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之死-09
天色暗了下來。
看著這幾個緊跟在自己後面的少年,柳下溪有些頭痛啊。老範打電話找他求救,薛睛玉的家人在鬧,從電話裡就聽得到:"還我健
康的女兒來……"的哭喊聲。
小雨夾雪有增大的趨勢,縮在屋簷下看著外面的天空等警方派車過來。
"啊,果然是你,柳下溪。"兩個輪子的警車停在他們面前了。
"尹落英?"
"嘿嘿。本來被革職的我又重新被招回了。這事還多謝你呢我的工作才有轉機。我現在是金花街那邊的民警,負責那一區的值安,
離家很近。分局的人忙不過來,把我借調過來暫時跑腿幾天。我是過來接你的。這幾天我協助你(負責跑腿的)。"
尹落英把雨衣遞給柳下溪。地面太濕,車胎往前滑行。
這三人沒辦法跟他了。柳下溪把清荷拉到一邊,從錢包裡拿出錢來:"打車回去吧。"看得出這幾隻小鬼都不象有錢在身的樣子。
知道小玉並沒有生命危險後,黃隨雲鬆了一口氣:"小玉……"
話還沒說完柳下溪理解地拍他的肩:"她需要時間從噩夢裡蘇醒。"
"兇殺案啊。"尹落英好奇往屋子裡張望。他以前也是負責兇殺案的精英啊……哎,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協助柳下溪也算是參與
案件偵破。"聽說死者是一位精神病科的醫生,專門跟瘋子打交道。說到瘋子啊,昨天我值勤的時間我們那一區發現一個從精神病院跑
出來的瘋子。那瘋子的力氣好大,把我的手都抓傷了。"那手腕上果然有抓痕沒上藥已經腫了。
"瘋子?"
"西邊那座神秀峰知道麼,那裡面有家北京第三綜合精神病院,聽說有幾個瘋子逃了出來。為了幫醫院捉他們,這幾條街的民警們
都有參與搜查行動,也號召居民們緊閉門窗。聽說這幾個瘋子有攻擊人的傾向。"
"有沒有到這條街來?"
"這我就不清楚了。"
"是昨天幾點的事?"
"我接到通知的時候正在吃中飯。一直忙到吃晚飯的時候。跟這案子有關係?想去瘋人院的話還是白天去的好。"
"哦?"
"怪怪的。"尹落英誇張地打冷噤。
"呵呵。"柳下溪皮笑肉不笑。
"真要去?"
"先去醫院吧。"柳下溪可以想得到老範被口水淹沒的可憐樣,自己也算跟他同一戰線,挨駡的事就讓他來背也太卑鄙了。
柳下溪還是姍姍來遲了。
病人的家人顯然被勸退了,靜悄悄地恢復了醫院原有安靜。
一身狼狽的範明青頂著臉上明顯的指印帶著無可奈何的表情在歎氣。
"……"柳下溪別過臉不忍心看(不是同情,是忍不住要笑)。
範明青歎著氣坐在長木椅上:"哎。車禍的原因是我們失誤。開車的張浩昨晚一直沒睡,今天又來來回回載了幾次人。精神不濟,
一邊開車打起盹來,雖然是三個輪子的警用摩托。直接撞到路邊的電杆上,車子翻了。路面濕,薛睛玉摔下車後掙紮起身,沒站穩又摔
著了這次很不巧地碰到了頭,現在醒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嚇傻了一直不肯開口說話。"
"昨晚是誰到她學校找她錄口供的?"
"就是張浩。張浩在隔壁房間,他的腿掛傷了。"
張浩在打呼,睡得正香。
範明青一掌拍在他頭上,張浩一驚,受襲要跳起來卻扯動了腿的傷處。睜眼見是自己的組長很哀怨叫道:"組長,就讓我睡一會兒
嘛。"
"清醒了。"
柳下溪看了看掛在床尾的病歷:小腿骨折加多處擦傷。
"你昨晚是幾點見到薛睛玉的?見到她的時候她身上的衣物、鞋上有沒有血跡?她的表情怎樣?"
