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自閉症10

　　　兩人在一起久了，也逐漸養成一些習慣，他總會抓著顧瑾陪他看一會兒電視。

　　　這是他們兩相處的默契，雖然顧瑾總會對電視裡的東西興趣寥寥，沒多久便會睡著在沙發上，卻總是壓抑住自己陪伴他，顧承淵也樂得安心享受這溫馨的一刻。

　　　他答應過顧瑾會教他讀書，顧瑾是個十分聰明的學生，安靜而又聽話。

　　　看著顧瑾專心學習的側臉，顧承淵甚至有些失神的想著，如果顧瑾去了學校，一定是老師和同學都喜愛的類型吧。

　　　越是靠近，越是深陷。他開始抗拒這樣的感情，對自己也陷入了深深的厭惡之中。顧承淵不敢想像，若小瑾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會怎麼看他。每當兩人有身體接觸的時候，顧承淵幾乎都會狼狽逃走。

　　　可是那天醒來，小傢伙卻在他的床上睡得很香。

　　　——他半夜竟然搞夜襲了？而且他竟然睡得很死不知道？

　　　顧承淵一瞬間覺得自己好浪費，可更多的卻是恐慌。

　　　因為看著小傢伙睡得香甜的臉，他發現自己竟然□□了。

　　　顧瑾穿著寬大的睡衣，露出白皙過頭的肌膚，他睡得很香，帶著淺淺的笑容，似乎是因為睡在他身邊，十分安心所致。顧承淵像是受了蠱惑一般靠近顧瑾，在他的臉上烙下一個虔誠的吻。

　　　顧瑾並沒有清醒，他的呼吸慢慢有些加重。

　　　他的眼睛慢慢落到了顧瑾薄薄的唇上，柔軟的觸感，讓人迷醉。

　　　可望著顧瑾毫無防備的臉，顧承淵忽然驚醒。

　　　自己的行為，是多麼不可饒恕。

　　　顧承淵不禁想，他為什麼會愛上顧瑾？不僅愛上，還愛得十分深沉，彷彿他是他的血肉一般……

　　　顧承淵笑得十分慘烈。

　　　想起顧瑾，想起自己。

　　　——如此……荒誕。

　　　彷彿一盆冷水潑來，讓人一陣激靈。顧承淵晦澀的起身，走到浴室洗了個冷水澡。

　　　早上八點，顧瑾準時醒來，身邊已經沒了人影。他垂下頭去，陽光慢慢照過來，逆著光，顯得他的神色幾分暗淡。顧瑾洗漱之後，走到客廳，卻發現顧承淵站在半開式的廚房，正做著三明治。

　　　顧承淵看了他一眼：「乖乖坐好，快吃飯了。」

　　　顧瑾的眸子閃了閃。

　　　昨天之所以會跑到顧承淵的房間，也算是顧瑾的變相示好。而顧承淵的態度，仍讓他有些不安。顧瑾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只是敏銳的發現……小叔叔……有些疏遠自己？

　　　見顧瑾拘束而無措的模樣，顧承淵心中不知怎的一陣煩躁。兩人的氣氛雖然不會再針鋒相對，卻也回不到之前那樣溫馨的感覺。只得這麼不上不下的尷尬著。

　　　他將三明治遞給顧瑾，顧瑾乖巧的咬了一口，眼神忽然一亮，然後連忙小口小口的啃起來。

　　　顧承淵勾了勾嘴角：「好吃嗎？」

　　　顧瑾點了點頭。

　　　這樣的顧瑾他喜歡極了，那雙眼睛裡因為美味，爆發出不一樣的神采。顧承淵眼裡含著笑意，滿滿寵溺的伸出手去，想要如同往日一樣，揉揉他的腦袋。

　　　可這份感情，是天理不容的。

　　　顧承淵這麼想著，心頭慢慢的苦澀溢了出來。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如同他的心，不知方向在何處。

　　　可此時的顧瑾卻半點沒有反抗，只是柔柔的看著他，然後將他停在半空的手，放到自己的頭上，帶起一個溫柔的笑容，蹭了蹭他的大手。顧瑾少有的笑容，讓顧承淵失神許久。

　　　那一瞬間，晨曦剛好，陽光正暖。

　　　而那少年，如光前來。

　　　他的心彷彿快要融化，心裡滿滿的感情，快要溢出來。

　　　顧瑾笑容淺淺，乾淨剔透：「小叔叔。」

　　　「嗯？」顧承淵溫柔的問他。

　　　顧瑾滿懷希冀的看著顧承淵：「小叔叔，我們永遠永遠都是最親的家人，對不對？」

　　　他的話，他的眼神，都彷彿染上名為希望的最美的神采。可這樣的姿態，卻讓顧承淵剛剛暖到極致的心情，忽然如墜深淵。他垂下雙眸：「小瑾只希望和小叔叔成為家人嗎？」

　　　遇上顧瑾之前的顧二爺興許會說，他才不會管那麼多，他看上的，就一定要得到。

　　　可遇上顧瑾之後，顧承淵越發小心翼翼。

　　　——因為顧瑾太容易壞掉。

　　　他害怕，他會毀了他。因為太過珍貴，這世界上也僅僅只有那麼一個，他害怕若是毀掉了，連偶爾看一看的資格也沒了。

　　　聽到顧承淵的問話，顧瑾點了點頭。

　　　顧承淵的眼裡染上深深的悲傷：「如果……如果這是你希望的話。」

　　　那他……只會當他的小叔叔。

　　　況且，顧瑾應該生活在陽光下，而不是攤上他這樣一個人。

　　　…………

　　　………………

　　　夜晚，嘈雜的聲音響徹耳畔。顧承淵喝得爛醉，自凌風認識他以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顧承淵從來都是自律的，他習慣於掌控自己的一切，絕不會放任自己變成這樣。

