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經過長程的飛行，他們終於平安抵達澳洲雪梨機場，這時裘莉與所有空服員已在機艙門口就定位，準備送旅客下機。

　　就當所有人匆忙提著行李往機艙門移動時，事情發生了……

　　「你這小鬼！幹什麼你！」

　　人群中響起拔尖的女聲，緊接著就聽見一道清脆的巳掌聲。

　　裘莉聽到聲音，趕緊與薇安穿越人群，到達聲源。

　　只見關惠珊氣急敗壞的瞪著小婷，而小婷的瞼上紅腫了大片，正撲進媽媽的懷裡哭泣著。

　　「對不起，請問發生了什麼事？」裘莉一開口就先道歉。

　　「小鬼居然踩髒我的高跟鞋！你知不知道這雙鞋有多貴？要好幾萬啊！」關惠珊指著左腳高跟鞋上的一小塊黑印，憤怒地主貝罵。

　　「阿姨，我不是故意踩到那位阿姨的腳，我是幫媽咪拿東西，不小心退後一步才會踩到的。」小婷邊哭邊解釋。

　　「小孩子不是故意的，你幹嘛動手打人啊！」小婷的母親心疼地撫摸著小婷紅腫的臉蛋。

　　「是啊！不是故意的，弄壞了鞋子你賠得起嗎？」關惠珊輕蔑的說道。

　　事實上，她正一肚子鳥氣無處發。她從沒有這麼窩囊過，除了被男人拒絕，連刁難空服員都被男人阻擾，這叫她怎麼嚥得下這口氣？現下正好有個藉口可以發洩。

　　「不過髒了一小塊，用面紙擦一擦就好了，你怎麼打人！」小婷的母親蹙眉道，沒想到這趟旅行還沒開始，就遇上這麼不可理喻的人。

　　「說這什麼話！鞋子髒了擦一下應該可以，但如果沾到擦不掉的東西怎麼辦？」關惠珊態度強硬，就是不肯承認自己小題大作。

　　現在是怎樣啊！為什麼她一定要這麼機車？裘莉看得額上冒出三條線，再看看週遭的旅客，除了坐在原位的班尼，和一些看熱鬧的人，大多數的旅客都已經下機。

　　「你不擦怎麼知道擦不掉？」小婷的母親說道。

　　「誰擦？你嗎？」反正她是不會自己動手的。關惠珊擺出高傲的態度。

　　「誰都不用幫她擦！」班尼板著臉，用清楚的中文喝道。

　　「呃……」他的出聲，讓所有人一愣。

　　「你，要不要下飛機？」他瞪著她道。

　　「我……要啊！」關惠珊被他冷冽的氣勢嚇到，訥訥的說道。

　　「那就快滾，不要擋住別人做事！」班尼不客氣的趕人。

　　「你、你憑什麼叫我滾！你誰啊！」隱忍太久，關惠珊終於壓下心中的懼意，開口反問。

　　開什麼玩笑，不過長得好看而已，憑什麼她要被他凶巴巴的罵！

　　「相信我，我絕對有資格要你滾！」班尼冷聲道，決定要將她列入拒絕往來的名單上，日光不需要這麼惡質的旅客，來增加搭乘率。

　　「你……」

　　「你，送她下機！」班尼指著裘莉命令了道。

　　她不該趕旅客下飛機的，但他強悍的氣勢，硬是讓裘莉無法抗拒。

　　「小……小姐，請你……」

　　「關小姐，請你下機準備出關。」逮著機會，薇安當然不會放過，立刻替裘莉開口趕人。

　　「你們……我可是這班機的旅客，你們居然敢趕我下飛機？」關惠珊不敢相信現在的情況。

　　感受到所有人冷淡的眼光，關惠珊雖然十分氣憤，卻又無法發作，只能忿忿的丟下一句……

　　「好……很好……你們居然趕我下飛機，我會跟你們上司投訴的！」說完，她就推開眾人，跺腳離開了。

　　其他旅客見沒有好戲可看，也紛紛離開，只剩下裘莉、薇安、班尼還有小婷母女。

　　「先生，謝謝你幫忙解圍。」小婷的母親衷心感謝。「小婷，跟叔叔道謝。」

　　「叔叔，謝謝你。」小婷聽話的開口道，聲音裡已沒有哭音，眼眶也不再含淚。

　　「小婷，痛不痛？要不要阿姨拿冰塊給你敷？」裘莉蹲下身子與她平視。

　　「嗯！」小婷點點頭。

　　「那你在這裡等一下。」

　　裘莉立刻去準備室，用方巾包了一些冰塊，等她再出來時，班尼已經不見了。

　　「小婷來，這很冰哦！」她蹲下身，將方巾輕放在她臉頰上。

　　唉，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雖說那女人的態度很欠扁，但趕人下飛機就實在…！

