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醞釀了一天的暴雨，終於在晚宴之後襲來。

　　參與春芸祭的貴族們匆匆乘著馬車離開，那些馬車如同船隻一般劈開水面，向遠處黑暗的支流散去。

　　大雨中，世界格外的安靜，街邊的店鋪早早關門，我透過馬車的窗戶，看到陷入茫茫雨幕之中的夢幻城。

　　“這不是回孔雀石酒店的方向吧？”我問無赦。

　　“我們要去凱撒家。”無赦說。

　　阿爾塞家位於城中主幹道的東側，是一座大宅。

　　老阿爾塞是一名財務大臣，在夢幻城中的權力很大，家中也富得流油。

　　老阿爾塞既有官員的氣勢，又有商人的圓滑，在王的面前，雖然很像弄臣，但確實是一個實權人物。

　　我並不擔心無赦會在老阿爾塞那裡碰壁，因為今天王展現出的對小羽的興趣，已經是小羽最大的護身符和通行證。

　　果然，一進入阿爾塞府邸，對方就熱情地接待了我們。

　　老阿爾塞帶著夫人出來迎接我們，甚至主動扶無赦下車。

　　“莫爾斯公爵，您竟然會賞光來捨下，實在是蓬蓽生輝。”老阿爾塞一臉奉承。

　　“不必這樣客氣，其實本公爵這次來，主要是為了化解小女與貴公子的誤會。”無赦一臉嚴肅地說著瞎話。

　　老阿爾塞趕緊說：“沒有什麼誤會，都是凱撒那孩子不懂事，還請您多多包涵。”

　　無赦說：“是誤會，要不然貴公子怎麼讓酒店把我們趕出去呢？我們今天晚上沒地方住，只好來向貴公子解釋清楚，這是誤會。”

　　老阿爾塞一聽，立刻火了：“叫凱撒來！”

　　看無赦一副慢悠悠的樣子，編起謊話來不打草稿，我不由又想起當初雲仙宗那個大師兄天璋。

　　女僕領著凱撒從側門走進來。

　　凱撒垂著腦袋，金色的頭髮也有些灰暗，亂糟糟地擋在額前。

　　再看看我們小羽，光彩照人，優雅得體，簡直比凱撒高出不止一個檔次。

　　凱撒不情不願地走過來：“父親，找我什麼事？”

　　“你這個孩子，還不快來給莫爾斯公爵道歉！”老阿爾塞抬高聲音。

　　凱撒聽到“莫爾斯”這個名字，立刻抬起頭，憤怒地瞪著無赦：“你這個綁架犯，你竟然還敢找上門？你真不怕死了！”

　　“啪”！

　　老阿爾塞一巴掌打歪了凱撒的臉。

　　凱撒眼中立刻充滿淚水，粉嫩嫩的臉頰留下五個手指印，他委屈地捂住臉，沖老阿爾塞大吼：“父親！你真的不管我的死活了嗎？就是這個人，就是這個人他把我半夜帶走，還把我推到陷阱裡！他們都是一夥的，是魔族的人！”

　　“魔族”這個詞一出來，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倒吸一口涼氣。

　　“胡說八道！”老阿爾塞揪住凱撒的衣服，把他拎到無赦面前，“道歉，快點！”

　　凱撒氣得渾身發抖，抬頭看向無赦。

　　無赦面無表情。

　　“凱撒，你要是不想再學舞蹈了，就給我乖乖去上文法學校。”老阿爾塞惱火地說。

　　凱撒聽到這話，身子一僵，緩緩低下頭，咬牙切齒：“對不起。”

　　老阿爾塞眼裡閃過一絲心疼，我發現他看無赦的眼神還是有些懷疑的，老狐狸畢竟是老狐狸，如果再給他一些時間去調查，我和無赦的老底肯定會被揭穿。

　　難道，這就是為什麼無赦要選擇舞會散場後，立刻乘勝追擊？

　　果然，老狐狸阿爾塞還是幹不過老妖精啊。

　　老阿爾塞眼裡的懷疑很快被諂媚取代：“莫爾斯公爵，今晚雨大，如果您不嫌棄陋舍，就在這裡住下吧？”

　　無赦猶豫了一下，點頭。

　　老阿爾塞立刻讓女僕去收拾出兩個房間，分別給無赦和小羽。

　　至於我……

　　“這位管家，可以和我們的約翰住在一起。”老阿爾塞說。

　　約翰大概是他家管家的名字。

　　“不必了，李管家是我的貼身管家，必須和我住在一起。”無赦一本正經地說。

　　老阿爾塞忙說：“既然如此，那露西帶公爵去房間看看吧。”

　　由於一天都在公共場合，無赦表現得十分正常。

　　一關上門，他又恢復了以前的樣子。

　　“讓我摸一摸。”無赦一邊說，一邊摟住我，去摸我的尾巴。

　　“別，這是別人的地盤。”我急忙按住無赦的手。

　　“一天沒摸了。”無赦的語氣竟然有幾分委屈……一定是我聽錯了。

　　“事情解決完隨便你摸，但是現在——”

　　“你說的。”無赦鬆開我，脫掉外套，扔在一邊，往床邊上一坐，兩條長腿蜷著難受，便大大咧咧地伸開，全無一點貴族老爺的氣質。

　　“你說今晚還有好戲，是什麼？”我不由好笑，問道。

　　無赦用手指在牆上戳了幾下。

　　招招手：“來看。”

