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顧念蒼就這樣義無反顧的走了，留在京城懷有身孕的顏羲和只能一個人努力的調節著情緒。懷孕期間的孕婦本來情緒就十分脆弱，一向堅強的顏羲和竟然會因為春天剛開不久的桃花隨風飄落而不自覺的落下淚來。

　　顧雲看到肚子已經微微隆起的顏羲和，時常一個人坐在窗前流淚，便換著花樣的想辦法逗她開心，甚至有一次九皇子來看望顏羲和，他還拉著九皇子一起扮成小丑的樣子逗顏羲和開心。

　　九皇子雖然生平第一次出了這樣的醜，但是心中卻覺得很是溫暖，那種親人間發自真心的關心和愛護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普通人家的生活竟然這樣充滿了樂趣。

　　夫人聽說了顧念蒼再次奔赴邊關的消息，擔心顏羲和傷心過度，傷了孩子，掙扎著想要來看顏羲和，誰知出門的那天婉姨娘的肚子突然疼了起來，請了大夫看過後才知道她竟然懷了身孕！當天的行程當然也就只能取消了。

　　她偏偏是夫人要出門那天肚子疼，就查出了身孕，喜出望外的顏燁錚和夫人沒有想到，顏羲和卻是明白的，那個外表柔美其實精明的女人，是不想顏府同起起落落、風波不斷的顧府有過多的牽扯。為了不讓夫人為難，顏羲和派人去告訴夫人自己精力不濟，夫人又身體不好，還是等過段時間再來看望自己吧！

　　多年的願望終於有了盼頭，夫人現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婉姨娘的肚子上，每天精心看護，菱香的悲劇再不能重演！聽到了顏羲和派人傳的話，夫人便也就順勢答應了下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又過了一個月，前線捷報傳來，顧念蒼帶兵四處出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騷擾蒙古牧民，讓他們同樣不能放牧，牲畜大批死亡，蒙古大汗沒有辦法，只能在草原上與顧念蒼正面交戰。

　　朝廷的軍隊戰力不行，守城還算拿手，可是平原馬戰卻幾乎一觸即潰，所以蒙古大汗才敢同顧念蒼在草原上交戰，誰知顧念蒼麾下有一支五、六千人的黑甲軍，不僅戰力十分強悍，裝備更是勝了蒙古馬兵不知多少，馬戰竟然比蒙古人還要勇猛，意外之下，被顧念蒼大舉擊潰。

　　顏羲和將手上的信件隨手扔到桌上，自從顧家出事後，顏豐便如同受了刺激般，一面向朝廷官員大舉行賄，深挖各層官員的醜事，加以控制，一面投入大筆的金錢讓衛軒加快黑甲軍的組建，將各個產業掙來的銀兩幾乎花光，幸好各個產業每月的利潤驚人。

　　顏羲和其實挺能理解顏豐的想法，手握重權的顧念蒼尚且被朝廷說關就關，一介布衣的顏豐就更不用說了，手中有再多的錢，又有何用，還是到必要之時有自保或逃亡之力比較實在。

　　投入了這許多錢財，裝備出的六千黑甲軍，要是在顧念蒼的領導下還戰勝不了已經實力大損的蒙古人，那大梁恐怕早就亡國了！

　　只是戰場之上刀箭無眼，不是說你取得了勝利，就沒有任何危險了，該擔的心其實一樣不少。

　　顧念蒼雖然取得了勝利，但是顏羲和也知道他離回來還遠著呢！少數民族一向是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如果不趁著現今的大好形勢將他們徹底打服，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捲土重來，十分的討厭。

　　顏羲和將信隨手放在了桌上後，端起桌上的補藥慢慢喝了起來。

　　「小姐，宮中有賞賜來了！」夕照從外面快步走進來說到。

　　顏羲和一邊喝著藥一邊淡淡的說：「你替我接待吧！就說我身體不適，臥床不起，不能接待天使了，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聽到顏羲和這樣說，夕照面露猶豫之色，雖說小姐的身體確實不太好，但是這樣怠慢皇帝派來的使臣，還是不太好吧！