　　想她一定會告上日光的投訴部門，到時她和薇安沒被Fire

　　才怪！！可是，那又怎樣呢？事情都發生了。想歸想，在面對小婷時，她的臉色並沒有透露半點心思。

　　「阿姨，謝謝你。」小婷有禮貌地道謝。

　　「不客氣。」

　　「薇安，那位先生呢？」裘莉抬頭道。

　　「他走啦！走得很匆忙。」薇安聳肩道。

　　「不好意思，我們也該出關了，不好一直耽誤你們的時間。」小婷的母親略感抱歉道。

　　「哪裡的話，小婷沒什麼事才好。」裘莉笑道。

　　「小婷，跟阿姨說再見。」

　　「阿姨，再見。」小婷聽話的說道。

　　「小婷再見，祝你們在澳洲玩的開心哦！」裘莉揮手向她道再見。

　　見她們走出機艙，薇安鬆口氣道：「呼……終於送走所有人了。」

　　「對呀！快工作吧！我們快點整理好，才有時間休息啊！」裘莉開始收拾被旅客弄亂的座位。

　　「說的也是。」先工作要緊，有話晚點再說。

　　出了機艙，班尼辦理好出關手續，就直接往日光航空公司的櫃檯走，除了與公司的人員會合之外，還打算處理一件事。

　　意料中的，他遠遠就看到那件「事」，正在櫃檯前大鬧。

　　「你們是什麼航空公司！居然讓空服員趕我下飛機？」關惠珊氣呼呼的在櫃檯拍桌抗議。

　　「什麼？小姐，我們公司不會發生這種事的，您確定嗎？」其中一名金髮的地勤人員驚訝地問道。

　　「廢話！沒有我會來跟你們說嗎？算了，跟你們說沒用，叫你們主管出來！」關惠珊再度拍桌。

　　「有本事你跟我說好了！」班尼冷冷的出聲道。

　　「又是你！」關惠珊表情錯愕。

　　「是我。」班尼來到櫃檯，用著不容忽視的語氣道：「把剛才抵達澳洲J3OS班機的旅客名單給我。」

　　「先生，我……我們不能這麼做。」他突兀的要求讓地勤人員傻眼。

　　「那叫可以負責這事的人出來。」班尼拿下墨鏡命令道。

　　「什麼事？怎麼這麼吵？」櫃檯後的門突然由裡打開，日光航空澳洲地區副理麥克從裡面走出來。

　　「麥克。」班尼定定的看著他道。

　　麥克抬眼看著他，下一秒，突然爆出聲。

　　「總裁，您回來了！」

　　公司高層都知道總裁今天會從台灣回澳洲，但不知是搭何班班機。而他一直待在這裡，就是為了迎接他。

　　「什麼？總裁？」關惠珊的表情不只錯愕，還有更多的驚訝。

　　「把剛才抵達澳洲J3OS班機的旅客名單給我。」班尼沒多看關惠珊一眼！面無表情地向麥克命令。

　　「是。」麥克趕緊翻找旅客名單遞給他。

　　班尼接過之後，直接翻看豪華經濟艙的名單。

　　看著他的動作，關惠珊不明所以地心驚起來。

　　「麥克，看清楚這位關惠珊小姐的臉，然後向所有據點發佈消息，以後拒絕讓她搭乘日光的班機。」一查到她的名字，班尼馬上下達命令。

　　「是。」麥克沒敢多問，馬上點頭答應。

　　「你不能這麼做！」關惠珊無法置信地大聲抗議。

　　「我說過，我有權這麼做。」班尼冷冷地瞪著她。

　　「你……你不怕我向媒體發佈消息嗎？說你們不懂善待顧客。」關惠珊壓下心慌，試圖威脅他。

　　「你盡可以向媒體發佈消息，最好有本事向全球發佈。我們日光不需要一個惡質的旅客來增加載客率。」班尼冷冽的說完，便繞過櫃台走進門裡，不再理會她在後頭氣得跳腳。

　　「總裁，您還有什麼指示？」麥克連忙跟著進門，他知道總裁一定有事還沒一父交完。

　　「3O5班機上，有位名叫裘莉的空服員，對於旅客的刁難處理得很好，值得獎勵，你自己看著辦。」班尼回頭道，關於獎勵的部分，他並不想插手太多。

　　「是，我知道了。」

　　「我不在的這段期間，公司有沒有什麼事？」離開澳洲一星期，雖然他每天都和總公司有聯絡，但他還是想聽聽底下的人說什麼。

　　「公司的狀況一切正常。」

　　他點點頭後，又繼續問道：「下半年度的訂位情況，還有旅客意見書，整理得如何？」

　　「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麥克必恭必敬的答道。

