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顧念蒼的話猶若當頭棒喝般砸在了顏羲和的頭上，半響過後茫然中的顏羲和一聲苦笑，從剛才聽到嚴濟興奮的報告事成的喜悅中品出了一絲苦澀。

　　自己就算擁有著現代人的靈魂，比古人多了幾百年的眼界與知識，可從心底裡自己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關注的從來只是自己身邊的這一畝三分地，哪裡會有顧念蒼那樣身居高位的人縱觀大局，想得那樣寬廣長遠。

　　罷了，罷了！國家民族、黎民蒼生就交給他們那些品格高尚、胸懷寬廣的大人物去負責，而顧家這一府的榮耀與安危就由自己這個鼠目寸光、自私自利的小女人來守護吧！

　　就在將軍府中波濤洶湧之時，燕京城內也是一片恐慌。燕京城外一下死了七、八十人的消息漸漸傳開，民眾們都人心惶惶，燕京城外圍的軍隊已經調動完畢，都處於緊急備戰狀態，燕京城內開拔進眾多兵士，正式宣佈進入戒嚴狀態，城門禁止隨意出入。

　　燕京城內人心惶惶，都傳聞外面出了一夥強悍的強盜，不禁劫財還奪命！現在看到軍隊反應這樣迅速，大批的兵士入駐城內，竟然破天荒的沒有覺得害怕，反而升起了一絲安全感。

　　戒嚴中的燕京城就這樣保持了一種詭異的平衡和安靜。

　　顏豐在嚴濟殺光人後，就帶著奪下的價值不菲的貨物，趕往京城。京城中久久等不到貨源的與薛大人有關係的幾家商舖，只有按照合同規定賠付了大筆的違約金。過了幾日，顏豐又趁著京城中這些貨物的價格炒到最高點的時候，將手中的貨物盡數賣出，這整個計劃下來，連搶帶騙竟是賺了將近三百萬兩白銀！

　　這種刺激與成就感讓顏豐覺得身體裡的血液都在燃燒，那種快感是在京城中的安穩日子所不能提供的，他略做修整後便又馬不停蹄的趕回了燕京，那裡還有更多刺激而又有趣的事情等著他去做！

　　燕京城內知府府中，薛大人躺在雕花的大床上，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抖動著。自從那日聽說了鎮遠鏢局和自己派出去的家丁全部被殺，貨物被搶奪一空的消息後，他便一口氣沒有上來，當場暈了過去，醒來以後半邊身體就有些不受控制的麻木。

　　請來大夫看過後，說是薛大人因為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導致輕微的中風，近期內要少思少怒，保持心情平靜，好好靜養才能痊癒。

　　可是薛大人怎麼能夠少思少怒！他在燕京這個即危險艱苦又沒有前途的破地方待了五年，是的！五年！他苦苦熬了三年，本以為可以離開這個破地方，去任何一個地方當官都比留在這裡強，可是皇帝一句「沒有其他更合適的人選」就將他的希冀打破，讓他繼續留在了這個他極度厭惡的地方。

　　在過了一段自暴自棄的日子後，他也完全想開了，更加放手做起了走私生意，既然不能離開就搾乾它吧！他瘋狂的收斂著錢財，也漸漸獲得了巨大的滿足感，嘗到了甜頭的薛大人，生意越做越大，錢真的是沒少掙。

　　可是就這一次失誤，讓他把這幾年掙的錢都賠了進去，六十多萬兩白銀啊！薛大人臉上的肌肉又一次劇烈的抽搐起來。

　　通判盧大人也是一臉肉痛的坐在薛大人的床前，他的心中也在滴血，鎮遠鏢局是他在這燕京城中根據薛大人的指示暗中扶持起來的，雖然是薛大人提供銀錢上和背景上的支持，但是實際溝通管理的人卻是他，這幾年他嘗到了許多甜頭，在這燕京城，不！在這幽州境內都是橫著走的！

　　這次他也背著薛大人投入了二十萬兩白銀，本以為能夠大賺一筆，誰知道卻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到底是誰做的呢！直到今天兩人仍然沒有絲毫的頭緒，能悄無聲息的斬殺鎮遠鏢局這許多人，在幽州境內也就只有顧念蒼手下的軍隊能夠做到。可是以他兩人這些年對顧念蒼的瞭解來看，又覺得根本不可能是他，如果他想這麼做，早就做了，怎麼會等到現在才動手！

　　但是令兩人疑惑不解的是，顧念蒼這次的反應如此之迅速，如果沒有事先得到消息，怎麼可能？

　　兩人丟失了大筆錢財，手下隱匿的人手也消亡殆盡，卻還不知道這一切是出自何人之手，兩人的心中都湧起了無限恐慌的情緒，這燕京城中恐怕就要變天了！

　　此時將兩人逼入絕境的顏羲和心中卻沒有半點喜悅，顧念蒼已經六天沒有回府了，雖然以前他也經常宿在兵營，可是就算他不能回府也會派人來報信，讓自己知道他在哪裡、在做些什麼，而不是像這次般杳無音信。

