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蛙鳴-05
柳下溪見鄒清荷很想進火災後的現場,跟前跟後對林副隊獻殷勤,不由得莞爾。他對李果使了一個眼色,李果會意,上前跟林副隊
說:"我跟小柳去劉寡婦家看一看,再去李喜香家。"
林副隊看了看柳下溪,點頭:"留台車給你們。"
"不用了,找人借自行車就好。"柳下溪走上前道。
鄒清荷跟他們走時,還一步三回頭看那現場,手臂被柳下溪拽得緊,看得出柳大哥很明顯地不想讓他看,可越這樣就越好奇!當時
陳建國到底看到什麼才要燒屋的?柳大哥說得玄乎,燒掉現場能保護李喜香麼?
李喜香的確可憐……看不到現場不明白,他摺起臉來。
"有疑問也等會問。"柳下溪加快步子,李果與帶路的村民走到前面去了。
"……這劉寡婦,有兩個女兒,大女兒今年八歲,小的才三歲,造孽。她男人死了二年,拖著二個女兒也不好再嫁。她死鬼男人還
有位六十多歲的老娘,這一家子人也不知道怎麼活。"他們兩人趕到前面時正聽到帶路的村民感慨歎道。
"她丈夫怎麼死的?"柳下溪鬆開鄒清荷的手臂,掏出本子開始記錄。
"農藥中毒。她男人叫陳三放,跟我扯起來也是沾親的堂兄。平時,是大大咧咧的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還是二年前的九月,
他給田裡的莊稼打了一天農藥,手也沒有洗,回來就拿東西吃,結果居然農藥中毒了。當時,沒有送到縣裡的醫院,去了鄉裡的衛生所
,可是衛生所裡的人下了班,等找到人,才說衛生所沒有急救設備。結果時間耽擱了,等到縣裡的人民醫院搶救不過來,就這樣子死了
,留下孤兒寡母的。這農村裡的活得靠男人。這寡婦門前是非多,鄰居裡多會幫襯一下她們,傳到外面就難聽了。"
"陳建軍與陳建國兄弟常幫他們?"
"陳三放算起來是他們兄弟的堂叔。這兄弟兩人裡面建國為人厚道,被他老婆吃得死死的,幹白活的事死活不會讓自己的男人去做
。建軍人聰明,就是不實在。初中讀了一年,跑到外地混了三年回來,見了點世面,愛吹好現。跟他大哥分家後,才安分在家裡種田。
只有李喜香那傻丫頭才信他那一套吧。可憐啊,實心又手巧卻跟了建軍。"
"陳建軍怎麼跟劉寡婦搞在一起?"李果聽得精精有味,對方顯然也是喜歡八卦的男人。(八卦不是女人的專利。)
"女人三十如虎,正風騷勁(正說得帶勁,後瞄到還有學生在一邊,止住了這個話頭。)……應該說建軍的長相跟陳三放有點相象
。兩家的田連在一起,陳建軍常幫她做些體力活。具體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外人也不知道。大夥兒看得出來有半年了吧。建軍在鄰村有
一個狐朋狗友,姓黃。那小子更不地道,在陳三放死了沒多久就纏上了劉寡婦。劉寡婦以前是本份的女人,名聲就是被那小子給弄壞的
,他到處說劉寡婦跟了他。兩個人相差七、八歲呢,大約鬧了一年的時間,想必姓黃的小子膩味了。他年輕啊,只是貪新鮮。建軍跟著
他也常在劉寡婦家裡出沒。後來,姓黃的小子說是在農村呆著沒有前途,不想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到外面打工去了。"說得口幹
,停下來,才發覺他們正站在路邊,說得人眉飛色舞,聽的人聚精匯神……。這劉寡婦的家其實都快要到了。當然,這幾位聽眾是不知
道。
"陳建軍另外一位朋友,李喜香的哥哥又是怎樣的人?"
"聽說是小學同學。很少來這村。在姓黃的小子還在的時候來過一次,應該是聽到了建軍跟劉寡婦之間不乾淨,對不起他妹妹,大
打出手。只不過象竹竿的他是打不過建軍。說過不准建軍跟他妹妹來往,只不過李喜香一門心思想跟著建軍,後來不見她哥哥有來找建
軍,應該是不理他們的事了。"
"陳建國呢?"鄒清荷插口問。
村民搖頭:"建國沒話說,人老實,實在。農活做得好,老婆又會持家,也不知道他突然發什麼神經燒屋,平時就挺正常一人來的
。"
"他有孩子麼?"柳下溪問。
"沒,結婚四年,聽我屋裡頭(指他老婆)的人講,說是他老婆有婦科病生不出孩子。滿村人都笑他是老婆奴,他老婆生怕他鬼混
,看得死死的,尤其對劉寡婦看不順眼。"
劉寡婦家比陳建軍那屋要好些,新些,是紅磚瓦屋,菜園子對著大門的(別家都是把菜園子種在屋後的。),跟其他的屋坐北朝南
方位不同,是坐西朝東的。有幾位上年齡的婦人陪著一位頭髮花白的婆婆坐坐門框上,那婆婆左右手裡各摟著一大一小的女孩子……。
鄒清荷心裡發悶,沒有過去,站在菜園子竹籬旁,竹籬上的牽牛花剛剛生出花蕾來顫顫地隱在葉蔓裡……也有的調皮,尖著腦袋由
風一搖極為得趣。光看著這意趣兒,心情稍稍好轉,抬頭看那一群婦人圍著高大的柳下溪,在吱吱喳喳說個不停。初夏的晨光裡看著他
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李果本來是極討上年紀的婦人歡心的人,可今天提不起說話的幹勁。
"這家子真可憐。"他對鄒清荷說。
"是啊。這麼老的大娘怎麼種田?"鄒清荷就應聲。
跟李果一起走過來的還有剛才帶路的村民,他顯然也應付不了那群婦人。自動跟隨李果的步伐。"那家接受陳三放家的田,會連三
放他母親一塊兒養的。兩個孩子,看看劉寡婦娘家的人要不要,不要的話,就看村裡那家想帶孩子。到時,隊裡開會來商量。這不是問
題,養個把孩子吃不到大魚大肉,飯還是有吃的。"
"劉寡婦娘家是那時的?"
