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在萊納斯裁判長被引渡回羅馬之前, 喬神父就動身前往了那不勒斯公國, 沒有提任何條件,沒有一句牢騷抱怨。
因為拉斐爾直接一步到位,派了奧古斯特身邊的騎士約翰千里護送這位嬌氣的祖宗去取經,咳,不對, 是去傳遞消息。真正要傳遞的消息內容只有喬神父的大腦知道, 沒有留下任何紙張記載給人當把柄。喬神父光反反覆復背那些內容就差不多用了一天的時間, 還要冷不丁的面對拉斐爾的抽查。他簡直是恨不能即刻就啟程離開倫敦, 自然也就沒空提什麼條件。
當然, 喬神父這次這麼乖覺,也是因為他分分鐘領悟了拉斐爾的言外之意——我已經把你最想要的(約翰)送給了你,你要是再敢給我折騰什麼么蛾子,那就什麼也別想要了!
這種只存在於當事人心中的腦補的威脅力度無疑是巨大的, 不等拉斐爾開口,喬神父就已經懷揣著一不怕苦、二不怕難的飽滿精神, 帶著他的騎士踏上了征程。
朱莉為此失落了好一陣子, 雖然她總是和喬神父互相嫌棄,但他們也是彼此在享受方面的知音, 有段時間更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狀態,如今要乍然分開一段時間,總讓朱莉覺得幹什麼都提不起勁兒來。
當然啦,很快的,隨著奧古斯特提出他需要一場盛大的暫時告別倫敦的舞會後, 朱莉就再一次生龍活虎了起來,每天忙著當一個和緞帶、香檳塔糾結的女鬥士,也就沒空想別的了。
黑太子那邊也傳回了消息,表示並沒有被貞德的事情影響到,他還挺期待法蘭西的前王太子能參合到蘇格蘭的事情裡的。因為只要對方敢冒頭,他就敢弄死對方!法蘭西的老國王可還活著呢,哪怕對方瘋了,那也是國王。前王太子無論做什麼都是站不住腳的,除非國王去世,奧古斯特要繼位,前王太子對繼承權提出異議。
「換言之就是,現在反而是王太子更想我的遠親國王死唄?」奧古斯特對什麼時候繼承法蘭西的王位是沒有異議的,這點從他從不對人強調自己王儲的身份上就能看出。
在英格蘭,奧古斯特明顯更習慣格洛斯特公爵這個身份。
小國王理查三世也是如此。
所以,這也讓奧古斯特在一切處理的差不多之後的告別之言變得極其艱難,奧古斯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對堂弟開口,才能讓理所應當覺得他會一直住在倫敦的堂弟意識到,他其實並不一定非要屬於倫敦。
奧古斯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離開的理由對小國王據實以告,他怕即使他那麼說了,小國王也不會因為這個理由就讓他離開。
但再難也還是要說的。
奧古斯特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若拖到全倫敦都知道他要走了,小國王成為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那就更加不好收場了。
最終,奧古斯特說服了自己,長痛不如短痛,但就在奧古斯特穿過中庭準備去面見國王時,國王已經自己走向了奧古斯特。
在經歷過了親舅舅的叛變之後,理查三世並沒有因此一蹶不振,反而越挫越勇,變得比以前英明果決了不少,從他的眼睛裡能明顯看到一種自信的情緒,完全有別於他在他父王還在世時的畏首畏尾。他昂首挺胸,穩步而來,穿著華貴的國王服飾,一頂醒目的羽毛帽成了大家討論的焦點。
「我也給你準備了一頂。」在帽子上別一根無任何雜質的純色羽毛作為帽飾的風氣不知道從何時又流行了起來。
在奧古斯特注意到的時候,羽毛帽已經是貴族人人必戴的了。
小國王這頂墨綠色帽子上的羽毛白出了一個新高度,蓬鬆又柔軟,與深色的帽子形成了強烈對比,與國王的服飾相得益彰。不過,那頂奢華的帽子也無處不再透露著一條信息——我造價不菲,買不起的窮逼最好連碰都不要碰一下。
作為全國的獨一無二,國王的帽子總有一種得天獨厚的驕傲,但很快它就會發現它其實並沒有它以為的那麼獨特。
因為國王下令讓帽匠又做了一頂一模一樣的帽子,送給奧古斯特。
「它真漂亮。」奧古斯特對於親人送他的禮物總是毫不吝嗇誇獎,並發自真心的喜歡,他迫不及待的試戴了一下。
小國王抿著唇,極力想讓自己笑的不要太過明顯。再沒有什麼會比自己送出去的禮物能讓對方愛不釋手更讓送禮物的人開心的事情了。理查三世一直想為奧古斯特做些什麼,特別是在奧古斯特差點被他的大舅陷害之後。
是的,陷害,理查三世到目前為止都還並不知道奧古斯特異於常人的性向,他實在是想不明白他的舅舅為什麼要這麼損毀奧古斯特的名聲。
「你今天不用上課嗎?」奧古斯特本來還打算等國王下課再和他說話呢。
