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自尊與任性-04 ...
齊寧接過畫像,認出此人就是汪武奇。他沒開口說話,拍了拍蔡錦志的肩膀,沒心情開解對方的不安。他心裡明白自己沒有立場責備蔡錦志。以當時的情況判斷,有良知的軍人不可能無視普通百姓的財產被搶奪而不顧。要怨也只能怨自己,不該把熟知逐陽行為模式更機靈更能幹的小成調開。
107解了蔡錦志的圍,對他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一邊交換已知的情報。
齊寧上了逐陽坐過的那部車,坐下,拿起逐陽那隨意被丟棄在車廂裡的白襯衣罩在臉上。襯衣上還遺留著逐陽的體香味——真是諷刺啊,出門前的逐陽興高采烈,為突然降臨的好運沾沾自喜……齊寧的手惡狠狠地揉搓著逐陽的襯衣,仿佛它就是站在面前的敵人。
噫?襯衣口袋除了手帕還另有點什麼……口袋裡胡亂塞了張紙條,上面潦草寫著:"齊寧,有膽來收屍嗎?"
"汪武奇!"齊寧的臉可怕地扭成一團,用力咀嚼著這個名字。旋即,他面部肌肉鬆懈下來,臉上掛著令人齒冷的微笑。
他把紙團揉成一團捏在手裡走下車,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堅定地邁步朝前走。
"齊長官!"107和蔡錦志追過去跟在他身後。
齊寧驀然回頭,平靜地說:"別跟過來。對方單挑,我應戰。"他把手上的紙團丟給了107,
"你們先去北京,不用等我們。"
107和蔡錦志交換擔憂的眼神,習慣服從命令的他們沒有挪動前進的腳步。
五彩華燈輝映城市的夜,只有齊寧形影相弔,落寞地行走著,他不停地穿越大街小巷,似乎是漫無目的地消耗雙腿剩餘的力量。他沒有東張西望觀察周圍的環境,走著走著,他閃身融入喧鬧夜市的悠閒人群中。他進了家專售運動服的店子,店裡沒客人,閑著無事的女服務迎上前,熱心諮詢他想要什麼牌子的運動服。
齊寧不急不忙地一件件挑,順眼的一一拿在手上,挑齊了幾套,自顧自的走進更衣間。
"老主顧?"女服務員見他一副熟門熟路的派頭,伏在櫃檯上好奇地諮詢坐在櫃檯後塗塗腥紅指甲油的老闆娘。
老闆娘抬頭掃了她一眼,張開豔麗的紅唇冷冷地說:"很閑?到門口吆喝去!"
女服務員討了個沒趣,縮了縮脖子跑去店門口當門神。
老闆娘等她離開,跳起來閃到更衣間門口,低聲說:"您要的東西在檔板下。情報確認,目標在東裡薇翠園,防守極其嚴密,無法進入薇翠園範圍的一裡之內。"
更衣室裡的齊寧開口問:"傍晚,那邊有什麼異狀?"
老闆娘說:"有救護車出入。"
"病得很重?"
"富貴病,聽說要換血。"
"去安排接應。"
"是。"
那人進入更衣間半小時還沒出來,不停看手錶的女服務員感到奇怪,蹭到更衣間門口,假裝不小心推了門。往裡一瞧,目瞪口呆,裡面根本沒有人,連忙走進去清點衣服,數一數,還好,一件沒少。人去哪裡了呢?一直守在門口的她根本沒見人出去,據她所知店裡沒有後門。女服務員立即告訴正在吃冰的老闆娘。
老闆娘望著天花板翻白眼,冷淡地說:"管他是不是長翅膀飛了,我們又沒丟東西,沒損失,理那麼多幹嘛?小妹啊,要用心眼去學生存之道,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說的別說。"
"這啥跟啥?算啥子……"女服務員獨個兒嘀咕個不停。
頭昏沉沉,四肢軟綿綿的,身體好象浸泡在冷水裡,該死的難受!柳逐陽努力睜開眼睛,嚇了一跳,該死,他還真是泡在液體裡的,只有腦袋下墊了東西,頭露在水面外。他被裝在類似棺材的玻璃缸裡,衣服也沒穿——難道要把當水棲動物養?
他扇動鼻子嗅了嗅,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的味兒。
他轉動逐漸變得靈活的脖子,四周沒人。看起來只是間普通的房間,有組合沙發,有桌有椅。室內以白色為主調,配著深藍、淡藍,色感跟老六的興趣有點相似。他張嘴欲罵,發現舌頭麻木,喉嚨幹啞說不出話來。嘴裡有股怪怪的苦澀味,好象含過苦苦的藥丸。
他惱火地閉上眼睛,動了動四肢,可以動,只是反應遲鈍顯得僵硬。
不甘心束手無策,睜開眼睛,努力移動手指,抬起手腕……等他雙臂搭上玻璃缸沿花費了不少時間。他的努力沒有白費,靠雙臂恢復的一點力量支撐起上身,坐了起來。停竭了一會兒,腰腿的力氣也恢復了一點。
媽的!玻璃缸居然放在桌子上!桌子上還排列著一堆試管和燒瓶,還有顯微鏡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怪東西。
難道被當成白老鼠搞研究?
