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宿誼在知道自己要接待這些屬國首領王子的時候， 心裏有點小緊張。他伏案疾書， 想寫一個周全的忽悠人計劃，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他一時半會兒並不能想出什麽計劃。

　　宿誼非常焦急的問慕晏：“我要是裝逼失敗露餡了怎麽辦？”

　　慕晏滿頭霧水：“什麽露餡？”

　　宿誼道：“暴露我不但沒有什麽神通，也不是什麽高人，只是一個只會忽悠人的神棍騙子，會不會給昱朝的形象抹黑？”

　　慕晏半晌無語。這說的什麽話啊？什麽神棍騙子，宿誼最近是吃錯藥了嗎？

　　“好吧， 我開玩笑。我只是覺得我嘴笨， 要是被套進去了怎麽辦？”宿誼問道。

　　慕晏道：“他們既然已經稱臣，就不會對你不敬。你之前怎樣， 現在就怎樣，不必特意準備什麽。若是他們不問，你便沈默。他們說， 你便應。我到時候也會在場，不用擔心。”

　　宿誼想了想， 明白了。也是， 這和之前不一樣。之前在京城， 他地位低，無論什麽世家官宦他都得小心翼翼應對，又怕得罪人，又怕不夠裝。但現在已經不用， 他地位高，這些人都是拍他馬屁，想討好他， 哪需要他特意準備什麽。他只要微笑不語就成，剩下的交給狗腿子們。

　　狗腿子一號慕晏，狗腿子二號太子，狗腿子三號易苒，狗腿子四五六七等號宿誼一幹友人，表示統統就位。

　　“那我要不要放個煙花嚇唬嚇唬他們？還是煉點什麽？或者背一段高深莫測的道經？”宿誼道。雖然知道什麽都不做也沒關係，但好久沒忽悠人了，宿誼居然覺得有點懷念。

　　慕晏無奈：“別了，你坐著聽他們說話便好。別顯得太看重他們。”

　　宿誼遺憾點頭。好吧，顯得太看重了反而會降低昱朝聲望吧。

　　雖說宿誼想搞點什麽花樣的想法被勸回來了，但衣著還是需要好好挑一挑的。這次宿誼就該穿得像個道士了，而且又不能打扮的太隆重太刻意，要樸素之中顯出一種高人的氣質。

　　聽著宿誼詭異的描述，挑衣服的慕晏給了宿誼一個爆栗，然後隨意給他選了一身道袍，和一根檀木簪子。

　　“會不會太樸素了些。”宿誼捂著頭頂道。

　　慕晏微笑著看了宿誼一眼，宿誼忙道：“這麽樸素剛好，最符合我的氣質了。”

　　慕晏嘆氣：“你在家中接見他們，本就該穿常服。這些正合適。”

　　宿誼也跟著嘆氣：“我這不是還沒做好一個上位者的心理準備嗎？”

　　誰讓他一直是小道士呢。

　　慕晏頓時有些心酸。以宿誼身份說出這種話，他是開玩笑，還是心有所傷？當他看到皇帝說要將那盛世交給太子，讓太子創造更輝煌的盛世的時候，宿誼是否有過不甘？

　　這些本是宿誼的，宿誼做的不一定比太子差。

　　宿誼疑惑：“河清，怎麽了？身體不舒服？怎麽臉色這麽差？”

　　慕晏伸手替宿誼理了理鬢間的亂發，道：“這次你出事，我會從青州卸任。陛下的意思是讓我去偏遠一點的地方任刺史，或者去北關待一段時間。但我想出海。”

　　宿誼雖不知慕晏為何要突然轉移話題，但他對慕晏出海之事有些不讚同：“現在條件不比將來，出海很危險。”

　　慕晏道：“沿著海岸線的話，危險並不大。我不會將自己置於危險中，若是天氣不好，不會起航。我將代表昱朝，向西邊國家依次拜訪，並以國家的名義，請求與其他國家建立交情，商議通商之事。”

　　“我會帶上昱朝的軍隊和商隊。”慕晏道，“爭取自給自足，不耗費昱朝太多財力。”

　　宿誼道：“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我說什麽你也不會聽了。”

　　慕晏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在京城小心謹慎，遇事多找找陛下，聽聽陛下怎麽說。”

　　宿誼攤手：“不，我要跟你出海。”

　　慕晏皺眉：“太危險了。”

　　“有我在，才不危險。”宿誼道，“對於其他國家的事，我懂的比你多多了，而且這次去要帶上火藥武器吧？你會做嗎？你會修嗎？即使帶上工匠，也沒有我有用吧？最重要的是，我也想出去轉轉，老是待在京城中多無聊。趁著還年輕，我想看看這個世界其他國家的景色。”

