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這是我二弟，顧風。」

　　眼前的男人年紀應該比自己還要大，長相非常艷麗，狹長的丹鳳眼微微向上挑起，鼻樑挺直，絳唇映日，典型的男生女相。對了，很像韓國的李准基。可惜他氣質陰沉，眉間隱隱有股鬱鬱之色，使其艷麗的容貌大打折扣，但即使就是這樣打了折扣的顏值也絕對逆天！

　　他與顧念蒼長得絲毫不像，只有高大挺拔的身材與之如出一轍。嫁過來之前顏羲和對鎮國將軍府的情況也有所瞭解，知道這個顧風是庶出，他應該長得像自己的母親，他母親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大美人！

　　顏羲和繼續打量，青年身著深藍色錦袍，袍子上還有折痕，一看就是長期在櫃子裡壓放，近期拿出來後又沒有熨燙。

　　顏羲和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雖說老夫人身體不好，將軍府沒有女人正經當家，但好歹也是主子，怎麼會如此怠慢？

　　顏羲和心中疑惑，偷眼望向顧念蒼，發現顧念蒼也面色不虞，便心中有數。

　　兩人互相見禮後又敬過茶，顏羲和捧上鞋子，顧風親手接過去，手指在鞋上小幅度的輕輕摩挲，臉上露出了傷感的神色，嘴角卻溢出一絲微不可見的笑容。

　　這時旁邊一個小少年突然跳到顏羲和的面前。

　　「大嫂，你可真好看！跟畫上的人似的，比我以前看見的那些武將家的女兒好看多了！」少年歡快的說。

　　「不許胡鬧！」顧念蒼雖然在呵斥少年，可是臉上的神情卻甚是寵溺。

　　少年吐了吐舌頭，很是乖巧的馬上回座位上坐好。

　　顧念蒼無奈地搖搖頭，帶著顏羲和走到他面前。

　　「這是我三弟，顧念祖。」

　　還沒等顏羲和動作，少年就先起身站立，恭恭敬敬的給顏羲和行禮。

　　「大嫂！你能嫁給我大哥真好！」

　　顏羲和趕忙蹲身回禮，把鞋子給少年遞上去。少年拿著鞋子翻來覆去的看了幾眼，誇讚到：「大嫂好手藝，鞋子的針腳這般密實，以後大哥可有福氣了！你都不知道，我家的衣服都是買現成的，大嫂你說現在的官宦人家，哪還有人買成衣的，還不是…！」

　　少年突然住了嘴，顧念蒼冷冷的眼光從他身上掃過，他趕緊訕笑著坐回座位，用手對著旁邊的座位做了個請的姿勢。

　　「還有四弟要介紹，你們請…你們請…嘿嘿！」

　　顏羲和不禁莞爾，這個少年天真活潑，很是可愛。他的長相與顧念蒼非常相像，只是眼睛卻與顧念蒼截然不同。他的眼睛又大又圓，黑白分明，眼神明潤，看人的時候即純真又溫柔，眼睛裡濕漉漉的，像一隻可愛的小鹿一般，讓人不自覺的就會產生保護欲。有這樣一個弟弟還真挺不錯的！

　　顏羲和心情很好的走到下一個座位前，座位上的小男孩大概只有4、5歲的樣子，五官長得很是漂亮，隱隱間竟與顧風有些相像，只是瘦弱的身型，使得他的五官線條顯得格外凌厲。他整個人蜷縮在座位上，眼睛裡閃動著恐懼而又狠厲的光芒，像一隻受傷的小獸般。

　　顏羲和和顧念蒼同時愣了愣，顏羲和心中納悶，嫁進來之前瞭解到的情況，顧雲與顧風都是庶子，但卻不是一個母親所生，為何他長得卻與顧風有些相像。

　　顏羲和心中雖然疑惑著，但還是輕聲細語的上前一些，想要把茶水遞給他，可是小男孩看到她靠過來，驚恐的用手把茶杯打飛，口中還不住地喊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茶水隨著茶杯的飛出而傾濺出來，顏羲和驚慌的向後退去，卻已經來不及。身邊的顧念蒼用手攬住她的肩膀，腳尖點地，身子微轉，一邊將顏羲和護在懷中，一邊用另一隻手接住空中的茶杯，飛濺的茶水盡數淋在了顧念蒼的背上。

　　顧念蒼放開顏羲和，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面對老夫人，聲音陰沉道：「我把他帶回來，不是給你們虐待的！」

　　聽到他這樣的話，老夫人劇烈的咳嗽起來，半響才喘息著說：「我如何虐待他了？為了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小雜種，你竟然同我這樣說話！」

　　顧念蒼怒極反笑，一把拽過身邊的小男孩，將他經過剛才的扭動，已經鬆垮的錦袍扯開，露出裡邊破爛的內衣，和內衣下條條紅腫的傷痕。

　　「這樣還不算虐待，那麼請問母親，什麼才算！他是父親在邊關生下的孩子，與我血脈相連，如果他是雜種，那麼我是什麼！」顧念蒼面色陰沉，身體裡流露出的肅殺之氣讓屋裡的人都噤若寒蟬。

　　小男孩身後的一個丫鬟哆嗦著跪倒在地，語無倫次的說：「春草姐姐說…說…」，她抬眼望了顧念蒼一眼，只見男人目光冷厲，只是淡淡的看著她，卻讓人感覺毛骨悚然，彷彿他在看的只是一個死人。

