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蒙古人的隊伍漸漸在燕京城外合圍，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蒙古人像瘋了一般，對燕京城發起了猛烈的攻勢。

　　衛戎帶領著城內的兵士將燕京城守衛得滴水不露，城中的百姓屢遭戰火，早已習慣，並沒有發生什麼騷動，燕京城中氣氛凝重卻井井有條。

　　顏羲和的心中卻無比的急躁，時間已經又過去了三天，仍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雖然蒙古人將燕京城圍住，但是攻勢基本上都在西門和北門展開，南門處只是遠遠的能夠看見蒙古人零星的軍隊，如果真的有什麼消息還是能夠傳遞進來的。

　　顏羲和在府中坐立不安的來回走動著，今天她的右眼皮一個勁的跳動，心中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好似要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躊躇了一會兒，顏羲和還是不能釋懷，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在府中枯坐下去了，顏羲和迅速地換上了男裝，帶著衛妍和曲直向戰況最激烈的北門趕去。

　　燕京城中一片肅殺，街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店舖也都紛紛關了門，只有快到北門的時候才能夠聽到大呼小叫的人聲。

　　就在顏羲和剛剛到達城門樓下之時，一片嘈雜之聲從城牆上傳來。

　　「快請大夫過來！快點…」

　　「怎麼會這樣！」

　　「快將衛將軍抬下去，這裡太過危險！」

　　七嘴八舌中一個簡易擔架從正在交戰的城牆上面被抬了下來，遠處一個隨軍大夫背著藥箱快步跑來，「讓讓…快點讓開！不要耽誤大夫救治！」

　　圍著的人群聽到叫嚷聲，紛紛閃開給趕來的大夫讓開了道路，人群的縫隙中，衛戎一張滿是鮮血的臉露了出來。

　　顏羲和只覺得一陣眩暈，幾乎就要站不住身體，她慢慢的挪到城牆邊靠在牆上。衛戎如果出事的話，這燕京城該怎麼辦！怎麼會這樣！

　　顏羲和茫然的看著眼前嘈雜的人群，看到人群中有許多人同樣露出了茫然而又絕望的神情，普通的兵士和民眾如果沒有人帶領是根本不行的！

　　顏羲和的眼神突然聚集了起來，她看到了人群外一臉痛苦的顧風！她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打起精神，快步走到了顧風的身前。

　　「二叔！」

　　還沒等顏羲和說什麼，顧風卻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般急促的說：「大嫂，衛戎是為了救我，為了救我才被敵人的弩箭射中的！我…我剛剛被嚇呆了！我怎麼…怎麼會這麼沒用呢！」

　　顧風已經完全失了分寸，語無倫次的說著。

　　「二叔！你冷靜一下！」顏羲和試圖喚回他的理智，卻沒有什麼效果。顧風雖然一直跟隨顧念蒼在邊關，但是一直都在顧念蒼的身後，從來沒有單獨的面對過瘋狂的蒙古人，而衛戎因為救他，此時正生死未卜的躺在那裡，驟然遭受打擊下他已經完全亂了心神。

　　「啪」的一聲，顏羲和重重的給了顧風一個耳光，終於讓他鎮定了下來。

　　「衛戎救你是為了讓你在這裡慌亂的嗎！他救你是因為你是顧氏子弟，身上流著顧家的血！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士兵，他連看你一眼的功夫也沒有！」顏羲和指著衛戎的方向，又大聲說到：「衛戎為了你生死未卜，這偌大的燕京城如今要交給誰！」

　　顏羲和如今也顧不了那許多了，她兩隻手抓著顧風的肩膀，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到：「從現在開始，這燕京城就是你的責任了，因為這是你欠衛戎的！」

　　顏羲和的話音剛落，那邊的人群中突然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大夫搖著頭從人群中走出來，又被人群中的兵士拽著要求他再給衛將軍看看，還有的兵士哭著拉扯著大夫，說什麼也不讓他走。

　　顏羲和不敢置信的快步跑了過去，衛戎就這樣靜靜的躺在地上，沒了聲息。那張熟悉的面孔上滿是血污，胸前心臟處一隻粗短的弩箭插在上面。

　　顏羲和慢慢蹲下身來，將手放在了他的鼻前，感覺不到絲毫的氣息，她又不死心的用手去摸衛戎的頸動脈，觸手一片冰涼毫無聲息。

　　顏羲和此時才終於相信衛戎死了，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在了自己眼前！巨大的悲傷就這樣突如其來的襲來，顏羲和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淚水如泉湧般止也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周圍的士兵突然看見一個小少爺出現在衛戎身邊，又是摸又是碰的，都情緒激動的叫喊著，不讓他碰衛戎將軍的身體，人群向顏羲和的方向湧來，她卻全然不知，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可是她還是固執的掏出帕子，一點點的給衛戎擦拭著臉上的血污。

　　這個沉默寡言的青年雖然接觸的不多，但是他卻一直那樣可靠，默默的陪在顧念蒼的身邊，做著自己能夠做的一切，如果顧念蒼回來知道他不在了…

　　曲直和衛妍守在顏羲和的身邊，眼見著情勢變得不可控制，衛妍從懷中掏出將軍府的令牌，「我們是將軍府的人！」

　　看到了將軍府的令牌，人群漸漸的冷靜下來，繼而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城牆上的戰鬥還在繼續著，可惜在場的軍士卻一點鬥志也無。

