,沒有月亮的夜晚,三千偽裝的步騎兵順利地抵達了匈突三國大軍屯糧的地方,放火燒糧,敵軍在慌亂之中,被打得大敗。
展瑤指揮著手下平定現場,這時,遠方傳來了兵馬的蹄足聲,一瞬間以為是敵軍來襲,沒料到出現的竟是寒戎率領精騎前來。
「妳沒事吧?」策馬到她的面前,寒戎飛快地躍下馬背,銳利的黑眸上下打量著她。
展瑤回以冷冷的一瞥,不接受他的好意,「你來幹什麼?將士們已經敉平了敵軍,如果你只是想要將功勞納為己有,那我現在就可以退下。」
「不要選花這種時候跟朕嘔氣,今天下午朕接到一個消息,就是敵軍已經知道了我們的毀糧計畫,在這裏埋伏了重兵,似乎有打算要暗算你們,所以朕才會來這裏。」他的嗓調因不悅而低沉。
他是想要保護她嗎?展瑤冷冷一笑,纖手指著眼前的戰場,「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埋伏,那很抱歉,我已經解決了!」
「不可能。」寒戌瞄細了黑胖,低語喃道,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無論你願不願意相信,但一時是你的手下敗將,並不代表我不能完成任務,殲滅敵人。」對於他,她永遠都是冷嘲熱諷。
「妳明明知道朕沒有這個意思,快撤退,朕怕有詐。」
「原來冷血無情的皇帝陛下也會有害怕的東西?真是教人大開眼界,要走你先走,我還要指揮部下點收俘兵。」
「如果妳這是存心要與朕作對的話,那朕就不得不動用命令了,現在,展瑤聽令,片刻之內立刻從這裏撤退,不得有誤!」
「你──」她美眸圓睜,恨恨地瞪視著他。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們彼此以言話交鋒之時,從西端的濃密樹叢中忽然傳出了震天的廝殺聲,一票匈突人很快地沖出,教皇軍們一時措手不及,節節敗退。
不過,寒戌所帶領的軍隊原本就有備而來,不到片刻的時間就已經反應過來,狠厲的攻擊、以及嚴密的防守,教敵人完全沒有趁隙而入的餘地。
展瑤神情複雜她覷了寒戎一眼,立刻加入了戰場,在整個過程中,她逃避似地不願再多看他一眼,是心虛也好、憎恨也罷,她眼前只顧著穩住因自己的任性逞強而逆轉的局勢。
寒戎並沒有阻止她的一味前進,只是不動聲色地隨在身後保護著,除掉所有欲加害於她的暗敵,他忍不住苦笑,她大慨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教人擔心,教人想要保護她的美麗,然而,她就像只絕色的美獸,囚禁的生活會教她的光彩失色不少。
「皇上,不好了!東邊的退路是一片澤地,我們必須改道往北前進。」軍隊中的先鋒探兵穿過戰場,來到寒戎的面前稟報道。
「再探!」寒戎冷喝,揚起手中的長良劍殺掉一旁追殺而上的敵軍,卻在
此時眼角餘光瞥見了展瑤領著軍隊往東邊澤地退去,心下一驚,才正要開口喚止,薦然,他胸口一陣劇痛傳來,唇舌之間嘗到了血液的腥甜味。
「皇上中箭了!」
他中箭了?!展瑤聞聲回眸,恰好看見了寒戎在隨從的保護之下,退出戰場,在短暫露臉的月色之下,她看見了他俊美的臉龐瞬間失去了血色。
一時間,她無法思考,被他受傷的事實震得腦海一片空白,展瑤心想自已或許水遠都不會懂得此刻內心的想法,然而,她的手、她的腳,隨著她的真心做了最渴望的事情。
她,殺掉眼前所有擋住去路的敵人,奔回,他的身邊。
雖然是險勝,不過,匈突兵被寒戎與展瑤兩人聯手給擊得潰不成軍,卻也是不能否認的事實,之後,寒戎不顧自己已經受了傷,命令先鋒將軍率領大軍一舉攻進敵人的本營,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你們統統退下。」回到紮營的也方,寒戎強撐著傷走進帥帳,悄聲對孟觀雲吩咐了數句,只見他立刻領命而去,這時,寒戎揚手揮退所有人對展瑤使了一個眼色,「妳,留下來,替朕把箭拔掉。」
「你要我──」她往後退了一步,望著穿刺他胸口的長箭,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不,我辦不到,讓別人來吧!我真的做不到……」
她的心真的好痛,痛得彷佛那枝箭是刺在自己的胸口一般……
「朕就要妳拔,快!」他坐住臥榻上,強忍住傷口的劇痛,大掌蠻橫地擒過她的纖腕,強迫她將他的命令付諸實行,「別跟朕說妳只是一個會壞事,專門生來要當朕手下敗將的弱女子!」
「我不是!」她嬌吼。
「既然不是,就動手拔箭!」他定定地回望著她,沉聲命令。
展瑤咬牙恨視他半晌,忽然動手從袍衣上撕下一角,教他咬在嘴裏,然後一手靠住了他的胸膛,一手握住了箭身,牙狠狠一咬,用力拔了出來,頓時,他身上的血有些許飛濺到她的身上,在銀袍上染上血光點點。
她完全沒有感覺,只感到吃驚……從他胸口淌出來的血是赤黑色的,老天,箭上有毒!
