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是一棟凶宅，追遠街13號。

　　據說第一任屋主第十三年教甄終考上，因開心過度－－掛了。

　　傳言第二任屋主夫妻辦事十三次太嗨，因極樂無窮－－掛了。

　　聽說第三任屋主中了十三億大樂透，依舊嘴角含笑－－掛了。

　　還有第四任屋主……

　　傳言很多，鬧鬼的事件更是多到族繁不及備載。

　　尹希澈派人調查13號那棟屋子，得到結果之後，臉色頓時青了一半，沒想到白茉莉住的地方竟是中部有名的凶宅。

　　雖然他對於鬼神一事總是嗤之以鼻，畢竟科學世紀都證明月亮上面沒有吳剛和嫦娥，更沒有會搗藥的兔子，那豈有鬼神的存在呢？

　　可是……那晚他確實是見到一抹白影飄過，不是幻覺，也不是幻影。追遠街13號那棟房子確確實實是一棟凶宅，也是當地人公認的鬼屋。當尹希澈知道這個事實時，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詭異，回想起當初白茉莉曾親口告訴他，找了一個福利不錯的醫院，甚至還提供便宜的大房子讓她居住。

　　靠！他現在知道為什麼一間私立醫院會提供獨門獨棟的房子給一個小職員居住，原因很簡單－－

　　這是一棟，沒人敢住進去的凶宅，也是和左鄰右舍都知道的鬼屋，別說13號那棟房子賣不出去，想要便宜租出去都有困難的。

　　難怪醫院這麼大方的當做宿舍，然後便宜的租給外地來的她，甚對連水電費都包了，這麼好康的事情，背後果然隱藏了一個大陰謀。

　　他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連忙衝到醫院，希望她能夠搬離13號那棟房子，省得晚上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到時候就後悔莫及了。

　　「為什麼要我搬家啊？」休息時間，白茉莉與尹希澈在員工餐廳喝咖啡閑聊，面對他突然提出來的建議，感到有些迷茫。

　　「這……我覺得那房子不好。」他暗暗考慮要不要把自己看見的事情透露給她知道，但還是怕嚇到她，決定先隱瞞事實，試探一下她的反應再說

　　「會嗎？」她啜飲一口拿鐵，眨了眨眼，「我覺得挺好的呀！而且鄰居都不錯，每次見到我都會跟我聊天，詢問我過得好不好，最近有沒有遇上有趣的事情。」

　　他心一凜，沒想到左鄰右舍都這麼明白的暗示她了，她竟然還粗神經的沒感覺到房子有什麼問題。

　　「你住進那棟屋子之後，真的沒有撞見一些……奇怪的事情嗎？」最後他還是忍不住探問。

　　「什麼叫做奇怪的事情？」她攢起眉頭，不解的反問。

　　「就……」他皺了皺眉頭，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像是突然看到奇怪的白影竄過你的窗前、半夜有人敲你家大門……之類的怪異事情。」

　　「白影？」她側頭想了一下，然後用力的點頭。「有。」

　　「有？」他瞠大黑眸，望著她，那她怎麼還住得下去呢？

　　「這個社區有人養鴿子，所以常常會有白鴿飛到窗前嘛！」她莞爾，「之前我不是說過這房子的缺點就是風太大，老是把窗子吹得喀啦喀啦的響嗎？後來有一天晚上我終於忍不住檢查所有的窗子，才發現有幾隻白鴿老是在啄我家的窗子，於是幹脆買小米撒在外面的窗台上，它們吃飽之後，就再也不會啄我家的窗子了。」

　　「啊？」白鴿？他緊皺眉頭，看著她。「難道我那晚在你家院子看到的也是……」鴿子？

　　不可能！他搖搖頭，回想當晚的情況，他見到的像是一條長裙飄過去……

　　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雙臂爬滿了疙瘩。

　　「你也看到了嗎？」她根本沒有意會到他的那語氣隱含著一抹恐懼。

　　他凝望她許久，最後磨了磨牙，「小花，你真的沒打算搬出13號那棟房子嗎？」

　　「13號那棟房子難我工作的地方很近，而且房租便宜，又包水電費，很難有這麼好的福利。」她看見他露出驚恐的表情，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該死！看來他是無法說服她了，除非他把實情說出來……

　　可是，口說無憑，她會相信他嗎？

　　再說，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是一個以科學驗證的世紀，月亮上早已沒有吳剛和嫦娥，更沒有白兔會在上面搗藥。

