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失的匕首-10
季佳靜靜地聽鄒清荷說完。這期間緝毒處的柯警官來了,經過這位專業人士的鑒定,確是純正的海洛因。
只聽到後面小部分的老柯同志忍了又忍,終出口問道:"大毒梟是誰?"
在場的三位都沒有回答他。只是懷疑,並沒有確實的證據。這個人名還不能自作肯定給柯警官的。
季佳站了起來,面色疲倦。"這只是推理,不一定是事實。雷自諾這是我師弟的名字。他不會做對不起師姐的事。他是很狡猾沒錯
,缺點多得數不清,人又懶…鬼花樣多…他不會叛師姐的。師姐救過他的命,他會當我們的師弟就是師姐救了溺水的他。我相信不是他
弄殘了小春。他的心沒有這麼毒。"
鄒清荷語塞,這的確只是他的推理。被銀環蛇劫持過的自己對這條蛇充滿偏見,脖子上還留有那時的痛楚……。還有啊,如果這人
爽快點,不是很容易事件真相大白麼?偏生動了這麼多心思,弄了多餘的手腳。要說對這人有好的印象……太難了。要他懷疑與自己共
過患難的複姐更讓他難過。也許,大毒梟並不是複姐,而是隱藏在現場的某位神秘之人。
柳下溪拍拍清荷的肩,鄒清荷回頭看他,那雙眼裡有著溫和的安慰:"推理的真實性是要在實踐裡得到檢驗。季佳啊,你去廣州一
趟向複麗芬…哦,不,洪雪梨…打聽一下,是誰把生粉裝進風扇紙箱裡的。途中有誰可能替換這箱子。在鄭州還有那位同事誰跟在她身
邊。我不認為她是大毒梟。她與張大壯同坐在一張椅子上的時候,張大壯對她的感覺完全是陌生的。張大壯感覺到危機應該是在……"
柳下溪沉默下來。記憶很含糊了……他的記憶儲存時間一向很短。大約應該是張大壯感覺到危險,起身離開時吧。那時複麗芬早就下了
火車。
鄒清荷自從受傷與柳下溪重逢以來,頭腦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對周圍的觀察力非常弱。他也是一片茫然。
"總覺得,整件事有人預備讓複麗芬來頂罪的樣子。"季佳把柯警官拉到一邊,把自己知道的事說過他聽。並答應由緝毒處借調他
過去協同辦案。
柳下溪對複麗芬的印象很好的,是爽朗的女子。看得出她不是有貪欲的人,照顧清荷的時候是位善良的姐姐。鄒清荷對她的印象很
好。於情於理…這件案子得好好的查證…廣州警方裡必有人參與了這案子。這位神秘的人到底是誰?
"不是複姐。"鄒清荷喃喃自語,鬆了一口氣,為自己懷疑她而不好意思。
"一定有什麼被我們給忽略了。"柳下溪仔細地回想。"啊,季佳,你順便查一查。去搶張大壯的包引我下火車的那兩個人。"
"你呢?"季佳不滿。他要去廣州,那裡能分得出身啊。
"我?留在北京找龔強。調查殺死張大壯的兇手。"
季佳歪頭一想,果然啊。下溪也有許多事要做。
柳下溪把他拉到院子裡,輕聲道:"不用擔心,就算遇上碰不起的人。這次也可以放開手腳了。國家安全局的人就算你沒有了嫌疑
也會繼續暗中監視半年以上。你經手的案子他們也會跟進的。他們可不會怕普通的權貴……"
季佳笑咪了眼,拍掌道:"還有這種後遺症啊,極好極好。不會被縛手縛腳了。"
"不然你以為,那起黑市人體器官買賣那麼容易被擺平?光各種手續與會議還要看上面的臉色……怎麼可能會馬上行動的?狂風一
起不知要掃走多少掛在樹椏上的衰葉。"
"還真得感激他們啦。"季佳說得誠心誠意的。
"你不覺得…這種現象本身就很奇怪麼?"柳下溪苦笑,翻他的白眼。
龔強平空消失了。
他的嘍羅們根本不知道他的毒源來自那裡。他不信任人,全部是自己一手包辦的。從警局那邊調查來的資料還不如柳承秉請人私下
調查的。
"龔強曾在廣州呆過一年多,犯過事。被人保了出來。"柳下溪先前眼睛一亮,爾後……鄒清荷湊過頭來,看到了擔保人那一欄寫
著"洪雪梨"三個字。
"複姐認識龔強?"鄒清荷大受打擊。"果然是她麼?"
