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明早就是大喜之日,這天晚上,當扈不理會當緣的諫言,仍然堅持和古鳳玉共處一室。
「你的頭髮長了好多。」他拿玉梳幫她梳理秀髮,再用棉布細細擦乾,好喜歡這種親匿的氛圍。
「以前我都是留短髮,只到這裡。」古鳳玉比著肩膀,「這樣好整理,洗完頭髮,只要一會兒就干了。」
「我喜歡你留長頭髮,香香的,軟軟的。」他隨手撩起一綹髮絲,送到鼻端,嗅聞到淡淡花香。「如果你嫌煩,以後我都幫你整理頭髮,不要再剪它。」
古鳳玉懂他的意思不若表面的要求這麼簡單,他在索取承諾,希望她永遠留在這個時代。
「你還記得嗎?我曾經說過,我知道未來你會在我身邊支持我,你不會放任我傷心過度。相同的,我也會在你旁邊,不管快樂、悲傷,都不會放手。」
「記得,你說過。」
「我的承諾依舊不變。」古鳳玉偎進他厚實的懷抱,聽著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但是她同時也說過,如果不愛,就要讓她知道。
他應該忘記了吧!或者,不是他不愛,而是他貪心。是啊!他是貪心的孩子,她很清楚,不是嗎?
「明天我就要把你娶進門,我覺得時間過得好慢,我等不及了。」
「怎麼會?明天很快就到了。」
「過了明天之後,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當扈緊緊抱著古鳳玉,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柔順反而讓他不安。這股不安來得沒道理啊!
「對啊!過了明天,我們就永遠在一起,白頭偕老。」
「你……」他欲言又止,不想破壞這一刻的和諧,也不想再提起任何會引起紛爭的話題。
「有什麼事嗎?」
「沒事。頭髮干了,我陪你就寢,明天還要早起呢!」擁著她,連片刻都捨不得放手,當扈將她當成小娃娃,輕拍她的背脊。
這男人啊!古鳳玉的指尖輕輕描繪他的挺鼻,然後來到薄唇,卻被他突然張開的嘴巴一口含住。
她沒有驚呼,只是揚起嘴角,送上香唇,贖回自己的手指。
一番廝磨後,體溫漸漸飆高。
「別逗我,你不能太累,明天會很忙。」他粗喘著氣,將不安分的她壓在身下。
「我一直想問你,第一次見面,你就用透視的異能看清我是女人,對不對?」
「對。」他忍不住用鼻子磨蹭著她。唉!「我早就學會控制能力,可以選擇看或不看,但對你,就是不管用。」
「所以我能讓你輕易的失控?」古鳳玉笑得有點得意。
「對……噢,該死,你在做什麼?」這小妖精的手居然偷偷滑進他的衣裡,梳著延伸到下腹的毛髮。
「我想看你失控的樣子。」她貼近他的耳朵,輕輕吹氣。
「這是你點燃的火,所以你不能怪我。」他很輕易的就讓她騎在自己身上。
她的雙眸水湄如絲,細細的捆住他的靈魂,他不想逃,也不願意逃,任由她放肆的唇舌滑過他的喉結,逸出野獸般的低狺,這一刻他情願成為她的俘虜。
在古鳳玉的刻意迎合下,當扈的警覺心降到最低。她很清楚他的好心情,甚至在該離去時,還依依不捨的親吻她潔白的額頭,這一切舉動都讓她更加心酸。
門板小心的合上,沒多久,又傳來開啟的聲音,緊接著是小心翼翼的呼喊聲--
「小姐,你醒了嗎?」
「對。」古鳳玉擁著絲被坐起身。
春鵑卻怔在原地,直瞅著她。
「怎麼了?」古鳳玉不明所以的詢問。
「小姐,你在掉眼淚。」