　　何況神經粗的她在13號那棟房子住了一段時間，沒發現任何異樣，若現在告訴她見鬼的事情，豈不是會被她斥為無稽之談嗎？

　　也許他還會被她當做膽子小的男人……

　　他沈思一會兒，覺得有句話說得真對－－

　　無知就是幸福。

　　既然無法說服她搬離13號那棟房子，那麼他只好找上醫院的院長。

　　「希澈？」見他失神，她開口呼喚，「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尹希澈回過神來，理了理思緒之後，緩緩的搖頭，「沒事。」

　　這下子換白茉莉微微皺起眉頭，瞧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不像是沒事的人呀！可是接下來不管她怎麼問，他都再也不提了。

　　彷彿回到兩人剛認識的時候，她想知道他身上受了什麼傷，他卻抵死不從，絕不鬆口。

　　雖然有時候她的神經是粗了一點，但還是能感受到他似乎隱瞞了一些不讓她知道的小秘密。

　　她眉頭深鎖，用盡了方法，他就像緊閉的蚌殼，無法從他的口中問出蛛絲馬跡。

　　當然，她不會知道他此刻唯一的盤算就是如何讓她搬出那棟該死的13號凶宅，遠離鬼屋，也讓她那四個如同難纏鬼魅的兄長別再像背後靈一般看顧著她。這麼一來，未來的日子他才能時時刻刻與她在一起，毫無阻礙。

　　白茉莉不是尹希澈肚子裏的蛔蟲，當然不會知道他正在盤算、計劃什麼，但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從他提議搬出13號眾棟房子，卻被她拒絕後，他再也不來她家了。

　　起初她以為是因為哥哥們像凶神惡煞，後來她與哥哥們深談之後，他們雖然很不願意她跟尹希澈交往，但最後還是尊重她的選擇。

　　至少他們願意試著和他相處看看，瞭解他並不像媒體上渲染的花花公子形象。

　　可是當她邀請他回家與哥哥們相處時，他卻一再推辭，與她見面僅此於醫院，兩個人相處的時間也縮短許多。

　　這是她第一次談戀愛，原本以為熱戀中的男女應該要時時刻刻相處，他卻有愈來愈忙的現象。

　　就像這次她連休兩天假，打電話給尹希澈，他雖然接起電話，但是說沒幾句又匆匆掛斷，而在掛斷之前，她依稀聽見一道女聲……

　　她呆呆的望著手機，兩道秀眉微微皺起。

　　「幹嘛對著手機發呆？」白龍耀正好走到客廳，看見小妹一臉愁容，於是開口問道。

　　「大哥……」她轉頭，猶疑的望向自家大哥，「你說，男人都在想些什麼呢？」

　　白龍耀在她的身旁坐下，表現得不以為意，翻著手上的一本雜誌。「怎麼？跟你的男朋友有關係？」

　　「嗯……」她小聲的回答，「自從我去見過他的家人以後，他似乎就變了。」

　　「噢？」他微微挑起眉頭，「例如？」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威了，但近幾天老是覺得他在拒絕我的邀約。」她歎口氣，「而且我知道哥哥們不喜歡他，所以想趁你們都在時，邀他到這裏吃飯，他總是推說最近很忙。」

　　「嗯。」白龍耀不急著發表意見，照著弟弟所寫的劇本演著，一反常態的不再抗拒小妹與尹希澈的交往。

　　白家的兄弟們很清楚小妹的性格，別看她長得嬌嬌軟軟的模樣，畢竟是女孩子，一旦倔起來，還是不講理的。就算他們兄弟再神通廣大，盡可能的看顧著她，可是雙腳長在她身上，若真的為愛千裏送進狼口，到時候他們要阻止也來不及。

　　所以他們商討好，就算反對小妹與尹希澈交往，也不能表現得太過火，因為愈是受到阻礙的愛情，愈能將他們的革命情感緊緊的繫在一起。

　　「大哥，你說，這是為什麼呢？」她煩悶的放下手機，隨手抱起一旁的抱枕，下巴抵著抱枕。

　　「你早就知道尹希澈不是個簡單的男人，不是嗎？他可是尹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肯定是日理萬機嘛！」白龍耀表現正常的回答，「他應該是忙著工作吧！」

