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顏羲和不願被那些獄卒觸碰身體，自己快步向牢房中走去，可是當到了牢房門口時，卻仍然被打開門的獄卒一把推了進去，撲到在地上。

　　顏羲和坐起身子，揉了揉剛剛撐在地上有些疼痛的手腕，還沒等她抬起頭，就有一個身影撲到了她的身前，「你們在燕京到底做了什麼？要連累我跟母親與你們一同下獄，受這般非人的苦罪！」顧凌霜形容狼狽，面色猙獰的大聲喊著。

　　「有人針對將軍，並非是我們做了什麼，妹妹不必擔心，熬過這一陣子應該就會沒事了。」顏羲和站起身來一邊向牢房裡邊走去，一邊平靜的回答。

　　她抬起頭向坐在角落裡發呆的老夫人看去，見她雖然神智不是很清醒的樣子，但好在沒有發瘋，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心中頓時鬆了口氣，老年癡呆症患者要是上來瘋勁不知道會做出些什麼，這裡的獄卒哪裡會容忍她呢！

　　「你們沒做什麼，我們為什麼會這樣！你不用騙我，如果不是你們犯了什麼大罪，我們堂堂鎮國將軍府怎麼會被抄家下獄！我們都會死的…嗚嗚…」顧凌霜不管不顧的繼續大聲哭喊著。

　　顧凌霜比顏羲和她們早下獄，朝廷的旨意剛剛下來，她同老夫人便被抓拿下獄，將軍府也全被抄沒，她一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姑娘早就被嚇得不行，老夫人又是那個樣子，連一個商量的人都沒有，這會兒見了顏羲和，顧凌霜將壓抑在心中的恐懼和怨恨通通釋放了出來。

　　顏羲和對顧凌霜本來就沒有什麼太好的觀感，此時自己的心中也是煩躁無比，哪裡有心情去安慰她。

　　「我勸妹妹小聲些，否則…」

　　顏羲和的話還沒有說完，剛才送她進監牢還沒有完全走出去的獄卒，又從通道那頭快步走了回來，手中的棍子從木頭柵欄的空隙中劈頭蓋臉的就向顧凌霜的身上打去。

　　「嚎什麼嚎！他奶奶的，進來這裡就得給老子乖乖聽話，還當你是什麼千金大小姐不成！惹惱了老子就是現在打死你又有誰管！」

　　顧凌霜被突如其來的擊打嚇傻了，甚至都忘記了躲閃，顏羲和在她身後歎了口氣，拉著她的衣襟將她向後拉去，獄卒的棍子雖長，但是也不能夠到最裡面，他瞪了顏羲和一眼後還是罵罵咧咧的轉身走了。

　　顧凌霜這時才反應上來，一張嘴又想哭，突然想起了剛才可怕的經歷，只好全身顫抖著蜷縮在牆角，用嘴咬著袖子小聲的抽噎起來。

　　監牢裡陰暗潮濕，暗無天日，顏羲和只能根據獄卒送飯的頻率來大概判斷時間。牢獄中的飯菜當然不會好，都是一些散發著嗖味的剩飯剩菜，別說吃就是看起來都讓人十分的噁心。

　　顧凌霜這十多天來早已經被餓得前心貼後心，捏著鼻子每天勉強吃一點點，每次吃過飯後她都會發頓脾氣，怨顧念蒼連累了大家。

　　顏羲和剛剛入獄實在吃不下這些豬食一般的飯菜，每次顧凌霜發脾氣，顏羲和也不理她，只是在心中冷笑，如果沒有顧念蒼，鎮國將軍府早八百年前就不知道得沒落成什麼樣子了，哪裡還有你之前耀武揚威、養尊處優的份！

　　時間一點點過去，顏羲和也不知道具體是過了幾日，在這樣封閉惡劣的環境裡，最是能夠消磨人的意志，絕望的惶恐能夠把人逼瘋。

　　顧凌霜已經沒有什麼力氣發脾氣了，每天蜷縮在牆角喃喃自語，一旦牢獄的大門處有任何聲響都會嚇得瑟瑟發抖，以為是有人要來抓她去砍頭，總是拚命的往牆角躲。

　　反而是神智不清的老夫人，沒有任何不適，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才又哭又鬧，嫌飯菜不好吃，說顏羲和是惡毒兒媳，虐待她不讓她好過。每次都要顏羲和又哄又騙，才能安靜下來，每到這個時候，顏羲和都萬分慶幸牢獄裡每天只有一頓飯，否則自己沒準也早就被老夫人折磨瘋了！

　　牢獄裡的顏羲和痛苦萬分，牢獄外的顏豐也是十分的頭疼，他與被調回京城任閒職的衛軒一起商量著對策，朝廷中一多半的文官都群情激奮的要求重處顧念蒼，他們一向看不起的武官竟然勾結蒙古人殺害朝廷命官，這是何等喪心病狂的行徑，不嚴處不足以懲罪惡、明典刑！