"這份資料的管道?"柳下溪問哥哥。柳承秉取下頸上的領帶,笑道:"龔強的東正幫突然在北京城跳出來不是偶然的。他後面有
人在支撐他。但也有人看不過年少氣盛的他,敵人的資料總是他們的敵人知道得最詳細。"
"還有照片為證,看來不假。"啊,需要把她當成重點調查對象,毒品如果是被她調換…只是她有必要把自己推到最前線麼?"龔
強身後的人是誰?"柳下溪放下手上的資料。
柳承秉聳聳肩:"你三哥的朋友。"
枝葉繁盛的家族總難免出現一、二位浪蕩子孫。柳家也不能免俗。
柳下溪的三位哥哥與二位姐姐加上他分別是三位不同的母親。說實在的,柳下溪有些刻意忽略家裡和樂的氣氛。有點假!這也是他
不願意跟生父住在一起的理由。雖說,哥哥姐姐們對他都好…大哥、二姐與三哥都是一個母親的。在大哥一歲半的時候,他們的母親在
生二姐與三哥這對雙胞胎的時候難產死了,年輕的父親無法照顧三個嬰兒的兒女,於是開始第二段婚姻。後來,第二任妻子也生了對龍
鳳雙胞胎。照顧不過來這麼多孩子,請來了還在讀大學的柳下溪生母來半工半讀照顧孩子。想不到的是,父親居然跟柳下溪的生母暗渡
陳倉,懷上了柳下溪。結果就是與第二任妻子離婚,娶了柳下溪的生母。柳下溪的母親一到帶著那五位孩子,讓自己的親生兒子過繼給
三叔。
這幾個孩子中真正叛逆的是三哥柳逐陽。他的母親就是在生他的時候斷氣的,父親與他多少有點心結,不太待見他。
柳逐陽結交的朋友都是些太子党。高官們的子弟橫行北京城的各角落。
柳下溪跟這位三哥的關係一向冷淡,連面都是少見的。
"某高官的侄子,龔強是那人的床伴。也是在供應那些有頭有臉吸面的藥源。一收到風,龔強被保護著離開了北京。"牽扯的那些
關係,柳承秉也不想跟他們弄僵。
柳下溪歎了一口氣,很厭煩這類事。但這種事情不是他討厭就消失的,只是莫可奈何吧。真正的人人平等世界大同的社會……只是
海市蜃樓的幻影啊:"我只想問點事情。"
鄒清荷一直還沉浸在自己悲哀的思緒裡:"柳大哥,為什麼複姐要知法犯法販毒呢?"
這聲"柳大哥"讓柳家的大哥柳承秉以為是在跟自己說話。便答道:"毒品販賣,他們是把它當成高利潤的物品。在他們的眼裡毒
品跟城東到城西的蔬菜一樣,本身沒有特定的意義。重要的是帶來的高額利潤。在他們眼裡那裡鈔票。至於知法犯法,這是心理的界限
超過了度吧。防止人的失範行為靠的是精神層面的道德與良知,以及強制性的法律法規。知法犯法的人就像是嘗到甜頭的賭徒,追求跳
躍的數字無視不能超越的度。事後後悔心理抵不住欲望的誘惑吧。"
鄒清荷聽不大懂他的話,只能睜著茫然的眼神。很敬佩這人啊,瞧瞧,大道理一串串的。
柳下溪"噗嗤"笑了起來,兩兄弟個性到底是不一樣的。大哥喜歡把簡單的事物高深化,弄得一副高山絕唱的模樣增添個人的知性
感。
"清荷,大哥的意思就是說:貪婪使人無視法律的存在。"
"就這樣?"
