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7

　　護士給程寒瀧做身體檢查的時候，發現昨天哭得那個孩子已經躺在他的身邊睡著了，護士皺了一下眉頭，這要是碰到傷口就難辦了，怎麼不長記性呢？

　　程寒瀧大概是看出來護士的意思，抱歉地沖她笑了笑，護士的表情立刻柔和了很多，真是一對幸福的兄弟，現在關係這麼好的兄弟真的不多見了。

　　護士輕輕地走到程寒瀧的面前，做身體檢查的過程中儘量不發出聲音，成成也基本上不動，睡得很老實。等到護士走了，程寒瀧捏了成成的鼻子一下，睡得真香，成成警惕性很強，抖了一下，程寒瀧摸了摸他的頭，他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寒瀧……”吳振提著一大隊東西站在門口，似乎有所顧忌，沒敢直接進來。

　　“噓！”程寒瀧向門口的吳振做了一個手勢，吳振這才看出來，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睡著了？”吳振指著成成，笑得有些愧疚。

　　“是，昨天晚上跟我折騰了一宿，這會兒我覺得好點兒了他才肯睡。”

　　吳振看著程寒瀧望向成成的那種寵溺的眼神，才知道程寒瀧原來也可以如此愛戀一個人。他沒覺得自己的妹妹失去程寒瀧有多可惜，現在看到這個場景只會覺得只有成成才配擁有這種幸福。

　　“寒瀧，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吳振歎了口氣。

　　“什麼也不用說，吳振，我早就和你說過，吳玉是吳玉，你是你，別把兄弟之情牽扯到別的上面。而且，我還得和你說聲謝謝，還是你救了我。”

　　吳振尷尬地笑了笑，“我這算什麼救，是一個人經過都會阻止她的，吳玉也是……我真的沒想到……我現在連她這個妹妹都不想要了。”吳振眼底閃過一絲痛苦，的確，作為他那樣一個位置，真的是很為難。

　　“不要這麼衝動個！”程寒瀧趕緊介面，可能是聲音有點兒打了，成成朦朧地睜開雙眼，程寒瀧輕輕地拍了他兩下，成成看程寒瀧沒什麼事又把眼睛閉上了。程寒瀧看著吳振，表情很認真地說：“你不用為了這件事和吳玉鬧翻，什麼感情都比不上親情，她做得再怎麼不對也是你妹妹。你可以罵，可以打，就是不能隨便說不要。這點我深有體會，我那時特恨我爸，現在他在外面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我心裡還是放不下。”

　　一想到程世在外面生死未卜，程寒瀧剛剛平靜下來的心又泛起波瀾。

　　吳振看了看程寒瀧，發現他沒有那麼虛弱，心裡才稍稍放鬆一點兒。他早就想來了，但怕影響程寒瀧的情緒，所以猶豫了很久。吳玉自從做了這事之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再也不想以前那樣鬧了，安靜得嚇人。吳振又恨她又放心不下，幾天就瘦了一圈。

　　別想了，你以前那二皮臉的勁頭兒哪去了？帶死不拉活的，以後再這樣別來看我了，看你一眼我得重一次。”程寒瀧故意逗趣，吳振這才笑出來。

　　聊了一會兒，吳振見程寒瀧身體不適，也不便多打擾，便起身向程寒瀧告別了，“我先走了，就是來看看你，看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程寒瀧點點頭，吳振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還差了目送著他出去，懷裡的成成絲毫沒有醒過來的意思，呼出的熱氣都撲在程寒瀧的脖子上，弄的程寒瀧有些癢，他又不能動，一動刀口就疼。

　　四月的背景，忽然就來了那麼一場大雨，毫不預兆性地就刮起了風，接著就是豆大的雨珠。于小同一個人走在通向醫院的馬路上，開始對雨滴成鄙視態度，畢竟開始時沒下起來的，後來越來越大，于小同反而覺得挺爽，被濯一下子能清醒很多。

