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上的盜賊團夥-06
鄒清荷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到緊崩的大腦放鬆了些。
回到自己所乘坐的那節車廂,與離開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對上複麗芬那雙擔心的帶有詢問意識的眸子……一瞬間,居然湧上了某
種安心的感覺。至少,此刻對這名女子並沒有陌生感。雖然是萍水相逢內心當她是同伴了。
他搖搖頭。複麗芬沒有出聲詢問。她把行李重新堆放自己坐在裡面。
鄒清荷坐在她的對面。靜靜地捧著頭,沉默著。
複麗芬勾勾手指引起清荷的注意。挑眉壓低聲音詢問道:"怎麼?"
"季佳沒事吧?"
"沒找到他。"鄒清荷右手摸著頭,皺眉。"可能下車了,就是剛才停車的小站。我不清楚他是自願跟蹤下去的還是失去自由被迫
帶走的。很奇怪的是,沒有任何旅客議論發生的事。"
"也就是說,整節車廂的人同時選擇了沉默?你有問過人麼?"複麗芬拍著自己的額頭:"以中華民族的民族特性怎麼可能會那麼
多人同時保持沉默?唯一的可能就是,畏懼的意識勝過了好奇心。"
"……那--是什麼意思?"
"人類的大腦除了理性思維外,還有延續動物本能的觸覺:回避危險的本能。在之前你哥不是對你說過不可以說出那節車廂發生的
事對不對?"
鄒清荷點頭。
"對方並沒有警告你們不可以說對不對?"
鄒清荷再次點頭。
"你哥得出不能說的結論是:說出來可能會惹上麻煩。他感覺到對方的危險,認為保持沉默是好的辦法。同樣,整節車廂的人都在
這種本能的意識下保持著沉默。害怕把事件說出來就惹禍上身了。中國不是有句傳統老話:'禍從口入'也就是指封口。"
"這樣啊?"
複麗芬安慰地拍拍他的肩頭:"不用擔心,人類還是會忍不住把自己見到的稀奇事說出來的。目前,他們在共同的廂子裡產生的危
機感使他們集體保持沉默。一旦離開這廂體--施加在他們身上的魔法就會消除。自然就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真實。"她的話並沒有安
慰到鄒清荷,對方還是愁眉苦臉。"你是第一次去北京吧?"
"嗯。"鄒清荷看得出面前的女子有著聰慧的頭腦。想跟她說說自己的擔憂……還有懷疑事情遠遠沒有結束,卻有點不知道怎麼跟
她開口……想了又想,道:"那個——複姐。你覺得發生的事都是偶然麼?"
複麗芬謹慎地四處張望了一下,沒有發現附近的人對他們悄悄話感興趣。
"你怎麼看?"她問鄒清荷。
鄒清荷從行李包裡拿出柳下溪的速寫本與鉛筆。在空白的地方寫上"哥的第一個速寫本不見了。"然後在這排字的上方與了一個大
大的"偷"字。
"速寫本不值錢,偷走它根本就沒有理由。"他停頓了一下,望著複麗芬。對方的眼神的清明的。(他有懷疑是不是她拿了。)
複麗芬點頭:"價值在你哥畫的人物素描上。事件的最先起因:丟了錢包的旅客與列車員在爭論著。"
"沒錯!"大有知己之感啊。
聰明的複麗芬繼續道:"你哥畫的素描很真實,一眼就可以認出誰是誰來。跟照相機似的。但有人不想自己的畫像被人注意道。普
通人看陌生人的相貌,記得並不清楚。火車上來來往往的面孔太多了。有的人是大眾臉,看一眼就被人忘記了。"
鄒清荷得到複麗芬語言上的支援,展開了笑容。等複麗芬說完話,他用筆劃了一個圓圈:"我們來假設一下:火車上的小偷是一個
團體,其中是有著首領的。這個神秘人物用大'A'來表示。A君有手下假設為二十名。分別進入了不同的車廂。對了,複姐當時有沒
有看清那幾位丟錢包嚷著要搜行李的人?他們還在車廂內麼?"
