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謀殺-04
柳下溪在分辨雪地上的腳印,從大門到樓口,他和清荷來來回回六組腳印與周、邵兩位刑警來時的兩組足印很容易區分。地面上積雪很深,留下的腳印痕跡也很深,他們走在雪地裡都刻意避免了腳印的重疊。他和清荷第一次來時的足印由於新下的雪覆蓋在上面淺了很多,送傷者去醫院留下的那串腳印因有負重加上腳步匆忙,雖然有新雪蓋在上面痕跡還是很明顯。雪還在下,比先前小了一些。疑似受傷患警來時的足跡只剩下淺淺的痕跡了。其他沒有足跡的雪地,雪面很平整,看不出任何人工痕跡。
柳下溪站了起來與周刑警圍繞著這幢樓察看了一會兒,沒發現其他足印。周刑警是一個很沉默的人,他一言不發靜靜地跟在柳下溪身後。
回到樓梯口,柳下溪蹲下來用手電筒照射梯面仔細觀察,樓梯上的足印非常淩亂很難取證,不如雪地上的清楚。再往上去有清荷滑倒的痕跡,痕跡上新印了腳印,仔細分辨上面有自己的清荷的兩位刑警的。過了三樓,樓梯的梯面較為乾燥,腳印不多。柳下溪拿出拓印紙,小心地拓下上面的足印。這幢樓只有五層,沒有電梯,大家共用同一樓梯,每一層住房六家,也就是說本幢樓一共有三十位住房。樓裡靜悄悄的,聽不到任何動靜。
柳下溪回到三樓現場,王老師居住的306是右手最裡的一間。他推門進去時聽到清荷在室內問邵刑警:"邵刑警,你知道這邊是什麼時候停的電嗎?"
邵刑警回答他:"公告上寫著從晚上十二點停到早晨七點。實際停電是十二點過後,詳細時間我沒注意。可能在十二點半之前。"邵刑警也注意到小棉被上的足印,柳下溪他們進來時他正把它攤在床上拍照。
柳下溪觀察室內的地面,濕腳印很多,清荷的,自己的,邵刑警的。他記得自己到達現場時室內的地面很乾淨……他掏出筆,摸了摸外套口袋,裡面有錢包、鑰匙卻沒有速寫本。回頭看了看正給邵刑警照明的清荷,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他忘記這件外套是清荷的。見王老師的電腦桌上有空白信紙,拿過來坐在桌邊繪他目睹的現場圖。
周刑警繼續沉默著靜靜地立在柳下溪身邊看他畫圖,偶爾會扭過頭去悄悄觀察鄒清荷。周刑警看過柳下溪的證件,知道他是市局刑偵處的副處長。雖然對他深夜出現在此地感到疑惑,但他沒提出質疑,相信柳下溪會自動說明來因。市局的柳副處長或許不認識他們這些基層的刑警,但他們或多或少聽說過他的事蹟,知道他接手的案子偵破率為百分之百,而且破案的速度很快。也有人提過他破案有時會帶上他表弟,說他表弟是福星。
邵刑警的取證告一段落,他也圍過來看柳下溪畫圖。
鄒清荷空閒下來獨自打量著這房間,女老師的單身公寓,擁擠但不淩亂。室內占地面積約三十幾平方米,放著單人床、單門衣櫃、單門小書櫃、電腦桌與小餐桌外加兩把椅子,這些傢俱擺放得很整齊。最大的空位就在門後,那裡先前躺了兩位傷者。門口左側放著鞋櫃,鞋櫃上放著電話座機與一把女式折疊雨傘,電話線被抽掉線頭垂掉在櫃邊。清荷走過去拉開鞋櫃的擋門,裡面有三個格板分隔成四層,最上面一層放著一雙膠底拖鞋,旁邊放著卷起來的黑皮空膠袋;第二層放著兩雙同碼不同款的女式黑皮鞋;第三層放著兩雙白色的運動鞋;最下面一層放著一雙橄欖綠高統冬裝皮靴,這些鞋子的鞋底都很乾燥。鞋櫃過去是通入廚房的門,廚房裡的灶台很乾淨,洗菜盆有水,垃圾桶的黑色膠袋裡丟著餅乾的包裝膠紙和空杯面。廚房裡還有一扇小門,通往廁所和洗衛間。
清荷走出廚房差點接到電腦桌,這電腦桌是加長型,中間擺著電腦顯示幕、鍵盤、滑鼠,左邊放著眼藥水與一疊信紙(柳下溪撕下一小疊)與一個電水壺,電水壺裝了水,電源插座就著電水壺旁邊。清荷抽起插頭一看,發現插頭的銅片有氧化現象,他認為電水壺燒水應該離插座遠點。電腦顯示幕右邊放著紅、黑墨水瓶與筆筒,筆筒裡插著圓珠筆和幾支鋼筆;電腦桌下放在電腦主機與一個變壓充電器,可以轉動的靠背搖椅往裡推緊貼著電腦桌;電腦桌旁邊是單門小書櫃,小書櫃裡擺著教育類的書籍、字典與小學課本,有三四本言情小說夾在裡面。書櫃與單門衣櫃並排擺著,衣櫃裡的衣服不多,擺放得很整齊;單人床對著衣櫃與書櫃挨就牆角擺放著,離窗戶很近,床上的大被子被柳大哥拿走蓋在傷者身上了。枕頭旁邊丟著一支手電筒,床單上有很多皺折,表示王老師已經上床睡覺了。