「是嗎?」將臉埋進絲被裡,古鳳玉深吸幾口氣,然後抬起頭,「我很像小孩子吧!連哭了都不曉得。」
「小姐的心也在哭吧!如果這麼痛,為什麼要選擇離開樓主?」春鵑紅著眼眶。
「你以後就會懂。」現在不走,她怕未來怨懟會壓垮愛情。她對愛情一直有潔癖,所以才無法輕易的愛人,或許她也是自私的人。
他執著的背負那些仇恨,爭執中,失控的賞了她一巴掌,剎那間,痛徹心扉。
她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偉大,才不在乎江桌雲會因為當扈的毀婚而毀掉一生。
她的愛情很自私,在乎的是那股痛就像一隻無形的手,毫無預兆的從她的胸口刨出血淋淋的心。
她從沒想過他心中的恨居然這麼強烈,這些話題是無法碰觸的荊棘,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永遠無法靠近,一旦觸及,就是傷痕纍纍。
她的愛情很自私,她有潔癖,所以除了身體可以結合,她渴望靈魂也可以交流啊!但是那一天那一巴掌,徹底把她打醒了。
一旦綜合所有已知的答案,判斷出結果會失敗,古鳳玉就會迅速的找出停損點,一切果斷,不拖泥帶水,就算是愛情也一樣,就算痛到……
「小姐,你別哭了!你再這樣哭,我也……」春鵑跟著抽抽噎噎。她不明白,明明這麼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不能成親?
「別說了。」
「小姐,江小姐到了。」外面傳來夏荷的聲音。
「進來。」
夏荷推開門,讓江桌雲進入內室。
江桌雲首先看見的是掛在衣架上的嫁裳,怒氣瞬間被轉移,情不自禁的靠近,並伸出手感受絲綢的觸感,精巧的繡工讓鳳凰栩栩如生,連衣邊的收線都縫上象徵吉祥的騰雲,更別提運用上的金絲讓紅色嫁裳呈現出奢華的亮澤。
如果沒有一等的財力,哪禁得起這種耗損,更別提這只是嫁裳。
江桌雲直到這一刻才有深刻的體認,魯郡江家和當燕樓財力上的懸殊,簡直是雲泥之別。
「夏荷,你快點幫江小姐準備,別耽誤時辰。」
「喂,你說要讓我代替你出閣,這件事是真的嗎?」江桌雲露出狐疑的表情。世界上哪有這麼好的事?眾人求之不得的如意良婿,她不要?
「你已經來了,何不穿上嫁裳,再等幾個時辰,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你並沒有任何損失,不是嗎?」古鳳玉語氣冷淡的說,隨即打扮成男子模樣。
她沒有回頭去看江桌雲的裝扮,那身刺目的紅,她不想看!
她大步離開房間,因為要離開必須趁這時候,否則等到時辰接近,媒人、僕人開始進出準備,她就走不了了。
春鵑原本執意要送她離開,但是古鳳玉不願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堅持春鵑必須留在房裡。
壓低著頭,她知道自己刻意塗上棕色染料的臉孔,除非詳細觀察,否則旁人絕對無法把她和古鳳玉聯想在一起,不過為了謹慎,她仍然一路低調,閃躲著離開當燕樓。
一樣的車道,她上次離開,在這裡遇見江桌雲……
淚水沾濕了腮邊,很快的結成霜,她沒有伸手撥掉,這樣很好,痛些,冷點,才能轉移心口的傷痛。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天寒地凍,行大禮的吉時應該到了吧!他知道自己歡天喜地的娶誰嗎?
吉時到!
