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不舉
大吳人崇尚美,無論男子還是女子,只要是美人,通常都會被特別對待。
莫小荷摸了摸自己的臉,她深有體會,例如排隊買東西,有人主動相讓,起初,她對此很不適應,總是琢磨著,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她以為對方有所求,等買完了東西,發現給她讓位置的人早就走了。
還有一次,莫小荷在鎮上買了不少東西,拎著有半人高的包袱回村,錯過回村的牛車,只得靠兩條腿走路,途中有一輛馬車停在她身側,從車內出來個小丫鬟,招呼她上車。
車內坐著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姐,去府城探親,二人明明不順路,卻非要送她一程。
幾次三番的經歷,讓莫小荷在又一次被照顧後,忍不住問出口,記得當時那位小姐回答的很淡然,「大體是你的長相格外順眼吧!」
長的好看,竟然能成為被幫助的一個理所當然的理由,也難自家夫君因長相被非議,同樣出銀子買東西,還得遭受白眼。
大吳人嗜美成癡,徐雁回到甜水村露臉,當即引發轟動,男女老少,無不為之癡狂,對比起來,性別似乎不是那麼重要了。
在大越,官員好男風被御史申飭,丟官不說,主要是丟臉,被人當成亂了倫理綱常的怪物,反觀大吳,只要那人長得美,就會被理解,百姓們對美人,多了耐心和寬容。
知府能看上青稞,徐鐵頭怎麼就不能有點特殊癖好?心中一旦埋下懷疑的種子,她就抑制不住這種想法,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抹了一把冷汗。
「小倌館?」
顧崢以為自己聽錯了,低聲重複一遍,他面無表情,可若是仔細看,就在某個瞬間,他手抖了一下,串上樹枝的魚差點丟到地上。
一時間,顧崢心中百轉千回。自家娘子怎麼有這樣的想法?還是說,莫大丫背地裡說了什麼?
莫小荷蹲下身子,全神貫注盯著夫君的眼睛,反正,天塌下來,他也不會有什麼表情,唯一能洩露情緒的,只有眼神。
「咱們從大越京都回來,每個城池都有那麼兩三家的。」
莫小荷指著的就是小倌館,據說二十幾年以前,大吳向大越俯首稱臣,兩國曾經頒布一系列的政策,互通貿易,並且減免了曾經高昂的賦稅。
一來二去,商人發現走貨有利可圖,南北都有各自的出產,賦稅降低後,成本跟著下降,以前對於百姓們高不可攀的他國貨物,也就不再稀奇。
大越沒有出台律法禁止開設小倌館,那些有錢的人家的老爺,要什麼女子都有,就不新鮮了,開始尋找新花樣,玩弄美少年。
「娘子,你是不是聽到風言風語了?」
燈籠下,顧崢怔怔地盯著燃燒的篝火,無意識地用手揉了揉額角,他覺得這個話題有點怪異,怕是她誤會了什麼。
莫小荷心裡咯登一下,都是她自己的猜測,怎麼會是風言風語,莫不是夫君知道?若如此,他怎麼敢撮合堂姐和徐鐵頭,難道那人男女通吃?
想到此,莫小荷在風中凌亂,整個人都不好了!
顧崢看娘子神色有異,同樣認定是莫大丫說了不該說的,他皺眉,但凡莫大丫有點眼色,不要總纏著自家娘子,他也不會想找人打發了她。
夫妻二人誰也沒有言語,以至於期待的紅薯和烤魚,莫小荷都沒吃出什麼滋味。
見娘子情緒低落,顧崢面上不顯,心裡卻有點著急,他笨嘴拙舌,若幫著徐鐵頭解釋,讓她誤會更深怎麼辦?
昨夜兩個人纏綿悱惻,今日卻悄無聲息,莫小荷渾身發冷,往顧崢懷裡縮,枕著他的手臂,把臉貼在他的胸口。
顧崢呼吸急促,莫小荷軟軟的身子,帶著沐浴後的馨香味,柔嫩的小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撩撥得他著了火。
老郎中說過,女子有孕的前三個月不能行房,昨夜已經夠荒唐,他腦海中繃起一根弦,看來明日要多做活兒,消磨一下過剩的精力。
黑暗中,莫小荷的睫毛忽閃忽閃,就好像蝴蝶的羽翼,翩然飛起,冰冷的身體,在顧崢的溫暖下,逐漸有了溫度,緊緊貼合的軀體,讓她能輕而易舉地感受到他的反應。
「夫君,倒不是我懷疑徐大哥。」
莫小荷良心發現,決定說清楚,不讓堂姐背鍋,她心裡裝不住事,總得問問夫君才安心,「我聽說有過床笫之事的男子,會上癮的,徐大哥他不去花樓,由不得我不多想。」
男尊女卑,鏢師們長期在外奔走,找花樓的姐兒春風一度,再正常不過了,徐鐵頭被戴綠帽子,和他娘子和離,孤身一人,又不是拖家帶口,更不用被束縛。
「不找女子,也有自己的法子紓解。」
顧崢哭笑不得,娘子胡思亂想,思想果然異於常人,他抓住她的手,嗓音有著好聽的沙啞,「就是你昨天那樣,總歸是要靠手。」
莫小荷的臉頰開始發燒,她總是覺得自己臉皮足夠厚,在男女那點事上,她又羞澀的不行,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一孕傻三年,她還要缺心眼到什麼時候?