"聽說是南邊山裡的人,沒有來往過,山裡人比湖區窮吧……不說有沒有錢,湖區的農民是不會餓死的。聽老人講,日本鬼子侵華
的年代,也沒有餓死的人,天然的湖水裡魚是足夠的,地裡的野菜與湖裡的耦是斷不了的。現在更不會有人餓死的說法。"這些話說得
有豪氣,讓鄒清荷對他刮目相看,仔細一瞧大約三十上下的粗壯莊稼漢。
"咕嚕、咕嚕、咕嚕"兩人朝李果看去,李果紅著了臉,是他肚子餓得叫。
這莊稼漢子爽朗地笑,拍他的肩道:"忙了一宵,肚子餓了吧,去我家讓我屋裡人煎幾個荷包蛋。"
農村裡農家都養上大群雞、鴨、鵝,這蛋是不缺的。
"這個,不太好吧?"李果舔著嘴唇。
"沒什麼沒什麼,出門是兄弟,到城裡請我喝杯茶就行。我叫陳瑞祥,兄弟呢?" "那叫你祥哥好了,我叫李果,這裡我小舅
子鄒清荷,那位我同事叫柳下溪。"李果最不經餓,一餓,人沒有精神頭還發暈呢。只胡一個"慘"字,當下也沒有客氣,把柳下溪從
一堆婦人裡救出來,幾個人再次出發到陳瑞祥家蹭荷包蛋去了。
"在跟她們說些什麼呢?"
"好奇這案子。"柳下溪苦笑,七嘴八舌的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陳瑞祥家大,四代同堂。他爺爺、父母、兩個沒成親的弟弟、加上他夫婦與九歲的兒子,一家八口。鄒清荷認出熟人了,他兒子正
是昨晚那三位小孩中壯實活潑的陳來寶。虎頭虎腦的,看到鄒清荷認出來,高興圍著他轉。
還沒到吃早飯時,先給他們三人各剪了三隻荷包蛋墊肚,鄒清荷看得出陳來寶在旁邊流口水,自己只吃一個蛋把剩下的兩隻悄悄給
他。陳來寶高興,立即當他是哥兒們。三二口咬完,拉著鄒清荷躲在豬柵屋後面的南瓜棚裡。"清荷哥,我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哦
。我昨天晚上找瘦皮猴子他們捉青蛙的路上,見到陳家大哥與二哥朝田那邊去了,陳二哥的小媳婦兒偷偷跟在後面。"
"是昨晚什麼時候的事?"
"天剛黑,不曉得幾點。你認識公安啊,真了不起。"陳來寶羡慕道。
"你們三個都看到了嗎?"
"只有我一個人看到,我現在想起來…陳二哥的小媳婦兒是怕被人發現的樣子。本來想偷偷跟去的,後來遇到了健兒(三個小子中
的一位)就忘了這事,我們到瘦皮猴子家去了,後來就捉青蛙去了。"鄒清荷學著柳下溪平時揉自己頭髮的動作,揉了揉陳來寶硬硬的
頭髮,扎手!
"幹嘛。"陳來寶不高興地打掉他的手。"我才不是孩子呢。"伸出摘下整個棚架今年第一朵南瓜花。"你吃過南瓜花麼?"
"南瓜花能吃?"鄒清荷詫異道。
"當然能吃。"陳來寶得意起來:"很好吃,可惜姆媽不捨得做成菜給我們吃,要等它結大南瓜。"
(那你還把花摘下來?)鄒清荷翻白眼,不過沒有把話說出來。一轉身鄒清荷就把陳來寶對他說的事告訴了柳下溪。
陳來寶並沒有鄒清荷想像的生氣,反而非常得意。原還以為出賣了他的秘密會氣自己不守約啦。
他飛奔赤腳,帶著兩人(李果忙著跟陳家人話家常,就沒有驚動他。)去了昨夜他看到那對兄弟走向通往村外田裡去的方位,以及
李喜香又是在那個位置,然後是在那地方遇到健兒的。
喚來健兒,他證實了與陳來寶的相遇,時間大約是六七點鐘的樣子,不過,這地方離他家近,他出門只需要一抬眼就見到了陳來寶
,當時他沒有注意到那三個人。
"也許還有證人,見到過陳建國是什麼時候回村的。"柳下溪正打算詢問,陳瑞祥的弟弟過來喚他們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