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21
清荷乘柳下溪忙著發短資訊,把他的枕頭拿過來和自己的那個一起豎在身後,往後一靠,軟綿綿真舒服。可惜沒舒服多久,柳下溪跟大哥報了平安之後,擠過來把他身後的枕頭放平,挨著他坐著,輕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說:"不用擔心你的同事。你失蹤時,除了王南華和彭小鳳,其他的人都回國了。他們現在也藏了起來。"
清荷把頭靠在柳下溪的肩膀上,歎了一口氣說:"我啊,太愚蠢了。看阿明拉吉不順眼,一直懷疑他參與了這次的暗殺。"
"懷疑阿明拉吉……你的理由是?"
"他知道將軍家的私密事,知道他堂兄的行蹤。他的兵來到現場的速度太快,仿佛預先知道有這麼一場暗殺。你要知道,那時已經過了午夜,一般來講大家都在睡覺。他的兵圍住我們酒店最有機會放走真凶……"
清荷懷疑著阿明拉吉。十四號早晨,散姆寧引他們再次見面,清荷對他暗生警惕,以自己的方式小心地跟他周旋,交談中清荷漸漸減弱對他的懷疑。中午跟柳下溪通電話時,阿明拉吉沒跟他說一聲就走了。他獨自留在餐廳包間等魏偉雄。
一點還差三分,包廂的門打開了,沖進來一個滿頭大汗,臉色暗紅的青年。見到清荷"啪"的一聲行了一個軍禮,喘著粗氣說:"奉長官之命,肯文丁前來保護你。"
"噫?"清荷愕然,"你誰呀?誰派過來的?"
"阿明拉吉•賈拉上校,我是他的親兵肯文丁,昨晚我們見過面。"肯文丁用袖子擦去額頭上的汗,跟阿明拉吉一樣粗魯地自動坐在椅子上。隨即又跳起來,跑了出去,不一會兒重新進來,右手端著一大杯拉茶,左手拿著饢,一邊啃一邊嘟嚷道:"餓死了。"
清荷看他吃得香,沒打攪他,看表,一點過了五分,魏偉雄還沒來,怎麼回事?不來了嗎?見肯文丁吃完滿面愉悅地喝著拉茶,好奇地問他:"上校呢?"
肯文丁很不高興地瞪了清荷一眼,好像在嫌他打攪了自己喝拉茶。不情願地說:"上校下午要去東馬。只有我的漢語說得最好,被留下來保護你。"
清荷心想,你不情願?我也不需要。面上掛著笑容說:"我不需要保護,你回去吧。"
肯文丁扁嘴,臉上擺出一副瞧不起人的表情,不屑地說:"上校說特軍法的人盯上了你,出門就會被帶走。"他這個身強力壯的士兵,看不起眼前的文弱商人。
清荷想了一下,笑著說:"跟特軍法去一趟也好,把事情說清楚,省得他們浪費人力盯梢。"知道特軍法的人以為自己和伍文光關係密切,想從自己嘴裡套出伍文光的下落,不如直接面對面把事情說清楚。
魏偉雄剛好來到門口,聽他這麼一說,立即把門關上,看著鄒清荷嚴肅地說:"不行,你不能跟特軍法的人走!"他對肯文丁說:"我要跟鄒先生私下談談,請你回避一下。"
肯文丁看著魏偉雄陰沉的臉,乖乖地端著他的拉茶走了出去。
清荷覺得今天的魏偉雄比昨晚神色更陰森,佈滿血絲的眼睛配著青色眼圈,沒剃鬍子,臉顯得很髒。嘴裡叼著香煙,肩上掩著髒髒的黑色挎包配著皺巴巴的黑衣服顯得格外潦倒。"他們認定你就是下落不明的周萊椿,在泰國整過容,入了泰國國籍,曾化名李小由在曼谷出沒。認定了,亞拉姆將軍被殺就是你一手謀劃的。昨晚你站在七樓的窗口親眼看著仇人被狙殺……"
"李小由?"聽到這兒,柳下溪驚呼。
清荷翻白眼,不滿意柳下溪打斷他的回憶。
繼續回憶魏偉雄當時說的話:"……將軍的私生子逃兵吳光耀潛往中國受到庇護,你又以中國商人的身份潛入關丹,利用吳光耀引將軍前來施實暗殺計畫。你如果落在特軍法手裡,案子對外公開。想過沒有,將軍的部下若被有心人煽動,會造成怎樣的後果?"他的聲音漸漸減弱,說到最後突然失神發起呆來。
清荷苦笑,這李小由又是誰?怎麼會跟他扯上關係?打斷魏偉雄的發呆,問:"李小由跟我長得很像?"