　　慕晏道：“太危險，我絕對不會同意。”

　　宿誼拍拍慕晏的肩膀，道：“你不同意也沒辦法，你跟我說這話的時候，就猜到我一定會去對吧？我會說服陛下的。”

　　慕晏嘆氣。他就是猜到了，才會為難。

　　“只要說這對昱朝多重要，需要我親自取，陛下就會同意。”宿誼摸摸下巴，“我瞭解陛下，陛下並非溺愛孩子的人。到時候說不準還會有人和我們同行。”

　　應該是榮秀那小子吧。榮秀那小子在青州還跟著海軍訓練了一段時間。

　　慕晏更頭疼了：“我希望不要如你所說。”

　　宿誼“呵呵”兩聲，看得慕晏手癢。慕晏學宿誼捏太子一樣捏著宿誼的臉頰，道：“算了，將你帶在身邊也好，免得一個打眼沒看見你，你又出什麽事。”

　　宿誼笑道：“是嘛，你看，每次我出事都是你不在，再多人保護都沒用。你還是好好帶著我吧，就當我是拴在你腰間的玉佩？”

　　宿誼本想說“掛在你肩上的小萌物”，不過想來這個時代的人估計get不到這個笑點。

　　慕晏現在也沒get到笑點，他伸手將宿誼抱住，頭擱在宿誼肩膀上道：“我會好好帶著你，好好保護你。”

　　宿誼覺得臉有點熱。突然這麽一本正經，實在是有些害羞。他幹咳了一聲，拍拍慕晏的背，道：“當然，我也會好好保護你的。不過有沒有覺得，我兩在一起，基本上就沒什麽兇險，運氣特別好。”

　　慕晏輕聲笑道：“好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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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這樣擁抱著，下人們已經悄悄退去，時光好似停駐在這一刻，連空氣中都充滿著溫馨，連窗外的小鳥叫聲都輕了一些，仿佛不願意打擾兩人。

　　“咳咳，哥，我進來了，別抱了。”太子一把推開門，面色不虞的走進來。

　　宿誼老臉一紅，鬆開了抱著慕晏的手，慕晏沒好氣道：“殿下你可先讓人通知下官一聲，下官免得失了禮數。”

　　太子陰陽怪氣道：“都是一家人了，哪來那麽多規矩。你拐走我哥的時候有想過禮數嗎？哥，那些人快出發了，換衣服換衣服。”

　　宿誼揉了揉臉，尷尬的將幾人從屋裏趕了出去。

　　太子看著關上的房門，轉身對慕晏道：“慕晏，既然我哥願意，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但若是你負了我哥，我不介意公報私仇，做個誤殺忠良的暴君。”

　　慕晏這時候沒有跟太子擡杠，他嚴肅道：“定不負康樂。”

　　太子不悅的踢了一下地面，道：“好，我信你。若不是你，換做其他人，在我知道他肖想我哥那一刻，他就已經死了，無論是誰。”

　　自我封閉的那五年，慕晏對太子幫助良多，太子雖然表面上和慕晏經常互相諷刺挖苦，但實際上兩人關係很是不錯，太子對慕晏也較為認同。兩人即使都不認同對方為自己至交好友，但實際上信任度不比至交好友低。

　　在太子得知此事的那一刻，就動了殺心。不過因為是慕晏，他又將殺意壓了下去。

　　太子那時候已知，宿誼拒絕成家，不會娶妻。若有一人與宿誼相伴，無論男女，似乎都比宿誼一人生活要好。而慕晏這人他瞭解，慕晏因家庭原因，看似風流，實際十分冷情，甚至厭惡與人親密接觸。若宿誼和慕晏在一起，慕晏定是真心，且很大可能不會背叛。

　　若宿誼的另一半是慕晏，太子勉強認可。慕晏足夠優秀，勉強配得上他大哥。

　　這也是太子不但不反對，還私下幫慕晏周旋，帝后對此態度，也有太子一份功勞。

　　“若大哥非和你在一起，待我登基之後，即使是硬賜，我也要賜女子入府。”太子喃喃道。

　　慕晏摸摸鼻子，幹咳一聲：“你最好還是別這樣，康樂有自己打算，若你真這麽做，他不會高興。我們認為好的，不一定是他希望的。他的想法一直與常人不一樣。”

　　“看上你，就已經和常人很不同了。”太子冷笑。

　　這時候宿誼穿戴整齊，推門而出：“來看看，我是不是很有高人範？”

　　“和以往沒兩樣。”太子立刻換了一張天真陽光的小臉，道，“大哥一直都是高人，和穿著沒關係。”

　　宿誼被太子捧的喜笑顏開：“誇我和誇你有差別嗎？都是一個爹媽生的。”

　　太子笑嘻嘻道：“我不好意思多誇自己，就只能多誇誇大哥了。”

