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哭啊……

　　孟圓邊掃廁所邊哭。她怎麼這麼可憐……想當初她在陽間時，家中雖然不是超富有，但是嚴父慈母可也把她當成掌上明珠，雖不至於小心謹慎捧在手心裡怕她摔著，卻也是從小呵護著長大。

　　活到十八歲，她連自己的一雙襪子都不曾洗過，現下那個色閻王竟然要她洗、廁、所！

　　恨哪！

　　她好恨自己時運不濟，竟然早夭……早夭不說，還落入奸佞小人手中，怕她吃太好、睡太飽，所以每天以淩虐她為樂，這樣的人怎麼配當鬼神啊？

　　孟圓哭了，她哭得很大聲，以至於沒聽到有人「噗哧、噗哧」的，叫她叫了很久，直到那人再也忍不住的跑了出來拍她肩膀，叫她一聲︰「孟圓！」

　　孟圓嚇了一大跳。咦？是先前那個空姐，被她看見她跟閻王嘿咻的那一位……

　　「什麼事啊？」孟圓連忙抹抹眼淚，不想讓人看見她哭的糗態。

　　「我有事找你幫忙。」

　　「要我幫忙！」孟圓馬上驚呼。怎麼大家都當她是閑人、沒事幹是不是？「我還要幫閻王鋪床耶！」她很忙、很忙的呢！

　　其言下之意就是小姐她能不能去找別人幫忙。

　　但她不禁懷疑這個空姐沒讀過書，因為她竟聽不懂她的言下之意，還拉著她的手說她知道。

　　「只是個小忙，不費你多少時間的，所以請你務必幫我，我求求你！」說到最後，空姐都快哭了。

　　孟圓又是最看不得別人對她掉眼淚，她是那種明知道劇情很無聊，但一看戲中女主角哭得很可憐，她便也跟著哭得肝腸寸斷。

　　「好啦、好啦！你別哭了！你要我幫你什麼告訴我，我幫就是了！」她還將抹布遞出去。

　　但空姐沒收，拿出自己的手帕把淚水擦一擦。「事情是這樣的……」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空姐將事情的始末全說給孟圓聽，孟圓聽了，也覺得她很可憐。

　　「但這件事我哪能幫你什麼忙？看上你的人是閻王，將你占為已有的也是閻王，我雖然心疼你的遭遇，也覺得你跟你男朋友硬生生被拆散真的很令人同情，但我跟你們一樣只是一縷幽魂，又沒什麼大能耐，怎麼可能幫你們的忙……」

　　他們倆真是想太多了，如果她真有能耐，現下就不用在這裡洗廁所了。

　　「不如你跟你男朋友想開點，反正你們已經死了嘛！他去投他的胎，你則繼續留下來當閻王的情人，這樣不是很好嗎？」

　　「不──」

　　空姐「不」了個大聲，害孟圓也嚇了一大跳。

　　唉！她幹嘛哭得這麼慘呢？「你不要哭了啦！」

　　孟圓一直勸著，空姐還是一直號、一直哭，說她不能沒有她的男朋友。

　　「我們約好了要一起去投胎，下輩子還要當情人，如果只有他去投胎，那他萬萬不肯的！」

　　「是喔！」他們倆真是有情有義，但是……「你跟我說這個沒有用啊！如果你真想跟你男朋友在一起，應該去求閻王才對，你告訴我這些也無濟於事……」她根本拿那個色閻王沒轍。

　　「有的！有辦法的！那天我看你跟閻王大小聲，他都沒拿你怎麼樣，足以見得你在閻王心目中有一定的地位！」

　　空姐發揮心細如發的觀察力，她就是覺得閻王對孟圓很特別，因為她在閻王身邊也有一段時日了，她見過閻王待人嚴厲的一面，尤其是女人，更是別在他面前賣乖。

　　女人之于閻王如衣物，而她從來沒有聽過衣物能命令主人的，所以凡是閻王的女人，就只能乖乖當個玩物，其間不能有自己的意見，要不閻王便把那女人丟下油鍋炸一炸。

　　但閻王對塗孟圓不一樣，他對塗孟圓的態度不像是對個女人，她看得出來，對塗孟圓，閻王有著絕佳的忍耐力。

　　「哪有！」孟圓不信。「如果他對我好，我現下還需要在這洗廁所嗎？」別以為鬼就不會「ㄜㄕ」，拜託！鬼的大便才臭哩！

　　「你惱怒了閻王只是掃廁所，可你知道，要是旁人惹他生氣是什麼樣的下場嗎？」

　　「不知道！」因為她沒見過有人膽敢跟閻王大小聲……唔！對喔！好像全地府就只有她一個敢跟閻王大眼瞪小眼耶！

　　「你上過刀山嗎？」空姐問孟圓。

　　孟圓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嚇死了，「我又沒做錯事，幹嘛去那種地方！」她幹嘛咀咒她啊！刀山耶！聽說上了刀山會刺得腳都流血，而且還見骨呢！

