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自閉症12

　　　將顧瑾送回顧宅之後，顧承淵整個人都恍惚了，像是缺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一樣。可他卻也清楚，現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顧承淵十分麻木的投入工作之中，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和顧瑾的這一別，成為之後的□□。

　　　顧瑾在顧宅過得不能算不好，誤會已經解除，他又畢竟是顧父顧母的親子，兩人對他態度的轉變，決定了僕人態度的轉變。而顧永彥考上了市內最好的一所大學，過上了寄宿生活，基本上一個月才回來一次。

　　　顧瑾的情況特殊，顧父不敢勉強他去學校，也無法忍耐自己的親兒子是個目不識丁的人。他不是傻子，但對顧瑾的感情卻十分複雜。一方面滿懷著愧疚，一方面也不希望這個自己養了十幾年的孩子徹底完蛋。

　　　——悲劇的開端，源自於顧母。

　　　本來自從顧瑾被接回顧宅之前，因為得知真相的原因。顧母的精神便徹底崩潰，她變得很不正常，時常發瘋。這段時間，則更嚴重，她時常打罵著顧瑾，回過神來，又抱著顧瑾痛哭。顧父知道，顧母是無法接受自己對顧瑾所做的那些傷害，而下意識選擇逃避。

　　　顧父一根一根抽著煙，這個家庭太過脆弱，而顧瑾就是那劑催化劑。

　　　顧瑾站在黑暗裡，身上因為自己母親的打罵，又添新傷。

　　　顧父偶然間撇到他的時候，竟覺得他的身影是如此單薄。

　　　只是，顧父是真的沒有辦法，這個家庭若必須犧牲掉一個人才能挽回，他只能選擇顧瑾：「小瑾……你媽媽她快受不了了。你……暫時離開顧家好不好？」

　　　這是作為一個父親，悲哀的請求。顧父眼中有不忍，有心虛，他不敢看顧瑾一眼，彷彿只要一眼，他便會後悔。

　　　顧瑾動了動嘴唇，終究……只吐露出了一個字：「好。」

　　　顧父心中悲痛：「好孩子！真是難為你了。」

　　　顧瑾卻搖搖頭，隨後，再也不說一個字。

　　　——他的存在，已經這麼礙眼了嗎？

　　　顧瑾始終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顧永彥如此，顧承淵如此，就連顧父顧母也是這樣。他終究……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而後，顧父將顧瑾送走，送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小城市裡。

　　　顧母的病情竟然真的慢慢有所好轉。顧瑾被送到遠方，而顧承淵並不知曉，他用工作麻痺自己，就是為了讓自己不再想關於顧瑾的任何事情。六個月後，顧承淵再一次找到了顧瑾。

　　　那個時候的顧瑾已經瘦得不像話，比他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要拒絕著別人。他像是真的變成了人偶一樣，這一次，無論顧承淵再做任何努力，都喚不起顧瑾的絲毫反應。

　　　「小瑾……你看看我，看看小叔叔……」

　　　顧瑾依舊沒有半點反應。

　　　顧承淵望著這樣的顧瑾，心頭髮著疼，那些傷口，在不斷不斷的擴大。

　　　彷彿在哪個時間，哪個地點，他抱著懷中的人，也曾這樣悲傷的呼喚著他的名字。

　　　顧承淵將一切都遷怒到顧永彥身上，他不顧顧父的反對，將顧永彥送回到了蘇父的身邊。他要讓顧永彥，也嘗一嘗顧瑾受到過的痛苦。顧永彥和顧家徹底斷絕了關係，他變成了蘇永彥。

　　　蘇父可不是什麼善良之輩，起初見到親生兒子回到自己身邊的時候，他也十分開心，細心照料著。只是在他喝了酒之後，一切都變了，他如同虐打顧瑾一樣，虐打著蘇永彥。

　　　蘇永彥這才明白，顧瑾受了多麼沉重的傷害。當他處於同一種境地之下，日日都被虐打，有時候傷口深得連學校也去不了。他開始明白顧瑾，心疼顧瑾，而與之相應的，便是對蘇父和顧承淵沉重的恨意。

　　　他恨那兩個人，恨得想讓他們死。

　　　再一次虐打之中，蘇永彥終於忍不住反抗，一個失手，竟將蘇父砍成重傷。他冷漠的看著蘇父流著鮮血，然後放任那個人渣死亡。蘇永彥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彌天大錯，殺死自己的父親，他這輩子已經完了。

　　　只是死之前，他想要拉一個人墊背。想到顧承淵，是那個人害得自己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蘇永彥眼裡一片血紅。

　　　而顧承淵這邊依舊不順利，顧瑾依舊不肯說話，沒有任何反應。

　　　那天他第一次帶著顧瑾出門，可是沒走多久，暗處忽然一把寒光閃過，匕首就這麼朝著他的位置刺了過來。電光火石之間，顧瑾推開了他。

　　　回過神來，匕首插在了顧瑾的心臟上。鮮血漸漸染紅了百色的襯衫，彷彿是一朵血色之花。

　　　顧永彥嚇得摔倒：「顧……顧瑾，為什麼是你！」

　　　顧承淵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顧永彥想要報復的人是他，可偏偏，是他的小瑾出事……

　　　小瑾他……死了。

　　　顧承淵瘋了，那份被壓抑的情感開始爆發。

　　　他發現自己錯了……錯得一塌糊塗。

　　　他不該讓顧瑾遠離他的視線，不該讓顧永彥再有機會接觸到顧瑾……以至於，顧永彥在衝上來的時候，直接刺中了他的小瑾。鮮血在流淌，滿目血腥。他害怕極了，平生以來，第一次怕得發瘋。

