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自閉症1

　　　億萬星辰劃過，湧向最混沌的黑暗裡去。百里瑾醒來之後，便回到了主空間裡。前兩個世界的失敗，讓他並未有太多時間停留便被傳向下一個世界，而此次，大約是他第一次較為完整的完成了任務。

　　　「鐘子淵……」百里瑾喃喃的唸著這個名字，他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沒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

　　　許久之後，系統才將下一個世界的故事告訴他。讀完腦海中的略略幾百字，百里瑾的眸子不由一縮：「這是……下一個世界的故事？」

　　　「是啊。」湯圓絲毫沒有察覺到百里瑾的不對勁，依舊用軟糯的聲音說道。

　　　百里瑾沉默了很久，竟慢慢陷入了回憶，那是他最不願觸及的事，進入輪迴空間之前，他總共擁有兩世的記憶，而湯圓交給他的故事，分明和第一世……

　　　「這次主神給宿主的評價是及格，不會被抹殺，可是，下一個世界依舊是懲罰世界！」

　　　百里瑾神色漸冷：「你確定傳送的世界是隨機挑選？」

　　　「世界都是主神挑選的！~當然是隨機的！」

　　　聽完湯圓的話，百里瑾的手捏得死死的，他的眸色幽深：「下一個世界，你提前把任務告訴我，之後就別出來。」

　　　——有些事情，只能他自己去瞭解。

　　　「啊？可是宿主一個人處理得過來嗎？」

　　　百里瑾咬咬牙：「別廢話。」

　　　「哦……」湯圓有些委屈，「叮，開啟下一個世界——」

　　　當整個世界天旋地轉的時候，他抽離了主空間。耳旁彷彿傳來湯圓的輕嘆，那語氣和它日常頗為不一樣：「這個世界……還是不行嗎？……只好，只好再看下一個世界……」

　　　百里瑾的意識，陷入沉睡——

　　　…………

　　　………………

　　　又是一個美好的早晨，晨曦下的陽光溫暖而乾淨，灑在臨靠在床邊的大床上。少年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奇怪的是明明床很大，他卻只佔了那麼小小的一角，就像是一隻剛剛被主人撿回來的小奶貓，對周圍做出防備而抗拒的姿態。

　　　此時，僕人慢慢的走了過來，『咚咚咚』的響聲傳入，僕人十分不耐煩的敲著他的門：「少爺，您該起來了！老爺夫人和二少爺他們都在等您吃早飯呢！」

　　　見裡面沒有動靜，僕人的敲門聲，又粗暴了幾分。

　　　說起大少爺顧瑾的話，估計僕人們都不喜歡這個憑白多出來的少爺，即使他才是這個家真正的孩子。

　　　二少爺顧永彥十分溫柔，對待她們這些僕人也很好，況且顧永彥都和她們一起生活了十七年了，自然很有感情。和顧瑾的唯唯諾諾比起來，一直高貴而溫柔的顧永彥才更加符合顧家的少爺這個身份。

　　　——所以，即使是老爺和夫人……大概也厭惡著這個無用的兒子吧！

　　　僕人有些陰暗的揣測著。

　　　過於嘈雜的聲音，使得房間裡的少年在睡夢中也皺起眉頭，汗水將他黑色的碎髮打濕，過於蒼白的臉色，一看就知道是在做什麼噩夢。聽到敲門聲之後，他有些茫然的睜開了眼睛，無措的眨了眨眼，望著四周。

　　　令人驚奇的是，他的眼珠竟是碧色的，如同玻璃珠兒般的剔透。陽光照著他的眼睛格外美麗，帶有少年人獨有的精緻和乾淨，讓人一見便心中生暖，陽光下的他更像是一個天使，恨不得把一切美麗的東西獻給他。

　　　可意識很快清醒，這樣的美好僅僅一瞬，少年換好衣服，再次打開門的時候，又重新死氣沉沉了起來。

　　　見他終於開門，僕人十分不耐的教訓道：「少爺，這裡可不是什麼貓貓狗狗的蘇家，你想怎麼樣都行。這裡可是顧家！必須得守規矩！」她一邊埋怨，一邊帶顧瑾下樓。

　　　顧瑾走得很慢，他將自己的頭埋得死死的，像是沒聽見僕人的話一樣。

　　　顧瑾的反應，讓僕人有些發怒，這簡直是一拳打進了棉花裡！僕人咬牙切齒：「您倒是說句話啊！」

　　　這樣怒不可遏的表情讓顧瑾的身體幾乎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

　　　僕人見狀，更加唾棄顧瑾沒有個少爺樣，對他也越發輕蔑起來。

　　　自顧瑾來到顧家之後，沒有說過一句話。連叫老爺夫人一聲爸爸媽媽都沒有過，真是沒有禮貌的賤種！就連他們這些僕人也私下討論，他就像是精緻的人偶娃娃，眼神空洞，沒有半分人類的情感，讓人莫名覺得惡寒跟噁心！

　　　好不容易來到飯廳，顧瑾看見顧父和顧母滿是憐愛的對顧永彥說話，還夾了許多他愛吃的菜。三人其樂融融、歡聲笑語，他們才像是一家人。這樣溫馨的畫面，顧瑾只偷偷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因為那樣的溫暖，不是他能奢求的。

　　　他慢慢走到飯廳的角落裡，企圖弱化自己的存在。

　　　而此時，原本好心情的顧母看見顧瑾之後，便一下子沒了食慾。她大力的放下筷子，不由冷哼一聲：「你這副樣子是鬧哪樣？顧家又沒有虧待過你！」

　　　其實說起顧母對顧瑾的態度，其實挺曲折的。

　　　當年，蘇家和顧家抱錯了孩子，她將顧永彥無微不至的養大！卻在一年前，她才發現永彥不是自己和顧父的孩子。那段時間，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責愧疚和自我厭棄之中。