　　孟圓小臉皺成一團，她連想像那個畫面都覺得思心，更別說是去試了。

　　「上刀山的人不一定做了什麼錯事，他極有可能只是多看了閻王的女人一眼。」

　　「什麼」閻王竟然這樣狠、這麼沒天良！

　　「我說的是我男朋友的故事。我的男朋友就是多看了我一眼，就被閻王挖出雙眼，丟到刀山上去……」

　　空姐將她跟男朋友的淒慘故事婉轉道來，聽得孟圓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他們好可憐哦！而且她更欣賞空姐，她男朋友都被挖出雙眼了，她竟然還願意遵守諾言，跟他相約下一輩子當情人。

　　這空姐真是有情有義啊！

　　「好！我幫你們的忙。」孟圓答應了。

　　空姐喜出望外，她拉著孟圓的手，問她，「真的嗎？」

　　「真的！我儘可能的試試，但你別抱太大希望。」

　　「好，謝謝……謝謝你……」空姐感激得痛哭流涕。

　　這下好了吧！她因一時的感情用事而把麻煩事攬上身，但是真要她去跟閻王打商量、要女人……說真的，她還真沒那個膽。

　　要是在以前，她還可能有那個膽子，但現下可不一樣了，她都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小人了，動不動就把他看不順眼的人丟到刀山上去，那她多嘴、為他人說項的，他會怎麼對付她啊？

　　孟圓不得不考慮這後果，但是，答應別人的事她又不能不做。

　　唉！好為難喔！她以手托腮，嘆了一口氣。

　　閻王皺眉。這是她今天第幾回嘆氣了？他皺眉看她，只見她的小臉盛載著憂愁，眉宇間沒了以往的開朗，像是有什麼事煩擾著她。

　　「小鬼！」他叫她。

　　沒回應。

　　「丫頭──」他再叫她。

　　還是沒回應。

　　「塗孟圓！」他幹脆大聲吼她。

　　孟圓這才驚醒、回魂，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跌跌撞撞的跑到他跟前。「要喝茶是嗎？好！我立刻去倒。」

　　今天她的乎腳特別俐落，因為聽多了有關他的心狠手辣，她不由得對他心生懼意，很怕他稍微不爽就拿大刑伺候她。她的身子骨不強硬，實在禁不住他這樣的折騰。

　　「不是。」

　　「不是口渴，那就是肚子餓羅！想吃飯了是不是？好！我馬上去幫你買便當，你是想吃京都排骨還是韓國燒烤？」這些美食街都有賣。

　　孟圓已經在拿她的錢包了。

　　閻王抓她回來，要她好好待著。「我口不渴、肚子不餓，我什麼都不缺！」

　　「那你叫我幹嘛？」

　　哎呀！要死了！她這是什麼口氣……她怎麼又像以前那樣對他大小聲了？！

　　孟圓驚覺自己失言，連忙捂著口，兩個黑溜溜的大眼睛裡寫著驚恐，像是怕他把她給吃了一樣。

　　但是，他沒生氣耶！好神奇喔！他竟然沒發火，還一副開心的問她，

　　「你為什麼嘆氣？」

　　「我有嗎？」

　　「有，而且還嘆了十八次。」

　　「什麼你竟然這麼無聊，連我嘆幾次氣都在算！」

　　聞言，他皺起眉來。

　　哎呀！又該死了！她剛剛說了什麼孟圓馬上改口，「沒有啦！我是說，閻王您人真好，我只不過是您身邊的一個小嘍羅，每天只是張羅你吃穿，而您竟然這麼關心我，連我嘆幾次氣您都曉得，您真是好偉大，待我們這些小嘍羅真是好呀！」