　　「可是……」她不滿的嘟著小嘴，「哥哥們不也是很忙嗎？還不是可以抽出時間陪我？」

　　「咳咳……」他清了清喉嚨，「小花，不是大哥對尹希澈有意見，既然你都提出來了，我不妨就告訴你男人在想些什麼。」他放下雜誌，準備好好的對小妹曉以大義，展開洗腦大會。

　　「嗯。」她也很認真的望著他，準備聆聽大哥以男人的身份去分析另一個男人，好做為日後的參考。

　　「你覺得最近尹希澈對你比較疏離，不再像以前那樣三不五時就來找你？」

　　「嗯……」她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最近也是你主動打電話給他居多？」

　　「好像是。」

　　白龍耀一聽，隱忍著不讓嘴角往上勾起。「最近你跟他講電話時，常會聽到女生的聲音，接著他就急忙掛斷電話？」

　　她咬了咬唇，微皺眉頭，望著他。怎麼都跟大哥預料的一模一樣？令她無法否認的搖頭。

　　「又被我猜中了？」白龍耀嘖了一聲，然後撫著下巴，想了一下。「這個男人很有問題……」

　　「什麼問題啊？」她急忙拉著大哥的衣袖，追問著。

　　「我怕我說出口，你又誤會我對他很有意見，當了個小人在他的背後說壞話。」白龍耀欲言又止，一副怕小妹生氣的樣子。

　　「你說，我們就當做聊天，我發誓絕不生氣。」白茉莉舉起右手，做了個發誓的動作。

　　「是你要我分析的噢！」白龍耀面露難色，「通常男人的本性就是賤，太輕易得到便不會珍惜……我認為尹希澈也不算是什麼好男人，尤其你和他發展得實在是太快，都還不太瞭解對方，我有十足十的把握，他對你肯定還隱瞞了些什麼，任憑你怎麼問都問不出來。」

　　大哥的話就如同針一般刺進她的心底，紮得她的胸口隱隱作痛，甚至還說得她心驚膽跳，因為尹希澈目前正讓她覺得有這樣的症狀。

　　「我又猜對了？」白龍耀假裝大吃一驚，「尹希澈這個混帳，真的這樣對你？」

　　「我不知道……」她小臉一垮，露出一張苦瓜臉。「但是他最近真的都不來找我，我找他，他也是一再的推拒……大哥，他是不是真的對我膩了？」

　　「哇靠！這混帳肯定是跟你玩玩的。」白龍耀自沙發上彈跳而起，接著忍不住歎了口氣，「你也知道哥哥最疼你，就是怕你受到任何傷害，或被任何人欺負，尤其你三哥更擔心尹希澈對你心懷不軌，所以就瞞著你暗中調查了他……」

　　他走向一旁的櫃子，從抽屜裏拿出一隻牛皮紙袋，然後遞到她的面前。

　　「這是什麼？」她一臉狐疑的望著他，伸手接過紙袋，打開來，發現裏頭是一疊照片。

　　她一張一張的看著，臉色愈來愈蒼白，到最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說他都沒空來找你，可是你看一下拍照的日期，他天天都到醫院報到……」他趁著小妹遭受打擊時，還不忘加油添醋，「他到醫院不是找你，也不是去複診，反而是去找醫院的院長……我懷疑內情不簡單。」

　　「內……內情？什麼意思？」她還是單純的反問。

　　「我記得你們醫院的院長是個男的，對吧？既不是他的主治醫生，要複診也不可能直接找上院長吧！再說，他們不是朋友，也不是同學，所以我們認為他和院長的關係沒那麼簡單……」

　　白茉莉側著頭，就算再遲鈍，也知道大哥說的是哪樁。

　　「怎麼可能？他和我……已經交往了啊！」她不敢和大哥坦承自己與尹希澈已經發生親密關係，只能婉轉的替他辯解。

　　「但不代表他不是雙性戀。」白龍耀最後將底牌掀開。「當初他是受了什麼傷住院，你知道嗎？」

　　她搖頭，一臉茫然。

　　「雖然醫院極力保密，但是雞蛋再密也有縫，聽說他是因為……「男性」那裏有問題才住院的。」

　　頓時，她的背脊竄過一陣涼意，心跳加快，臉色一陣白、一陣青。

　　當初她成為他的看護，他死活都不告訴他哪裏有傷口，原來是因為他的癮疾如此的難以啟齒嗎？

　　「那他……又何必把我帶回去給他的母親認識呢？」她像是喃喃自語，卻又像是不死心的尋找最後一個答案。

　　「掩人耳目。」白龍耀坐在她的身旁，輕輕擁著她的肩膀。「小花，你太單純了。他是尹氏集團的接班人，怎麼可能輕易的承認是同志的性向呢？在不能出櫃的情況下，他當然得找你當擋箭牌啊！而且聽說他正打算在追遠街再買一棟房子，這已經很明白的表示……他不打算和你在一起，想要和另一個人同居了……」

　　一聽見「擋箭牌」三個字，又讓她回想起他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他確實是找她當擋箭牌，要她擋去他姊姊們介紹的相親對像……原來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啊！