　　突然呆立著的顧風發出了一聲大喊：「為衛戎將軍報仇！衛戎將軍不能白死！」然後帶頭向城牆上跑去。

　　聽到呼喊的人群如夢方醒，都緊跟著顧風的腳步向城牆上跑去，他說得對！衛戎將軍不能白死！要讓蒙古人付出代價！悲痛瞬間變成了動力，兵士們跟著顧風衝上了城牆，更加奮勇的殺起敵人來。

　　顧風彷彿一瞬間便成長起來，他的腦海中不停的反覆浮現著顏羲和的話：從現在開始，燕京城就是你的責任了，因為這是你欠衛戎的！

　　死有時候是容易的，背負著別人的生命與責任活下去卻是艱難的，從這一刻起顧風再不僅僅是為自己而活！

　　周圍發生的一切都與顏羲和無關，她不聲不響的將衛戎的臉上擦乾淨，胸前的弩箭也拔了出來，傷口已經不會再向外流血，衣服也整理得很整齊，顏羲和將一塊白布蓋在了衛戎的身上，慢慢的向上拉起，遮住了那張熟悉而又平靜的面容。

　　淚水已經流乾，只剩下無盡的悲傷，在今後的歲月中慢慢消化，衛戎的屍體被兵士們抬到了軍衙後院停放，只等著戰爭結束的那天入土為安。

　　顏羲和帶著曲直和衛妍木然的回了將軍府，呆呆的吃飯、梳洗，上床，如往日一般，無論多麼熟悉的人離去，生活終究還是要過下去。

　　顏羲和睜大了雙眼，靜靜的躺在床上，她不敢閉眼，一閉上眼睛就是衛戎那張熟悉的面容，滿是血污，就那樣靜靜的躺在地上，片刻後那張熟悉的面容就會變成顧念蒼，絕望的感覺一點點充斥進顏羲和的心中，讓她喘不上氣來。

　　這就是戰爭，殘酷的戰爭，一條人命就這樣輕易的失去，而遠在千里之外生死未卜的顧念蒼現今到底怎麼樣了！是否也會這樣輕易的便送了命！

　　就在顏羲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能成眠的時候，曲直也正在經歷他一生中最糾結最掙扎的時刻。

　　離將軍府府外不遠的一條漆黑的小巷中，一個乾瘦的中年男人對著曲直嘿嘿乾笑兩聲，「曲護衛一年不見，氣色不錯啊！看來將軍府的生活很合曲護衛的意呀！」

　　「沒有什麼合不合意的，不過是聽從主子安排罷了！」曲直冷冷的回到，顯然看到眼前的這個人並不讓他覺得愉快。

　　「主子？曲護衛恐怕早就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誰了吧！」乾瘦男人用一種讓人討厭的語氣挑釁的說到。

　　「有什麼事情就趕緊說，張大總管冒這麼大風險來燕京城，總不至於就是來提醒我的主子是誰的吧！」

　　「你雖然是皇上身邊的暗衛，但是你不要忘記了，皇上早些年就已經把你賜給了康王爺，如果不是你年少之時機緣巧合救下了顧夫人，皇上也不會再將你調回去安排在了顧夫人身邊。你不要因此就忘了你真正的主子是誰！」

　　看著仍然面無表情的曲直，張總管又嘿嘿乾笑了兩聲接著說到：「就算你忘了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誰也沒有關係，你只要不把你那可憐的弟弟忘掉就行了！」

　　聽到了這句話的曲直突然如暴起的雄獅般，怒氣沖沖的將張總管一下按在牆上。

　　「你把他怎麼樣了？」

　　咳咳…張總管被曲直大力的按壓在牆上，發出了痛苦的咳嗽聲。

　　「你今天加在我身上的痛苦，以後我都會加倍回報在你弟弟身上！再來啊！」張總管面色猙獰的低聲喊到。

　　曲直聽到他的話猛然放開了他，緊握的雙手上青筋暴起，卻只能努力的壓抑自己，平息胸中的滔天怒火。

　　「康王到底想讓我做什麼？」

　　「明天子時，你將燕京城的南城門打開，放一隊蒙古人入城即可！」

　　曲直的雙眼冒出了壓抑不住的怒火，他一字一頓的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你讓我賣國！」

　　「沒有那麼嚴重，只是放進一隊蒙古人，單單針對顧念蒼的家人而已，燕京城不會有事的，我也在燕京城中，怎麼會讓蒙古人打進來！」

　　「只是針對顧念蒼的家人麼…」曲直的腦海中浮現出顏羲和那張俏麗生動的臉龐，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想想你弟弟，如果你不做，你弟弟會怎樣不用我再跟你說了吧！」

　　漆黑的夜色中，曲直的眼前一片黑暗，到底應該怎麼做？自己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即不辜負良心又保住親人！人生在世，為什麼總有這麼多的無奈，這麼的無力！

　　曲直一拳打在旁邊的牆上，一縷鮮血順著牆壁無聲的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