　　于小同望著路旁飛奔的人們，大罵一聲傻子，前面的路不也是雨麼？跑什麼跑？

　　雨越下越大，已經到了看不清前方的地步，于小同還是沒打算攔一輛車，儘管很多司機都主動停下來問她要不要上車，于小同說不用，每天如此，半個小時的路程，她去醫院看程寒瀧，從不間斷，也從沒坐過車。

　　于小同不喜歡程寒瀧，儘管他現在已經和成成彼此相惜了，她還是對程寒瀧曾經的所作所為成鄙夷態度。她認為程寒瀧懦弱，其實她早就看出來程寒瀧喜歡成成，可程寒瀧本人就一直逃避。她認為程寒瀧這樣是罪有應得，是對他的懲罰，是他欠成成的，只是吳玉沒遭到報應實在太可惜了。

　　至於她為什麼還要去看程寒瀧，也只因為成成，這個從小讓她一直惦念的人。從小時候那個乾瘦乾瘦的小布丁，到現在陽光可人的大男孩，成成永遠是于小同心目中的天使的存在。她對成成沒有男女私情，可以說她從來沒認為成成應該配一個女孩兒，只是這個人總能觸碰到別人心中最柔軟的部位。儘管于小同自己不會表達，但是她的這份感情卻是細膩柔情的。

　　“傻子，在這挨濯過癮呢？還一副癡呆表情……”不知什麼時候，那個讓于小同起火的人又跑到了她身後，兩個人去的時候差不多，所以經常在路上遇上。

　　“你不是也沒拿傘麼？”于小同斜了他一眼。

　　“可我打車了，坐車裡濯不到啊！”

　　于小同看著旁邊傻乎乎的杜攻，哼笑了一聲：“你車在哪呢？不會是你自己的腳吧？”

　　杜攻看到她不懈的眼神就來氣，一下子吼了出來：“我他媽還不是看見你一個人在下面走著跟你作伴來了麼？你這個女人心腸怎麼這麼歹毒啊？”

　　于小同猛一轉頭，露出惡魔般的表情，杜攻差點兒沒給嚇到。

　　“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幹嘛整這麼猛啊？本來挺漂亮的一個孩子，非得弄得和巫婆一樣……”杜攻一邊擦臉上的水，一邊嘟噥。

　　“別說我漂亮，恥辱！”于小同乾脆地說。

　　杜攻徹底無耐了，“說你漂亮怎麼還成恥辱了？你非得被人說你長的嚇人你才高興呢？”

　　于小同沒有說什麼繼續往前走，杜攻緊跟在後面。稍稍觀察了她一下，其實身材也不錯，長的也成，別張嘴，一張嘴整個人就換了一種風格。一個女孩子隨隨便便就在大雨下撒歡，也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就算你再怎麼強，身體也是女人的身體啊！

　　于小同走得正豪邁，忽然間覺得雨小了，抬頭一看，杜攻把他那件外套罩上面了，轉過頭，杜攻傻笑著。

　　“別和自己過不去了，春雨容易得病，我姥姥和我說的，今天我就慈悲一會兒，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于小同使勁往外跑，杜攻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圖，一把把她拽了回來。于小同怒視著他，杜攻當作沒看見。

　　兩個人就在路上這麼走著，誰也沒和誰說話，其實于小同心裡還是挺感激的，只是表面上沒表現出來，這個傻杜攻坐著車還跑下來淋雨，真不是一般的傻，于小同想著想著就咧嘴笑了。

　　“你笑什麼？”杜攻隱隱感覺到她是在笑自己，心裡很不爽。

　　“哎，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喜歡成成多長時間了？”

　　杜攻一下子就被問住了，有些逞強的說：“誰說我喜歡他？他是男的。”

　　“切——”于小同搖頭晃腦，“你就死要面子吧，我現在就看出來了，那程寒瀧還是男的呢，他怎麼就喜歡成成，況且成成還是他弟弟！”

　　杜攻一下子被別人說到痛處，面色有些無奈，于小同一下子來了精神，拍拍杜攻的肩膀說：“你以前喜歡過別的男人麼？”