　　看到他皺眉，孟圓的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成了狗腿一族，對他大鳴大放地吹捧著。

　　閻王沒空聽她說這些，他再問一次，「你為什麼嘆氣？」

　　「我……」眼睛溜溜轉，一看就知道她要說謊。

　　「你知道說謊的人在地府會受到什麼嚴懲嗎？」

　　「不知道……」她戒慎地望著他，怕自己又聽到什麼駭人聽聞的懲罰。

　　閻王看出她的恐懼，卻仍想嚇她，他一字一字的說︰「說謊的人要拔、舌、頭！」

　　「什麼！拔舌頭？」她驚呼，而且還連忙把手捂住口，真怕他會下令拔了她的舌頭。

　　「你放心，只要你說實話，我就不拔你的舌頭。」他給她口頭上的保證。

　　「可我若說了真話，我怕你會生氣！」

　　「呵呵！」閻王竟然笑了起來。

　　他這個時候笑是什麼意思？孟圓瞪著他看。

　　「你竟然也會怕我生氣了？」從她進地府以來，他就沒見過她怕他。「你別謙虛了。」他根本不信。

　　Θ Θ Θ

　　這些日子她沒爬到他頭上囂張，他就已經夠慶幸了，她千萬別如此看低自己。

　　「說吧！你想說什麼，儘管說就是，我答應你，不生氣。」他拍拍她的頭，像是在拍寵物一樣。

　　咦！莫非他真的把她當寵物養了？閻王楞住地看了看自己的乎，不明白剛剛自己怎麼會做出那種舉動。

　　「真的？你不生氣？」

　　「不騙你。」

　　「那你發願！」光是保證，孟圓還嫌不夠。「就說……說如果我說了，而你大發雷霆，那你就會遭天打雷劈，會不得好死。」怎麼樣？她待他夠好吧！還替他想誓詞呢！

　　「你很恨我呵！」

　　「我哪有？」她趕緊反駁，要不然待會兒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孟圓裝得一副很無辜的模樣，努力為自己澄清。

　　「你沒有？！你若沒有怎會想出這麼惡毒的誓詞要我發願？」真想一把掐死她，但她已經身在地府，掐她也只是浪費他的力氣，所以算了！

　　「說吧！你到底在煩什麼」要是能夠，他便幫她一把。

　　「嘻嘻……」

　　他聽見有人在奸笑！閻王瞪了她一眼。她笑？這是什麼意思？

　　「你很關心我呵！」

　　「關心你的大頭啦！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是聽你一直在我耳邊嘆氣，嘆得我心都煩了，所以才好心問你！」

　　他媽的！竟然說他關心她！閻王真想一掌劈死她。她不要把他的眼光想得那麼低行不行？

　　「你到底說不說？」他老羞成怒地吼她。

　　孟圓瑟縮一下。「好、好、好！我說、我說！你別吼我了行不行？」

　　什麼他對她很好？狗屁！每次都對她大吼大叫的，這樣哪叫做好！孟圓在心裡犯嘀咕，最後還是將空姐的事一一道來。

　　閻王這會兒才知道她是為了什麼事而心煩。她真無聊，別人的事她竟然如此掛心。

　　「喂！」很習慣地叫他，卻遭來一記白眼，孟圓連忙改口，「閻王大爺，怎麼樣？你發發慈悲，放他們小倆口一馬吧！反正你的女人這麼多，少她一個也不會怎麼樣，你就成全他們，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他們都死了，還成什麼眷屬！」閻王沒好氣地說。他心裡就是不爽他的女人心向著別的男人，這無關乎於愛，只關係著他的男人面子問題。「你說！我那裡比不上那個男人？」

　　「呃……」孟圓頓時傻眼。他怎麼問她這個問題？她又沒見遇那個男的說，更何況她對他閻王老爺的印象很差耶！她怕自己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呸、呸、呸！什麼狗嘴？她怎麼罵自己是狗呢？

　　孟圓皺著小臉一直呸，看得閻王龍心大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高興什麼，總之，她的動作取悅了他。

　　「行！我讓她同她男朋友一起投胎轉世。」隨手幫她一個忙，不是為了討她歡心，只是不想她在他跟前皺著眉頭嘆氣。閻王在心裡不斷的說服自己。「那你要怎麼感激我呢？」他隨口一問。

　　「什麼」要她感激他？他有沒有搞錯啊？要他放人的人不是她，是那個空姐耶！如果他要人感激，也該找空姐吧！

　　「我去叫空姐寫一張感謝狀給你，你覺得怎麼樣？」她連忙要跑出去，逃出生天羅！然而門就離她只有一步，卻仍硬生生的被逮了回來。「你想幹嘛？」

　　他距離她這麼近，會害她臉紅心跳、雙腳無力耶！還有，他幹嘛這麼看她？他該不會是對她有意思，所以決定用她來補空姐的位置吧？

　　不、不、不！她一定得想個法子來拒絕，她才不想當閻王妻，一輩子活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