　　「恭喜姐姐了！姐姐如今苦盡甘來，雙喜臨門了！」屋外傳來一個女聲，顏望舒從廳堂外走了進來。

　　「你怎麼來了？」顏羲和的神情有些不快，轉過頭問夕照：「為何不通報就隨便放人進來？」

　　「姐姐何必這樣呢？你我好歹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如果當初知道姐姐已經懷有身孕，妹妹無論如何也會幫姐姐出獄的。」顏望舒臉上露出真誠的表情，邊說著邊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姐姐也不必為難丫鬟了，我是同天使一起來的，現在皇上的身體不好，一般的政務都是由王爺操持，這次賞賜給顧府的東西還是我親自挑的呢！」

　　看著顏望舒臉上真誠的表情，顏羲和只覺得十分的膩歪，她現在完全沒有精力應付任何人。

　　「我身體不適，就不陪妹妹了，你請便。」顏羲和說完後站起身來，就要向裡屋走去。

　　「都說人的命運是命中注定的，現今看起來果然不假，姐姐大概是天生就命好的那種人，顧家已經落到了那般境地，誰能想到這麼快便又能重新崛起，就連春風得意，逼死顧府老夫人的仇人也轉瞬間便斃了命。姐姐的命如此之好，為什麼不再爭上一步，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肚中的孩子考慮啊！」

　　聽到她的話，一直跟在顏羲和身後的墨菊臉上露出了慌張的神情，她快走兩步扶住顏羲和的胳膊，「小姐，您還是快進去休息吧！大夫不是讓您臥床休息嗎？今天您已經坐得太久了。」

　　顏羲和卻沒有理會墨菊，而是停住了腳步，轉身看向顏望舒。

　　「你說什麼？什麼逼死了老夫人的仇人？」

　　「就是顧府二爺，顧風啊！別看他當時小人得志逼死老夫人，替代了顧將軍，可是沒有那個命就不能強求，最後還不是被蒙古人殺死，把屍體掛在旗桿上示眾，這就叫罪有應得！」顏望舒為了表示與顏羲和親近，是顏羲和一方的，臉上露出了義憤填膺的神情。

　　「什麼！你說顧風死了！」顏羲和不敢置信的看著顏望舒，顧風才走了多久，怎麼可能！

　　「姐姐不知道嗎？」顏望舒疑惑的問，突然之間覺得事件好像不太對勁，顏羲和的反應太過於奇怪了。

　　顧風死了…那個長相艷麗的青年不久前還對自己說：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擁有什麼美好的東西，我只想問大嫂一聲，如果你當初嫁的是我，會不會也像現在一樣，不離不棄？他還說：你不要有負擔，我從此以後會常駐邊關，再不回京，你我今生再無相見之日！

　　再無相見之日！顏羲和只覺得渾身無力，心臟彷彿被人握在手中揉搓，自己當初是怎麼對這個為了救顧家而深陷流言的青年呢？只是冷冰冰一句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是啊，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如果知道他會是今天這樣的結果，自己無論如何也該溫言相勸，就給他一個如果又如何！

　　顏羲和全身有如浸泡在冰水中，除了腦中嗡嗡作響的不斷浮現起那天的情形，全身麻木的沒有一點知覺。

　　「小姐！快去請大夫！」身邊的墨菊赫然發現顏羲和的腳下已經一片通紅，血跡沿著她的裙擺蔓延開來。

　　顏羲和軟軟的癱軟在地上，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廳堂中亂成一團，顏望舒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顏羲和，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怎麼會這樣！顏羲和聽說了仇人顧風已經死了的消息應該高興才對啊！看著流了一地的血，顏望舒意識到自己闖了禍，顏羲和的孩子必是保不住了！她慌張的向外跑去，如果讓瑞王知道因為自己，顏羲和流了產，自己恐怕會有大麻煩！

　　老大夫小跑著進府，給顏羲和把了脈後，搖了搖頭，對無措的站在床邊的墨菊和夕照說到：「夫人已經流產了，現在最緊要的就是把血止住，否則夫人也會有危險，我開幾劑藥，你們趕緊派人去熬。」

