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眼前這個男人,已經哭了快二十分鐘了。顏雅淇手撐著臉頰,無奈地看了看手表。
是,確實是個男人,也確實在哭。眼淚一直流下來,哽咽得連話都說不太清楚那樣的哭法。
男人長得很體面,身材高大健壯,濃眉大眼,一看就是陽光型男。想當初,顏雅淇自己也被這樣的外表給迷惑過。
她多麼多麼希望這人可以是她生命中的陽光,但現在看來,這位名叫李孟人的俊男--也是她的大學學長兼前男友--不但不陽光,反而是一場雨,有時是毛毛雨,有時可以是傾盆大雨。
今天就是傾盆大雨的日子。傍晚時分,外面一片風云變色的雷陣雨,安靜的咖啡館內他也在盡情流淚,三三兩兩的客人、外面路過的行人,無不報以訝異的眼光。
「我們換個地方吧,好不好?」實在承受不住萬眾矚目的壓力,顏雅淇捺著性子,用溫柔語氣勸說。因為此刻李孟人禁不起刺激,一刺激,雨勢可能更大!
「那我們,要去哪里?」大男人抹抹眼淚,哽咽著問。他無助得像只在森林里迷路的小兔子,全憑顏雅淇宰割的樣子。
要去哪里?
一時之間顏雅淇腦中一片空白,只想要盡快離開這里。她已經聽完他傾訴跟現任女友的種種困難,應該已經夠了吧?夠了吧?!
她連哄帶騙地把大個子推出門去,李孟人卻不想放她走的樣子,拉著她的手,可憐兮兮地問:「不要拋下我好不好?你還有事嗎?我想聽聽你對Amy的分析。依你看,她到底為什麼越來越不耐煩?你這樣聽起來,覺得我做錯什麼?」
「呃,我、我可能不是很適合回答這些問題……」拜托前任女友幫忙分析現任女友?這人到底有沒有神經?
「我都找不到適當的人詢問啊,雅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這就是分手時忍著吐血裝大方,客氣答應人家「做不成情人,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吧」這種鳥請求的下場!顏雅淇第一百萬次在心里咒罵自己當年年輕不懂事,才會造成如今尾大不掉的窘況。
「我可能……我想是因為……」
「這附近有一家很不錯的店,超適合聊天的,走,我們一起去。」李孟人不等她多說,硬是把她往前拖。
一路被拖到所謂的好店,發現是一家燈光幽暗的酒吧;家具都沒有棱角,絲絨沙發坐起來超級舒服,燈光暗得讓人快看不清楚左右坐著誰,加上音樂開得挺大聲有遮蓋效果,感覺確實可以放松,甚至放肆大聲說出私事,而不被側目。
很舒服的地方,但這里應該是談情說愛用的,顏雅淇一點都不想逗留,再繼續聽前男友聲淚俱下哭訴感情糾紛。
但她被牢牢拉著手,直到找好位子坐下,李孟人還不肯放。所以看起來就是一對感情極好的情侶手牽著手進來訴衷情--
訴著訴著,滿腹委屈的李孟人又忍不住流下了英雄淚。用手支著額,哭得口干舌燥,呃,是顏雅淇幫他口干舌燥。她拿起面前精致剔透的水晶杯,仰首一飲而盡。
「你要是再喝成屍體被抬出去,我這次一定追究到底。」冷冷嗓音響起。
李孟人絕沒有這麼低沉威嚴的語氣,這是另一個男人。
瞬間,有股電流從顏雅淇後腦勺直麻下去,然後,雞皮疙瘩一個個浮起來。
果然就是他,那個光眼神就有壓迫感的男人。
為什麼又在這里出現?難道--
「上次不是我喝到倒啊?」她反射性地為自己辨解。
「你今天看起來很快就會醉倒的樣子。」楚恆當老板可不是當假的,看似疏離淡然,但一眼掃過,對客人的狀態可是一清二楚。紅男綠女、燈紅酒綠,還有什麼新鮮事?
但她是個意外。楚恆也承認。一開始以為是俗氣潑辣的夜生活女,結果白天居然以正常乖巧OL形象出現;然後現在,又跟男人對飲,喝那清清如水的伏特加可以一杯又一杯。
雖然他是老板,客人越常來消費越好,但不知為何,楚恆看到她出現,心情有點復雜。說不歡迎也不像,但,就有種……微微的失望感?