展瑤瞪大了雙眸,一時之間被從他傷口中滲出的黑血給駭得小臉慘白,「你中毒了!」
他連忙伸手捂住她的唇,神情堅定地搖頭道:「朕知道,小聲一點,不要張揚出去,這一點小傷朕撐得住。」
「你是故意的……」他是故意支開所有人,不教兵將們知道他的傷勢嚴重因而亂了陣腳,展瑤霎時間被他深沉的心機給震撼了!
這個男人心裏的城府究竟有多可怕?!竟然能夠在剛才短暫而且混亂的一瞬間,做出這樣理智的決定,她深深地被他給迷惑了!
「就算打贏了,勝仗,我們仍舊是在戰場上,就在距離敵人不遠的地方,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反撲,此時,最重要的是穩住軍心,朕已經教觀雲散播消息出去,就說朕只是受了皮肉之傷,現在已經沒有大礙……」傷口猛然一陣狂痛,寒戎咬緊了牙恨,冷汗涔涔地從額際滑下。
他深吸了口氣,連一聲悲吟疼痛的聲響都沒有發出,險些教人以為他真的受了皮毛小傷,反應才能如此平靜。
展瑤知道他在強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不顧自己與他的敵對,連忙轉身跑出去,「我去叫軍醫──」
他猛然擒住她的手腕,不教她有機會出去喊人,低沉的嗓音少了一絲平素的元氣,「不准去,如果現在換作是妳在領軍,相信妳的作法也會跟朕一樣,不是嗎?」
她被他問怔了,因為他一針見血地說中了她的心思。沒錯!如果同樣的情況換作是她,兩人的作法絕對是一模一樣!
「可是你的傷不能不治……」
「大不了就是一死,這豈不是正如了妳的願?」他冷笑。
她望進了他黑若深潭的眸子,有個想法一瞬間閃進了她的腦海,就在她還沒來得及思考時,身子已經主動地反應了,她纖手攀住了他的頸項藉以依附,整個人偎近他的胸膛,湊唇吮住了他的傷口,舌尖嘗到了他鮮血的腥甜味,緩緩地吸出他傷口裏的烏血,減少一些毒性,延緩發作。
「妳──」寒戎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大掌握住她的手臂,想要阻上她不知死活的行為,「住手!這麼做連妳都可能會中毒!」
展瑤一臉冷然地屏開了他的箝制,以沉默回答他,不理睬他的訝異,更不願去細想他倆此刻的動作有多親昵貼近,堅持一意孤行。
她一次又一次地吸出黑色的血液,吐在一旁的金缽中,周而復始,一直到吸出的黑血中摻著赤紅的血絲,心裏才有些釋然。
是她的心著了魔嗎?
不,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冒著捨棄自己性命的危險,做出如此親昵的舉動,替眼前這個強奪了她身子的男人吸吮毒液!
若非是心著了魔,失去了埋智,她實在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替自己的行為做解釋了!
聽見了帳外一陣急遝的腳步聲逼來,她停止了吮出毒血的動作,緩緩地抬起美眸,望進了他莫測高深的黑眸之中,一瞬間的眼神交會,時間彷佛在他們的四周凝止不動了。
「妳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事嗎?」他伸手用拇揩拭人她唇畔的血漬亮光,低沉的嗓音溫柔得教人心碎。
「如果可以,我不想知道。」
「妳只是在逃避,其實,妳的心裏比誰都清楚。」
「大大來了。」她不承認,也不否認。轉頭看見孟觀雲帶著冷厲痕進來,她淡淡地頷首,從寒戎的身前退開,撩袍起身往外走去。「造兜沒有我的事了,我先退下,不在這裏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