　　慕晏微笑著上前替宿誼整理了一下衣襟發梢，看著太子裝乖巧的樣子，心想太子若是在皇帝面前有在宿誼面前半分乖巧，皇帝也不會時時刻刻氣得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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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兒，易苒帶著一幹有資格覲見宿誼的使臣，來到國師府。

　　宿誼不知道要聊些什麽，在他看來，聚會就是吃吃吃，那就吃吃吃吧。雖然為了不讓這群人來國師府蹭飯，皇帝特意讓這群人錯過午飯飯點才來。但宿誼還是準備了許多新奇的糕點和肉脯之類，來招待這群人。

　　宿誼詢問了這些地方的風俗和特產之後，還專門做了這些國家的特色點心，只是比他們國家的更精緻，味道也更符合宿誼自己的口味。

　　宿誼這樣子，完全是一副要用吃的堵住他們的嘴，讓自己盡可能少說一點的勢頭。

　　那些首領王子一見到宿誼，就忍不住緊張。倒不是宿誼氣勢有多強，而是宿誼一邊杵著太子，一邊杵著二皇子，其餘世家中他們見過的年輕有為的世家子們在威名赫赫的慕晏慕將軍帶領下，一字排開，在兩位皇子下首處微笑的盯著他們看。

　　這壓力不大怎麽可能？

　　他們本只是想見見傳說中的昱朝國師而已，怎麽有這麽多人？而且這些人來歷還這麽大。

　　“回京之後本以為會輕鬆一陣子，誰知道被陛下攆得到處竄，今日終於借國師之事得半日空閑。”從北關回來的王博源掃了一眼在戰場上曾見過的幾人，給了他們一個陰測測的笑容。

　　雖然他們已經稱臣，但是自己仍舊止不住手癢怎麽辦？

　　“能力越大，責任便越大。”宿誼隨口扯了一句蜘蛛俠的名言，道，“貧道還是繼續釣魚遛鳥逛園子，那生活才更適合貧道些，陛下怎得把貧道扔來與你們一處，倒是襯托得貧道一無是處了。”

　　“國師你又說笑。”衛琤道，“說得好像你也老了似的。你每日和祖父一同，我見著你都以為自己矮了你兩輩似的。”

　　宿誼笑道：“人小輩分大，貧道也很無奈啊。”

　　他看向拘束的屬國首領和王子道：“聽聞各位要來見貧道，貧道這裏沒什麽稀奇的，只得按照各位家鄉習俗做了些點心，不知是否合幾位口味。”

　　那幾人見宿誼終於問到他們了，忙慌慌張張拿了一塊貌似是自己家鄉特色點心，咬了一口，道：“好吃，好吃，比我家好吃多了。”

　　宿誼打量了一眼幾人，心想，裝粗俗魯莽裝的還真像。

　　無論是一個國家或者部落的首領，或者是派來遞交稱臣文書的王子，都不可能是粗俗魯莽的人。若換個地方，換個立場，這些人也各個是英雄般的人物吧。

　　宿誼道：“看來是貧道孟浪了。希望能再與諸位見面，見到諸位本來風采。”

　　那幾人立刻冷汗都下來了。

　　他們這樣子是裝的，誰都知道。裝成這樣，昱朝人有面子啊。但雖然誰都知道，但不會有人點明。他們自己樂意出醜，昱朝君臣也看得開心。

　　昱朝的國師怎麽不按照常理來？

　　宿誼還真不按照常理來。慕晏之前跟他說了，他地位高，昱朝實力強，這些全是臣屬之國，宿誼不用多考慮，怎麽開心怎麽來。

　　慕晏本意是，宿誼不想說話就裝高冷，讓這些人拍馬屁拍個夠，馬屁拍完了就散會。宿誼身邊有這麽多人，一是給宿誼造勢，二是在這些人若說出什麽拍馬屁之外的話的時候，就由他們接話，不讓宿誼動腦子想怎麽回話。

　　慕晏知道宿誼懶，知道宿誼不喜歡和陌生人交際，所以盡可能準備好讓宿誼更舒服些。

　　但宿誼顯然腦回路和慕晏有點不一樣，宿誼將“隨意”理解成“隨意說隨便浪”了。

　　反正他地位高，反正昱朝實力強，反正這些人都是屬國，他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宿誼掃了一眼這幾人，他之前做足了功課，對這幾人和這幾人的國家都十分瞭解，再加上來自現代的對那些地方“實地旅遊”後的記憶，恐怕比在場所有人都對這些人的國家更熟悉些。

　　平日很少人與他談論昱朝之外國家的事，宿誼立刻打開了話匣子。他從左往右挨個兒點名，說出人家最擅長的事，說出人家的英雄事跡，然後找出自己這邊特徵相似的人，道“你們肯定很有共同語言”。