　　那天他盛怒之下負氣離開，最初顏羲和並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當時燕京城內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可是沒有想到已經過去了六天了，顧念蒼要處理的事情也該處理的差不多了吧！總不至於派人來報個信的時間都沒有吧！難道他真的生自己的氣了？

　　顏羲和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起來，畢竟是她隱瞞事情在先，造成了這樣嚴重的後果，對於大男子主義的古代男人來說，恐怕不太容易接受吧！

　　顏羲和的心中不安，可是也沒有什麼辦法，總不能派人去找顧念蒼吧！派人去說什麼？問你為什麼不回府？說我想你了，你快回來吧！

　　顏羲和想了想還是沒好意思這麼做，等顧念蒼氣消了他自然也就會回來了！顏羲和在心中這樣安慰自己。

　　燕京城內的戒嚴還在繼續，城內的居民們非常配合官兵的行動，一想到有一群殺人惡魔可能就在自己的身邊，誰能不害怕！

　　之前曲直在燕京城內的踩點現在起到了作用，顏羲和當初並沒有特意吩咐他去跟蹤調查控制小孩子偷東西的那群人，但是顏羲和心中明白，就沖那天他對那個小男孩的態度，他是一定會去主動調查的。

　　官兵們根據曲直提供的情報，將那些人的據點一舉拿下，解救出大大小小的孩子四十多名，最大的12、3歲，最小的只有3、4歲。

　　顏豐之前已經依照顏羲和的吩咐買下了一處大宅院，燕京城內地廣人稀，房子都非常便宜。他留下的人手將這些孩子們接到了那處大宅院中，可是因為孩子們有的還太小，大的又對他們充滿了不信任，並不是十分配合，所以非常不好管理，顏豐留下的兩個人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根本管不過來。

　　顏羲和用手揉了揉太陽穴，人手不足的問題隨著事情越鋪越大已經越來越明顯。

　　這時夕照從外面走了進來，稟報到：「小姐，白米求見。」

　　白米？顏羲和有些疑惑，自己怎麼不知道還有這麼個人！

　　「白米是？」顏羲和問夕照。

　　「小姐你忘記了？就是咱們在春風樓裡救的那個姑娘啊！」

　　哦！原來是她，自從把她救回來以後，因為事情太多，顏羲和就把她忘在了一邊，不知道她今天來是有什麼事情。

　　「讓她進來吧！」

　　片刻後，夕照帶著一個皮膚有些黑但是五官挺漂亮的姑娘走了進來。那個姑娘一走到顏羲和的近前，馬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光光光連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大聲說：「白米多謝夫人救命之恩！」

　　顏羲和被她弄得措手不及，只能讓她趕緊起來說話。

　　白米站起身來，拘謹的用手捏住了衣襟，不時的微微抬頭偷眼去看顏羲和。原本她以為救她回來的是個小少爺，做了半天心裡建設，以為小少爺救她是想讓她做通房丫頭，結果來到將軍府後好幾天了也沒有人理她，只是給她請了大夫來看傷，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那天把她救下來的居然是將軍夫人！夫人跟自己心目中想像的官宦家的夫人一點也不一樣！

　　顏羲和看到她的樣子，不禁莞爾。

　　「你想看就抬頭好好看！顏羲和笑著說。

　　白米抬起了頭，黑漆漆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看著顏羲和，夫人長得可真好看啊！像畫上的人一樣！

　　墨菊在旁邊用眼睛直瞪她，這個沒規矩的姑娘，怎麼可以這樣直愣愣的看小姐！

　　顏羲和卻不以為意，笑著問：「你今天來見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聽到顏羲和問她有什麼事情，白米才突然間驚醒般說到：「我聽府裡的下人說，將軍解救了一批小孩子沒人帶，我…我能不能過去幫忙？」她說完後用充滿渴望的眼神看著顏羲和。

　　「為什麼想去幫忙？」

　　「我也不能總在將軍府中白吃飯，我什麼也不懂，除了幹一些粗活外什麼也不會，那些小孩子們都是苦出身，照顧他們我還是可以的。」白米小聲的回答。

　　看著這個勤快淳樸的小姑娘，顏羲和的心中突然覺得即使再難，自己所做的一切也都是有意義的！

　　她突然之間起了興致，好奇的問到：「你的名字叫白米？白米飯的白米嗎？」

　　「是！我的名字是我爹給我起的，他說他這輩子如果能吃上一頓白米飯，就知足了！」白米神色黯然的回答。

　　顏羲和聽了她的回答，不禁愕然，這一輩子吃上一頓白米飯就知足了？

　　「那你們平時都吃些什麼？」顏羲和自從來到古代，就是在官宦人家，顏府雖然生活相對清苦，但那也只是顏燁錚作為文人的一種風骨，並不是真的很窮，至少在吃食上從來沒有將就過。

　　顏羲和一直吃的都是白米飯，她倒是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聽白米這樣說，才想起來在現代時好像確實聽說過，古代一般人家是吃不起白米飯的。

　　「我們一般就吃些雜面和豆飯，偶爾可以吃些黃米飯。」白米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回答。