「再說,你的邏輯不成立。」
顧崢察覺到娘子的羞澀,把她摟得更緊,聲音輕快,含著那麼點笑意,「一個男子的娘子給他戴綠帽子,而他又長期不找女人,被人知道,首先懷疑的,應該是這個男人行不行吧?」
畢竟,世道對女子更苛刻,名節有時候比命還重要,他娘子冒著風險找姘頭,在罵那婦人水性楊花,恬不知恥的時候,也會想想,是不是她的男人那方面有問題,以至於不能滿足她。
莫小荷聽後,敲敲頭,果然是她思維有問題,轉念一想,她臉都綠了,隨手一抓,不顧自家夫君的悶哼,驚慌地追問道,「徐鐵頭不是真的不行吧,那我堂姐怎麼辦?」
遇見李二那人渣就夠倒霉的,幾乎毀半生,萬一再遇見個不舉的,等於守活寡。
莫小荷看出來,莫大丫其實對徐鐵頭不是沒情意,正因為受過傷害,所以才更小心翼翼了。
二人來家裡,同進同出,不避嫌,若說沒有什麼,她也不會相信。
「不會有問題,安心。」
顧崢額角上青筋跳了跳,強迫自己清醒,忍著把她壓在身下的衝動,咬牙從口中擠出幾個字。
天知道,他為什麼要和自家娘子在床上討論其餘男子是不是不舉的問題!
唯一一次多管閒事,後遺症強烈,顧崢告誡自己,是他做的不夠妥當。
「可是夫君,你怎麼知道他就行呢?」
莫小荷打破砂鍋問到底,鍥而不捨,她倒不是懷疑什麼,而不舉涉及男子的自尊,就算是,也不會說出來吧?
顧崢:「……」
深呼吸,再深呼吸,顧崢無語,他側過頭,黑暗中,莫小荷的水眸熠熠生輝,白日稍微有些浮腫的唇,也逐漸的消退了。
「娘子,你不睏嗎?」
顧崢幽幽地問出口。
「不睏,也不累,我有點吃多了,所以精神著。」
莫小荷還不等說完,就被顧崢一個轉身壓在身下,接著,唇瓣濕潤,如春風化雨,讓她不自覺嚶嚀出聲。
「那我們就做點什麼,消消食。」
顧崢說完,伸出一隻手臂,也不用看,後背似乎是長了眼睛一般,拉下床帳的綁帶,紗帳低垂,隔絕了一方小天地的旖旎。
次日,毫無疑問,莫小荷又起來晚了,她在床上翻滾一圈兒,恨恨地想,有個體力好的夫君,太難伺候啊!
經驗越多,顧崢漸入佳境,在娘子面前,他的自制力全部餵狗,只有一個辦法,分床,他決定晚上抱著被子,就睡在床邊的空地上。
二月二李秀大婚,莫小荷和堂姐約去添妝,順便說些姐妹間的私密話。
一夜之間,天氣回暖,陽光溫和,並不刺眼,天空中漂浮著白色的雲朵,彷彿前幾日接連的陰雨天都是幻覺。
「小荷,這幅耳墜你留著,我有準備。」
莫大丫感動於堂妹的體貼,無時無刻不照顧她的臉面,但是她不能總心安理得的接受,以前做過錯事,說起來,她差點自作聰明亂點鴛鴦譜,鰥夫員外,連顧崢一條胳膊都比不上,多虧親事沒成,不然她會自責一輩子!
「我的嫁妝找回來一部分,徐大哥又給我銀子,我想著萬一小秀要跟著林秀才南下,帶太多東西不方便,就添銀兩好了。」
說著,莫大丫從繡袋掏出一個小荷包,裡面只有薄薄的一張紙,是她準備的五十兩銀票。
在她差點被毒害,昏迷的日子,李秀曾經照看她幾日,還有文氏一家,雖然是看小荷的面子,仍舊對她有恩。
莫大丫還想出更多,她能出的起,但轉念一想,或許給的多了,李家不會收,反而有負擔。
「也好,還是堂姐想的周到。」
給銀子是最實在不過的了,但是莫小荷卻不能那麼做,她和李秀關係好,要準備的添妝,還得表達自己的心意。
赤金紅寶石的頭面,價值不菲,有缺銀子的一天,紅寶石典當,金子絞了就能用。
李秀要成親,家裡忙亂,村裡相熟的左鄰右舍得到消息,來鎮上湊熱鬧,院子站著幾個人,正在和大舅李大壯說話,很是熱絡。
傷筋動骨一百天,李大壯腿還沒好利索,雖不能長時間站立,卻能拄著拐如廁,不用文氏一直在身邊照顧。
「大丫,小荷,你們來了啊,秀兒在屋裡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有個秀才女婿,李大壯面上有光,關鍵是林家人厚道,林秀才心有成算,又不迂腐,對自家閨女一百個好,是一門打著燈籠難找的好親事。
莫大丫想著自家堂妹和李秀才是正經親戚,見面肯定有許多話說,她尋個借口,到灶間幫文氏蒸饅頭,鄉親們來了,總要招待一頓飯食。
莫小荷進門的時候,李秀正坐在梳妝台前,盯著臉上突然冒出的小痘子發呆,見她進門,趕緊起身。
「不愧是要當新嫁娘的人,氣色就是好啊。」
莫小荷也不見外,四處看看,屋內被重新佈置過,幾樣擺件都被換成喜慶的顏色。床頭放著一扇百子圖的屏風,讓她一臉黑線,這誰送的?未免太心急了些。
「是大哥,早就買好的,又不好當嫁妝送過去。」
李秀紅了臉,扭扭捏捏,莫小荷見她沒有之前的惶恐,就放了心,她很識相,沒有提那件事。
「小荷,我,我還是處子之身!」
李秀說著,眼眶紅了,雖然經歷過那麼噁心的事,老天卻讓她保留了最後一點尊嚴,這樣,她能把完整的自己,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