又不是不想看到她;事實上,在她走進店門的那一瞬間,楚恆確實有眼晴一亮的感覺。簡簡單單的打扮,沒有粉飾或妝點,卻像一陣清爽而帶著微香的風,吹進這奢靡傭懶的酒吧。
「所以……這間也是你開的?」顏雅淇倒也干脆,一句廢話都沒多說,起身就走,「那我先去結帳了,以後也不會再來打擾,請放心。」
她當然記得這位又是診所所長、又是酒吧老板的偉人下過什麼通碟:不賠一千萬的話,就不要再踏入他的地盤--問題是,她哪知道楚恆開的店不止一家!這麼優秀、這麼會賺,也難怪他這麼頤指氣使、不可一世的傲慢樣。
偏偏這時候李孟人還要攪局,在顏雅淇後面直喊:「小淇小淇,等一下啦!你根本都只有喝水,酒都我喝的,讓我來出才對,你不要搶帳單嘛!」
喝水?原來,她不是在喝酒!
楚恆瞄了李孟人一眼,忍不住有些不以為然地在想:原來,那位小姐喜歡這一款的?男性版的胸大無腦,剛似乎還看到他在--開玩笑吧,真的嗎--流眼淚?一個大男人耶。
顏雅淇憂若未聞,付完帳,只對李孟人做個手勢表示要先走,便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那個蠢女,外面在下大雨?她打算淋成落湯雞嗎?
「你是小淇的朋友?」李孟人突然打破沉默,好奇地問:「你們看起來有點奇怪,在吵架嗎?」
這人是笨還是神經粗?楚恆回首,冷冷看著眼前的低等生物。
「不關你的事。」完全沒有正面回答,楚恆持平而論。而這也是事實。
「啊,你可能有點誤會了。」李孟人自己才誤解了他的冷淡表情,很急忙地解釋,「我跟小淇只是好朋友,請不要介意。今天只是我心情不好,硬拉她來跟我作伴而已。」
「這也不關我的事。」楚恆已經準備要離開了。跟這人講話有種黏答答的不舒服感,而且,說到底他根本不認--也不想認識這個人。
「是這樣嗎?那你為什麼一直看她?連她現在已經出去、站在外面淋雨,你都還在看她不是嗎?很擔心?」李孟人指指外面,天真無邪地問。
是的,這位楚老板,雖然語氣不善,但從頭到尾,眼神沒有離開過小淇!
「我--」自以為不著痕跡,卻被這樣直率指出,楚恆難得的,久違的,簡直可以算是破天荒的,覺得耳根子辣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他可是楚恆,賺錢像在印鈔票,橫跨日夜兩界的楚醫師、楚老板!怎麼能被這種低等生物給、給……給說中?
「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請享受你的酒。」他最後只是冷冷丟下這一句,姿態極優難卻不留情的拂抽而去。
「脾氣不大好的樣子。」李孟人確實舍不得還沒喝完的美酒,端起杯子一面品嘗,一面望著那瘦削卻挺拔的背影,惋惜地喃喃自語,「嗯,這個不適合小淇吧……」
這場煩人的雨,到底要下到什麼時候?顏雅淇煩躁地望著雨勢,想著。
在辦公室里,她的位置就位於大片窗邊,跟一大堆紙箱、檔案柜等等擠在一起,肩膝幾乎可以碰到窗玻璃,只要一下雨,感覺起來就下在她身邊,會淋濕她似的。
尤其現在,她比以前更加討厭下雨天了,因為會讓她想起某個……場景。
那天,也是這樣下大雨;超帥氣的付完帳單,把婆婆媽媽的前男友丟下,簡直有風一樣的走出酒吧大門,像電影女主角一樣要瀟灑淡出之際……卻被一場大雨給硬生生檔住了去路。
她站在騎樓下,望著傾盆大雨,傻眼。
剛剛明明只是普通中型雨啊,怎麼才沒多久的時間,就下成這樣?她要是繼續耍帥沖進雨中,一定在五秒鐘之內就全身濕透。
怎麼辦?要不顧一切沖到公車站?還是要叫計程車?其實李孟人有開車來,但她一點也不想回頭去拜托--
「需要傘嗎?本店雖小,給客人用的良心傘還是有幾把的。」冷冷的口氣,跟雨勢一樣無情。
「不用了!」顏雅淇頭也沒回,立刻反射性地拒絕。
閑閑晃出來的老板整理了一下門前,把給客人用的傘桶推出來放好,一面冷笑,聲,「有志氣,你就在這兒慢慢站吧。」
說完,把良心傘也插好,轉身就準備進去。
顏雅淇側眼偷看了一下,又一下,心里開始打如意算盤:如果楚恆趕快進去的話,那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借用店里的大傘--
「一把傘要收一百萬。」突然,冷冷的提示又飄過來。
「這麼貴?!這不是良心傘嗎?」顏雅淇大吃一驚,瞪著一臉淡然的楚恆。
「我好心問你,你不要;現在我不高興,要收錢了。」老板理所當然地說:「有良心的是傘,又不是我。」
那個表情……說有多機車就有多機車。他的鼻子削挺,嘴唇略薄,配上一雙略瞇的長眼,俊美是沒話說,但無形中距離感更強;這種不友善的人,到底怎麼當老板的?!他只適合整天用口罩把臉遮住,面對無法回嘴的病人,一切都由他發號施令!
