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自閉症2

　　　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天已經臨近黃昏。今天晚上顧父和顧永彥都不在家吃飯，諾大的房子裡只剩下了顧母和顧瑾兩人。

　　　顧瑾躲在屋子裡一天了，僕人叫他，他也不出來，顧母敲了幾次門，可裡面半點反應也沒有，她終於忍不住的歇斯揭底起來。

　　　顧母喘著粗氣，瘋狂的踢著門：「飯也不吃，話也不會說，你是覺得對我哪裡不滿嗎？」

　　　「開門！」

　　　見裡面依舊沒有動靜，顧母終於忍不住漫罵了起來——

　　　「我為什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兒子！」

　　　「不……永彥才是我的乖兒子，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黃昏的逢魔時刻，夕陽將天空暈染成美麗的橙黃，那裡似乎帶上幾分紅色，印著顧母不斷扭曲的臉，讓人覺得遍體生寒。

　　　顧母不停的怒罵著，像是要把往日來的壓力，全數發在顧瑾的身上。

　　　——她照顧十幾年的兒子，分明是永彥才對。才不是門裡那個怪物！

　　　一想到他差點害得自己失去永彥，顧母的心漸漸開始崩潰，兩種情感在內心裡撕裂，內心彷彿出現兩個聲音，一方面在說這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寶貝，可另一面的聲音卻十分惡毒的撕心裂肺的喊著：傷害永彥，又害得這個家差點破裂，這是他應有的懲罰！

　　　她不停的在門外踱步，十分焦躁的咬著自己的指甲：「不行，得把他送走！」

　　　她心心唸唸的是不讓他破壞她守護了多年的家。

　　　許久，顧母的聲音才慢慢消失。

　　　門內的少年臉色十分蒼白，他已經保持了那樣的姿勢整整一個下午，眼神空洞得彷彿沒有靈魂，靜靜的腐朽在那裡。

　　　少年十分安靜，彷彿是給他小小的一個空間，他就能滿足的朝你笑。

　　　只是，顧母的謾罵忽然讓他……也開始厭惡起自己的存在。

　　　那種清晰到骨子裡的認知——這天地那麼大，卻沒有一個人愛他，而他……也沒有能夠回去的家。

　　　夜晚很快就來臨，帶著深深的黑暗，似乎要淹沒一切。

　　　顧瑾就這麼在那個小角落裡，蜷縮著睡著了，小小的一團，像只小動物。他睡得極不安穩，汗水侵濕身上的白襯衫，看上去又可憐又揪心。

　　　……他現在還不知道的是，第二天會被自己的父母親手拋開。

　　　晚上，顧父顧母和顧永彥三人聚在一起開開心心的聊天，誰也沒有開口提顧瑾，彷彿暫時忘卻這段令他們不齒的傷痛。等顧永彥回房以後，顧母終於下定決心，走到書房開始找顧父商量，要將顧瑾交給從軍隊回來的小叔一段時間，免得妨礙了顧永彥的升學考試。

　　　顧母害怕顧瑾打破這個脆弱的家，顧父則把□□顧瑾的希望寄託於他的弟弟顧承淵。

　　　但是將顧瑾送走的想法——夫妻倆一拍即合。

　　　第二日，接到顧父的電話之後，顧承淵便回到了顧宅。

　　　說起顧承淵此人，頗有幾分來頭。他是家裡最小的孩子，當年的顧家十分富貴，比起現在更甚。那時顧家老爺子在軍政兩屆都十分有發語權，顧承淵是他的小兒子——晚來子，和顧父相差整整二十歲。對於大兒子顧父的棒棍教養，他完全是被嬌寵著長大的。經常有人說，比起大兒子來說，帶著一股血性的小兒子更像顧老爺子。

　　　所以顧老爺子去世前，便送顧承淵去了軍隊。

　　　樹倒猢猻散，大兒子沒有能力是顧老爺子早就明白的事。他死前將顧家拔了出來，只求做個普通的富貴人家。

　　　而後十年，直到顧承淵二十八歲，才慢慢重新掌握了顧家大半勢力，這次回來也是為了能接管老爺子最後的勢力。可沒想到不長眼的哥哥嫂嫂竟然說將他們的兒子顧瑾寄住在他那裡幾天，顧承淵對此感到有些頭疼。