　　　凌風卻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將爛醉的好友搬到車上，他開著車準備送他回家。

　　　顧承淵似乎還沒有完全喪失神志，他半眯著眼，問凌風：「我知道……你當初為什麼學醫。」

　　　平日裡，誰都不敢輕易提起這個話題。凌風握著方向盤的手，不斷捏緊。那是一個只要輕輕觸碰，便會痛不欲生的傷口。他的眼神有些暗淡：「都過去那麼久了。」

　　　顧承淵道：「是啊，過去那麼久，你還記得她，還愛著她。」

　　　「如果……如果她還能出現在你身邊，你會說什麼？」

　　　凌風複雜的說：「大概是告訴她我愛她吧？直到最後……她也不知道，還有這麼愛著她的一個人。或許她知道了，就不會那麼決然的從樓上跳下來。」

　　　顧承淵想起了顧瑾，和那個人一樣，患有嚴重的自閉症。

　　　顧承淵道：「我……愛上了一個人。」

　　　凌風睜大了眼睛，回頭看他。

　　　「愛上了，卻不能愛。」顧承淵滿嘴苦澀。

　　　——所以，只能放棄掉，不斷抑制著，瘋狂著。

　　　沒想到發小告訴自己這個勁爆的消息，他還沒來得及調侃幾句，卻是這種結局。凌風嘆氣，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傻姑娘：「所以，不能愛，就必須錯過麼？」

　　　沒有人再回答凌風，只有細細的呼吸聲而已。

　　　半個多小時後，凌風將顧承淵送回了家中。顧承淵半夜還未歸家，顧瑾十分擔心，等著等著，竟然在沙發上睡著了，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睡姿十分可愛。凌風將發小扶到沙發上，有些好笑的看著顧瑾。

　　　「小傢伙，醒醒，在這裡睡會感冒的。」

　　　顧瑾睜開迷濛的雙眼，腦子有些糊塗，可卻知道第一時間找顧承淵：「……小叔叔？」

　　　凌風有些好笑，沒想到距離上次兩人冷戰，這次見到他時，顧瑾和發小的關係已經這麼好了。

　　　凌風露出大哥哥般的溫柔笑容：「小瑾乖，你小叔叔喝醉了，把他隨便扔哪兒都行，明天他自己醒來就好。你去房間裡好好睡一覺。」

　　　凌風的心從來就是偏的，很不負責任的將發小丟到一邊。不過看到顧瑾這樣，也知道顧瑾的自閉症恢復得不錯，也有顧承淵的一份功勞。

　　　「時間太晚了，我就先走了。」

　　　「嗯，好。」顧瑾點了點頭。

　　　之後，等凌風走後，顧瑾才慢慢起身找了一床薄被，給顧承淵蓋上。又怕顧承淵不舒服，還將帕子打濕，給他擦了擦臉。顧承淵恢復了一些意識，可酒氣依舊很濃。

　　　對於喝醉酒的人，顧瑾一向有些懼怕，這總能讓他想起蘇父。蓋因這是顧承淵，他才微微平復了心情：「小叔叔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顧承淵死死的看著他，腦子混沌一片。

　　　不知為何，他的腦子裡迴蕩著凌風的那句『不能愛，就必須錯過麼？』

　　　……一想到，他只能將這份感情狠狠壓制在最心底，永遠不能說出來，顧承淵的心裡便一陣懼怕。看著顧瑾乾淨的碧眸，顧承淵突然腦子一熱：「小瑾，我愛你。」

　　　顧瑾的身子忽然僵硬住了，他白著臉：「小叔叔……你說什麼？」

　　　顧承淵死死的看著他，又一次重複：「小瑾，我愛你。」

　　　——他不想錯過，一點也不想！

　　　顧承淵捧著顧瑾的腦袋，給了他一個吻。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深吻，唇齒相依，抵死糾纏。每一次的氣息交融，彷彿都帶上絕望的味道。等顧承淵結束掉這個吻，他笑得絕望：「小瑾……你不討厭這個吻對不對？你告訴我？」

　　　顧瑾一動不動，臉色慘白：「小叔叔，這是不對的。」

　　　顧瑾的話，猶如千萬根針一樣，刺在他的心間，讓他疼得不能呼吸。兩人之間這樣的對話是無比熟悉，顧承淵的腦海裡忽然閃過無數畫面，卻無論如何也抓不住。

　　　而留在心頭最深處的，只剩下濃濃的悲涼而已。

　　　他彷彿追尋著這個人生生世世那麼久。

　　　那些畫面，十分破碎。

　　　九天之上，萬年桃花紛飛，浮空的宮殿裡已經沒了那個人的影子。

　　　他彷彿聽到有人說：「祈淵，你瘋了！你是要追著重華進入輪迴嗎？」

　　　那個穿著玄色的男子立於漫天飛舞的桃花之下，黑髮紅眸，表情微冷，卻帶著一身亙古不變的孤寂：「我不入輪迴。」

　　　「生生世世，無論多久，我都不入輪迴。」

　　　入了輪迴，他便再也無法記起重華了。

　　　「重華是為了我，才被剝奪了靈魂的一部分。」

　　　「他一個人，我得去陪他。」

　　　他落入塵世，心甘情願沾染業果。

　　　而後，他彷彿追尋著那個人的輪迴許久……久得滄海變成桑田。

　　　——生生世世追逐，這該是多大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