魏偉雄看了他一眼,突然問:"九八年五月,你在哪兒?"
"在北京讀大學。"九八年五月,他記得很清楚,大學馬上要畢業了,他在承秉哥身邊一邊實習一邊籌備新公司。然而他的家鄉遭遇百年難逢的大水災,他擔心父親和姐姐,想回老家一趟。只是水災來勢兇猛,沿途的公路被水淹,根本去不了。每天跟姐姐電話聯絡,瞭解情況。幸好南水縣城習慣年年防洪,護城河堤一年比一年高,洪水沖過來,河堤非常穩固,縣城保住了,姐姐他們平安無事,只受了些驚嚇。想到那一年的水災,便想到柳大哥調查過伍文光的過去,他就是因為那場水災失去家園和親人住進了精神病院。會不會是伍文光被當成印尼五月事件的華僑進入國內,輾轉途中被人誤以為是災區的受難者,糊裡糊塗地變成中國公民,為了不洩露身份他假扮精神有問題被送入精神病院治療……
魏偉雄盯著鄒清荷,問:"你不是李小由?"
清荷直視著他說:"不是。"
魏偉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舊報紙遞給了他。泰文版的報紙,清荷看不懂。仔細一瞧,一張黑白大圖占了半版,新聞紙印刷的圖片並不模糊。他愕然地看到圖片上用紅筆特別圈出來的一個人,仔細瞧那張臉,正是他鄒清荷。連忙看日期,報紙是去年十一月九號發行的。見鬼,去年他根本沒去過泰國。問魏偉雄:"報紙上寫些什麼?"
"不是你?"
"當然不是!"
"他就是李小由。"魏偉雄歎氣:"真相大白之前,你不能落在他們手上被利用。相信我,跟我一起走。"
"不行,我不能跟你走,我的同事還在酒店,我表哥明天會來關丹,我要等他。"清荷煩燥地抓頭,現而今複雜的局面變得更複雜,這一切根本不關他的事嘛。
"不能等了。我聽到一個消息,今天下午阿明拉吉要把你帶去東馬交給亞拉姆將軍的兒子。除了他外面還有特軍法的人守著逮你。"
清荷皺眉,問他:"為什麼要幫我?"
"不管你是鄒清荷還是李小由或者是周萊椿,都不能讓你落到他們手上!如果你是兇手,應該堂堂正正拿出證據逮捕你,經過司法審判來定罪。我是刑警,無法接受他們的所作所為!"
清荷直視著魏偉雄佈滿血絲的雙眼,最終點頭。
走出房間,肯文丁在餐廳大堂等他們,見他們離開,也沒多問便跟在清荷身邊。清荷左右偷瞄著這兩個人。信誰?誰值得信任?煩人的選擇題。左右都是陌生人,莫名其妙地被捲入,一時之間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
走出受皇族保護的餐廳,由魏偉雄帶路,朝著赫佳大酒店相反的方向而去。
盯梢的兩個人光明正大地跟在他們身後。清荷觀察周圍,發現除了他們還有兩輛車跟著。沒過多久,那兩輛車先開到十字路口停下。跟蹤他們的倆人立即快步走到他們面前擋住鄒清荷。肯文丁把鄒清荷拉到自己身後,大聲用馬來語說了幾句,對方也回了幾句。魏偉雄加入進去,四個人用馬來語爭吵起來。
清荷聽不懂他們說些什麼,心裡鬱悶,很想罵人。
停在路口兩輛車上的人不耐煩起來,下車來抓人。
這時,清荷的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