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很多事情， 一旦換位思考， 感覺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那天早晨夏柔帶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 瞥了一眼曹安。

　　關於他和賀成哲的分分合合，糾糾纏纏， 前世她是站在曹安這一邊的。雖然也會因為曹安的所作所為，對賀成哲心懷歉疚。

　　可現在，她試著站在了賀成哲的角度從新去看， 就後背發涼了。

　　賀成哲， 雖然優秀，到底是草根出身。和曹司令家的四少爺， 身份之間的差距，是沒法彌補的。

　　因為這份差距，十年的時間， 曹安走馬燈似的換情人，有男有女，隨他喜好。

　　賀成哲， 不能戀愛， 不能結婚。

　　因為通通都會被曹安破壞掉。

　　十年，無論男人， 還是女人，他就遇不到一個真心相愛的人嗎？

　　那個他差一點就與之結婚了的女人呢？

　　夏柔換位思考， 才真正體會到了賀成哲的無力與痛苦，以及……曹安的可怕。

　　可這，是與她最親密， 無話不說的四哥。

　　她看看餐桌上空著的椅子。

　　曹興素來風流。到她死的時候，他都還沒結婚，聲稱是沒玩夠。

　　她是聽說過，有幾次，有女人挺著肚子找上他。曹興就一句話：“生下來，驗DNA。是我的種我就養著。”

　　只養孩子，沒承諾給女人任何名分。如果媽媽沒名分，孩子也就是私生子。

　　那些女人後來都消失了，到底生沒生。夏柔也不知道。女人遇到這樣的男人，也就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吧。

　　而這，是會把她的房間塞滿毛絨公仔，會帶著她去滑雪，還企圖訓練她跟他一起玩極限運動的三哥。

　　她的視線移到另外一張空椅子上。

　　二哥曹斌……他倒還好。

　　當然對夏柔來說，他是四兄弟中跟她關係最淡，也是她最不瞭解的一個人。臉上永遠帶著微笑，讓人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但他娶了個門當戶對，頭腦聰明的妻子。兩個人結婚後也沒有住在老宅，而是住在曹斌在政府大院的房子裡。

　　大約是因為是要走仕途的人，愛惜羽毛，他倒是過著比曹興、曹安傳統得多的婚姻生活。

　　最後，她忍不住看了看曹陽。

　　曹陽早就發現她那兩個熊貓似的眼睛了，又發現她一大早就又發呆，一直就皺著眉頭看她呢。

　　夏柔的視線移過去，就看見了他眉間那個熟悉的“川”字。恍惚，仿佛回到了上一世……

　　他總是嚴肅的繃著臉，皺著眉看著她。

　　她看到他就害怕，可也看到他……才心裡踏實。

　　曹陽：“……”看著他發呆是怎麼回事？

　　“嘿！”他伸手在她眼前晃晃，“發什麼呆呢？”

　　夏柔回神：“嗯，大哥？”

　　“眼睛怎麼回事？”曹陽問。“沒睡好？”

　　“有點失眠……”

　　小小年紀說失眠……

　　一桌三個男人都側目。

　　夏柔頭皮不由一麻，趕緊低頭喝粥。

　　“剛才看著我發呆，想什麼呢？”曹陽又問。

　　夏柔捧著碗抬眼瞄了他一眼。

　　小松鼠似的，曹陽想。

　　夏柔猶疑了一下問：“大哥，你有女朋友了嗎？”

　　“沒有。”曹陽想也沒想的就說，“怎麼突然想起來關心我了？”

　　夏柔撕著小薄煎餅，遲疑道：“沒有……就是覺得……你都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還不結婚……”

　　你都這麼大歲數了……

　　都這麼大歲數了……

　　這麼大歲數了……

　　宛如一道雷劈在了曹陽頭上。

　　曹安“噗”的一聲就噴了一口豆漿！捶著桌子狂笑。

　　連曹雄的嘴角都抽了幾抽。

　　曹陽咬牙微笑：“小柔你，覺得大哥很老了是嗎？”

　　簡直胡說八道，他才三十一！對男人來說，正是生理心理都處在巔峰時期的黃金年齡！

　　低氣壓壓得夏柔腦後生汗：“沒、沒有啊，我就是隨便一說……”

　　難得聰明一回：“啊！今天早讀英語要抽測！我、我先走了！伯伯白白！四哥白白！”

　　連跟曹陽說白白的勇氣都沒有，抓起書包，飛快的跑掉了。

　　丫頭片子！

　　曹陽“哼”了一聲。心塞得粥都喝不下去了。

　　“大哥！”曹安嚴肅的看著他，“你都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還不結婚我艸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趴在桌子上了……

　　曹陽：“……”又他媽欠治了！

　　“待會你哥抽你，你別鬼哭狼嚎。”曹雄說。

　　小兒子沒教好，又弱雞，嘴又賤。從小到大被幾個哥哥揍，都改不過來這個毛病。

　　曹安又不傻，眼瞅著他大哥臉色黑如鍋底，他也學夏柔跑了。

　　飯桌上就剩了他爹和他大哥。

　　“小柔說的也沒錯。”曹雄看著他的長子。

　　這是家裡最讓他驕傲的兒子，也是最像他的兒子。

　　“你年紀也不小了，收收心，該考慮成家的事了。”他說。“我這歲數了，你打算讓我什麼時候抱孫子？”