喜慶氛圍讓四周瀰漫著幸福的甜滋味,無限提供的喜蔥糖和金脆梅糖,讓大家一起甜在嘴裡,好話自然就不斷歇。
當緣揩著淚,他等這麼多年,終於盼到這一刻。
因應樓主的要求,當燕樓並沒有大放紅帖,一切以簡單、隆重為主軸,雖然商場上的宴賓禮俗不能免,但是樓主決訂婚後兩個月內,再大肆舉辦流水席,供蘇州城民同歡,至於原因,當緣當然明白,所以也不便多說。
當扈站在廳前,引頸盼望著新娘到來,他沒有戴上銀面具,一襲紅絲袍的新郎官模樣,平時的冷戾氣息消失無蹤,眼底充滿柔情,看得出來十分喜愛新上任的樓主夫人。
「新娘到!」
「好漂亮的衣裳!好美!」
喁喁私語不斷。
此時,當扈的眼底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沒有遵守禮教,隔著紅絹繩與她結緣,反而直接拉起她的柔荑,慢慢的走向堂前。
這外表嬌弱,內在卻蘊含著堅不可摧的意志的女子,終於要嫁進他的門裡,成為他的媳婦。
這一刻就像夢一樣,他低頭審視著柔若無骨的小手,握在掌心卻……不對勁!平常的契合呢?明明他只要牽起她的手,她就會慢慢的彎曲手指,掌心貼著他的,同時她可愛的小指總是喜歡從他的小指和無名指中間穿過,他喜歡這種握法,可是現在卻沒有了。
「禮起,一拜天地。」司儀高聲朗誦,卻發現身為新郎的樓主愣在原地,沒有意思要動作,這要怎麼辦才好?
他轉頭看向管事當緣,希望獲得一些指示。
還要繼續嗎?
「樓主?」當緣走上前。
當扈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力一揮,新娘頭上的鳳冠掉落地上,鳳冠上鑲嵌的碩大南洋珠禁不起這種撞擊力道,瞬間碎裂,其他更精緻的金絲掐飾也一併殘斷。
眾人還來不及發出惋惜的歎息聲,就有人發現更大的異狀。
「不是小姐!新娘不是小姐!」
「那是江桌雲耶!」
「可是小姐呢?江桌雲取代小姐站在這裡,那麼小姐呢?」
江桌雲瞪大眼,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被群眾的叫嚷聲嚇傻。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發瘋了嗎?
當扈冷凝著眼,一手輕易的抓起她的手腕,另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嗓音陰冷的問:「鳳玉呢?你把她怎麼了?」
「我……我不知道。」
「說!鳳玉呢?」他陰鷙的盯著江桌雲,慢慢收攏手指,看著她漸漸慘白的唇瓣,「你還不說嗎?」
好痛,不能呼吸!江桌雲掙扎著想要逃脫出他手掌的控制,卻怎麼都動不了,更驚懼的是,她發現自己的雙腳幾乎碰不到地,他……他是真的想殺她。
「樓主,手下留情啊!」當緣眼見事態嚴重,連忙拉住當扈的手。「樓主,如果你殺了她,要怎麼知道小姐的下落?」
幾乎入魔的神智被拉了回來,當扈鬆開手。
「咳咳咳……」江桌雲狼狽的跌坐在地上,渾身虛軟,不停的大口吸氣,任由散亂的黑髮披在肩上。
這男人是惡魔,他根本不在乎殺了她!