"沒有啊,我有看清楚他們,長相沒有特別的地方。跟著列車長他們離開車廂後就沒有見他們回到我們車廂來過。"
"這就對了。我假設的是:A君是膽大妄為的人。他的目標不是一個二個錢包。他的目標是整列火車。"
鄒清荷突然住了口,沉思了小會兒。接著道:"哦,……A君想要觀察火車上的旅客,尋找肥羊。於是,他想到了查票的法子。找
手下b與c假扮錢包丟失。然後與列車員交涉。特別是我們這節車廂都打開過行李檢查了。A君清楚旅客包裡有些什麼東西,或者誰看上
去有現金在手……我在想,柳大哥他在那節車廂幫忙抓小偷時有出示過警員證件——A君故意派手下d與e兩人在柳大哥面前犯案,借此
引開柳大哥。
"A君的手下F也就是季哥的師姐認出了季哥,知道他也是員警。F在12車廂看中了那五人保護的密碼箱,動手偷失手…賠進了放
風的弟弟。也許,他們在上火車上就確認了某個特定的富翁有坐這列火車…所以,他們跟蹤著來的。藉口查票找到那位富翁坐在那節火
車。"
"不對。"複麗芬搖頭:"坐火車有錢的是坐軟臥至少也是硬臥的人。有錢人怎麼會坐硬座?臥鋪一般是關著通道的,不跟硬座相
連。"
"耶?"這是鄒清荷沒有想到的……他喃喃辯解:"臥鋪對他們來說成本過高。"
"這點先不論它,你繼續說下去。"
"只有這樣假設才說得通啊。要知道,畢竟大家都是同一地方上車,有認識的面孔也屬正常……
"停!"複麗芬打斷他的話:"你要知道,你們是中途站上來的喲。那些人都是跟你們一個站上來的。我是從起點站上車,在你們
之前的旅客大約有三分之一的樣子。或者根本就是沖你們來的?有沒有被人盯上?"
"這怎麼可能!"鄒清荷沒有控制好音量,聲音大了點,驚動了其他的旅客。
搖頭:"我們不可能會被人盯上。我們一看就不象有錢的富翁。"
不對!他想起來了,在售票廳的時候柳大哥跟季哥在爭論是臥鋪還是座位票的時候很引人注目。柳大哥本人怎麼看就像是有錢人…
…還有,季哥在火車站外面突然消失不見的時候是不是見到了他的師姐?不——不可能,季哥應該沒有見到,不然的話就不會有先前吃
驚的表情。怎麼就覺得那兒彆扭了……
總覺得有那裡不對勁……是什麼地方彆扭?
鄒清荷抬起了頭。複麗芬托腮在沉思著,然後她拿過了柳大哥的速寫本,一頁一頁仔細翻看。
過於專注地盯著速寫本上的素描……
看不懂她的眼神。
對!鄒清荷被自己的想法嚇得幾乎要跳起來。"這位複姐從頭到尾就不對勁!"
記得是她大聲反對搜查行李……對一名獨自在外的女性,膽子太大了些。然後,那本速寫本被她拿走的可能性極大。再來……就是
她嚷著要打牌,換位引來了那位懷裡抱著皮包的客人。然後就是客人的皮包被搶,柳大哥追小偷下火車。如果季哥離開是偶然的話……
不對,也不能算是偶然。記不得她當時說了些什麼,也許有暗示的字眼在內說不定。
(可是,有一點說不通:她是在起點站上車的,跟我們不是一個站上來的。但是,我也沒有見到她的車票,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
。)最後說不過去的說是:理由呢?(她這麼做的理由在那裡?獨獨留下我……窺視行李?柳大哥與季哥的錢並不在行李上而是他們隨
身攜帶的錢包裡啊。我?我那麼點錢用得勞師動眾麼?行李沒有任何特別的東西。我與柳大哥的行李根本沒什麼,季哥的行李箱更簡單
……複姐的行李裡也沒有任何特別之處。而且她看上去也不像小偷。)
鄒清荷抓頭。百思不得其解。
複麗芬突然拉他的手腕,有些壓抑了的興奮:"這個人!眼熟。"她攤開速寫本上的某張人物素描。
那是張鄒清荷在捉小偷之前,原位上其他三名旅客在眼鏡青年喝道:"抓住他!"後,讓出道來站在走廊裡……其中一位青年。素
描的線條簡潔,明暗調子並不細緻。不過人物特徵出來了:平頭、國字臉、小眼睛,眉毛濃、下巴過寬。
"這個人就是當時嚷著錢包丟了的其中一個。"複麗芬很興奮:"看來,你的假設接近事實啦。"
突如其來的寒意從背面襲來,鄒清荷幾乎反射性要蹬下身來……可是,沒有位置可以挪動身子。一把長長的西瓜刀擱在他的脖子上
。
鄒清荷面前的複麗芬……血色從她臉上消失,眼神裡有名叫"恐懼"的情緒。一名青年男子不請自來地坐在她身邊,帶著與長途旅
程不相符的清雅:雪白的上衣居然沒有應該出現的髒跡……髮型是時尚的四六分後腦修得短…雙眼皮非常深…看上去整個人很精神。年
齡不到二十歲的樣子,灰色條紋西褲,穿著皮鞋。
鄒清荷的眼睛越過他的肩,通道被關上了,有人守著門。
有四、五位拿著西瓜刀的青年已經開始行李了。"快!把行李打開!把值錢的東西手錶、錢包、項鍊都拿出來!"
這算是公開搶劫吧!
窗外,黑色在逐漸減淡……
輕輕地一笑:"喜歡玩偵探遊戲啊。"他從複麗芬的手裡拿走了速寫本,慢條斯理地翻動,臉上浮出了斯文的溫柔。"怎麼辦呢,
你倆看要不要殺人滅口呢?"
與刀鋒接觸的皮膚在顫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