　　全天下的父母都希望兒女早日成家好抱孫子，全天下的兒女都煩父母催婚，不管是什麼家庭，都不例外。便是曹家父子，也不能免俗。

　　“您別聽丫頭瞎說，我才三十一！”曹陽無謂的道。

　　曹雄哼了一聲：“我三十一的時候，老四都生出來了。我孫子呢，在哪？”

　　“您那是什麼年代。”曹陽給父親剝了顆鹹蛋，“看看現在，別說男人三十一了，女人三十一二不結婚，都很正常。”

　　“再說，您想讓我結婚，我也得找著一個能結婚的人才行吧。”曹陽道。

　　曹雄手指輕扣桌子：“你李伯伯家、趙叔叔家的閨女都不錯。”

　　“沒感覺。”曹陽淡淡的道。

　　交際圈子就那麼大，人就那麼些，曹雄細思了會兒，道：“那個王曼，還不錯。”

　　“她的確很優秀。”曹陽稱讚了一句。

　　但也就是稱讚了那麼一句而已。

　　他現在其實還根本沒有成家的想法。也沒遇到一個讓他會產生想要結婚這種念頭的女人。

　　“別太挑。”曹雄不滿道，“你想找個什麼樣的？說說。”

　　“沒想法。”曹陽拒絕。

　　“自己想要個什麼樣的家，總得想想。你這個年紀也該想想了。”曹雄說。

　　想要個什麼樣的家？

　　他現在不就在自己家裡嗎？

　　曹陽就是覺得自己現在還沒成家的想法。可是讓曹雄這麼一說，不由自主的，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副畫面……

　　穿透落地窗灑進來的陽光裡，安靜的讀書的女人看到他回來，歡喜的放下書撲進他懷裡。她的臉孔在光線中是模糊不清的，可是抱在懷裡的觸感是纖細柔軟的……

　　這畫面在他腦海裡一晃而過，隨即就消失了。

　　然後他又神神在在的想到，夏柔這死丫頭，對他沒有一點性別意識。

　　難道……是因為……在她心裡，他已經是個老頭子了？

　　曹陽：“……”不能吧？

　　還是心塞得早飯都沒吃好。

　　隔了兩天沒回家，去個女伴那裡過夜，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我老了嗎？”

　　女人撫摸著他塊塊分明的腹肌，嬌嗔：“你要是都算老，讓別的男人怎麼活啊？”

　　水蛇一樣的纏上來……

　　這回答讓曹太子很是滿意，盡興的折騰了半宿，直把女人折騰得筋疲力盡，手指都抬不起來。

　　看吧，他果然沒老。

　　就丫頭片子倚小賣小！他恨恨的想。

　　夏柔悄悄的觀察，沒看出任何曹陽有與誰正式交往的跡象。

　　她也不敢去套曹陽的口風。她那點智商在曹陽面前，還是不要自己給自己挖坑了吧。

　　後來忍不住問了曹安。

　　“大哥？沒聽說他跟誰正經來往啊？”曹安說。“女人倒是有。女朋友沒聽說。”

　　夏柔捂住耳朵不想聽：“不要跟我說這些！”

　　她一點也不想知道曹陽的風流事。

　　從胡軒跟她說了那麼一通話之後，她意識到，前世今生，她其實……甚至都根本未曾真正的瞭解過曹陽。

　　她只見到過他在她面前的樣子。

　　兄長——便是他頭上頂著的標籤，定義了他整個人的存在。

　　因為對他的愛敬和愧疚，這兩個字在夏柔的心目中又鍍上了一層金光，被她無限的放大和美化。

　　可胡軒將這層金光生生的撕裂了，告訴了她一個完全不同的曹陽。

　　這讓她覺得，曹陽，被拉下了神壇。

　　胡軒走之前，又零零碎碎的跟她說了一些事。而她每多知道一點，便覺得曹陽離她心目中的那個大哥便愈遠了一點。

　　她很害怕。

　　她恐懼這樣下去，她就找不回前世那個大哥了。

　　那個……總是嚴肅的，總是繃著臉，總是皺著眉訓斥她，卻時時刻刻把她記掛在心裡的大哥！

　　這讓她覺得好像就要失去他了，而面對的，是令她感覺陌生的……另一個曹陽。

　　“有什麼不能說的？”曹安嗤道，“你明年就十八了！該成年了！該知道的也得知道了，省的以後被男人騙。”

　　他想想，又說：“不過，沒事。要有男人敢騙你，哥哥們弄死他！”

　　又想了想，不放心的說：“喂，喂！但是別因為這樣就真傻傻的讓男人騙啊！”

　　最後就拐到高考前不要談戀愛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樣的話題上去了……

　　轉頭他就跟曹陽感歎：“姑娘大了啊，真是讓人操心啊。又想讓她純純情情的，又怕她什麼都不懂被男人騙。”

　　“對了。她不樂意聽你的事呢。好像只要她聽不到，你就能變成一個不拉屎不放屁沒有缺點不沾污垢無欲無求的聖人呢！哈哈哈哈哈哈，小女生真是太有意思了！”

　　小丫頭這是要把他架上神壇？

　　曹陽就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