　　「那我等著看。」

　　「是。」

　　「沒什麼事，我回公司了。」班尼不再多作停留。

　　「是，我讓人過來接您。」麥克恭敬道。

　　整理完機艙內部，裘莉才與薇安拖著小行李，準備到機場外的旅館CheCkifl，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等有精神再來小逛一下雪梨。

　　「哎哎哎！裘莉，你覺不覺得班尼酷哥說起話來很強硬？尤其是在教訓那女人的時候，氣勢很嚇人耶！」薇安悶了很久，還是忍不住拉著她講。

　　「是啊！他的氣勢嚇人，不過，真正嚇人的不是他，而是我們吧，別忘了，我們的身份是空服員，居然聽從一個不相干的男人的話，把客人趕出機艙，你不覺得這才是我們應該討論的事嗎？」裘莉還在想要不要先寫辭呈哩。

　　「也對，以那個女人的機車程度，要是沒投訴我們才有鬼咧！不過，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們還能怎樣？了不起換一家航空公司待啊！怕她啊！」薇安聳肩道，神情完全是一派的輕鬆，沒有快被Fire 掉的擔憂。

　　「是啊！就怕我們的事跡在同業間傳開來，我們連想換一家航空公司的機會都沒有。」想想，她也直一夠大膽的，居然同意把人趕下飛機。裘莉其實沒有後悔，只覺得好笑。

　　「沒差啊！不了嫁作人婦，洗手做羹湯！」薇安看得很開。

　　「對啊，你洗手做羹湯啊，那我呢？可憐……快變中游了。」裘莉故意裝出哀怨狀。有對象的人就是不一樣，不用為了飯碗擔心啊！

　　「什麼中游？」

　　「大姊，中華民國失業遊民的一員啊！」嘖！連這都不懂。

　　「失業遊民？不想變失業遊民還不簡單，快點找張長期飯票巴上去不就得了？你看，放眼機場，多的是帥哥，快點挑一個吧！咦？那不是……」薇安說笑似的指著機場入境處，突然頓住。

　　「怎麼了？」裘莉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只見方才在機上遇到的班尼酷哥從另一頭出現，身邊還跟著幾個人，其中一個是她們都認識的日光航空澳洲地區副理麥克。

　　「天啊！他怎麼會跟這邊的大頭在一起？」薇安驚訝的掩嘴道。

　　看著他們往出口走去，那個班尼酷哥快上車了，薇安趕緊拉著裘莉也往出口走。才一出門口，就看見麥克又是鞠躬又是答禮的幫他開門，嘴裡還說著話。

　　「總裁，您慢走。」

　　「總裁？」她有沒有聽錯啊？麥克口中叫著總裁，難道……他不是跟公司的總裁同名同姓，而是「他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薇安嚇到了。

　　總裁？裘莉也是整個人傻在當場，就連車子離開了，副理麥克也走回機場，她都還杵在那兒。

　　「姊妹，你有沒有聽到麥克說的話？真沒想到他竟然是我們總裁呢！難怪名字一模一樣。」薇安萬般肯定地邊走邊道，因為世上除了頂頭上司，再也沒有人可以讓平常跛不拉嘰的副理鞠躬哈腰了。

　　還在驚愕中的裘莉根本答不出話來。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是總裁呢？

　　「姊妹？姊妹？回魂哦……」她真的傻啦？從知道班尼酷哥是公司總裁之後，她就沒再說過話了耶。

　　「嘎？」裘莉像突然回神般的看著她。

　　「姊妹，你剛在想什麼？就算知道班尼酷哥是我們的大老闆，你也用不著傻這麼久吧！」薇安看看手錶，算算，她大概發呆快十分鐘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我們公司的大老闆，怎麼會來坐經濟艙呢？」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那些在上位的人不都該坐頭等艙嗎？