　　丫鬟再不猶豫，一口氣喊道：「春草姐姐說，他只是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小雜種，只要不餓死就行！」

　　顧念蒼聽完她的話，眼含譏諷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身後跨出一個丫鬟，打扮的極為體面，身上的衣料與顏羲和相比也不差什麼。她跪在老夫人的身前，哭喊著：「老夫人，您要為奴婢做主啊！奴婢怎麼可能說這樣的話！做這樣的事與奴婢又有什麼好處！不過是那起子賤蹄子，看老夫人格外器重我，心中不忿罷了！」說完，用帕子捂在臉上，嗚嗚的哭起來。

　　老夫人又咳嗽了幾聲，大聲說：「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要弄得今天這樣的日子雞飛狗跳！不過拿春草做筏子，給我沒臉罷了！你還跪著幹什麼，還不起來！」

　　說完這些話，老夫人劇烈的喘息起來。身後的另一個丫鬟上前，一邊用手上下捋著她的胸前，給她順氣，一邊柔聲道：「老夫人別生氣，將軍不是這個意思。快別說這些氣話，回頭與將軍生分了，還不是您心中自苦。」

　　春草聽完老夫人的話麻利的站起身來，對還跪在地上的丫鬟看了一眼，眼中得意的神色毫不掩飾。

　　顧念蒼冷眼看著這一切，靜靜的毫無反應。

　　顏羲和看著這第一天見禮就雞飛狗跳的廳堂裡，也有點不知所措。她雖然知道古代的庶子、庶女會受些苦，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在吃不飽、穿不暖的情況下，居然還會被虐打！好歹也算是個主子，怎麼會這樣呢！

　　一方面，她很理解古代正室們的想法，畢竟誰也不會喜歡小三、小四的孩子，不過是礙於禮法，不得不接受罷了！另一方面她又覺得小孩子何其無辜，被冷落也就算了，小小年紀居然被打成這樣，實在可恨！

　　顏羲和自己內心搖擺不定，只能寄期望於別人，她偷眼打量廳堂上的人。

　　顧風眼含譏諷，穩穩的坐在座位上，絲毫沒有要管這件事情的意思。也對，他本身就是庶子，沒立場也沒有能力管這件事。

　　顧念祖眼圈泛紅，雙手緊握成拳，情緒非常激動，好像隨時都要從座位上躍起的樣子。可是在看到老夫人喘息不及的痛苦模樣時，又頹然的跌坐下去。他無助的望向顧念蒼，沒有從男人那裡得到安慰，卻在他的眼裡看到了失望，少年的臉上露出難過而又失落的神情。

　　就在這時，對面椅子上一個長相清秀的小姑娘站起身來。

　　「大哥，你也太小題大做了，家中的奴婢欺負小弟，處置了就好，何必搞得這樣嚴重！今天是嫂嫂進門的第一天，你就不怕丟了咱家的臉！」她一邊說話，一邊走到顏羲和身前，對她施了一禮。

　　「我是小妹顧凌霜，讓嫂嫂見笑了，武將家規矩沒有你們讀書人家多。我雖然生在武將家裡，卻從小就喜歡讀書，現在已經能熟讀四書五經，以後讀書的時候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還要請嫂嫂指教！」

　　顏羲和聽了她的這些話，對她一點好感也沒有，真是冷血，被虐待的別說是你的弟弟，就是街上一個不認識的小孩，也不應該這般輕描淡寫吧！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還讀書上的問題向我請教，我懂的還不如你呢！向我請教做人的道理，我倒是能教你一些！

　　「如果有時間的話，歡迎小妹來我屋裡坐坐。」顏羲和不鹹不淡的回答。

　　顧念蒼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顧凌霜一眼，低頭對依偎在他腿邊的小男孩說：「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你說該怎麼辦！」

　　小男孩仰起頭驚恐的看著顧念蒼，又回過頭去恨恨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丫鬟，神色間變幻不定，幾次嘴裡的話都要脫口而出，卻又嚥了回去。

　　顧念蒼等了許久，小男孩也沒有說話。男人揪著小孩的衣領將他提起來，與自己的視線平行，盯著他的眼睛，冷冷的說到：「如果你自己都不想保護自己，那麼你以後就會永遠受人欺負！」

　　說完這些話後，顧念蒼把他放在椅子上，轉身對門外的親衛吩咐到：「把人拖出去砍了！」

　　跪在地上的丫鬟聽到顧念蒼的話大聲地嚎哭起來，大廳裡飄起一股尿騷味，丫鬟被嚇得尿了褲子。

　　屋外的兩個黑衣親衛大步走進來，就要去拖地上的丫鬟。

　　屋裡的其他人都沒有任何反應，但是顏羲和卻嚇了一跳，丫鬟的行為確實可惡，可是也不用殺了這麼嚇人吧！古代這沒人權的地方，奴僕的命都是主人一句話的事嗎？

　　看著顧念蒼用平靜的語氣說出，「拖出去砍了」這幾個字，真真是視人命如草芥，難道這才是一個浴血沙場的少年將軍本來的模樣！

　　顏羲和突然覺得身邊的這個男人很可怕，心底湧上陣陣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