清荷的目光落在柳下溪身後,柳大哥在小餐桌上畫圖,那兩位刑警圍在他左右。他走了過去,見小餐桌上有燃燒盡了的燭油。心裡推測:王老師停電後睡覺,有人找她借蠟燭,她起床拿起枕邊的手電筒找蠟燭,找到後自己也點了一支,手裡拿一支去開門,然後慘遭不幸;餐桌上的蠟燭獨自燃燒著,等他們趕到時蠟燭已經燒完了。清荷回到窗邊,這房間只有一面窗戶,窗戶關得很緊沒有打開過的痕跡,窗簾布沒拉上。鄒清荷站在窗前,亮著手電筒照對面,對面跟這邊不一樣,不是一排玻璃隔住了走廊而是平整的牆面開著一些扇子。有幾家的窗戶玻璃上貼著紅色喜慶剪紙或者彩色年畫被白雪一映特別顯眼……看著看著,他突然一怔,脫下手套用手背揉雙眼,手電筒再次照到斜對面的窗戶玻璃,嘴唇哆嗦起來,啞著嗓子叫道:"柳大哥,你快過來看看!"
清荷的嗓音很怪異!柳下溪立即回頭,見他的手電筒固定照著窗外某處,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嘴裡問:"怎麼啦?"
"那是不是血跡?"清荷指著對面四樓從左數第三個窗子,透明玻璃上濺著許多大小不一的紅色印跡,不仔細看還以為玻璃上貼著小紅花。柳下溪接過清荷的手電筒照過去,某些大一點的紅色印跡有向下流動的痕跡,再細看,有的地方紅色有向下拖曳的印跡。
柳下溪立即和周、邵兩位刑警沖了出去。
清荷沒跟著去,獨自留在王老師的房間裡,他坐在餐桌邊的椅子上拿起柳下溪剛畫的圖看。柳大哥已經畫了三張,第一張是他推門進來時看到的現場,穿著員警制服的男子半側著身壓在王老師身上,戴著手套的右手扣住了王老師的咽喉,隱約可見王老師右手握著刀柄;第二張是局部圖,王老師右手握著刀柄刀身插在員警的左胸上;第三張是員警腳上的雨靴與王老師腳上的棉拖鞋。
清荷看完圖後想了一下,在第一張畫上寫著:"員警的雨衣呢?"他認為員警下雪的夜晚騎著警用摩托車出門身上應該披著遮風擋雪的雨衣。他記得這位受傷的員警衣服並不潮濕,除了血跡之外沒看到融化的雪水,現場的地面也沒有水漬。唉,他們來了以後搜查房間髒鞋底把地面給踩髒了。他看著餐桌上的燭油,想了一下又接著寫下第二句話:"員警的照明工具呢?"想必這位員警也知道停電的事,出門肯定帶了照明工具,新問題來了,他的照明工具在哪兒?還有,夜晚值班的員警應該攜帶防身武器,比如說警用電棒(普通員警非特殊任務時不佩槍)……不合理的地方很多,希望他們倆能儘快脫險……他站起來走到窗外往對面望去。
這幢樓只有一個出口,走去後面那幢需要繞一繞。雪地上只有柳下溪和周刑警繞樓的兩串腳印,當時他們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雪地上,沒注意到後面那幢樓四樓某扇窗戶玻璃上有異樣。柳下溪曾經抬頭看過,注意到數家窗戶貼著喜慶、吉祥的年畫、剪紙,忽略了那扇窗戶。當時他心想:等天亮之後查問住在後一幢的住戶,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到了樓梯口,柳下溪搶在周、邵兩位刑警面前查看了一下樓梯,樓梯很乾燥沒有濕腳印。柳下溪轉過頭看雪地,對他們說:"你們先上去,我檢查一下附近。"他的目光落在走廊外隆起的雪堆上,走過去扒了其中的一個雪堆,雪被他扒掉後露出裡面好像枯死的植物。他想了一下,雙手捧著雪,慢慢地在雪地上踱了兩步,隨後把手上的雪灑在自己的腳印上,接著彎腰用手拂了拂腳印邊上不自然的痕跡,轉身回到樓梯口,看著往下飄落的雪花……歎了一口氣,仰頭看天,自言自語道:"唉,雪地上的腳印很容易被掩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