「江小姐,你老實說,我們家小姐呢?」
「我不知道。」全身發抖,江桌雲搖頭,「當管事,我真的不知道!是古鳳玉要我來代替她出嫁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是古鳳玉要我來代替她出嫁的……轟的一聲,當扈的腦袋像是被雷擊中。怎麼可能?昨晚他們明明那麼相愛……
「你說是古鳳玉要你來的?」
江桌雲蜷縮著身體,「對!我沒有說謊,夏荷帶我進來的,你可以問她。」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當扈瀕臨瘋狂的大吼,隨即轉身衝出當燕樓。
「樓主!」右翼堂迅速追了出去。
左傳偉則去找春夏秋冬,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釐清整件事情,否則他擔心樓主會……
好溫暖,彷彿回到母親的懷抱……古鳳玉悠悠轉醒,當視線逐漸變得清晰時,她以為自己眼花了,連忙揉了揉眼睛。
「老天!你總算醒了。」倪學柔鬆了一口氣,「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嗎?我都快被你嚇死了。」
「學柔,你怎麼會……這裡是關外?」學柔一身軟緞綢衣,所以那不是夢。
「這裡是蘇州,離當燕樓幾百尺吧!怎麼你跟學寶說好了,要把我嚇到魂飛魄散才甘心嗎?」倪學柔倒杯茶,讓她潤喉。
古鳳玉連吞幾口水,才有辦法繼續說話,「你怎麼會來蘇州?」
「還不是當扈大爺,他一直派人打探我和學寶的下落,這些舉動當然會引起諦聽的注意,沒想到這麼一反向追查,就找到你們,而且我一聽到諦聽說你們要成親,這不得了的大事,我怎麼能不親自來一趟?誰曉得一來就撿到應該喜孜孜的上花轎的新娘,這份大禮還真是特殊。」
「學柔,我……」古鳳玉的話還沒說出口,淚水便奪眶而出。
「你也別我了,我已經聽說,現在當燕樓雞飛狗跳,未來的樓主夫人失蹤可是大事。」倪學柔捏著古鳳玉的手,藉以表示支持,「你愛他嗎?如果不愛,現在我們就回二十一世紀。」
「我愛他,可是……」古鳳玉鉅細靡遺的說出所有的經過。
倪學柔大歎一口氣,「我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朋友?虧你還是物理天才,感情這種事跟實驗不同,並不是你投入各類元素,跑出來的答案就會不變。以個性來說,對執著的事情就全力以赴,這也是你會愛上他的原因之一。那麼他是商人,重利有什麼不對?你不該把所有的因數統統結合,去探討自己以為的結論。」
「我在意的是他的恨……」
「這麼說更不公平,你沒有設身處地的為他著想。他曾經這麼痛苦,怎麼可能輕易的弭平一切?你最愛的是自己,所以害怕的逃跑,對不對?」
一語中的,古鳳玉瞠目結舌,無法再反駁。
「我最後還是重重的傷害他,對不對?」
「在愛情裡的人永遠都是笨蛋!你記得你以前在說服實驗室那群老古板時,常對我說的話嗎?每次我被那群老頑固的做法氣得半死,你就會說,條條大路通羅馬,這種做法不行,就換另一種。你的個性溫和,不會和人當面起衝突,甚至據理力爭,但也因為這樣,讓你的身段更加柔軟,如果你明講會招惹摩擦,為什麼不用其他方法?床第功夫、耳邊呢喃,只要你愛他,這一切都很簡單。」倪學柔的語氣十分輕快。
是啊!她怎麼沒有想到?古鳳玉露出淒涼的笑容,「現在已經太晚了,他早就娶別人了。」
「你不是賭他會不會認出新娘不是你嗎?你賭贏了。」身為多年死黨,倪學柔只要稍微聽屬下稟報的內容,就知道鳳玉在打什麼主意。「聽說才剛走進廳堂,他就發現新娘換人了。」
「結果呢?」
「他好歹也是雄霸南方的巨賈,不是笨蛋,如果沒有意外,他應該已經查到我們這裡了。」揚起笑容,倪學柔承認自己是故意的。
她清楚的知道,繼妹妹之後,她的好朋友確定要留在古代了。
尤其古鳳玉在得知答案的剎那,眸底迸射出光彩,嘴巴說不在意都是騙人的,明明就愛得這麼深。
「夫人,不好了,當樓主上門求見,諦爺不允,他們在大廳發生爭執了。」小婢衝進來,驚慌的稟報。
「別緊張,誰贏誰輸還沒揭曉呢!聽說當樓主這幾天沒有好吃好睡,搞不好現在餓得頭暈腿軟,咱們大爺說什麼都沒道理打輸吧!」倪學柔故意這麼說。