他翻出玻璃缸,蜷縮在桌子上休息了一會兒,目標對準沙發上的一件藍白條子的病號袍。他的身材是不錯,但也不能免費展示給不相干的人看,披件東西在身上,膽氣要足一些。
終於能搖搖晃晃站起來,走了幾步,要倒。他對準沙發往前一撲,哈,抓到袍子了。嗯,還算乾淨,是新的。
他立即把病號袍披上,雙手還沒伸出袖子裡,先把衣帶系上。
放鬆身心,斜靠著沙發等力氣一點一點恢復。
門鎖有動靜。
他閉上眼睛,抖動的眼皮子洩露他緊張的心情。一重一輕,兩種腳步聲,進來了二人。
"醒了?年青人,我們又見面了。"推門進來其中一位先開口說話。
討厭的居高臨下的腔調……柳逐陽厭惡地扁了扁嘴,聽聲音他已經認出對方是曾經在屹城療養院遇到過的大肚腩。討厭的傢伙,是他害自己陷入困境,被當成白老鼠……真想跳起來揍人,力氣不夠,先蓄蓄,記帳!
大肚腩一點也沒察覺到自己被討厭,笑呵呵地坐在柳逐陽對面,雙掌護著肚子,以一副長者對晚輩的親切語氣問:"年輕人,今年多大了?"
"關你屁事!"柳逐陽睜開眼睛,冷冷地道。他怒視站在大肚腩左側的小汪,但雙手插在上衣口袋的小汪沒看他,一副不管你是誰,反正我不認識的欠扁姿態。
"野性難馴,活潑可愛,年青真好!"大肚腩沒被激怒,以一位仁慈長者包容晚輩任性的姿態。
一股惡寒襲擊柳逐陽的腸胃,令他想吐。媽的,這老傢伙病得不輕!
大肚腩繼續廢話:"你母親貴姓?"
母親?逐陽的禁忌之一。暗恨:媽的,我還想問候你母親呢!
"68年出生,你今年35進36了,看起來才二十多歲……"大肚腩仿佛是為了挑戰柳逐陽的禁忌而
存在,總是提他刻意不去想的話題。他聽出來了,大肚腩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古怪,似嫉妒又似羡慕還帶有憎恨。
柳逐陽盯著大肚腩的那雙濁眼,接著又肆無忌憚地打量他不成比例的身軀。他明白了,這老頭兒從內到外都有病,現在還盤居高位,肯定還沒到七十。瞧瞧他的身軀和長相,說不定患有冠心病、糖尿病、動脈硬化,一個不小心還會中風。這類人,他柳逐陽見得多,年輕時一心往上爬,拼命搏出位,好事不沾邊,壞事做盡甩給人背。好不容易爬到高位握有實權,以為可以大肆享受一番,卻因各種事情搞壞身體,看著逐漸遲暮的年齡準備與死亡親吻。憤恨著不甘心,空有心而力不足,心情鬱結,肝火大盛。既害怕失去眼前好不容易才掌握的東西,又害怕死亡和歲月的無情。臨死前掙扎著不願意相信天命,不肯認清事實,是再頑固不過的蛆蟲。嫉恨著自己這類年輕而健康,恣意享受人生的人——想到這裡,柳逐陽縱聲大笑起來。
大肚腩終於被他激怒了,威嚴地喝道:"你,笑什麼?!"
"哈哈,笑你!愚蠢的白癡,綁架我,會死人的。"
大肚腩氣得臉色漲紫,站起來,抖動肚子,伸直手臂朝逐陽的臉打過來。就在他站起來往前移動一步時,變故突然發生:一把鋒利的軍用匕首無預警地插入大肚腩的左腰眼,沒至刀柄,瞬間抽出,血從刀傷噴灑出來,小汪的手,手臂,衣襟染上血紅。
"嘭!"大肚腩前掄的手臂反方向後甩。
小汪左臂豎擋,右手緊握匕首繼續插入大肚腩的體內。
"你?!"大肚腩雙眼差不多滴出血來,暴吼道:"來人啊!"
小汪玩轉匕首,重複著刺入抽出的動作,冷嘲道:"沒人會來,是你太擔心秘密外泄支開親信,才給了我機會。你受騙了!天下哪有回復青春的靈藥?"血越濺越多,他已經成了血人。
"小汪,太殘忍了,直接割了他的喉嚨吧。"柳逐陽一邊冷漠地看著這一幕,一邊挪動身子坐到沙發扶手上,避免血液濺到自己身上。
"他害了我全家,不能讓他好死!"呼吸著濃濃的血腥味,小汪的臉扭曲起來,表情格外猙獰。
柳逐陽皺起眉頭,歎了一口氣,罵道:"笨蛋!搞成這樣子,我們怎麼逃出去?"
小汪劃破大肚腩的喉管跌坐在地上,說:"三哥,謝謝你幫我。放心吧,我給齊寧留了暗示,他會來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