　　杜攻搖搖頭，“我沒想過會喜歡男人，我不知道我對成成是什麼感覺。”

　　“我從來都沒變，現在看女的也有感覺，就是和成成沒法比，成成……太可愛……了。”杜攻竟然臉紅了。

　　“哈哈……”于小同立刻變得美滋滋的，“原來成成這麼強，真好玩兒！”

　　杜攻看著于小同的笑有點兒哭笑不得，現在的女人，為什麼都這麼難以理解？

　　吳振回到家，自己的父母都在，吳振的爸爸平時很忙，這段時間也經常回家。

　　“爸，媽，什麼時候過來的？”吳振把衣服掛上，向屋子裡走來。

　　吳振的爸爸面色難看地坐在那裡，吳媽在一旁歎氣，吳振忽然間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吳玉還沒出來麼？您放心，她還是吃飯的，應該沒什麼事，過兩天就好。”吳振儘量安慰自己的父母。

　　“她倒不是什麼難事，她是我生的，我知道她的脾氣，她就是從小沒受過這種委屈，一時想不開，關鍵就是程寒瀧……”吳媽抹了一下眼淚，沒有繼續說下去。

　　吳振上前一步，拉著吳媽的手說：“這事您不用擔心，程寒瀧應該不會再繼續糾纏下去。”

　　吳振的爸爸站了起來，慢慢地走了幾步，面色凝重地說：“程寒瀧我倒沒覺得什麼，他畢竟是孩子，我看著他長大的。就是程世……這事讓他知道就不好辦了，兒子寬容不代表老子就好說話，現在他是不知道這件事，要是知道了……非要較起真來……”

　　這話還沒說完，吳媽的哭聲就變大了，吳振有些呆了，的確，他似乎沒有想到程寒瀧爸爸那一方面。只是因為程世平時很少見到，所以吳振就給忽視了。現在想起來，的確不是什麼好惹的人。若是被程寒瀧的爸爸知道了這件事，後果真的無法預料……

　　吳振一下子坐在沙發上，像是傻了一般，剛才還挺高興的，現在又陷入了地獄。怎麼辦？估計程寒瀧求他爸也不見得會有效果。如今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不讓程世知道，可是程寒瀧又不是住一天兩天院，日子久了誰會不知道，何況還是自己的爸爸。

　　吳振抬起頭，先勸慰了自己的媽媽，說著自己會努力這件事，不會讓吳玉出事。其實心裡卻是一點兒普也沒有，就在這時，吳玉走了出來，這麼多天，這時她第一次出門。

　　“不用你們給我想辦法，他要來就來，想打想殺隨便，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吳爸一下摔壞了手裡的杯子，吳振從沒見過他生這麼大的氣，從小到大，自己的父母對吳玉是百般寵愛，幾乎沒責怪過什麼。吳振趕緊上前，扶住了顫抖的父親。

　　“爸，媽，你們別管我了，就當沒我這個孩子吧！”吳玉此刻臉上一點淚痕都沒有，幾乎連傷心的表情都看不到。

　　吳媽趴在沙發上哭了起來，吳振走過來一手甩了吳玉一個耳光。“你還有沒有點兒良心？你以為你這樣就什麼都逃開了，都解決了麼？”

　　吳玉的眼淚還是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我還有什麼？我最後一個願望也達成了，吳玉這個人已經死了……”

　　“小玉！”吳媽哭著站了起來，吳振趕緊去扶她，吳玉站在原地揮淚如雨。

　　“小玉……你知道你要是死了媽得心痛成什麼樣麼？那個程寒瀧……他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你給誰死呢？你死的有什麼意義麼？”吳媽已經泣不成聲。

　　吳玉哼了一下，“我本身就沒價值，死了和活著是一樣的……”

　　吳媽不再說話，坐在那裡一個勁兒地抽泣，吳振攥緊拳頭轉身，卻發現吳玉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吳振心裡猛然一痛，不顧一切地沖過去抱起了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