　　貧困人家的生活竟然這樣的艱苦，一輩子只要吃上一頓白米飯就知足了！顏羲和從來也沒有把自己當過救世主，但是如果自己有能力讓這些淳樸的努力生活的老百姓過上比現在好的日子，她為什麼不去做！

　　顏羲和的心中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看到白米窘迫的模樣，也就不再追問下去，不然只會讓她感覺更難堪。

　　「夕照，你去把如煙叫來。」顏羲和對夕照吩咐。

　　如煙經過前些日子的教訓已經不像往日般張揚，但是顏羲和覺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的性格並不適合在將軍府內當差，現在照顧小孩子那邊正好缺人，她外向的性格正好合適。

　　片刻後，如煙跟著夕照走了進來。規規矩矩的給顏羲和見過禮後，便站在一旁低著頭並不說話。

　　顏羲和看著她憔悴的小臉都要瘦沒了的樣子，也知道她近段時間過得並不算好，心中也是百般的不是滋味，如煙畢竟也跟了她許久，還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

　　顏羲和歎了口氣問：「如煙，你的身體養得如何了，可是徹底好了？」

　　「回小姐的話，如煙的身體已經徹底養好了！」如煙低著頭小聲回答。

　　「你的性子並不適合在府中當差，所以…」

　　顏羲和的話還沒有說完，如煙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抬起頭看著顏羲和，臉上的神情哀傷而又決絕。

　　「小姐！以前是如煙不懂事，分不清輕重，但是小姐是如煙的第一個主人，也是最後一個！如果小姐不要如煙在府中做事，要把如煙發賣出去，如煙今天就死在這裡，以全主僕之義！」

　　顏羲和看著這個外表開朗，骨子裡倔強的小姑娘心中也是頗為無奈，說也說了，打也打了，表面上她改了，規規矩矩的，可是骨子裡卻該怎樣還怎樣！

　　「我並不是要將你發賣出去，府中的差事你不適合，總有適合你的差事。將軍解救了一批小孩子，我正頭疼沒有人手管理他們，你的性子潑辣人又外向，你去是最合適的。」

　　聽到顏羲和的話，如煙的眼睛一亮，笑容瞬間爬上了臉頰，情緒轉換的速度之快，讓顏羲和都以為剛才她臉上的哀傷與絕望都是自己的幻覺。

　　「小姐！我就知道小姐是好人，絕對不會不要我的！」如煙臉上還帶著笑容，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不是不怕的，只是一直在強撐著罷了！

　　顏羲和讓她弄得也有些傷感，趕緊擺了擺手說：「你帶著白米這就過去吧！記住行事不要再那麼魯莽，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如煙連連點頭，夕照帶著她二人退下去了。

　　她們都退下去後，顏羲和卻是沒有動，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在心中盤算著這次掙來的銀子都要派什麼用場，新鏢局成立的各項準備事項等等。這些事情自己先計劃好，等顧念蒼消氣了以後再與他商量，這回可不能再犯之前的錯誤了。

　　顏羲和邊想著邊隨手接過墨菊遞上來的瓷碗喝了一口，隨後劇烈的咳嗽起來，墨菊連忙把瓷碗又接了回去。

　　「你想苦死我啊？」顏羲和一邊用茶水漱著口，一邊愁眉苦臉的說。

　　「小姐，大夫開的藥要每天堅持喝的，您就忍忍吧！將軍年紀也不小了，您不快些把身體調養好，要是將軍著急了，找了別的女人…」墨菊焦急的說。

　　「不會的！將軍不是那樣的人！」顏羲和信心滿滿的打斷了墨菊的話。

　　「可是…」墨菊還想再勸，顏羲和卻擺了擺手，從她的手中接過瓷碗，一小口藥一小口水的慢慢喝了下去。

　　顏羲和的口中雖然自信的說著將軍不會那樣的話，但其實她的心中也並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誰讓這裡是萬惡的納妾合法的古代社會呢！

　　顏羲和愁眉苦臉的把瓷碗遞回給墨菊，又從她手中的瓷碟裡拿起了一顆蜜餞放入嘴裡，這才覺得好像又重新活過來了。

　　這時夕照又從外面走了進來，臉上冷冰冰的表情裡透出了一點淡淡的喜悅。

　　「小姐，將軍回來了，現在正在洗漱房裡沐浴。」

　　顏羲和聽到顧念蒼回來了，哪裡還坐得住，連忙起身說：「我過去看看！你們都去忙吧！」

　　墨菊和夕照臉上一紅，都識趣的沒有跟來。

　　顏羲和邁著輕快的腳步向洗漱房走去，顧念蒼終於肯回府了，是不是就說明他不生氣了，還好這個木頭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頑固。

　　顏羲和來到洗漱房外，沒有出聲，悄悄的走了進去，她想要給顧念蒼一個驚喜。

　　就在她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時，卻赫然看到了只在腰間圍著一條大毛巾的顧念蒼懷裡抱著從意，從意滿臉嬌羞，雙手緊緊的抱著顧念蒼精壯的腰身！

　　水霧氤氳的室內一室的旖旎，而顏羲和的心中卻一片冰涼，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