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六章

時光神殿中，瑞亞心神不寧，卻不得不面對宙斯的來訪。

兒子長大了。

不止一次，她看著自己身材高挑強健的幼子，心中發出如此感慨。曾經被她抱在懷裏，哭泣著送出去的宙斯，如今已經以三代神王的身份站在這裏，藍色的眸子裏沒有陰翳，神采飛揚，整個世界都好像為他閃閃發光，正像是她無數次期待的那樣。

瑞亞有些憂愁地問道：“宙斯，奧林匹斯山的傳聞是真的嗎？”

宙斯大大咧咧地坐在母神身邊，沒有遮掩地說道：“是真的，我和赫拉離婚了。”在瑞亞說出反對意見前，他委屈地說起自己的情況，“本來沒有這麽快，是赫拉當著我的面捏碎了神後神格。”

神後神格沒了？

瑞亞大吃一驚，“她怎麽會這麽做！”

一枚神後神格的價值高於主神神格，而且能輔助神王，赫拉擅自毀滅神後神格，只會讓奧林匹斯山少了一位站在宙斯身邊的威懾力！

見母神的註意力轉移到後果上，宙斯內心搖起勝利的旗幟。

宙斯黯然道：“母神，少了神後神格，估計沒有女神願意嫁給我了。”

瑞亞很有信心，安慰著離婚的兒子，“不會，你是神王，這世間的女神不會拒絕你，你要是看上了誰，直接搶婚就行了。”

宙斯露出笑容，腆著臉喊道：“母神。”

這一聲幾乎能甜到瑞亞的心裏，瑞亞的眼神越發慈愛起來，與他聊起了家常。宙斯很有耐心，有問必答，哪怕是提及禁足在時光神殿裏的記憶女神，宙斯也沒有去計較對方的罪責，表示一切任憑瑞亞做主。

要是記憶女神跑出去了，沒關系，再抓回來關好了。

這個世界，早已是他們兄弟的地盤。

“母神——”宙斯慢吞吞地說起自己的來意，“我缺少了一部分記憶，雖然只是短暫的半年時間，但是感覺遺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記憶女神有沒有辦法幫我恢覆。”

瑞亞的表情一僵。

恢覆記憶？宙斯的記憶都被哈迪斯打散了，從何而來恢覆？

“凡是都有平衡。”瑞亞用讓人生不起懷疑的語氣，鄭重地說出原因，“你之前失去了幾萬年的記憶，變回了最初的情況，我為了讓你恢覆記憶，不得不讓你付出一部分代價。”

宙斯若有所思，“你是說我半年的記憶之所以不見，是作為代價抵償了？”

瑞亞心下一虛，點頭不語。

宙斯拉住母神的手，爽朗地說道：“這樣很簡單啊，我拿一部分沒用的記憶去交換這段記憶，總能把失去的東西拿回來吧！”

瑞亞：“……”

差點忘了，自己的兒子最擅長投機取巧。

瑞亞一時找不到借口，拖拖拉拉的被兒子帶去找記憶女神。摩涅莫緒涅陰沈地擡頭，看見自己的舊情人光鮮亮麗地站在瑞亞身邊，即使是被她註視，依舊宛若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笑著說道：“摩涅莫緒涅，最近生活得還好嗎？”

摩涅莫緒涅很想說不好，但是話沒說出口，就被咽下。

“很好。”

“我有事情找你，希望你能幫忙。”

宙斯看出她的不情願，好似無意地說道：“阿波羅最近對文藝很有興趣，想要設立九位繆斯女神為他的附屬神靈，掌管文藝。”

瑞亞也欣慰地說道：“這是好事，附屬神靈最少也是三級神。”

原本的九位繆斯是守護赫利孔山泉水的水仙，縱然血脈高貴，是二代女神摩涅莫緒涅與神王宙斯的女兒，也改變不了她們一出生便是低神一等的水仙的事實。

摩涅莫緒涅的目光閃爍，想到自己和眼前這個男神的九個女兒。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時光流轉，即使是諸神也會被時光魔力覆蓋，有的淡忘了，有的反而深刻了。

“你想要做什麽？”她妥協了，“我的神力已經沒有當初那麽強大了。”

宙斯說道：“替我找回丟失了的記憶。”

摩涅莫緒涅聽到這麽簡單，心下一鬆，可是眼神瞥到瑞亞的表情，她突然一悚，掩去了自己的信心，垂下頭顱說道：“我……得試試，不一定能成功。”

宙斯對這個答案很滿意，“我過幾天來找你，你恢覆一下神力。”

達成目的後，他找個理由就與母神告別了。

沒有了宙斯後，神殿裏只剩下瑞亞與摩涅莫緒涅。兩位地位懸殊的女神皆靜默，直到瑞亞打破了這場無聲的寂靜，“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恢覆這段記憶，你有沒有辦法改變他的想法。”

摩涅莫緒涅捏著裙角，艱澀地說道：“改變一個人的記憶，不難，改變一個神靈的記憶，我做不到。”

瑞亞溫和高貴地走到她的跟前。

“你能做得到，我相信你，我親愛的姐姐。”