　　「對呀！我也覺得神奇，他到底為什麼要坐經濟艙？不會是公司快倒了吧？」薇安第一個想到的是公司經營有了問題。

　　「神經啊！這怎麼可能？航空公司這麼大，你以為說倒就可以倒啊！」裘莉壓根不信，況且她看過雜誌報導，日光可是全球稅後淨利最多的航空公司。

　　「那倒也是。」薇安想想也同意她的說法。「那他來坐經濟艙，不會是來視察我們工作的情形吧？」

　　「呃……應該是這樣沒錯。」想不出比這個更合理的答案了。裘莉表情有些不自在，想到整個旅程都有人在注意著自已一舉一動，就覺得怪怪的。

　　「嘖！真恐怖，沒想到我們公司的大老闆，會紆夢降貴的跑來坐經濟艙，我工作這麼久，還沒聽說過有這種事呢！」薇安覺得不可思議。

　　「我也沒聽說過啊！」

　　「咦，等一下，如果班尼酷哥真的是來視察我們工作的情形，那我們根本不用擔心會被Fire掉嘛！」薇安突然想到。

　　「啊？」她在說什麼？裘莉還反應不過來。

　　「我說，我們根本不用擔心被Fire掉。你想想，趕人下飛機是大老闆的意思，我們只是遵從而已，怎麼可能會受罰？再說，我一直覺得大老闆對你頗有好感呢！恭喜啊！被這麼大的金主看上。」薇安話題繞來繞去，又繞到她身上。

　　「拜託！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這樣也能扯。裘莉哭笑不得的說道。

　　「我才沒有胡說，你看著好了，大老闆一定會再出現的。」薇安自信滿滿的說道。

　　「我要真信你才怪！」再說她們只在這裡待三天，能有什麼機會？裘莉還是不想抱任何期望，以免失望太大。

　　「好啊！你可以不信啊，要是大老闆真的出現，就叫我仙姑吧！」她向來相信緣分到了，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是啊！要是他真的出現，不要說仙姑，要我叫你姑奶奶都行。」裘莉敷衍似的回道。

　　對愛情，她向來是被動的，更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鍾情，雖然她的確對他印象深刻，見到他的笑容也會心跳加速，但她相信，再過幾天，所有的情緒都會消失。

　　「這可是你說的。」

　　日光航空總裁辦公室──

　　班尼正與俄羅斯代表簽署飛航協定。

　　「列特先生，三年七千萬美元的權利金，實在太少了，我國政府希望提高到三年一億美元。」滿頭銀髮的俄羅斯代表諾斯基，完全是以低姿態在跟他談判，就怕一不小心惹惱了大金主。

　　「諾斯基先生，在我來看，這個價碼已經很優渥了。

　　我想你應該很清楚貴國的政經形勢，再加上觀光業還不夠發達，我們的合作等於讓俄羅斯多了一條客源。而這條客源所帶動的經濟效益有多少，你算過沒有？」班尼雙手交握，態度輕鬆，但語氣裡仍帶著一絲強硬。

　　「這、這我很清楚，但是……諾斯基的額上冒汗，但還是想再多爭取一些權利金。

　　「諾斯基先生，我看你好像還不能決定的樣子，不如我們的討論先到這裡。這是我對貴國所做的環境評估，你可以帶回去看看，若你覺得報告有錯誤，歡迎指正，若不滿意我所開的價碼，你也可以取消合作。」不讓他再有開口漲價的機會，班尼揚起自信的笑容起身，準備送客。

　　「列特先生，請等一等！就照你開出的條件，三年七千萬美元的權利金吧。」諾斯基趕忙開口。對方很清楚他們的底限在哪兒，所以也只能答應他的條件。

　　「那麼，我們簽約吧！」如他所料，一切定案。班尼再度落坐，從桌上的文件中抽出合約，眼底閃著勝利的光芒。

　　諾斯基頹然地翻看早已看過好幾次的合約，末了，才掏出鋼筆在最後一頁簽下自己的名字。

　　「合作愉快。」班尼伸手與他握手。

　　「合作愉快。」諾斯基勉強揚起笑容道。

　　「為慶祝我們的合作，請諾斯基先生務必給我個面子，一塊到奧麗用餐吧！我已經請秘書訂好位子了。」抬頭看向牆上的時鐘，跟他預定的時間差不多，剛好是用餐時間。

　　「那我就不客氣了，列特先生。」

　　「這邊請。」

　　班尼與諾斯基一起走出公司，由司機載著兩人來到著名的法式餐廳奧麗們口。就在他走下車時，一名意想不到的人竟在他眼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