"就是這樣。"
"喂,有人在麼?有一位叫柳下溪的人麼?請收掛號信。"門外面有人在大聲叫喊。
是誰,知道自己住在哥哥家?
"我去看看。"柳下溪下樓,鄒清荷不放心跟著下來。柳承秉一看表,下午二點多了,三點十五分他還約了人商談白沙河開發區的
事情呢。
掛號信,很厚的樣子。
信封上是漂亮的鋼筆字,美中不足的是:剛勁有力的起頭,收尾時字跡卻撩草鬆散。
"記住了,欠我一個人情。"沒有簽名。信封內有一張紙條,只有這麼一句話。裡面全部是相片。
相片裡的主角是複麗芬,是她下了火車被人跟蹤拍了照。這些照片拍得並不專業,甚至不少路人甲的特寫比主角更大更清晰。側面
、背影。沒有一張正面相。但那側面的確是她沒有錯,有幾張衣服沒換過。後面的那些全部換了,然後她去了鄉下。她見與張大壯會面
的側面相,張大壯把皮包給了她。然後有一張,她戴著手套拿著匕首劃破了張大壯的脖子,連飛濺的血也映在相片上了。她打開皮包,
從裡面拿出了一個東西。柳下溪認得,那是微型答錄機。然後就是,柳下溪早就看到過了的張大壯屍體的各個面的特寫以及兇器……那
把匕首的特寫。
"既然目擊了為什麼不阻止她殺人?"鄒清荷歎息著。
"是啊!為什麼不阻止……害怕被嚇人滅口吧,你看這相片,焦距沒有對準。還有這張,非常模糊。這是手在抖動啊。"
那個複姐,居然除了販毒還殺人啊……
半個月後,季佳從廣州回來了。
他說,他以後就在緝毒處工作了。他參觀過廣州的戒毒所後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清除這些毒瘤。
他說,複麗芬自殺身亡了。她的丈夫也涉案了,那個人是海關緝查的官員,毒品的來源是從她丈夫那邊……涉案的人不少。為了怕
引起民憤,這案子低調小心處理了,沒有向大眾公開。
他說,張大壯是複麗芬丈夫的遠房親戚。毒品有一小部分銷給黑市醫療機構製成嗎啡等麻醉劑份量的藥品。張大壯女兒的病是她丈
夫一手安排的,張大壯女兒的醫藥費是對方出的。張大壯負責毒品的北上。張大壯被金環蛇幫盯上了後,對方就要除掉他了。
他說,引柳下溪下車的那兩人是員警。是複麗芬叫他們做的,怕柳下溪在火車上他員警的身份讓金環蛇幫的人不上鉤,令他們的計
劃失敗,非得讓他離開不可。
關於軍方機密洩露的事那邊的人並不知情。
趙平川有打電話過來,說是。他立了二等功啦。
"小雷?我們去找小春。到了那地方才知道小春被人接走了。是什麼軍區醫院的醫生。……不會騙人,對方有證件的。……然後小
雷就不見了,怎麼也找不到他。"
柳下溪與鄒清荷再次見到銀環蛇,已經是一年以後了。
"軍事機密?哦,當然沒有人洩露!"銀環蛇大笑。"我們看人的目光當然不會比你們差,那幾個人一看就是不能惹的人,為了把
事情鬧大,越多人參加越好,讓案子壓不下來。這是我的主意。我們是黑社會、是小偷,告執法人員是沒有人相信的。只有驚動大人物
才有真正管事的人出面。小春出事後,我們都非常憤怒。要知道,我們可是睚眥必報的天性。一查……乖乖。事情不得了……後面有一
大串蚱蜢。我只好出面當壞人跟南方那邊接觸……後面的事你們也知道了。就這樣。"
"……想不到,最壞的不是他。"這時的鄒清荷對他的印象有些好轉了。
柳下溪聳肩,銀環蛇此人,到底是不同環境下長大的人。屬於社會失范中偏差心理與偏差文化下的產物吧。倒符合了標籤理論裡的
認知。
本文《遺失的匕首》完結。謝謝各位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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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血色的映月泉》開篇之前會先來一篇番外《漫步於落日黃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