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夫人強撐著說完了這些辛密的過往，已然臉色慘白，顏羲和趕忙扶她躺到床上，夫人連午飯也沒吃就沉沉睡去。

　　顏羲和聽了這麼多沉重的往事，也覺得身心俱疲，回到自己屋裡簡單的吃了一點午飯，就也休息去了。

　　晚上，顏羲和起床的時候已經是晚飯時間，似竹來通知這兩天都不用去正屋請安和用飯了，夫人身體不適，需要休息兩天。

　　顏羲和知道，夫人其實就是神傷太過，需要靜養，便也沒有去打擾她。

　　本來在自己屋子裡用飯，顏羲和覺得很是舒服，但是，她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只顧著聽故事了，忘記了跟夫人提樂荷的事情。

　　不過，今天也確實不是一個好時機。那天跟樂荷提顏豐的時候，看樂荷的樣子，顏豐應該還沒娶親，只要過兩天等夫人情緒平復了，再去求夫人問一問顏豐的意見，估計問題不大。只要把這件事情先定下來就好，倒不必急著辦喜事，等到自己嫁過去以後再給他們辦喜事也不遲。

　　不過自己一定不要再忘記這件事情了，如果不先定下來的話，到時候嫁到將軍府，自己一時之間也不熟悉他們家的情況，樂荷的事情就不好解決了。

　　隨後的兩日，都在平靜中度過，顏羲和把自己的嫁妝清單和實物都理了一遍，做到心中有數，畢竟以後自己就要在真正陌生的地方開始生活，準備工作做得越好、越完備，將來才會生活得越好。

　　夫人的身體經過兩天的休養，已經恢復了大半。顏羲和還是有些不放心，一清早就來到正屋給夫人請安。夫人雖然臉色不大好，但是精神卻很好。

　　兩人一起用過飯，漱口後，顏羲和趕緊抓緊時間對夫人提起樂荷的事情，她怕自己又忘記了。經過了這許多事情，顏羲和覺得心裡很累，也不想再用什麼委婉的方式了，而是很直接的問夫人：「母親，我想把樂荷許配給顏豐，您說好不好？」

　　夫人聽完她的話，明顯愣了一下：「為什麼？你身邊就只剩下一個樂荷還算得力，把她配給顏豐，你怎麼辦？」

　　顏羲和只好做出傷感的樣子，幽幽地說：「樂荷從小同我一起長大，雖說名為主僕，但其實情同姐妹。如今我嫁入那樣的地方，如何忍心讓她跟我一同受罪！我是迫不得已，可她卻不必如此。」

　　夫人聽到這裡，想要開口說話，顏羲和卻不給她這個機會，馬上又接著說到：「又蓮已經…難道母親希望我再經歷一次嗎？」

　　夫人張了張口，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說樂荷不會嗎？人心難測，現在也許不會，可是將來呢？

　　夫人良久無語，顏羲和也並不著急，只是靜靜的看著夫人，等著她的答案。

　　夫人沉思了許久，終於歎了口氣：「罷了，罷了，如今你也大了，馬上就要嫁過去做當家主母了，也該有自己的主意了。不過這件事成與不成的，卻要看顏豐的意思，雖然沒有名分，但是他終究是你父親親自從外面帶回來的，我們家也從來沒有把他當成過奴僕，如果他不願意，我是絕不會勉強他！」

　　顏羲和高興的說：「看母親說的，難道我家樂荷沒人要了，還要勉強於他！他要是不願意，我就將來給樂荷找個更好的！」

　　「你這個鬼丫頭！」夫人笑罵到。

　　夫人喚過似竹，讓她差人去傳顏豐。

　　「不過，母親，顏豐為什麼這麼大年紀了還不成親？不會是有什麼毛病吧！」顏羲和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太想當然了。在現代男人25歲左右沒成婚很正常，但是在古代就有點不太正常了吧！

　　「你這個丫頭，現在才想起問這個，不覺得晚了點嗎？」夫人無奈的說。

　　「我之前不是沒想到嗎？呵呵。」顏羲和乾笑著回答。

　　「顏豐的身份尷尬，主不主，僕不僕的，好一點人家的女兒都不願嫁，不好的他又不想娶，就這樣耽擱下來了。他自己倒好，也不上心，甚至還說什麼沒有合適的不娶也無所謂。我原想著，實在不行就在梅蘭竹菊四個丫頭裡給他選一個，可是丫頭們現在年紀都不太大，我又確實離不開她們，就想著等過兩年顏豐如果還找不到合適的，就在這四個丫頭裡選一個給他。如今，你想把樂荷許配給他，也是個不錯的主意，樂荷是個好丫頭，人品、模樣都沒得說。」

　　兩人正說話間，就聽見外面院子裡一片嘈雜，夜蘭走進屋來稟報：「夫人，鎮國將軍府來送催妝禮了！」

　　夫人一下將手中的帕子攥緊，強笑著對顏羲和說：「那咱們就出去看看吧！」

　　院子裡，丫鬟們指揮著僕役，將一擔擔的物品抬進來，東西都是用大紅的喜布蒙著，到處一片紅色，人聲鼎沸，一副歡騰熱鬧的景象。

　　顏羲和此刻終於切實的感受到，自己確實是要出嫁了，以前雖然也知道，但是總感覺好像隔著一層紗般模模糊糊，不太真實的感覺。

　　顏羲和很好奇催妝禮是個什麼東西，本來還想過去看一看，結果夫人面色陰沉地拉起她的手說：「沒什麼好看的，咱們回去吧！」

　　顏羲和只好跟著夫人一起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偷偷的打量夫人，她能感覺到夫人的情緒不太好。

