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城主4

　　　那邊‧衛一與楊達正纏鬥中

　　　短短數十招過去，衛一漸漸落入下風。楊達的武功不見得化境，可招招陰狠毒辣，招式更是刁鑽古怪。而衛一乃是暗衛，自小便修習如何隱藏氣息暗殺等等，如今在明處，自是有些不敵。

　　　百里瑾皺眉，只怕過不了幾十招，勝負便能分出來。

　　　還來不及阻止，正當此時，衛一一時大意，竟被楊達打掉了手中的武器，還刺傷了手臂，鮮血從衛一的手上緩緩滴落下來，可他的神色絲毫不變，彷彿受傷的並不是自己。

　　　衛一拿出平日裡從未亮出鋒刃的匕首，忽然間拉開距離，死死的戒備著。

　　　楊達輕蔑一笑，而那雙渾濁的雙眼卻漸漸打量著不遠處的百里瑾，心裡更是琢磨著該如何折磨衛一，好讓那張精緻的小臉慢慢變白，逐漸露出驚恐的神色。一想到這個畫面，楊達的呼吸不禁加深。

　　　「退下。」

　　　聽到百里瑾的話，衛一咬緊了牙關：「主……主人，屬下還能再戰！」影衛保護不了主人便是死罪！

　　　百里瑾眼神帶了一絲冷意：「我說，退下！」

　　　衛一咬緊了嘴唇，心中卻為百里瑾的語氣產生一絲痛意，但終究是站到百里瑾的身後來。

　　　衛一六神無主的立於他身側，百里瑾神色一緩：「傷了，就好好養著。」他好歹也是鐘子淵後宮的一人，衛一若死了，可就麻煩了。

　　　此話一出，衛一竟紅了眼眶。他本就是一螻蟻，就連卑微的伏在主人身邊都不配。老城主將他培養成百里家的一把利劍，他隨時都可以為了百里家去死，可如今主人竟……在乎起了他的生死。

　　　一想到這裡，衛一原本冰冷的心，彷彿被注入了什麼暖泉。卻又像是被什麼哽咽在了心頭，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他二十幾年，從未被人正視過。因為，他只是黑暗裡，如此卑微的……一個影衛而已啊！

　　　百里瑾的目光雖冷，卻讓他心裡慢慢湧出一股熱潮。衛一甚至有些病態的想著，如果這股目光永永遠遠落在他的身上，那該有多好。

　　　他狠狠低下了頭，望向百里瑾的目光，卻一變再變。

　　　見百里瑾牽著鐘子淵的小手走上前來，楊達的神色變得有些古怪。也難怪，百里瑾的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渾身散發著貴氣的士族公子，根本不像是個會武功的人。眼下，還帶著一個大累贅。自己的徒兒有幾斤幾兩，他可是清楚的很。

