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不管黑夜裡曾經發生過什麼，未來還將發生什麼，太陽還是盡職盡責的每天升起，晨光中顏羲和疲憊的張開了眼睛，明亮的陽光雖然刺眼，但是卻可以帶給人無限的安全感，一切恐懼都在明媚的陽光中無所遁形，讓人終於可以安心放鬆。

　　顏羲和昨夜幾乎一夜未眠，此時在陽光的撫慰下終於翻了個身，沉沉的睡了過去。

　　如煙急匆匆的從將軍府外趕來，卻被攔在了府門外，直到進去通報的人帶著墨菊一起出來才把她接了進去，戰爭時期，將軍府的防衛更加嚴密了。

　　「你今天怎麼過來了？可是孩子們發生了什麼事情？」墨菊看著匆忙趕來的如煙擔心的問，小姐現在可再經不起任何事情了！

　　「姐姐不必擔心，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楊學士帶著孩子們照常上課，白米在照顧著他們的生活，是我聽說了衛戎將軍的事情，有些擔心，特意過來看看小姐。」如煙的臉上露出黯然的神色，衛戎她在京城時也是見過幾面的，突然之間這個人就不在了，誰的心中也不會好受。

　　「小姐昨天晚上沒有睡好，現在剛剛睡著，一時半會兒的還不會醒，你…」

　　「我這兩天就留在將軍府中幫幫忙吧！我一個人待在那邊心裡也是沒底。」

　　兩人一邊向府裡走去，一邊說著話。

　　「也好，小姐這幾天狀態不太好，身邊總是要留人看著些，府中人手確實有些不夠，你留在府中幾天也好，等下小姐醒了，我再帶你去見小姐。」

　　「對了，四爺在那邊可還好？小姐還猶豫著要不要把四爺接回來呢！」墨菊突然想到顧雲還在孩子們那裡呢。

　　「四爺挺好的，每天跟著楊學士能學到不少東西，楊學士經常誇他聰明，說他一點就透，四爺就是有些擔心小姐，不過就算四爺回來也幫不上什麼忙。」

　　「看你說的，小姐是擔心四爺的安全才想接他回來，難道還指望著一個小孩子幫什麼忙嗎？」墨菊嗔怪到。

　　「是我糊塗了…」如煙笑著說。

　　兩人一路上說著話，漸漸緩解了緊張的情緒，都不知不覺的放鬆了下來。

　　日頭越升越高，眼見著就要到正午了，墨菊走進裡屋輕輕的喚起了顏羲和。

　　「小姐…小姐起來吧！再這麼睡下去晚上又該睡不著了！」墨菊輕聲的說著。

　　顏羲和其實已經有些醒了，只是迷迷糊糊的不願起來，好像不起來便不用面對這一切痛苦的事情般。

　　「什麼時候了？」顏羲和聽到墨菊的呼喊，睜開了眼睛問到。

　　「已經是正午了，午飯都已經準備好了，小姐快起來吧！」

　　顏羲和眨了眨眼睛，坐起身來，已經是正午了嗎！自己居然睡了這麼久！她起身後在墨菊的服侍下梳洗完畢，簡單的吃了口午飯。

　　墨菊將如煙回來了的事情稟告給了顏羲和，顏羲和將如煙叫來問了問顧雲的事情，便也就隨她去了，現在顏羲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去將曲直叫來。」顏羲和吩咐墨菊。

　　墨菊答應著出去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曲直從外邊走了進來，只見他鬍子拉碴，雙眼通紅滿是血絲，眼睛下面一片青黑，面色慘白，不知道這一夜經歷了什麼，整個人都有些脫相了。

　　顏羲和看到曲直的模樣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麼了？」

　　「屬下昨夜有些不放心，幫忙巡城來著，不知夫人叫屬下來有什麼事情？」曲直沙啞著聲音問。

　　「現在燕京城的情勢如何？是誰在指揮防衛？」

　　「燕京城暫時應該沒有什麼問題，蒙古人的攻勢雖猛，但是好在沒有一個統一的指揮，都是各自為戰。現在前線是顧風顧校尉在指揮防衛。」曲直雖然精神不濟，但是回答起問題來還是井井有條。

　　顏羲和點了點頭，心中明白，顧風只是因為祖上蔭萌得了個正七品的振威校尉，論品級遠遠不能夠同其他燕京城內的將官們相比，但是因為他是顧家人，是顧念蒼帶在身邊的弟弟，所以現在才能夠在這個沒有人願意挑頭的時候站出來做主。

　　「去將嚴校尉叫來。」顏羲和吩咐。

　　不一時嚴濟也走了進來。

　　「二叔現在在前線指揮戰鬥，身處險境，沒有貼身的護衛不行，嚴校尉你撥出五十名黑甲軍讓他們時刻跟在二叔身邊，務必要保護他的安全！」

　　「夫人…」嚴濟顯然並不同意顏羲和的吩咐，還想要再說什麼，可惜顏羲和並不給他這個機會，出聲打斷了他。

　　「衛戎將軍那樣的事情絕不允許再發生！如果二叔再出事，這燕京城要交給誰！你麼？」顏羲和的態度嚴肅，語氣嚴厲。

　　顧風在軍中並無建樹，自己的威望並不足以讓人為他賣命，如果他身邊沒有自己的親信，那麼危險的城牆之上又有誰會去護衛他的安全，自己將他推上了那個位置，卻不能不管他的安危！