　　　他是知道顧瑾的，畢竟那是顧家的孩子。

　　　可是有了顧永彥這個珠玉在前，他就對顧瑾沒了多大的關注。畢竟當年他還是挺喜歡顧永彥這個軟糯軟糯的小侄子的，那小傢伙自小就挺懂事的，讓人討厭不起來。

　　　「大哥該知道，我不喜歡照顧小孩。」顧承淵眼神幽深，望著顧父的時候，帶上一股壓迫力，讓顧父頭皮發麻，不由想起了叱咤了一輩子的老爺子。

　　　說起來奇怪，他一直對這個弟弟有些害怕情緒在內。

　　　可顧家也的確是在他的庇護之下。現在的c市，別人可以不給顧父面子，卻不能不給顧家二爺面子。

　　　「顧瑾已經十七歲了，他性子十分安靜，絕不會吵到你。」顧父滴了幾滴冷汗，硬著頭皮說，「況且等永彥的升學考試考完，我們自然會把他接回來。」

　　　顧承淵不耐煩的砸嘴：「真麻煩。」

　　　「……」

　　　顧承淵的態度十分倨傲，這件事情看來沒什麼轉機了。

　　　可顧父知道，一旦他決定的事，便再也無法更改。

　　　顧父悻悻的似乎還想說什麼，此刻僕人卻匆匆忙忙的跑過來：「老爺，顧瑾少爺已經關在門裡一天多沒有進食，我們是不是去看看？」

　　　李媽是這座宅子的老人，當年老爺子和老夫人在的時候，她就在這邊伺候，所以看到顧瑾的第一眼，她是真心喜歡這個孩子的，如玻璃珠一般碧色的雙眸就跟老夫人的一模一樣。

　　　李媽這麼說，顧父也不好在弟弟面前樹立一個對親生兒子漠不關心的形象，只得隱藏起自己的不悅。

　　　「……帶我去看看。」

　　　而顧承淵好歹是李媽照顧著長大的，而能讓李媽這麼關心的人也忽然讓他起了幾分興趣，於是顧承淵也跟著顧父一起來到了二樓顧瑾的門前。

　　　顧父敲了幾次門，發現裡面毫無動靜，便黑了臉：「顧瑾，給我開門！」

　　　李媽害怕顧瑾受罰連忙應承：「老爺，剛剛試過了，鑰匙開不了，瑾少爺也不回答，我擔心瑾少爺出事，我們是不是找個開鎖的……」

　　　顧父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的，他可不認為顧瑾會出什麼事，他只覺得顧瑾在顧承淵面前可以給他臉看。

　　　「找什麼開鎖的……不是說擔心人出事嗎？」顧承淵肆意的笑了笑，一腳將門踹開。

　　　眾人這才走進了顧瑾的房間，房間的大床上乾乾淨淨的，沒有一點被人睡過的痕跡。他們找了又找，卻在房間的角落裡發現了燒得滿臉通紅的顧瑾。

　　　那身影小小的，將自己抱成一團，卻有安安靜靜的，乾淨的側臉讓人心中生憐。

　　　顧承淵在見到他的第一眼，便覺得自己的視線被莫名的吸引，心中升起揮不走的熟悉感，彷彿……是在哪裡看到過這個小傢伙。

　　　「瑾少爺發燒了！」李媽看見這個場面又心疼又難過，「為什麼沒人發現？」

　　　早飯的時候就沒人叫一叫嗎？

　　　「哼，他自己把門鎖上，還好意思怪別人？」顧父依舊餘怒未消，可見到弟弟在這裡，又把剩下的話憋了回去。無論如何，他將顧瑾交給顧承淵，是想讓顧承淵好好□□一下這個兒子，若是現在就讓顧承淵對顧瑾的印象變差，便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叫醫生！」顧承淵的眼光幽深，他死死的看著顧瑾。

　　　見弟弟失常的樣子，顧父心中有了幾分算計：「還愣著幹嘛，沒聽到二爺的話嗎？快去叫醫生！」

　　　顧父很早就知道，自己並非顧老爺子親生。只是顧老爺子的摯友的遺孤，也因為這個原因，支持顧家的一些老頑固，不肯支持他。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顧老爺子死了，和顧老爺子同代的人也死死的守著這個秘密。

　　　所以，許多人不知道。

　　　這其中，也包括他的弟弟。

　　　他有時候甚至在想，顧瑾被抱錯，是不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

　　　………………

　　　等醫生來，給顧瑾打了一針，他的燒稍微退了一些，顧父和顧承淵兩人才走到書房，開始商談起顧瑾和老爺子的事。

　　　這一談，便是一個許久。

　　　另一邊‧顧瑾房間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顧宅裡靜悄悄的，偌大的房子裡，不見半點聲音。

　　　夜裡，燒微微退了些，顧瑾眨了眨迷濛的眼，出了一身的汗，讓他覺得十分不舒服。雖然身上還沒有力氣，可還是慢悠悠的來到浴室。

　　　與此同時，顧永彥卻聽說顧父顧母要將那個病秧子交給顧承淵，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憤怒和不安。

　　　他趁幾個大人睡著之後，悄悄來到顧瑾的房間。

　　　由於顧父顧母害怕再次發生類似的事情，今天已經將顧瑾房間的鎖給換下來了，所以顧永彥自然很容易的走進了這間偏僻的房間。

　　　「人呢？」

　　　耳旁傳來嘩嘩的水聲，顧永彥才恍惚察覺顧瑾在洗澡，臉色一黑。

　　　等了約一刻鐘，顧瑾終於從衛生間裡出來，他的臉色依舊是不正常的潮紅，頭髮濕噠噠的滴著水，身下也僅僅只圍了一層浴巾，上半身露出大片大片美好的肌膚。房間裡並沒有開燈，四周都有些黑，只有浴室透出微弱的光，襯得那身肌膚更加漂亮。

　　　由於長期營養不良，顧瑾的身材十分纖細。

　　　眼光不自覺的落到他的腰肢上，顧永彥的腦海裡突然閃過『盈盈一握』這樣的詞語。

　　　慵懶的姿態，因為生病，身上無力的倚靠著門邊。顧瑾其實長得十分漂亮，這種漂亮獨屬於蛻變期的少年，美麗而纖細，彷彿一折即斷。心忽然有了幾分躁動，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自從顧瑾回來他每夜每夜的做著奇怪的夢。

　　　那些綺麗的畫面，讓顧永彥心中一動。

　　　「顧瑾……」顧永彥有些失神的唸著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