　　　可就當楊達帶著淫/色的目光看著百里瑾的時候，百里瑾忽然抽出一把軟劍來：「想不想自己報仇？」

　　　那把劍楊達認得，不僅他認得，江湖上許多人都認得。

　　　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難看：「昭雲劍——你可是天璣城城主百里瑾？」

　　　百里瑾雖是天璣城城主，可甚少有人見過他。只知此人容貌絕色，世間少見。而比起他的容貌，更為著名的則是百里瑾出神入化的武功。僅僅二十歲，便已化境。

　　　這並不奇怪，只因百里家的世傳絕學——《玄煬功》，這可是世間唯一能與《九霄神功》媲美的武功之一。

　　　況且百里家除卻子嗣不豐以外，每一代都是天下第一，無一例外。

　　　一把細劍，一把軟劍，便成為了百里家的標誌。這兩把神兵，已傳了上百年。昭雲為細劍，綿雲為軟劍。

　　　百里瑾沒有理會楊達，只是望向身旁的鐘子淵愣住的。鐘子淵眼神晦暗，抿了抿嘴：「想，可是……我武功低微。」

　　　百里瑾勾起嘴角，抓住他的手，讓他握緊昭雲劍：「我允你使用昭雲。」

　　　他的大手覆蓋在鐘子淵的小手上，鐘子淵只覺得手上的觸感雖然冰冷冷的，卻讓他感到格外溫暖。

　　　——他幾乎要沉迷。

　　　「別怕，昭雲自帶劍氣，若找對竅門，便可發揮數倍的功力。」百里瑾在鐘子淵耳旁說了幾句，鐘子淵悟性極強，他的眼神一亮，對百里瑾露出乖巧的笑容來。

　　　百里瑾輕輕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只管試試。若是不行，還有我在你身旁。」

　　　百里瑾如此狂妄和護短的話徹底讓楊達臉色青了：「你！」

　　　「我只管調/教我的弟子，百里城主這樣管閒事，就不怕遭到天下人非議嗎？」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大戰前的暴風雨的氣息。百里瑾忽然勾起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襯得一雙桃花眼更加嫵媚多情：「我偏要管，你待如何？」

　　　沒想到平日裡並沒有多少表情的百里瑾笑起來竟然如此傾國傾城，勾人心魄，楊達看傻了眼，不禁在心裡暗罵妖孽。

　　　「去吧，昭雲有靈，自會護你。」

　　　鐘子淵點點頭，被人寵愛的感覺讓鐘子淵心裡暖極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帶著癮的罌粟，只一點點，就會上癮，再也戒不掉了。他摸著手上的這柄寶劍，慢慢注入內力，昭雲似是有感的輕鳴。

　　　一時之間，昭雲就像是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與他心心相通，將本身劍氣回饋於他。鐘子淵本是愛劍之人，他的眼中更亮了幾分。

　　　自己的徒兒有幾斤幾兩，楊達焉能不知？可他終究是戒備著一旁觀戰的百里瑾，眼裡露出幾分算計。

　　　然而鐘子淵卻並不給他這個思考的時間，一個劍招耍過，竟也十分凌厲。

　　　「這……這！」楊達雖是震驚，卻也不是不能躲過。昭雲身為百里瑾之佩劍，又早成神劍威名，除非在百里瑾手中能發出十成威力，換個人頂多也就一成，可沒想到鐘子淵第一次握住昭雲，竟能這般受到昭雲之靈認可，莫……莫非！

　　　「小子！你玄昭之體已成？！」楊達大叫。

　　　僅僅三年……這怎麼可能？可若不是玄昭之體，鐘子淵不會那麼快與劍氣相容。

　　　——傳說中，玄昭之體千年不遇。可若為玄昭之體，生來便帶有百年內力，經脈自通。修行不足二十年便可踏破虛空，成就武學巔峰。

　　　楊達雖有些肯定鐘子淵已經練成玄昭之體，可事實上並非如此。鐘子淵的玄昭之體已成就大半，只消半年，必定能夠練成。可眼下受到昭雲激發，又遇到那般齷齪之事，玄昭之體竟然在加速成熟。

　　　鐘子淵不欲與他廢話，昭雲的劍氣反饋讓他悟出許多對戰之道，眼下，他的招式越發刁鑽毒辣。

　　　初時，鐘子淵落於下風，可幾十招過後，竟也能慢慢和楊達打個平手。

　　　但畢竟是少年身姿，體力不足，此時的他已經是冷汗直冒，有些支撐不住了。百里瑾走去，將鐘子淵扶住，昭雲順勢回到他的手中。

　　　感受到主人氣息，昭雲劍身發亮，似是撒嬌。

　　　百里瑾以氣御劍，昭雲飛射而出，只一招，便已穿破楊達肩膀。

　　　楊達受傷的地方和衛一那處分毫不差，可見百里瑾此人十分護短，不僅護短，還錙銖必報！

　　　衛一和鐘子淵卻被那一招驚豔，長空破雲，劍招乾淨利落，攻勢凌厲，更快得出奇。百里瑾長發飄飄，臉上一片冷漠，四人之中，唯他衣上不染鮮血，十分清冷。

　　　鐘子淵看得有些痴了，幾盡貪婪的看著他的容顏，卻聽百里瑾淡淡道：「站直，且看好這一招——」

　　　說完，一道劍光閃過，昭雲竟自己飛回到百里瑾的手中。百里瑾將內力灌入昭雲，四方劍陣已起，無數寶劍虛影朝著楊達湧去，可分明昭雲還在他的手中！這般景象，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劍氣傷人！」衛一驚呼，「沒想到主人已經練成玄煬功！」