　　　「小瑾，別怕！小叔叔帶你去醫院。」

　　　顧瑾咳嗽了一聲，吐出的血直接濺到顧承淵臉上，嘴裡滿是血腥味，顧瑾卻小心翼翼的用袖口擦著顧承淵臉上的血，彷彿，那是看他的最後一眼。

　　　「沒用的，小叔叔。」

　　　「小瑾，不會的，不會的！你不過就是受了點小傷，醫院……凌風肯定能救你！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他！」顧承淵慌亂的拿出手機，他的手抖得不像樣子，幾次都沒拿穩，將手機摔在了地上。

　　　顧瑾的聲音越來越低：「我……好想睡。」

　　　顧承淵抱起顧瑾：「小瑾，別睡過去，小叔叔這就帶你去醫院！」

　　　顧瑾虛弱至極的搖了搖頭：「放下我，別救我……」

　　　顧承淵幾乎止不住淚水：「不……不要……！」

　　　顧瑾艱難的抬起手，拭去他的眼淚。

　　　「我累了……累得，再也不想起來。」顧瑾斷斷續續的說著話。

　　　「小叔叔……我們之間，是不對的。」

　　　「我想了很久，我到底對你是那種感情。」

　　　「如果你也只拿我當親人，那該……多……好……」

　　　他最珍愛的寶貝，慢慢的在他的懷裡睡著。顧承淵全是都顫抖了起來，像是忍住哭腔，可唯獨抱住顧瑾的雙手，穩如泰山，顧瑾永遠的閉上了雙眼，他輕輕的在顧瑾的額頭落下一個吻。

　　　彷彿，在向他道別晚安。

　　　只是，顧瑾再也沒有睡醒的那天。

　　　…………

　　　………………

　　　顧瑾……死在了他的面前。

　　　參加葬禮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恍惚了。

　　　他不相信，昨天還好好的那個孩子，怎麼今天就孤零零的躺在墳裡。

　　　顧承淵流著眼淚：「我的小瑾，雖然看著很柔弱，卻是個最倔強的孩子。」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將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看上去十分可憐，揮之不去，就這麼殘留在了心中最深處。顧承淵恍惚了許久，他還不相信那個自己珍愛的少年已經離他遠去。

　　　凌風一直陪在顧承淵身邊，看到失魂落魄的顧承淵，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一時之間，彷彿明白了什麼一樣。

　　　顧瑾的喪禮上，他看見發小在顧瑾的屍骨入墳墓的當天，捧著木盒無論如何也不肯撒手。那天的雨下得極大，淋濕在人的在心上。顧承淵的身形消瘦，比顧父顧母兩個做父母受的打擊還深。

　　　當顧父勸顧承淵放開骨灰盒，讓顧瑾入土為安的時候，顧承淵紅了眼，像一隻野獸一樣，狠狠盯著顧父：「小瑾死了，你們為什麼不哭？」

　　　顧父啞然。

　　　顧承淵又問：「他是你們的親兒子，你們卻一點也不覺得悲傷？」

　　　顧母的精神本就已經有些錯亂，她十分恍惚的看著骨灰盒：「裡面裝的人是誰？」

　　　顧母像個孩子一樣拉住顧父：「我不喜歡那個盒子，小瑾呢，我要見我的小瑾。」

　　　聽到這句話，顧承淵冷笑一聲，無比珍視的撫摸著骨灰盒，滿目深情：「小瑾，你不是一直都希望他們能真正把你當成自己的兒子嗎？別怕，他們不愛你，小叔叔會永遠愛你的。」

　　　他輕輕的吻上骨灰盒，就像吻著他最愛的少年一樣。

　　　這畫面簡直不堪入目，顧父忽然明白了什麼，臉色有些發青。想起顧瑾，顧父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孽障，只會勾引男人！」

　　　顧承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一個死人：「你罵他？他不是你親生兒子嗎？」

　　　這句話成功激起了顧父的怒火：「他若是爭氣一點，我何必這麼對他？」

　　　……好的不去學，偏偏讓顧家的兩人愛他愛得要死要活！

　　　顧承淵再不施捨任何眼神給他們，今天是顧瑾的葬禮，他不想弄髒了顧瑾的永眠之日。天空黑沉沉的一片，雨下得很大，幾乎打濕了顧承淵身上的衣服，他眼神空洞而悲傷，親眼看著自己所愛之人，陷入長長的沉睡之中。

　　　凌風難過的看著發小，心裡想著，這雨，大概下在了承淵的心中，永遠不會放晴了。

　　　等安頓好一切，顧承淵開始了瘋狂的報復。這不僅僅是對顧家的懲罰，也是對他自己的。顧父失去了一切，由於顧承淵的威懾，沒有人願意幫他們，顧父只得開始找工作，可許多公司都不願意聘用他。

　　　而顧永彥則更慘，蘇父雖然有家暴行為，可顧永彥殺害親父的行為還是震驚了社會。顧承淵將顧永彥保了出來，卻將他的形象塑造成大奸大惡，無惡不作的混蛋。顧永彥再也不能讀書，連工作也找不到。再然後，聽說顧永彥得罪了道上的一個人，永永遠遠的消失了……

　　　黑暗之中，顧承淵吞下安眠藥，他要去追尋那個少年。

　　　顧承淵閉上雙眼……

　　　——若是……若是重來一次，小瑾，我如你之希望，只當你的小叔叔，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