　　而大多數武官的態度則傾向於認為顧念蒼守衛邊關多年，應該不會同蒙古人勾結，這件事情恐怕另有隱情，當然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他們不滿文官們對武官的態度而選擇站在了顧念蒼這面。

　　要說影響力強大當然還是文官集團，但是文官中也有不同的聲音，以顏燁錚為首的一些文人名士們也紛紛表示不相信顧念蒼會勾結蒙古人，顧家滿門忠烈，在與蒙古人的交戰中死了多少顧家兒郎，怎麼可能與蒙古人勾結呢！

　　就在滿朝文武爭論不休的時候，皇帝卻態度曖昧，不肯表態，顏豐與衛軒當然知道皇帝態度曖昧的原因，曲直是他派去顏羲和身邊的，他當然知道曲直打開城門放蒙古人進城絕不會是顧念蒼的命令，可是這個原因他們能說嗎！

　　曲直的身份不僅不能說，還要好好保守這個秘密，否則一旦曲直真實身份洩露了一星半點兒，皇帝為了遮住自己的羞也要拿顧念蒼來頂缸，到時候事情就真的是再無轉圜的餘地了。

　　顏豐同衛軒聚在一起判斷形勢，分析利弊，將接下來的行事計劃一一定好，朝中的官員要疏通，威脅與利誘並行；坊間的輿論要控制，即製造聲勢又不能過度引起皇帝的戒心。還有就是既然瑞王主動貼了上來，作為顧念蒼的連襟，他天然便是顧念蒼這一方的，也要好好利用。

　　兩人雖然身處監牢之外，卻過得一點也不比監牢裡的眾人輕鬆！

　　監牢裡的顏羲和當然知道這一點，監牢外有人在為她們奔波勞累，她必須要堅強的挺下去！她在心中不斷的為自己打著氣，隨著時間的過去，她也只能逼迫自己每天多少吃一點，縫在衣服中的碎銀子和銀票，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拿出來用的，否則那些獄卒知道了有油水可搾，恐怕只會變本加厲的虐待自己三人。

　　痛苦的日子總是格外漫長，每一天都同前一天一樣沒有任何分別，無望而又讓人窒息，牢裡的三人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漸漸的憔悴下去。

　　這天牢獄的大門處傳來聲響，一串腳步聲傳來，不一會兒一個人停在了顏羲和三人的牢門前。

　　「姐姐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一聲少女清脆高昂的聲音傳來。

　　顏羲和其實早就看到進來的顏望舒了，只是想想也知道，她來這裡絕不是什麼好心前來探望的，顏羲和此時精力不濟，根本不想去理她。

　　「姐姐何必不理人呢？現在別人想進來看望姐姐，也是進不來的，好不容易看到一個親人，姐姐難道不高興嗎？」顏望舒語氣輕快，哪裡有一點來獄中看望親人的沉痛和心疼。

　　還沒等顏羲和說話，角落裡的顧凌霜便已經連滾帶爬的衝到牢門前，滿臉渴望的神色，急切的說到：「你是大嫂的妹妹，瑞王的側妃是不是？你一定是來救我們的對不對？快把我們救出去吧！這裡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看著狀若瘋癲、歇斯底里的顧凌霜，顏望舒的臉上閃過一絲鄙夷的神色，她又轉向顏羲和說到：「我那麼厲害無所不能的姐姐，怎麼可能用我來救呢？是不是姐姐？」

　　顏羲和不想與她多做無用的口舌之爭，只是冷冷的回到：「你還是趕緊走吧！這裡不是你瑞王側妃應該待的地方！」

　　聽到顏羲和的話，顏望舒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急敗壞的神情，隨後一聲冷笑，「但願再過一陣子，姐姐還能這般硬氣！」

　　顏望舒本來是奉瑞王的命令來拉攏和安撫顏羲和的，顧念蒼畢竟根基深厚，未必會真的就這樣一蹶不振，如果能在落魄之時拉他一把，將來可能就會有豐厚的回報，誰知顏羲和到了如今這般地步，態度還是這樣的強硬，看來不讓她吃夠了苦頭，她是不會低頭的！

　　顏望舒冷笑一聲後便轉身向監牢外走去，顧凌霜本來剛剛浮起希望，這會兒見顏望舒竟然沒說幾句話就要走，趕忙大聲的喊到：「瑞王妃你不要走，如果你能救我們出去，我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你想要怎樣都行！求求你了，我真的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嗚嗚…」

　　顧凌霜一頓哭喊下，將有限的體力完全耗盡，挨著監牢的木柵欄慢慢癱軟下來，鼻涕眼淚弄得滿臉都是，哪裡還有一點鎮國將軍府千金小姐的樣子。

　　顏望舒聽到顧凌霜在身後的哭喊，突然心中一轉，又重新回到監牢旁，微微伏下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顧凌霜，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只要能夠救你出去，你便什麼都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