　　　她也是個母親，這麼愛護了顧永彥整整十四年，早就把永彥當成心肝兒來疼了。可自己的親身孩子還遺落在外，顧母做不到和之前一樣無微不至的對待顧永彥，卻也不想把這個孩子還給蘇家。

　　　她後來向丈夫坦白此事，丈夫也支持她的想法。

　　　既然已經養了顧永彥十四年，繼續養下去也無妨。

　　　只是，還是得把顧瑾接回來，那畢竟是他們自己的親生孩子。顧母害怕傷害顧永彥，遲遲沒有告訴他真相。她本就是個優柔寡斷的性子，更是害怕得知真相的顧永彥和她生疏了，那比要她的命還讓她難受。

　　　糾結了許久之後，終於在一個月前，她將顧瑾從蘇家接了回來。

　　　也是在那個時候她才知道，蘇家那個禽獸不如的男人，竟然虐待她的兒子！使得顧瑾的性子內向而陰沉。兒子被接回來之後，她是又心疼又憐惜，這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啊！誰能狠下心來不是？

　　　但最讓她想不到的是這個孩子已經在那個環境下徹底養壞了。

　　　連句爸爸媽媽都不會喊，也不去上學，整日整日的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對她生疏得很！

　　　不僅如此，他對永彥做出的那些事，讓她對他的憐惜一點也不剩！由於他的過錯，永彥受傷過重住院了！她的永彥是個好孩子，自然不會告狀，若不是僕人偷偷告訴她，她還不知道顧瑾竟有如此惡毒的心腸。

　　　之後，顧母對顧瑾的態度越發反常，和顧永彥的優秀和善解人意比起來，顧瑾就像陰暗角落的老鼠。她甚至想過，若顧永彥就是她的親身兒子，那該多好？！

　　　所以，便導致了今天這個態度。

　　　見顧瑾不說話，顧父也黑著臉開腔：「你擺著這副表情是想給誰看？搞得像是我們所有人都欠了你的！」

　　　見顧瑾被說得只得呆呆的站在那裡，手足無措的模樣。顧永彥悄悄勾了勾嘴角，然後轉身安慰暴怒的顧父顧母：「爸媽，哥哥也不是有意的，你們別生氣了，免得氣壞了身子。」

　　　顧父被氣得咳嗽了幾聲，對比無比懂事的顧永彥，顧父更是覺得恨鐵不成鋼。

　　　這顧瑾哪裡還像他的孩子？果然是被蘇家的那些人給養壞了！

　　　顧瑾重重的垂下眸，心裡揪著，有些疼。

　　　——他知道，只要在這個家裡，他從來都是多餘的存在。

　　　「好了，吃飯吃飯。等下我還得去上學呢！」顧永彥撒嬌道。

　　　見寶貝兒子這麼說，顧母連忙對顧父說道：「好了，你也別生氣了，快點吃，吃完了叫司機開車送送兒子，免得等下兒子上學遲到了。」永彥現在要高三了，可不能耽擱。

　　　一提到寶貝兒子的事情，顧父也不敢耽誤。他冷冷的瞥了站在桌旁的顧瑾一樣：「還愣著幹嘛？還不坐下來吃飯！」

　　　那凶神惡煞的模樣讓顧瑾瑟縮了一下，連忙坐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扒著米粥。

　　　看著這樣的顧瑾，顧永彥心中的得意和複雜漸漸湧了出來。

　　　呵，他不是顧家的孩子又如何？顧瑾永遠都是懦夫，被欺負了也不敢聲張，只會自己躲在房間裡發霉腐爛。爸爸媽媽愛的人永遠是他，今後顧家的一切都會是他的！

　　　待早飯過後，顧永彥上學去了，顧父也去了公司。這整棟房子裡，就只剩下顧母和顧瑾和僕人們。

　　　顧宅其實很漂亮，歐式的佈置和中國風結合得相得益彰，整棟房子因為融合了中國建築的設計理念，大氣的同時多了幾分典雅和古意。而顧瑾的奶奶是來自法國，在這裡種了一大片的紅色薔薇。來到這裡的第一天，顧瑾是看見過的，他也很喜歡，可之後，顧瑾便再也沒有出過門。

　　　他彷彿將自己困死在一個狹窄的地方，拒絕和任何人交談，也拒絕任何人闖入自己的世界。

　　　吃過早飯，顧瑾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顧母平時是不會理會顧瑾的，顧瑾也樂得兩人相安無事。然而他此刻卻不太想在這個房子裡，養父的毒打多年來已經可以忍受，只要他乖乖的抱住一團，再痛也不哭鬧，毒打總會輕一些。

　　　顧瑾有些奇怪的摸了摸胸口的地方，那裡悶悶的，十分疼。

　　　——那分明……是他的爸爸媽媽，為什麼會討厭他？

　　　顧瑾只要一想到這個，就覺得不能呼吸。他忽然想起了第一天剛剛回來的時候，顧母帶著憐愛的眼神是那樣溫暖，可是後面隨著顧永彥一次次的陷害之後，就變了。

　　　今天的那些場景，分明是在告訴他，他才是多餘的那個人。

　　　顧瑾躲在房間的角落裡，抱住自己縮成了一團，往常這樣做，他總會更能忍受一些，可今天卻不知道為什麼，眼淚慢慢侵濕了衣袖。

　　　他強忍著自己不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