古鳳玉神色大變,顧不得雙腳虛軟,就要下床,「我出去看看,再怎麼說,這兒都是諦爺的地盤,他這麼放肆,也太過分了。」
倪學柔眼明手快,趕緊攙扶住她。
「你啊,就別嘴硬,明明是怕他被打成豬頭。」
「學柔!」古鳳玉用眼神警告好友。
「好好好,我現在馬上帶你出去瞧瞧。」
大廳裡一片狼藉,當扈和諦聽連續交手、對掌幾回合後,好不容易諦聽藉機暫時反扣住當扈的手臂。
「我現在要說的話,你仔細聽好。你知道她們是從千年後來到這個時代,如果你想要永遠留住古鳳玉,千萬不要讓她們碰面。一千三百多年的距離,一旦離開,誰能保證還有再見一面的可能性?你和我都知道,可能性是零。」
當扈在他放鬆扣勢時,反手一推,隨即全力朝他的致命點進擊,接著正面壓扣諦聽的雙拳,「我要帶走鳳玉,我知道她在這裡。」
「我們有相同的目的,我會讓你不著痕跡的帶走古鳳玉,但是你要承諾,永遠不能讓她再找上學柔。」
「這點不用你說!」
擊掌後,雙方各退數步,圍觀者可能以為他們勢均力敵,尤其當扈和諦聽的嘴角都有血痕,讓人更加深信這是兩敗俱傷的爭鬥,只有他們清楚兩人訂下的約定。
「諦聽,你還好吧?」倪學柔走進大廳時,剛好目睹這一幕,嚇得差點魂飛魄散,連忙奔到他身邊,幫他擦掉嘴角的血漬。「這是怎麼回事?」
當扈在倪學柔放手的剎那,輕鬆的挾持古鳳玉,並注意到她的臉色蒼白,「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糟糕?」
「你這笨蛋,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怎麼跟人打架?」還流血,該不會傷到臟腑吧?這麼想著,古鳳玉的唇色更顯慘白。
「我們回去再說,我不要留在這裡。」當扈順勢咳了幾聲。
「好,我們回去。」古鳳玉知道學柔也擔心著諦聽,先把兩隻猛虎隔開比較重要。
距離幾百尺,回當燕樓的途中,當扈說什麼都不肯鬆手,雙臂死纏著她的柳腰。
「先讓大夫看看你的傷勢。」
古鳳玉好說歹說,當扈堅持不肯鬆手,她沒轍,只好貼著他,在老大夫的注視下,十分尷尬。
老大夫收回診脈的手,「勞積心肺,鬱結未解,加上這掌傷了經脈,雖然身子骨硬朗,還是要休養一些時日,老夫會多開幾帖藥方,樓主最好多多休息。」
「那會有什麼後遺症嗎?」
「好好調養就不會有後遺症。」老大夫寫好藥方後,要小學徒背起藥箱,準備離開。
「等等!請大夫幫我的夫人瞧瞧,她的臉色蒼白,我有點擔心。」當扈掙扎著想要離開床鋪。
「我沒事!大夫,你不用理他,我請當管事送你出去。」古鳳玉索性坐在他的身上,阻止他起身,示意當緣趕快送大夫出去。
「你……」緊緊摟住她,當扈深歎一口氣,「你該給大夫檢查。」
「我沒事,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他居然在發抖,古鳳玉可以感覺到,但是,這怎麼可能?他是強勢到不可一世的人,她甚至懷疑世界上有什麼事情可以擊倒他的意志力。
「為什麼要這麼做?」
「什麼?」他的聲音太小,她沒有聽見。
「為什麼要逃?你明明說要嫁我的。」當扈抬起頭,與她四目交接。這一次,他不避諱讓她觸及他的心底,讓她看穿他眸底無盡的荒蕪和淒涼。
「我害怕啊!我是自私鬼,對不起。」捧著他的臉,古鳳玉輕吻他的眼瞼、鼻子,最後是薄唇。「我們只是談論到你的童年,你就狠狠的賞我一巴掌,那個話題變成禁忌,這個禁忌對我而言就像一把利刃,我害怕下次再有衝突,我好怕,所以選擇保護自己。」
「我不是故意傷害你,我可以打自己一巴掌還你。」當扈抬起手。
她連忙按住他的手,「你別亂來!先聽我說完。我已經知道自己錯了。」
「錯了?」
她的右手拉著他的左手,左手拉著他的右手,緊緊的偎在他的懷裡,「我一直以為愛情的最好表現就是毫無保留,其實不是,愛情還需要體諒和著想。我應該要設身處地的為你著想,今天如果我是你,會怎麼活過那段艱辛的日子?只有靠恨意才能走出一條活路,恨是最好的催化劑,只要入骨,就會驅策活著的人不停的往前,無法鬆懈。」
當扈愣住。她怎麼……怎麼可能會知道他當時的想法?