　　聽了顏羲和嚴厲的話語，嚴濟也知道事情的嚴重，只好答應下來。

　　「還有，三弟被安排了在軍衙中的文職工作，夜裡也會宿在那裡，嚴校尉你派二十名黑甲軍去跟隨三弟，時刻保護他的安全，不要讓他到城牆上去。」顏羲和看了看嚴濟為難的神色，語氣苦澀的接著說到：「將軍生死未卜，如果將軍出了什麼事情，三弟就是顧家的未來，他…不能出事！」

　　嚴濟臉上顯出了掙扎的神色，顏羲和說得都有道理，但是他手下只有一百名黑甲軍，如果按照顏羲和的命令撥給顧風五十名，再撥給顧念祖二十名，將軍府中就只剩下了三十名黑甲軍，這偌大個將軍府靠三十名黑甲軍根本就守衛不過來，如果出點什麼事情，自己如何向將軍交代！

　　然而嚴濟還沒有出聲，曲直卻情緒激動的上前一步喊到：「這樣不行！這一百名黑甲軍是將軍留在將軍府保護夫人的，怎麼可以隨便動用！」

　　嚴濟有些奇怪的看了曲直一眼，這個人怎麼回事，居然比自己還激動！

　　顏羲和也有些奇怪曲直的反應，但還是解釋到：「只要燕京城沒事，蒙古人不打進來，將軍府能有什麼事情？剩下的三十名黑甲軍看好府中門戶就好！就這麼定了，嚴校尉下去安排吧！」

　　嚴濟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答應著下去安排去了。

　　「夫人！何必急於這一時呢！您再考慮考慮，明天再做決定也不遲啊！」曲直眼見著嚴濟已經下去安排了，還是不死心的勸著，心中想著只要過了今晚就行啊！

　　「你昨天晚上一夜沒睡，還是趕緊下去休息吧！」顏羲和把他反常的表現歸結於昨晚沒有休息好，她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揮揮手讓曲直下去休息了。

　　曲直見不能說服顏羲和，只好轉身向外走去。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己還真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既然已經放棄了顏羲和選擇了自己的弟弟，還在這裡假惺惺的做什麼呢！難道多些護衛顏羲和就會沒事麼！

　　自己替康王做了這缺德事，總歸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就把這條命賠給她好了！

　　不管各人的心思如何，時間不會因為任何即將到來的事情停止，它就這樣不緊不慢的的走著，天一點點黑了下來。

　　顏羲和白天睡得多了，這會兒一點也不睏，根本就睡不著，她也不想驚動下人，就這樣靜靜的躺在床上想著心事。

　　曲直走在寂靜而又黑暗的街上，孤身一人，整個燕京城都戒嚴了，此時正處於戰時，也沒有什麼人有心情大半夜的出來走動。

　　快走到南城門的時候，遠遠的就有人大聲喊著：「什麼人！站住！」

　　曲直停住了腳步，也同樣高喊到：「是我！將軍府的曲直！奉夫人之命來巡查情況！」

　　曲直來燕京城也一年多了，為人溫和平易近人，平時沒事就在市井軍衙中溜躂，兵士們幾乎都認識他，聽見是他來了，都紛紛回了自己的值守崗位。

　　曲直快步走上前來，掏出懷中的捲煙遞給了負責把守南城門的校尉，「這麼冷的天，兄弟們真是辛苦了！蒙古人沒有什麼異動吧！」

　　「南門這邊一向清靜！」校尉接過曲直遞過來的捲煙，放在鼻下聞了聞，有些不捨的點了起來，深深的吸了一口，「還是你們將軍府的護衛待遇好啊！咱們累死累活的，連一包捲煙都他媽的抽不起！」

　　「看你說的！咱們還不都是當差的嗎！我不過是老哥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罷了！來！來！兄弟們都過來抽一根提提神！這大冷天的都不容易！」曲直招呼著城門前值守的兵士。

　　大家一聽有捲煙抽，都紛紛圍了上來，接過曲直手中的捲煙，每人點起了一根，舒服的抽了起來。

　　隨著加了料的捲煙入肺，眾兵士都漸漸迷糊起來，慢慢的癱軟在了地上。

　　曲直看著眼前的兵士都漸漸昏睡了過去，天色剛剛好已是子時，他走到城門前用顫抖的雙手費力的推開了巨大的擋門閂，將城門打開了一條小縫。

　　城門雖然只是開了一條小縫，但是在寂靜的夜裡仍然發出了不小的聲音，甕城城牆上立刻傳來了人聲。

　　「怎麼回事？是有人開了城門？」

　　城門外已經趁夜色潛伏在城門邊的一隊蒙古人，迅速的從城門開啟的縫隙中陸續向城中進發，曲直守在門邊神色痛苦而又掙扎。

　　甕城城牆上此時也已經人頭攢動，「有情況！敵襲！敵襲！」大聲的喊叫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的響亮。

　　眼見著城門外蒙古人不停的進入，甕城城牆上的兵士再不猶豫，手中的弩箭紛紛傾瀉而下，一時之間城門處一片慘叫，後進來的蒙古人紛紛被射中倒地。

　　曲直站在城門處，沒有躲避，幾隻弩箭穿胸而過，他的臉上露出釋然的神情，既然活著這麼痛苦糾結，就這樣死去吧！自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還有什麼臉面活下去！就是弟弟知道了也會瞧不起自己吧！可是我這一生都活在黑暗裡，我多麼希望你能夠隨心所欲的活在陽光下，過正常人的生活！沒有了我，康王他們就再也不會去打擾你了吧！

　　曲直慢慢的滑坐在地上，望著遠處消失在夜色中，已經入城的一隊蒙古人，心中湧起了無限的愧疚，但願那個聰明堅強的少女能夠平安無事！

　　欠你的，我來世再還吧！他慢慢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