　　　這哪裡是一招，分明像是幾百招，幾千招向楊達湧去。可百里瑾神情冷漠，又分明只有一招！

　　　片刻之後，寶劍虛影盡散，身處中心的楊達身受重傷，顯然是命懸一線了。

　　　百里瑾將昭雲劍入鞘，劍光這才消散。

　　　——他就那麼立在那裡，三千青絲如墨，芳華絕代。那人卻神情冷漠，竟是不食人間半分煙火。

　　　百里瑾道：「可有領悟？」

　　　他這是在問鐘子淵。

　　　看到百里瑾出手，鐘子淵像是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這是昭雲劍氣和百里瑾給予他的，也是玄昭之體給予他的，旁人興許一輩子也無法領悟。

　　　鐘子淵慢慢回神，朝著百里瑾乖巧的點點頭。

　　　而後，他的目光死死鎖定了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楊達。

　　　——殺！殺了他！讓他死不瞑目，受盡折磨！！

　　　七歲那年，楊達收他為徒，供他吃穿，甚至，還教他武功。鐘子淵於絕境之中，是楊達救了他。他如父親般尊敬著他。可是在岳崖山的時日漸久，楊達開始拿他練玄昭之體，日日受毒蟲啃咬，其滋味，痛不欲生。

　　　更甚者，楊達還對他做出那樣的事情。

　　　鐘子淵的心彷彿滲了毒/藥，再次轉向百里瑾和衛一的時候，卻看見衛一一臉防備的看著他，而百里瑾的神情則十分高深莫測。鐘子淵眼瞳一縮，終究，將所有情感慢慢隱於心頭。

　　　他笑得乖巧，雙眼彎得如同月牙：「大哥哥真厲害！」

　　　他害怕自己的毒辣，會被這個人厭惡，他能看出百里瑾的出身不凡，通身高深之氣。他想留在百里瑾身邊，自己一無所有，若無人庇護，只怕……

　　　所以，他隱去自己通身的毒牙，裝作一副乖巧天真的模樣。

　　　百里瑾摸摸他的頭，道：「此人不死，必留禍患。至於怎麼處置，便是你的事。」

　　　怎麼處置？他當然希望楊達加注於自己身上所有，全部百倍返還。

　　　可終究手段太過惡毒，不能在百里瑾面前使出。百里瑾即使能理解他報仇，那個宛如謫仙的大哥哥，也不希望他太過凶狠惡毒。

　　　百里瑾的話，幾乎讓鐘子淵的心幾乎一窒。

　　　——大哥哥……這是在試探他！

　　　鐘子淵撿起自己的鐵劍，慢慢走向楊達，對他的雙手一刺。

　　　楊達之前已被百里瑾傷成重傷，鐘子淵的攻擊來不及反抗，竟硬生生被削去一雙手。他幾乎痛得在地上嗷嗷大叫：「啊啊啊啊啊！鐘子淵，你個小畜生！」

　　　鮮血噴濺在他的臉龐，鐘子淵朝著那個人回眸一笑，依舊一副天真乖巧的模樣。

　　　彷彿在說，你看，大哥哥，我沒有殺人。所以，不要厭棄我。

　　　這個場面異常詭異，鮮血流淌，染紅了小小少年的臉龐，就連站在一旁的衛一也心生寒意。

　　　這個身體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竟半點情緒也沒有。可他卻不知道剛才自己的話給這個年幼的孩子帶來什麼，看到鐘子淵留下楊達一命，只覺得鐘子淵畢竟還是個孩子，心腸總是軟的。

　　　他已經告訴他，別留楊達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