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七夕節到了，程寒瀧的公司裡很熱鬧，很多人手裡都捧著一束鮮花，收到的女同志們臉上都笑開了花。

　　成成離開家到今天已經三個多月了，毫無音訊，程寒瀧感覺自己都已經開始適應了這種疼痛的感覺，多少次在夢中見到自己與成成相遇，當醒過來時那種鑽心的疼痛像是要把自己吞噬掉。

　　有人說思念是一種幸福，但那也只是因為你等的人終將會回到你身邊，而這種遙遙無期般的思念只會把人一步步推向地獄。

　　今天是成成的生日，程寒瀧一個人坐在家裡守著一個純白色的生日蛋糕，上面寫著：“祝我的成成生日快樂！”

　　程寒瀧靜靜地把蠟燭插在上面，一共17根，成成和他已經生活了整整11年。

　　這十一年來程寒瀧該他的，欠他的，最後終於想彌補了，只可惜人已經不在了。

　　然而這10多年裡發生的每一件事情程寒瀧都歷歷在目，成成第一次圍著蛋糕流口水的樣子，成成拿著小濟公想按又不敢按的傻裡傻氣，成成第一次為他做的走了形的麵包，成成卻因為吳玉的一件禮物而沒敢送給他的自畫像……

　　“我希望老大不再叫我小要飯的。”

　　“老大，你快聽！小小要飯的還會唱歌呢！”

　　那是程寒瀧唯一給他過的生日……

　　“哥哥，剛才我感覺有人親我，是你麼？”

　　“切！我會親你？你哪好啊？而且又髒又臭的，我這人可沒有自虐的毛病。”

　　那是程媽離開的第一天，程寒瀧親了成成一口卻不敢承認……

　　“我喜歡當老師，長大了也想當。”

　　那是成成第一次說出自己的夢想……

　　“杜哥哥你為什麼要打我哥哥？你把他打壞了……我以後不和你玩了。”

　　“哥哥我不去，求求你別轟我走，我以後都聽你的話。要不你再打我屁股，就別讓我走了行麼？”

　　那是成成第一次流淚……

　　“我沒總想回家，我就是想你，哥哥，你就一點都不想我麼？”

　　那是成成第一次住校……

　　“這個帶上，是防曬的。現在太陽大，可能會曬傷。還有這些，是一些你喜歡吃的東西，禁得起放，不容易變質，你如果在那邊吃不慣就拿出來填肚子。這件衣服帶著吧，萬一會變天呢……”

　　“你煩不煩哪！好不容易我想自食其力一回，你在旁邊一直就沒住嘴。你看你哪像一個男孩子？你都快轉性了。”

　　“我不說了，你好好收拾吧。別忘了把眼藥水帶上，你……好好，我不說了，我就站在這裡看。”

　　“不是……哥！我……我好想你回來。我……”

　　“哥，我給你洗腳吧！我學了一點按摩。想試試！”

　　那是程寒瀧第一次離家……

　　“我們分開睡吧！別的屋子裡不是還有一張床麼？”

　　“你以後總會有不想讓我誰在你旁邊的時候。那時候你還巴不得我走呢！”

　　那是成成第一次在程寒瀧的面前說謊沒有臉紅……

　　“哥，你知道為什麼我從來不哭麼？”

　　“不知道，為什麼？”

　　“因為以前我要飯的時候，被打得最凶的一次就是當時那個管我們這幫小孩的那個人打得我。就是因為我哭，他說我以後哭一次就會被打一次，因為要飯的眼淚最不值錢。”

　　那是成成第一次喝醉酒……

　　“我知道，本來你就應該以事業為重。你什麼時候想吃我做的飯了，你就回來，我什麼時候都在家。要是你實在沒有時間，有什麼需要你就告訴我，我可以給你送過去，你就不用再這樣來回來去跑了。你要是哪天想回來住了，你就回來住一天……沒什麼了。

　　那是程寒瀧第一次離開家的那段日子也是最後悔的日子……

　　成成，如果回到過去，我一定不會再把你扔到樓下，一定不會讓你睡在床邊不給你被子，一定不會再讓你鑽到床底下為我拿東西，一定不會許諾的事總是失約，一定不會讓你一個人昏倒在家裡，一定不會再想以前那樣罵你，打你……

　　如果你喜歡，我願意把你從學校背回家，我會帶你去最好的遊樂場，我們還一起照大頭貼，貼滿我們的屋子，那間屋子再也不讓別人進了，就是屬於我們的……

　　可是你再也不回來了，我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絕望了，每天等，每天盼，每天找，可是到頭來還是我一個人，你還記得你和我說過的話麼？無論我怎麼對你，你都不會離開我，可是你還是一個人走了，你怎麼能不守你的承諾呢？

　　程寒瀧輕輕地把蠟燭吹滅，一個人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唱到最後已經是泣不成聲，他把頭埋到桌子上，全身在痛苦地顫抖，從小長到大，他從沒流過這麼多眼淚。這麼多日子以來，他真的覺得自己已經是撐到了一定的極限。

　　門口有一個人站在那裡已經整整一個小時，早已經淚流滿面，頭髮很亂，面龐明顯地消瘦了，整個人顯得很是憔悴。

　　吳玉輕輕地走到了程寒瀧身後，從後面抱住了他，久久沒有說話，此時程寒瀧的眼淚已經流乾了。

　　“我們去找他吧，你辭掉工作，我們把中國都找遍了，就算是死我也要幫你找到他。行麼？寒瀧……”

　　程寒瀧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行麼，寒瀧？”吳玉使勁地搖他，“去找吧！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自信，瀟灑的程寒瀧了，你現在剩下的就只是一個軀殼，你給我剩下的只是一個軀殼而已。你的鬥志，你的原則，你的自傲所有的一切統統沒有了，我不想再看你這樣下去了，去找他吧，順便把你自己也找回來吧！”

　　“吳玉，我們走吧，你放心，我不會再這樣了……”程寒瀧轉過身看著吳玉，把心裡的痛遮掩的不露痕跡，和剛才判若兩人，又恢復了這段時間慣有的冷冰冰的表情。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你放棄了麼？”吳玉顫抖著雙唇看著程寒瀧。

　　“放棄？我現在已經不懂得什麼叫放棄，什麼叫繼續。我只知道不想再過這種沒有希望的日子了，放心吧，從明天開始我就會在公司裡好好工作；這個事情，不要在我面前提了。”

　　吳玉抱著程寒瀧失聲痛哭，太久了，她等這一天等得太辛苦了，就在一個小時前她還認為一切即將結束了，而如今幸福就這樣降臨了，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抱著自己心愛的人大哭一場，把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全都忘記。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屋子裡一趟，馬上就回來。”程寒瀧說。

　　吳玉點點頭，看著程寒瀧走進了自己的屋子。

　　幾分鐘之後，程寒瀧出來了，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靜靜地和吳玉離開了那裡。

　　空蕩蕩的屋子裡已經滅了燈，但是一個漂亮的東西卻d在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裡閃著亮光，只可惜沒人欣賞它，它就自己在那裡靜靜地閃著。盒子的下面放了一張紙條，上面是程寒瀧剛剛寫過的字。

　　“成成，若是有一天你回到了這裡，我想告訴你：我愛你，不是親情，而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