　　宿誼的友人們倒是很有興趣，很想私下接觸一番，連宿誼都說那人厲害，那麽那人是真厲害了。對方卻冷汗漣漣，不知宿誼為何這麽說，只連說沒有沒有，不敢不敢。

　　宿誼不管他們謙虛，說完了每個人的厲害之後，又開始說他們的領地，說他們的部落。

　　宿誼想，難得遇上當地人，太子又很難親自出國，不如趁此機會給太子講講這些國家。

　　於是宿誼從這時候叫大鮮卑山的大興安嶺，一直講到西邊的吐魯番盆地的水果有多好吃，從漠河的絢爛的極光，說到雲南的四季如春桂林的山水還有海南的椰子很好吃。宿誼將這些地方的自然風光和特產信手拈來，講得十分精彩，連在場的本地人，也聽得十分嚮往。

　　原來我們以為窮山惡水的家鄉，居然這麽美，居然有這麽多好東西……等等！國師說這些幹什麽！他們瞬間警覺起來。

　　昱朝認為自己的領地是好地方，這可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啊！昱朝國師到底想做什麽！昱朝到底想做什麽！

　　宿誼只是單純來一個旅遊講座而已，並且拉著當地人問東問西，讓太子樹立一個正確的地理觀而已。宿誼什麽都沒多想。

　　昱朝這邊人面上八風不動，實際上肚子裏都快笑爛了。

　　他們心裏想的都和屬國那邊的人一樣，以為宿誼想用這個嚇唬一下這群面服心不服的人。

　　看，我們對你們那裏比你們自己還瞭解，我們還覺得你們那裏很美哦。是不是壓力很大？壓力很大就對了。

　　宿誼還詢問人家的族譜來歷遷徙路線等，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畢竟在歷史上，這些民族的來歷，記載不一，眾說紛紜，一個電視劇採取一種說法，還真不知道真相是什麽。

　　於是那些屬國的人又冒冷汗了。你連我們祖宗八代都調查的那麽清楚幹什麽，昱朝到底想幹什麽！

　　“對了，你們現在已經是昱朝的人了，昱朝的富裕強盛，你們也該享受到才是。”宿誼心想，咱們要促進民族團結啊。你們跟昱朝混覺得很舒服，就應該不會想要反叛了吧？而且昱朝也缺人啊。

　　“昱朝有羊毛的紡織方法，這樣不用你們用動物皮御寒，還有盤炕的方式。你們有些地方也能種植棉花。三樣加起來，冬日應該好過一些。”宿誼道，“玉米和土豆之類，你們那裏也應該能種植。日子好過了，說不準你們也能固定下生活的地方，不用逐牧草而居，東跑西跑沒個安穩。”

　　無論是昱朝還是屬國，都狐疑的看著宿誼。屬國是不相信宿誼這麽好，昱朝……昱朝也不相信，他們都覺得宿誼有陰謀。

　　只太子和慕晏想了想，露出會心的微笑。

　　“國師說的是，都是我大昱的子民，當享我大昱國運。”太子道，“這事孤會跟父皇奏明，派工匠和農人前往。”

　　“工匠和農人屬國在座也能找到，”宿誼道，“你多尋些讀書人，一同前去吧。詩書禮儀，才是立國之本。既然是我們自己人，當享我教化之興，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將來說不定也有人能考取科舉，學而優則仕。”

　　於是宿誼開始跟眾人討論各個學派的推廣教育的思想，四海之內，無論夷狄，皆應該被教化。

　　屬國在場之人聽的一頭霧水，總覺得好像被當做自己人應該高興，他們也願意學習昱朝的禮儀制度，但又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其實來中原王朝學習，周邊國家經常做。宿誼所在世界，唐朝的時候，國子監有許多留學生。所以屬國之人暫時沒想出這其中有何不妥。

　　這昱朝的國師又給他們出主意，讓他們生活更好，又給他們謀福利，讓他們學中原的文化，難道真是個大聖人？

　　這群人離開的時候，還一頭霧水，不知道昱朝國師到底要幹什麽？

　　之前昱朝國師嚇唬他們，現在又安撫他們，難道是要他們乖乖聽話，好好跟著昱朝混就有後面所說的甜頭可以嘗，若是有二心，就是昱朝的軍隊過來了？

　　對！一定是這樣！昱朝的國師果然不一般！真是老狐貍！

　　什麽，昱朝國師年紀看上去不大？天啦，那等人物，那一張臉能代表他的年齡嗎？當然不能！

　　昱朝國師，或許年齡已經可以當他們爺爺了吧，只是保持童顏而已！對，妖怪！不不不，仙人！

　　宿誼：滾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