「因為在希臘文方面的進步,約翰爵士允許我休息半天。」小國王用一臉「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藏起了他「求表揚」的語氣。
但還是被奧古斯特發現了。
「希臘文很難啊,天哪,你可真厲害。」奧古斯特說話的時候比較喜歡直視對方的眼睛,再誇張的語氣都會顯得異常真摯。
「還好,還好。」小國王的表情果然更加壓不住了。
「那你今天有什麼安排嗎?」奧古斯特注意到理查三世換上了比較正式的出行外套,在一天換三次衣服方面,中西方的世家貴族特別的有共同語言。
「我好久沒去漢普頓宮了,介意我去做客嗎?」
「當然不。請。」奧古斯特在還沒想明白堂弟的意思時,就已經發出了邀請,「事實上,我也好久沒回去了,我們正好可以一起。」
奧古斯特為了工作方便,自理查二世去世後,就一直選擇住在了懷特霍爾宮這邊。
國王出行自然不能兒戲,哪怕英格蘭的國王不像天朝的皇帝,一生幾乎都只生活在紫禁城內,國王總是在自己的多處宮殿來回移動,但出行也還是十分嚴謹又氣派的。不小心不行,想刺殺國王的人總是多到你想也想不到,並且理由還特別的千奇百怪。
就奧古斯特所知,據說法蘭西有任死於刺殺的國王,被刺殺的理由僅僅是因為刺殺他的的人得了……弒君症。
就是單純想要殺個國王看看,不是出於國家利益,也不是出於宗教立場,更不是什麼情殺、仇殺,就只是為了殺而殺。國王外出時,倒霉的站在了一塊畫有「一箭穿過一個戴著王冠的心」的招牌下,於是就被某個瘋子當做了什麼徵兆,然後就突發的沖了上去。
中世紀的歐洲真的是處處都充滿了神奇的腦回路。
這次出行,奧古斯特有幸坐到了國王的馬車裡。如果換做以往,奧古斯特肯定是不會同意這樣的以下犯上的,但一想到也許這是最後一次和堂弟同車了,奧古斯特也就沒有掃興的拒絕。
理查三世的情緒明顯變得更加高漲了一點,一路上都在和奧古斯特說著什麼。有些是政務,有些則是日常生活,甚至還有偶爾的屬於孩子的傻話,特別可愛的那種天真傻。國王哪怕心機上已經有了全方位的升級,但在年齡上畢竟還是個孩子。
這讓奧古斯特的離別之言變得更加難以開口。
漢普頓宮就在奧古斯特的糾結裡到了,遠遠的便能看見那座在陽光下彷彿會閃閃發亮的建築。理查二世再世時對普頓宮真的是傾入了很多的心血,插滿長三角旗的角樓,彷彿再一次把「金錦原」的盛況再一次拉到了奧古斯特的眼前。
「金錦原」是盛行奢侈的理查二世和比他更奢侈的法蘭西國王進行過的一場「友誼」賽的場地。世人能夠記住,是因為這兩個國王當時都極盡了奢靡之能,打著友誼的幌子,一心只為斗富。
天朝的古代還只是世家or商人斗富,歐洲這邊直接就是國王親自擼袖子下場了。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理查二世還在世如是說。
比起自己的父王,理查三世就沒那麼喜歡花錢了,他有明確的零花錢限額,會像正常人一樣因為零花錢的增加而開心,但也就僅僅是零花錢了,在大錢方面他反而會變得十分吝嗇,寧可多花錢在民生上,也不願意同意增加無謂的投入,好比給自己修建行宮啊什麼的:「這個國家有比我們更需要錢的人。」
「是的。」奧古斯特上輩子是經歷過一段艱苦的日子的,所以這輩子在擁有了潑天的財富後,他便積極開始了各種慈善,想要幫助那些真正走投無路的人。
「我就知道你會理解我。」小國王笑的一臉開心,「我們身邊的人根本沒辦法明白真正的生活艱辛是怎麼樣的,做不到感同身受,自然也就談不上同情與幫助。當我這麼對別人說的時候,甚至曾經被人嘲笑過。但我還是想堅持我要做的事情,奧爾,你會幫我的吧?」
「我……」
奧古斯特卡了半天,這才順勢而為的開了口。
「我很想幫你,也願意幫你,理查,但是,我大概沒辦法在你的身邊幫你了。」
「為什麼?因為你覺得我會猜忌你嗎?」
「!!!」奧古斯特這才發現,他堂弟大概早就知道他要離開的事情了,所以,在他發愁著該如何和堂弟辭行的時候,他的堂弟也在套路著他,想要把他留下。
敢不敢多一點真誠?!
「我父王說你早晚會這麼做的,就像是威廉伯父最後選擇了離開我的父王。」小國王執起奧古斯特的手,「我父王說,他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答應威廉伯父去外面征戰,在他的彌留之際他連自己真正想見的人都見不到。看著他日日盼,夜夜看,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自己也許會見不到威廉伯父最後一面,我就沒由來的會想,如果我將來也變成這樣,那該有多可憐啊。奧爾,你也想我變成這樣嗎?」
該說的話和可憐巴巴的套路都被堂弟用完了,我該怎麼樣辦?在線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