"接近七點吧。她的神色很糟糕,跟重病的人一樣臉色死灰死灰。血跡?應該沒有。至少,她跟我離開的時候身上是乾淨的。老實
說女生宿舍我可也不敢久呆,管理女生宿舍的阿姨瞪著牛眼睛,生怕我會在女生宿舍胡來似的。我那敢久呆啊,一進去找到她後馬上就
把她帶出來了。我們凶案組應該調一個女警過來幫忙。"
"她的頭髮是長髮還是短髮?是散發還是結了辮子?"
"長髮很長,快到腰了。頭髮是散的有點亂。"
"好好睡一覺吧,快點把傷養好。"柳下溪打了一個手勢與範明青離開了這病房。
"怎麼樣?"範明青迫不及待地問。
"……"柳下溪搖頭,想說什麼又住了口
範明青以為自己沒聽到,追問:"什麼?"
"我們去見見這位才女吧。"
"被醫生們下了禁見令,她精神不穩定,我們現在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不得人心。"範明青苦笑。"她的家人要去市局投訴我們
。"
從門上的玻璃小窗望去,只能見到埋在被子裡的人形在抖動。
是在哭泣吧。
柳下溪拍拍範明青的肩:"還挺得住麼?"
回了他一拳:"再來幾個通宵都沒問題。"
"去北京第三綜合精神病院。還有人手沒有?去查一查薛睛玉什麼時候回宿舍的,做了些什麼,有沒有洗澡換衣物。"
"你懷疑她?怎麼可能!"六名少男少女中看她的模樣是最不可能會殺人的。
"還是要去瘋人院啊。"與柳下溪共事一晚的尹落英算是瞭解他做事的個性,就沒指望著今晚能回家睡覺。
去山裡有點遠。這麼冷的天,尹落英能開著範明青四個輪子的警車是高興的。晚上上山這可以擋風雨的警車要舒服多了。
"我們這是?"範明青摸不著頭腦。
"昨天下午這家精神病人有幾位病人逃跑了。醫院請求民警們協助搜尋病人,讓居民關閉門窗避免受到失去控制的病人襲擊。可能
就是造成案發時那一帶沒有巡警巡邏的主因。我在猜想陳醫生的死與這病人逃脫有沒有關係。你們居然不知道這件事!"
範明青苦笑,凶案組到底與居民區的民警巡警不同啊,負的責任不同管轄的方向不同,雖然同是員警,凶案組忙多了。沒有八卦人
士在中間傳言,消息不流通也是正常的。接到報案電話趕到現場……一直忙碌到現在還沒喘口氣呢。
"我睡一會兒,到了叫我。"他放棄動腦了。
宿舍的安樂氣氛又回來了,大家避而不談黃隨雲的事。
吃完晚飯見清荷還穩穩坐在床邊,等著拿他被子蓋的姚風踢了他一腳:"你不回家?"
"表哥今晚肯定不會回家,他工作起來很拼命的。我住這兒。"
姚風眼珠一轉把自己硬梆梆的被子挪到他床上:"我跟你擠一個窩兒。"
"姚老六仗著年紀小到處揩油。"陳佳俊鼻子有點塞,好像白天出門感冒了。
"我的親人只有一個爺爺了,供我讀書已經很難很難了。沒有父母替我張羅,哪比得你們一群離不開父母的奶娃子。"
"誰是奶娃子?嗯。"丁隨顯過來搔他癢癢肉。
姚風大呼饒命往清荷背後躲。
鬧了一陣,沖淡了不少不愉快的情緒。
少年們到底是憋不住好奇心。
鎖上門關了燈也不知誰先開了口:"到底誰是殘忍的兇手?"
"又不會在額頭上寫著:'兇手'兩個字。"
姚風在被窩裡推了推清荷:"老四,你覺得呢?"
小小的單人床真的好擠。冷就不會冷了連翻身也不敢,清荷後悔著沒有回家睡。不過,他還是高興的,至少這個人沒有把他隔離,
知道他的秘密後還願意親近他。"大城市連犯罪的手段也高超。"他感慨。鄉下的案子比這個單純呢。
"活動空間大,人口複雜,人心也複雜。"丁隨顯老氣橫秋道。
"抓到兇手後,我一定要打他兩拳出氣。"黃隨雲恨得咬牙切齒。"不知道小玉怎麼樣了,傷得重不重。"
要是平常,沒有口德的室友們早拿他尋開心了。
現在大家齊齊住口,對他一萬個同情。
"把發生的事當成人生歷練吧。"陳佳俊說了一句有深度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