最令顏雅淇憤怒的是,她最後還是超沒出息的借走一把良心傘。因為她看到李孟人往門口走來,滿臉期待,似乎想繼續跟她訴衷情--
開什麼玩笑,再聊下去,她整個晚上都會報銷,只好硬著頭皮,在那似笑非笑的嘲龍注視中,抓起一把傘就走。
「我會還的!」她不忘拋下一句,落荒而逃。
於是,這把大黑傘就這樣跟著她上公車、回家、還跟她來上班。一直想找機會去還傘,但工作跟瑣事都堆積如山,還要應付好像來亂的表妹或前男友……一拖就拖了好幾天又好幾天。
每次看到那把傘就一陣心浮氣躁,真是超礙眼的。明明就是一把毫無特色的大黑傘,但一看到就想到那雙眼晴--
「外面雨下超大的,討厭,人家都淋濕了啦。」
同事突如其來的大嗓門嚇了她一跳。她上班的地方是雜志社的編輯部,平常非常安靜,顏雅淇常常被突來的關門、說話聲響給嚇到,有時還會驚跳起來。
「這樣就嚇到哦,你也太纖細了吧。」同事會這樣嘲笑她。
編輯部除了總編之外,其他都是女生,也分布在各年齡層,但不知為何,顏雅淇跟這些同事都聊不太來,即使她已經在這里工作快三年了。
就像現在,因為大雨沒人想出去用餐,所以派了一個同事去采買中飯回來,但從頭到尾,都沒人問她要不要吃。
除此之外--
「雅淇,這是下午要跑的客戶,你去送一下打樣吧。」同事一手拿著剛買回來的飲料閑閑晃過來,一手拿著工作清單,在她眼前甩了甩。
「一定要今天下午去嗎?」她接下清單,有些傻眼。
這些不是她的工作,只因為外面在下大雨,沒人想出去,所以丟給她。這也就算了,但是清單上的事務並不緊急,而且單子很長,跑完回來可能都下班了。她困惑反問:「可是,三點不是要開編輯會議?」
「哎喲,你不用趕回來開會啦!這期打算作的主題是時髦的文學作家,你中文不太好,就不為難你?!」同事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說完就走了。
是,她確實在國外讀過書,但也不過就中學那六年,大學是回臺灣讀的,為何同事們老愛半真半假的調侃她呢!
當下顏雅淇沒有多說,只是默默接下工作。但心里第一百萬次的反省自己,到底怎麼回事?因為她不夠笑臉迎人?沒有辦法跟同事聊日常話題?還是,在不知不覺中老愛中文夾雜英文一起講,惹人討反而不自知?