　　但是，他那麼威權，只果他硬要留她下來，她有什麼能力抵抗他無邊的魅力跟權勢呢？

　　「你在想什麼幹嘛一直搖頭？」閻王大皺眉頭，懷疑她是不是偷吃禁藥，因為近來毒品盛行，一些吸毒喪命的人連進了陰曹地府也帶著毒品來。

　　這丫頭該不會是吃了禁藥都不曉得吧？他湊上前，一聞再聞。

　　哎呀！他幹嘛靠她這麼近！孟圓覺得心跳越來越失控。他最好離她遠一點啦！

　　「你沒吃藥。」她身上沒禁藥的味道。

　　「我頭好壯壯，幹嘛吃藥？」她啐他一句，覺得他才該吃藥，說個話莫名其妙的，她看頭腦有問題的人是他才對。

　　「說吧！你抓我回來幹嘛？」要求婚，免談；而且她也不當他的地下夫人。孟圓已經想好要怎麼拒絕他了，沒想到人家根本沒要她當他的女人，只是把抹布丟給她，要她把屋子打掃乾淨了再出去。

　　「你……」孟圓氣死了，因為這跟她想像的一點都不一樣。

　　好！算他狠，他們就日後走著瞧！

　　「孟圓、孟圓……我求求你！這事我只能找你幫忙了，我……」女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人都還沒開口，孟圓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了。「你是不是來求我幫你的忙，讓閻王讓你早日投胎？」

　　「是的！沒錯！」女人忙著點頭。她待在地府已經…已經…她試圖想算出她進地府的時間，但屈指一數，她竟然數不出她究竟已經待了多少時日，實在是因為她進來太久、太久的時間了。

　　「對不起，我想我沒辦法幫你……」

　　「為什麼！」女人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孟圓也覺得她很可憐，但是，自從她幫空姐的事傳出去後，近來找她幫忙的人是越來越多。

　　她覺得自己老是跟閻王搶女人，閻王雖然嘴裡不說，但從他的表情看來，他好像極不爽的樣子……

　　她很怕閻王將這些事全算到她頭上，所以漸漸的，她就不幫那些女人說情講項了。

　　「如果你真的想離開閻王，你應該自己去跟閻王說去。」

　　「可是我怕！」

　　「怕什麼」

　　「閻王很凶的！」

　　「哪有？」孟圓安慰女人，「他只是表面上裝得很凶，其實他人很好的，你看看我……」孟圓拍拍胸脯，女人真往她的胸博看過去。

　　她那裡扁扁的，有什麼好看的？女人不懂。

　　「你看我，我只是閻王身邊的一個小嘍羅，只負責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也不是什麼大角色，但我若去說情，只要有道理的，閻王都聽得進去，所以由此看來閻王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

　　「可我還是怕……」女人一副嬌弱模樣。

　　孟圓看了，火氣都大了起來。

　　他媽的！她怕？難道她以為去跟閻王面對面，就只有她一個人怕而已嗎？拜託！她也很怕好不好？

　　自己的事情不解決，一天到晚扮柔弱，像是風吹就會倒的模樣，看了真令人敗胃。真不知道閻王到底喜歡這種女人什麼地方？為什麼他看上眼的女人全是這副德行，一副怕事模樣，他的眼光就不能好一點嗎？

　　Θ Θ Θ

　　孟圓真的跑去問閻王。

　　閻王不知道她在氣什麼，只是反問她，「那種類型的女人有什麼不好？」

　　「她們沒什麼主見耶！」

　　「沒主見有什麼不好？」

　　「她們沒主見，那你們怎麼溝通？」他跟她們講話不會索然無味嗎？她問他，但他笑得邪邪的。

　　他的模樣看起來壞壞的，真討厭！他一定就是用這種表情去勾引那些良家婦女的。孟圓想到就有氣。

　　「我們不用言語溝通。」閻王壞壞的挖陷阱讓她往下跳。

　　他說話的口氣如此曖昧，孟圓果真是不懂迴避，還真問他，「那你們用什麼溝通？」

　　「用身體！」他笑著回答。

　　孟圓一聽，「轟」的一聲，像是有記悶雷打在腦門上，她頓時變得又羞又怒。

　　該死的！他怎麼跟她講這個！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她還沒嫁人耶！

　　「色郎！」她急急忙忙跑出去，所以沒聽見閻王朗朗笑開的聲音。

　　太好玩了！真不虧是他的小玩具。閻王好整以暇的回味著。

　　閻王在笑耶！而且還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在閻王身邊的人面面相覷，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真的是那個一向嚴峻著一張臉、不苟言笑的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