　　回到屋裡後，夫人仍然不肯鬆開她的手，低著頭一邊摩挲著顏羲和的手，一邊低聲說：「下午回去記得試一試嫁衣，不合適好叫人改，這兩天好好休息，出門那天寅時就要起來，要整整忙碌一天，不要到時侯撐不住。」

　　顏羲和本來還惦記著一會出去，一定要看看催妝禮到底是什麼東西，可是現在被夫人拉著手這樣殷殷叮囑，一時間也傷感起來。

　　「母親…」

　　一滴淚水滴落在顏羲和的手上，夫人趕緊用帕子按了按眼睛，強作歡顏道：「我的女兒終於長大了，以後嫁到別人家裡，再不可任性而為，要好好做人家的媳婦，萬不可丟了你父親的臉！」

　　顏羲和此時也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落下淚來。

　　「母親，就算我嫁了人，這裡也仍然是我的家，難道母親不要女兒了不成！」顏羲和雖然自己心裡也不好受，但是還是撒嬌著勸慰夫人。

　　夫人也明白她的意思，順勢收住了眼淚，用帕子擦乾臉，兩人重新落座。

　　「夫人，顏豐來了。」似竹進來稟報。

　　兩人這才想起，喚了顏豐來問樂荷的事情。

　　顏豐進屋請安後，夫人也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接問他：「顏豐，小姐身邊的樂荷，你可曾見過？」

　　「豐見過。」

　　「我想把她許配給你，你可願意？」夫人問。

　　「豐願意！」顏豐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

　　看他回答的這樣快，顏羲和又有些擔心起來。

　　「顏兄，樂荷從小與我一起長大，情同姐妹，我希望她能找到一個好的歸宿。母親和我都不想勉強你，是真的在徵求你的意見，如果你有什麼其它想法，就說出來，母親和我絕不會怪你！」顏羲和柔聲說。

　　顏豐沉默片刻抬起頭看著顏羲和：「樂荷真心願意，豐就真心願意！豐從小顛沛流離，直到被老爺帶回府來，才算過上了安穩日子。其實豐心中最大的願望就是找一個願意跟豐安穩過日的人。」

　　顏羲和聽到他的回答非常開心：「你們倆還真是天生的一對，樂荷也是這樣說的。那就這樣定了，現在時間太緊，等我嫁過去以後選個好日子，給你們把事辦了！樂荷如果知道了，也一定會很開心！」

　　「是，一切但憑夫人和小姐安排！」

　　顏羲和又用鄭重的語氣說到：「顏兄，樂荷以後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善待她！」

　　「小姐放心，豐一定會好好待她。」顏豐也同樣用鄭重的語氣回答。

　　顏豐退下去後，顏羲和又陪著夫人說了會話，就回自己的院子去了。她心中的一塊大石落地，樂荷的事情終於確定下來。

　　顏羲和回到自己屋裡，樂荷送上茶水。顏羲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了樂荷一眼，又喝了一口，又看了樂荷一眼，樂荷被她這樣的行為弄得不知所措起來。

　　「小姐，奴婢有什麼不妥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剛才去正屋，我跟夫人提起了你和顏豐的事情，結果…」唉！顏羲和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

　　「結果怎麼？」樂荷緊張的問。

　　「結果是我家樂荷著急嫁人了！哈哈」顏羲和與樂荷開著玩笑，剛才在正屋那一點點傷感終於煙消雲散了。

　　「小姐～」樂荷跺著腳，臉上浮起兩朵紅雲。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母親已經問過顏豐了，他說只要你真心願意，他就願意！我已經讓他保證以後一定會善待於你！」

　　「小姐…」樂荷的眼中泛著淚花，她非常感動，小姐在這樣的時候還能為自己考慮周全，可是自己卻不能再伺候在小姐身邊。

　　「不要這樣一幅生離死別的樣子，一時半會你還嫁不了，總得等小姐我先嫁完才輪到你呢！」顏羲和用帕子給樂荷擦著眼淚。

　　唉！今天還真是沒少給人擦眼淚，都說結婚是喜事，可是對於女方家來說卻無疑也是一件悲傷的事情吧！

　　「對了，小姐。剛才又蓮來了，把繡好的嫁衣送過來了，小姐試一試吧！如果不合適還要再改一改。」

　　「好，那就試一試吧！」

　　樂荷出去帶著又蓮一起進來，一段時間不見，又蓮憔悴了很多，顏羲和不知道她是因為忙著趕嫁衣沒有休息好，還是對自己背叛的行為感到內疚而煎熬。

　　又蓮給顏羲和請安後，就默默地幫她把嫁衣穿好，顏羲和在鏡子裡看到又蓮站在她的身後，好幾次欲言又止。

　　顏羲和突然間就釋然了，其實選擇背叛的人比被背叛的人更加痛苦，因為他們要承受內心的煎熬和良心的拷問。隨著時間的流逝，被背叛的人可能早已經忘記，而背叛的人卻會在心中留下一道永遠的污痕。

　　顏羲和脫下嫁衣，對又蓮說：「你今天就可以去望舒那裡了，主僕一場我給你一個最後的忠告：人生沒有捷徑，你好自為之吧！」

　　「小姐…」又蓮神色淒苦的好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樂荷，送客。」顏羲和沒有再讓她說什麼，既然已經選擇了背叛，此時再說什麼都是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