要像楚恆那樣可以睥睨眾生,充滿自信的「作自己」,感覺應該很棒吧。
那個人……這輩子大概從來沒討好過誰,也沒因為人際關系而傷過腦筋。
又瞄了一眼靠在墻邊的大黑傘,心情更復雜了。她就像這把孤零零的傘,只能在角落默默立著,期待可以有派上用場的一刻。
既然這樣,那就派上用場吧!一直這樣悶著也不是辦法,要自立自強!顏雅淇猛然站起來,一把抓過傘,大聲宣告:「那我要出去了!」
「出去就出去啊,這麼大聲干嘛?」遠遠聚在另一邊開放式會議區吃飯聊天的同事們,傳過來一陣哄笑,又繼續聊自己的去了。
她努才不去想,不想承認自己似乎到哪里都不受歡迎、被驅趕,反正負面的情緒於事無補,又不是不開心的話這世界就會跟著改變。
走出辦辦室,在電梯里,她望著鏡中映出的自己。
還是忍不住想……是臉長壞了嗎?她記得剛從澳洲回來時,不管打扮或言談都明顯的被側目,所以她花了很長的時間檢討自己,甚至寫成筆記,時時觀察並警惕。
有什麼用呢?回來都快十年了,在大學時沒交到知心好友,進入職場後換幾個工作都跟同事熟不起來,連去酒吧都被趕,還被威脅不準再去,不然就要付一千萬……等一下!現在負債變成一千一百萬了!
立刻,她硬撐的平淡表情垮了下來。
這是一張很普通的……但是欠了一千一百萬的臉!
說到欠錢,顏雅淇突然想到一件事。
或者該說,一樣東西,該去處理一下了。近來一直接到通知跟……威脅。
在心底默默嘆口氣,她拿起沉重的黑傘。
好像,這世上,只剩下這把傘可以保護她了啊。
雨下了整個下午。
今天是休診日,不代表楚恆可以休息。不過沒關系,他不需要休假。
他手上有一間診所、四名醫師,兩家酒吧,十幾個員工。無所謂主業副業,反正永遠都有事情要忙,有帳要看,有錢要進出、有數字要核對。除了睡覺時間之外,幾乎每小時都塞得滿滿。就算難得有閑下來的對候,腦筋也在繼續轉動。
比如今天,他處理完了手上的事務之後,便馬不停蹄地要趕赴下一個約一
「咦!楚醫師!」負責的房屋仲介接到電話非常吃驚,「雨下得這麼大,你還要去看房子嗎!」
「不是已經跟屋主約好了?」楚恆不大耐煩地反問。他看看表,已經到約定的時間了,仲介小姐居然沒有出現,這要是他的員工,早就被妙魷魚N次了。
「那是空屋,沒人住的,沒有屋主啊。」小姐退疑地說。
「那你把鑰匙帶來,開門讓我進去看看就可以了。」他下令。
「可,可是……我以為……之前只是隨口說,沒有約好……我現在……現在不太方便過去耶,楚醫師。」
楚恆沒有答話。他沉默了五秒。電話中只剩嘩嘩的雨聲,以及清楚的慍意。
他就有這樣的威嚴,就算不講話,也能讓別人嚇出一身冷汗。房仲小姐驚慌到語無倫次,「那個房子啊,楚醫師,你不會喜歡的,要開什麼店都不適合啦,我再繼續幫你看別的地點好不好?這次的就算了,我也不會收你任何費用!」
「不用這樣。」他簡潔地拒絕,「我要去看房子。現在。」
「楚醫師不要生氣嘛!不然,我馬上結束這邊趕過去,給我……一小時?一小時內我絕對會到,你在那邊等我一下,鑰匙在信箱里……啊,其實門沒鎖的……」
失約的人還發號施令?拖拖拉拉的搞什麼!楚恆已經不耐到極點,得到足夠資訊之後,毫不猶豫地掛掉電話。他今天要去看房子,就是今天要看到!
開車來到先前相中的房子附近,雨勢還是沒有減弱。停好車要下車之際,他才突然想起,本來放在車上的大黑傘,借人了。
啊,不對,應該說是租出去了。
那天也在下大雨,他去酒吧視察業務,下車時把傘帶下去,之後,就用一百萬的代價和一點小心機,把傘借給了顏雅淇。
現在想來真是莫名其妙。是被鬼摸頭了嗎?這陣子他明明需要用傘啊!而且顏雅淇這個人更加莫名其妙,耍什麼帥掉頭就走?然後被雨檔下走不掉時,有必要露出那麼茫然的表情嗎?好像被拋棄在路邊的、被淋濕的小貓一樣,害他損失了一把傘。
算了算了,懊悔也沒用,浪費時間。以「大雨給我停下來不準再下」的氣勢下了車,往他的目標筆直邁進--
眼前是一區舊房子,在大雨中更加寂靜。但,楚恆就是看上這樣的特質。
他向來能夠精密分析、甚至具體描繪出他要的樣子。前兩家酒吧都是這樣來的。地點,內裝、氣氛甚至客人的模樣,早在他開始籌備時,就已經在腦海中清清楚楚呈現。執行下去,果然也如他預料的,幫他賺了錢。
這次他的選擇更加大膽,他看上了一棟平房。
原先只是開車經過時不小心看到的,但他立刻有了感應:他的下一間酒吧,將不再是店面、地下室,而是一個特殊的、不一樣的型態。開闊、空氣流通、充滿慵懶情調,不用出國到?里島或清邁就可以享受南國風情那樣。
是,地點算荒涼,但換個角度看,他們音樂或談笑聲大一點也無妨,吵不到鄰居--因為後面是一整片墓地!