「這道理我是慢慢領悟出來的,你會不會怪我太笨?」古鳳玉親吻著他微張的薄唇,「從現在開始,我會用加倍的愛讓你知道,你有恨沒關係,我的愛夠我們兩個人使用。」
老天爺原來是眷顧他的,並沒有忘記他,所以才把她從遙遠的未來帶到現在。
當扈深深的吻住她,這一刻開始,他重生了。這輩子,他到死都不放手了!
「我的恨有很多。」
「我的愛也有很多。」
這應該是古鳳玉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中國農曆新年的氣氛,他們一起吃團圓飯,飯後,當扈發紅包給每個人,然後讓大伙下去休息。
「這個給你。」他拿出一個紅包,遞到她的眼前。
「我也有?」古鳳玉接過紅包,好不驚喜,「在我們老家,成年後就沒有紅包可以領了。」
「以後每年過年,我都會包一個紅包給你壓歲。」當扈擁著她,餵她吃甜杏餅,再甜蜜的吻一下她的額頭。「以前過年,我一個人吃飯,吃完繼續看帳冊,過得就像一般日子,今年是第一次有人陪我。」
「我問你,你老實的告訴我,你幫江桌雲安排的那門親事,有沒有不甘願?你本來是想藉機報仇,現下計劃全部落空。」捧著他的臉頰,古鳳玉一臉嚴肅的說。
「我不會讓自己委屈,就像你說的,恨只要朝根源就好,江桌雲跟這件事無關。」
「那麼搜羅樓的事呢?」古鳳玉有些擔憂,當初他堅持不撤,現在卻……
「梁王會上門,是江總坤的傑作,他並沒有完全信任我,所以才使出這招,想讓我引以為鑒。梁王和他的關係一直很好,我非常清楚,也知道他想利用這招做為恐嚇我的籌碼,他以為抓到我的把柄,萬萬沒有想到我有你,你幫搜羅樓想好了退路,利用拍賣方式做為交易平台,只要收取雙方買賣的佣金。我相信等過些日子,太平盛世,這種方式絕對好過搜羅樓現在的勾當。」
他終於把她提出的意見聽進去了,其實拍賣的做法是她參考現代佳士德拍賣集團的運作方式,但至少它是好方法,尤其結合搜羅樓那些耆老的視寶眼光,還有多寶樓的廣大人脈,當盛唐來臨時,她知道一切會有機會,就算轉型一時會遇上困難,最終一定能安然度過。
「謝謝你。」
「為什麼要謝我?」
「你包容我很多任性和自以為是。」
「傻瓜!我才要謝謝你,你讓我知道自己原來這麼有容忍度。」
「啊!」古鳳玉雙手叉腰,原本的溫柔呢喃倏地變成河東獅吼,「你什麼意思?我給你幾分顏色,你竟然開起染房啊!」
「哈哈哈……」當扈仰頭大笑,久久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