如果你做不到，當初又怎麽可能是十二主神之一，連克洛諾斯都忌憚三分。

在瑞亞神秘莫測的時光神力下，摩涅莫緒涅的身體顫抖。

最終，她做出決定：“是，我能。”

大地之下，冥府。

睡神修普諾斯匯報凡間的消息，不著痕跡的在其中多說了幾句宙斯的行蹤。哈迪斯得知宙斯隔三差五去瑞亞的神殿後，淡淡地說道：“總是犯這樣的錯誤，他什麽時候才會得到教訓。”

信任不是一種錯誤，錯誤的是沒有看清楚對方想要的是什麽。

瑞亞要的不止是宙斯過得好，還要宙斯的王權穩定。而宙斯離婚的這件事情無疑是觸動了瑞亞最敏感的一根弦，記起了歷代神王的共同之處——他們與妻子都鬧翻了，妻子不顧預言，做出讓對方後悔一輩子的事情。

修普諾斯咀嚼著陛下的這句話，眼神驚訝，“瑞亞女神要對宙斯不利？”

哈迪斯拿起公務堵住了他的好奇心。

修普諾斯的臉色繃不住，憂傷地用詠嘆調說道：“陛下啊……”

哈迪斯說道：“不要去瑞亞那裏探尋情報，你要是被卷進去，我不會幫你。”

修普諾斯聳肩。

陛下果然和以前不同了，對瑞亞都不再用母神稱呼了。

幾日之後，宙斯把奧林匹斯山整頓了一遍，壓下流言蜚語，將神後神殿毫不留情地拆得一幹二凈，只剩下一片空地。要說他對赫拉不氣憤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一心想把神後神格給哈迪斯，讓哈迪斯成為自己的神後，震驚三界，可是事實告訴他——他未來可能會變成冥後。

這真是一個淒涼的故事轉折。

宙斯盯著自己手上漆黑的冥後神格，露齒一笑，牙齒雪白而猙獰。

誰敢再動最後一個希望，他絕對拼命！

帶著對失憶期間事情的好奇，宙斯愉快地放下奧林匹斯山的事情，動身去找記憶女神。記憶女神和他想象中一樣膽小，他捏著繆斯女神這個軟肋，不愁摩涅莫緒涅不幫忙。

這就是女神的通病，心軟得厲害，極端的時候又格外可怕。

宙斯自以為掌握了摩涅莫緒涅，需要觸碰記憶的時候，眼神警告了一下，就閉上眼睛，等待摩涅莫緒涅的神力替他恢覆記憶。

摩涅莫緒涅苦澀一笑，力量傾瀉而出。

對不起了，宙斯。

比起能幫助女兒的宙斯，摩涅莫緒涅更需要的是瑞亞的“關照”。要怪就怪宙斯把她禁足在時光神殿，換做奧林匹斯山，她肯定不會同意瑞亞的脅迫。

修改記憶之前，摩涅莫緒涅不得不去看宙斯的一部分記憶。

然後她的內心扭曲了。

宙斯這個花心大色鬼，竟然愛上了他的哥哥！

活該被赫拉甩啊！

她不吭聲地修改宙斯的記憶，按照瑞亞的命令，她需要編織一段虛假的記憶，填塞空缺的半年。首先讓宙斯和哈迪斯保持平淡的兄弟關系，其次是蘇醒對赫拉的喜歡和愛意，讓宙斯重新對赫拉產生好感。

宙斯的實力非常強橫，摩涅莫緒涅大汗淋漓才修改到這一步。

一定要扭轉宙斯的性取向。

瑞亞猶豫片刻，又說了一句：“或者讓宙斯對你恢覆舊情也可以。”把摩涅莫緒涅拉到同一條船不保險，最好讓她與自己的利益相同。

話音落下，摩涅莫緒涅的臉色難看，卻沒說什麽，準備去修改。

突然，她的手被抓住。

打破隱身的狀態，黑發的冥神出現在時光女神的宮殿，四周的溫度隨之降低，幽冥的寒氣覆蓋了光滑的地面。哈迪斯站在摩涅莫緒涅眼前，瞳孔冰冷淡漠，“適可而止。”

他這句話是對瑞亞說的。

瑞亞眼眶一紅，姿態沒有那麽強勢，“我還不是為了宙斯，宙斯一直要拿回記憶，我沒辦法告訴他實情，就只能用這種方法來彌補了。”

她的眼淚向來是對付哈迪斯的武器，然而這一次卻失去了效果。

哈迪斯不為所動，“宙斯是神王，不是你的傀儡。”

三大域主的尊嚴不容瑞亞踐踏！

揮開摩涅莫緒涅的手，哈迪斯強行停止這些亂七八糟的記憶進入宙斯腦海裏。宙斯也要為自己的信任付出代價，因為哈迪斯沒有辦法去把前面的記憶扭轉回來。

冷冷地看了摩涅莫緒涅和瑞亞一眼，哈迪斯帶著宙斯走了。

“不要讓我對你更加失望，瑞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