　　「小花，別說大哥賽唬你。當然，大哥也不會要你馬上和他斷得幹幹淨淨。」給小妹棍子之後，還是要給她糖果治癒。「你就再觀察他一陣子，不過看這樣子八九不離十了，你也要有心理準備……」

　　她皺著鼻子，眼眶微微泛紅，然後撲進他的懷裏。「我不知道要怎麼辦了……我應該去找他問個清楚嗎？」

　　「傻小妹。」白龍耀輕拍她的背，嘴角早已掩不住笑意。「你就算對他又踢又罵的，他不想說，到最後也是白費工夫。」

　　「那我要怎麼辦？」她無助的問。

　　「就靜觀其變，什麼也別去問他了。」小妹若真的跑去問個明白，那計劃很快就會被拆穿了。「再等一陣子，我讓你三哥好好的觀察他，到時候若真的有問題，你也要有心理準備，知道嗎？」

　　白茉莉的肩膀微微一縮，最後語氣有些哽咽的說：「可是我很喜歡他……」已經喜歡到陷下去，現在若要她放棄，肯定很難過。

　　白龍耀輕聲哄著小妹，要她別想太多，然後說一些不著邊際的安慰話語。

　　他當然不會讓單純的小妹知道，這一切全是他們一手安排要暗算尹希澈的戲碼！

　　自從聽過大哥的分析之後，白茉莉的心情愈來愈沈重，加上他們見面的次數逐漸減少，在她心中埋下的懷疑種子已慢慢的萌芽。

　　這些日子以來，她依照哥哥們的計劃，不主動打電話給尹希澈，就是怕他覺得她太過黏人。

　　雖然很難受，但她還是隱忍寂寞的啃噬，乖乖的等著他主動找她。

　　而這一天，她完全沒有預料到尹希澈又出現在醫院的大廳，心中大喜，以為他突然出現是來找她的，正想上前喚住他，他已經走進電梯，彼此再一次錯過。

　　她來到電梯前，看著電梯不斷的往上爬升，她的心與電梯相反，電梯每上升一層樓，她的心就下沈一層……

　　直到電梯停在十二樓，她的心直接跌到谷底，那證明他是到院長辦公室。儘管欲哭無淚，不過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她再也沈不住氣，也搭乘電梯直奔十二樓。

　　也許上天是站在她這邊的，外頭的助理剛好不在，令她可以通行無阻走過走廊，一路來到院長辦公室門口。

　　此時，木門半掩，雖然她見不到裏頭的畫面，卻能親耳聽見他們激烈的爭吵－－

　　「房子我也看好了，現在只等你點頭答應。」尹希澈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以及積極。

　　「急什麼急？反正白茉莉不是還沒有發現嗎？」院長反倒是一副淡定的模樣。

　　「你還敢說這種話？」尹希澈不悅的低吼，「當初若不是你的安排，今天我還得用盡心機讓她搬走嗎？」

　　「其實……無知者最幸福，她不是住得很舒適嗎？我覺得你也別太激動，時間都過那麼久了，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剩她不知情，你現在要她搬走，她才會起疑心。」不同於他的激動，院長的語氣總是如沐春風。

　　門外的白茉莉聽著，一顆心頓時揪痛。

　　難道所有的人都知道院長與他有不可告人的關係？真的只剩下她一個人不知情嗎？

　　「對。」尹希澈煩躁的爬梳頭髮。

　　這些日子以來，他怕再看到其他「不幹淨」的東西，所以不斷的推拒與她的約會。

　　而且怕會嚇著她，他甚至不敢說出事實，幹脆開始在醫院附近重新找一間幹淨的屋子，想要買下來，讓她搬離原來的凶宅。

　　最近他終於搞定房子的事，以她的性格與她家中的兄長，要叫她搬離肯定困難重重，為了省去更多的時間，他幹跪直接來找院長，要他寫一封信讓她搬房，這樣省時省事。

　　「就是怕被她發現，所以我要做得滴水不漏！」尹希徹根本不知道白茉莉已經站在外頭偷聽。

　　接下來她聽不下去了，因為他已經承認騙她，刻意想要完美的瞞著她，讓她不知不覺的落人他所設的陷講裏。

　　大哥說得對，尹希澈一開始就不安好心眼。

　　她回想當初與他剛認識的情景，他雖然喊著討厭「男生」醫生，但是更討厭護士的接近……

　　這早就已經說明他的性向啊！

　　咬著下唇，她再也接受不了事實的轉身離去，無法再親耳聽他承認設下的天羅地網，一切只是拿她當擋箭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