　　老大夫拿起旁邊準備好的紙筆，快速的開了幾劑藥方，夕照拿著藥方跑了出去。

　　老大夫放下筆又對墨菊說到：「還有，馬上派人去市面上高價收購邊關來的野山參，要年份在百年以上的，普通的人參不行，野山參有滋陰補生，固本培元的功效，夫人懷孕後身體狀況一直不好，已經損了元氣，等到夫人的出血止住後要馬上用野山參滋養身體，否則恐會留下病根。」

　　「大夫放心，府中就有百年以上年份的野山參，什麼時候用都可以！」墨菊心中慶幸，還好小姐自己名下的產業就是賣這個的，府裡的庫房裡常備著，要不這一時之間就算出再高的價錢也未必買得到。

　　「那太好了！這幾日老夫就住在府中，也好時時看護夫人，顧將軍為了國家百姓還在前線廝殺，可是夫人卻…」唉！老大夫神情沉重的又一次搖了搖頭。

　　顏羲和只覺得自己彷彿是漂浮在水中，時上時下，有時還會喘不上氣來，一個個存在於自己身邊，又猝不及防離開的身影一一浮現在眼前，衛戎、如煙、曲直、老夫人，還有，還有顧風，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們，卻無一例外地失敗了，顏羲和只覺得無比的挫敗，無盡的悲哀，昏昏沉沉的不願醒來，人活著為什麼這麼累呢！

　　不知過去了多久，顏羲和的耳邊傳來了夫人一聲聲的呼喊，可是顏羲和卻還是不想醒來，我不是你真正的女兒啊！我不值得你如此對我，我便把你真正的女兒還給你可好！

　　夫人驚恐的抓住老大夫的衣袖，「你不是說她的血已經止住了，只要以後好好調養身體就可以了嗎？為什麼她還不醒過來！我可憐的女兒！她不會出什麼事吧！」

　　「夫人的身體因為流產流了大量的血，損了元氣，她又是因為哀思過度傷了心神才導致的流產，恐怕得將養一段時間才能恢復，還有…」老大夫有些猶豫。

　　「還有什麼？」夫人迫不及待的追問。

　　「還有一種可能是夫人本身不願意醒過來！」

　　「她為什麼不願意醒過來？」夫人有些不解的問。

　　「人遭受到巨大的打擊昏迷後，精神上會產生一種逃避感，不願醒來面對現實，沉浸在自我的幻想中。」老大夫解釋到，「我以前也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怎麼會這樣？那該怎麼辦，怎麼做她才能願意醒過來？」夫人急切的問。

　　「讓夫人在這個世上最留戀的人經常在她耳邊呼喚，喚醒她重新活下去的希望，應該可以讓她早日醒過來。」老大夫也有些不確定的說。

　　最留戀的人，顧念蒼！可是顧念蒼現在遠在邊關，正在打仗，怎麼讓他回來啊！

　　古代不比現代，有點滴可以靜脈注射，維持營養，人昏迷的時候只能強行喂一些粥和參湯，時間長了會對身體造成很大的影響，所以夫人才會這麼著急。

　　就在眾人束手無策的時候，顧念蒼一臉風霜，雙眼血紅的出現在眾人面前，在顏羲和流產昏迷後的第七天回到了將軍府。

　　顏羲和這麼大的事情，誰也不敢瞞著顧念蒼，顧念蒼留在京城的親兵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稟報給了顧念蒼，顧念蒼聽到後將一切事情扔給了衛軒，日夜兼程換馬不歇人的連趕了三天兩夜的路，回到了京城。

　　將軍府中的人看到大步進來的顧念蒼，心中都鬆了口氣，彷彿找到了主心骨，這下小姐應該有救了！

　　顏羲和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聲音那樣的熟悉，每次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時，都有一種心悸的感覺，可是她卻想不起這個人是誰！

　　「羲和…羲和…我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顧念蒼狀若瘋狂的將顏羲和抱在懷中，他不敢想像失去顏羲和的後果。

　　一些熟悉的畫面突然出現在顏羲和的腦海中，一個男人坐在輪椅中說：羲和，我回來了！

　　顏羲和的心中突然湧起巨大的喜悅，是你嗎？顧念蒼！

　　顏羲和猛的睜開了眼睛，一張陌生的臉龐出現在眼前，「你是誰？」顏羲和疑惑的小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