客群嘛,就是現在以嘗新、搞怪、與眾不同為最高指導原則的那群人。年齡層分布其實挺廣,現代人早熟又老得慢,中間一段年齡增加、品味卻沒跟進,始終稍嫌幼稚的時間拖得很長,楚恆有信心賺到他們的錢。
淋著大雨沖向顯然已經荒廢許久的房子,在信箱里摸了半天摸不到鑰匙,反而摸到一堆濕答答軟成一團的廣告傳單。最後他放棄了,直接去開門--果然,搖搖欲墜的斑駁紅色大門根本連流浪貓狗都擋不住。
一推,門應聲而開。
房子里面比外面更破舊,但那不重要,他今天只是來看看格局而已。
走了幾步,一股寒意開始慢慢爬上他被淋得全濕的身軀。屋內沒有燈,雨勢加上暮色,讓空蕩蕩的室內更加森冷。
膽子小一點的人可能已經嚇跑了吧,這兒可說是「陰氣很重」四字的最佳示范,但楚恆毫不介意,甚至還在想,這樣夏天說不定可以省點冷氣費用--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得太快,楚恆還沉浸在空調、電費的思緒中,一陣勁風就從他鼻子前面狠狠掠過!
第一個直覺反應是,屋子里有鳥或蝙蝠,正迎面飛來。他憑著本能反應,迅速後退、往後仰頭閃避。
但下一瞬間,劇痛感在他後腦爆開!
幾秒後,他撫著後腦勺,才領悟過來:他閃避時,自己撞到頭了。
X的!忍不住低低詛咒一聲。老房子用材真實在,實木門框撞起來真痛!
等暈眩感過去,他繼續往前走,準備看下一個房間時--
呼!又是一陣凌厲的勁風揮過來。
這次不會錯了,絕對不是蝙蝠或鳥,而是有人在攻擊他。
腎上腺素瞬間暴沖,他全身緊繃,略略蹲低身子,準備反擊。在黑暗中,他的眼眸閃閃發光,猶如獵豹在搜尋敵人。
「呃!」他問哼一聲,因為左臂狠狠中了一下,疼痛入骨,但這也像露了對方的位置。楚恆的反射神經極好,在吃痛的下一瞬間,他的右手閃電般探出,用才抓住了毆打他的兇器。
抓住的地方,濕答答的,應該不是他的血吧?楚恆握緊,用辦扯過來。
低頭一看--
這……這不是一把傘嗎?更精確一點來說,這,不正是他的傘嗎?!
英明神武如楚恆都傻住片刻。這太超現實了,一時之間,兜不起來。
「滾出去!」一個清脆卻耳熟的嗓音突然對他轟過來,「出去出去出去。不管你是什麼,出去!」
他的後腦勺導左手臂火辣辣的疼著,現在連太陽穴都一陣陣彈跳。
「顏小姐,我是人,不是「什麼」。請你出來吧,有話可以文明一點講,不要再施暴了。」楚恆用盡了所有的自制力,才能保持這樣平穩冷靜的語調,躲在墻後的對方大吃一驚,「還否認!你怎麼可能會知道我是誰!」
「我看不見你,至少也看得見這把傘。」楚恆補了一句,「沒記錯的話,這就是你用一百萬向我承租的傘。我不會認錯。」
顏雅淇慢慢走了出來,滿臉震驚、不可置信。
而楚恆,完完全全,能體會她的心情。
這……這已經不能用「緣分」或「巧合」來解釋了,這完全是活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