　　我湊過去，一個小洞，正好能看到隔壁房間。

　　我一陣困惑，抓起無赦的手，他的手指哪有那麼長，怎麼可能捅到對面去？

　　無赦道：“我的修為在慢慢恢復。”

　　修為？

　　我這才想起，他是有修為的。

　　那豈不是破壞了少女養成遊戲世界的法則？

　　算了不管這麼多了，法則都被我們捅成篩子了，既然世界還沒崩塌，那我們就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吧。

　　透過小孔，正好可以看到隔壁房間，小羽的房間。

　　小羽正一臉愁容地坐在床邊。

　　我立刻收回目光，小聲跟無赦說：“偷-窺是不對的，快把孔堵上！”

　　無赦一臉遺憾地說：“你真要堵上，那就看不到好戲了。”

　　“還能有什麼好戲？今天你已經快把凱撒氣死了。”我問。

　　等等，難道？

　　“凱撒今晚會來找小羽的麻煩？”我立刻警惕起來。

　　對於凱撒來說，春芸祭的舞蹈大賽實在太重要了，然而這一天，本該是他獲得榮譽的一天，卻因為小羽而什麼都沒得到，還丟臉的要死。

　　被當眾取消第三名的獎勵，被父親怒斥，還向綁-架犯道歉……

　　凱撒不來報仇，才是見鬼了。

　　“那小羽豈不是很危險？”我透過小洞，觀察著對面房間。

　　“成敗在此一舉。”無赦說，“你先盯著，我去取個東西。”

　　“什麼東西？”我問。

　　“迷-香。”

　　迷-香？？？

　　大約三分鐘後，小羽房間的門，突然被人打開。

　　小羽一驚，看向房門的方向：“西、凱撒？”

　　凱撒沖上來，出現在我的視野範圍內，把小羽掀翻在床上。

　　等等，他要幹什麼！要打小羽嗎？

　　不，不對。

　　凱撒一邊拽小羽的裙子，一邊大聲說：“讓你騙人，讓你裝女人！”

　　小羽緊緊抓住自己的裙子，害怕地求饒：“不要、不要這樣……”

　　小羽，你不能因為穿了裙子就把自己當成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啊，踹他！拿出你當木匠時的體力！

　　“來了麼？”無赦湊到我耳邊問。

　　我嚇了一跳，急忙抓住無赦：“凱撒在欺負小羽，我得去攔住他！”

　　無赦按住我：“讓我來。”

　　他把迷-香的細管子插-進小洞中。

　　雖然在幹著十分無-恥的事情，但是，動作卻十分瀟灑。

　　我知道無赦要幹什麼了，趁小羽和凱撒衣衫不整之際，用迷-香把他們迷暈，到第二天早上，再叫上老阿爾塞一起來開門，沒事也變成有事。

　　到時再逼婚，威逼利誘，很快就可以達成和凱撒在一起的結局。

　　無赦確實沒有是非觀啊……本來處理沈嫣和趙天宇事件時，我還以為他本心是正義的，現在想來，應該只是對教導沈嫣虐-待趙天宇感興趣吧。

　　“慢著。”我按住無赦的手。

　　無赦看向我：“怎麼？”

　　“我們不能這樣做，小羽才十歲。”我說，“就算他有兩輩子的人生經歷，但也還是個孩子，思想很單純。”

　　無赦眯起眼睛：“我唯一的目標就是完成任務。”

　　我站起身：“我去隔壁一趟。”

　　無赦拉住我：“不要去，按照我的計畫，很快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掙脫他的手：“等我回來再說。”

　　無赦站起身，把我拉回去，手勁非常大，我感到手腕一痛，便跌進他懷裡。

　　“這些人不過是些虛像，完成任務之後，便再也不會相見，你何必在意他們的感受。”無赦冷聲道。

　　我一愣，確實，他說的沒錯，但是……

　　“我有我做人的原則，這種事不能做就是不能做。”

　　“李素，你知道我要做什麼嗎？”無赦低聲在我耳邊說，“我只是要他們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並不是要凱撒欺負小羽！”

　　“我知道，你想迷暈他們，這樣明天早上，沒事也變成有事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小羽會怎麼想？”我試圖掙開無赦的手。

　　無赦冷哼一聲：“我為什麼要在意他怎麼想，我早就說過了，對這些事，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知道你沒興趣，”我硬咽下一口氣，“我只是不想看到這種事髒了你的手。”

　　“髒？我的手本來就染滿鮮血，你今天才發現？”無赦緊盯著我。

　　“我知道，但你現在是我的人，我不允許你這麼做。”

　　我直視無赦的眼睛，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他像一座隱忍已久的火山，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然而無赦最終還是鬆開了我的手。

　　我轉身跑出去，沖進隔壁房間，把凱撒從小羽身上拽下來。

　　“你在幹什麼？”我寒聲問，就是因為這個傻-逼，害得我剛才差點和無赦吵起來。

　　凱撒被我的眼神嚇了一跳，但是，很快，他似乎想起一些白天的事情，也變得怒氣衝衝起來。

　　他揮拳打向我，手卻被緊緊攥住。

　　凱撒發出痛苦的嘶叫，他的手骨在無赦手中嘎吱作響。

　　無赦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冷冷地看著凱撒：“本座都下不去手的人，你敢動一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