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王子花房
第二天,容印之就收拾東西準備跟陸擎森“下鄉”。
“你們的房間……是分開的吧?”
陸擎森他們的房子已經退了,呂想搬到農場裡去住。陸擎森的物品不多,拿了一些必需品和換洗衣物放在容印之這裡,其他的跟著呂想一起搬走了。
“是。”
陸擎森看著容印之仔細地把各種小零碎碼好,一件件收整齊,放進箱子裡。聽見自己這樣回答,便開心地把睡裙和小吊帶挑兩件疊好。
“印之,要穿厚點。”掃了一眼容印之的行李,陸擎森提醒道。
容印之因為強烈的個人審美,對羽絨製品有“肥厚寬鬆”的刻板偏見,冬季一律以羊絨保暖,因此衣櫃裡沒有一件真正意義上的防寒外套。他平時出入開車代步,無論走到哪裡也都有暖氣空調,所以這麼多年也就這樣過來了。
可鄉下不行,本身就要比城市還更冷,而現在又是北方最冷的月份。
“沒有大衣可以穿我的,但至少要穿一條秋褲。”
容印之一聽這兩個字就立刻拒絕:“不穿!”開什麼玩笑?誰要穿那種醜了吧唧、會破壞外褲質感的東西?
“不行,”陸擎森搖頭,“太冷,會凍壞膝蓋。”
“不要,我會穿長大衣。”容印之在審美問題上絕不妥協,陸擎森拗不過他,歎口氣就不再說話了。只是提前幾分鐘去把車熱好再開足暖氣,才叫容印之下樓。
從市區到他們的農場,滿打滿算要三個鐘頭。遠離城市以後,公路漸漸變窄,從平整的柏油路過渡到崎嶇的土路,開始有冬季的農田進入視線。
北方農業的冬天看起來有些蕭瑟,秋季過後田地裡就沒有了綠色,要麼光禿禿,要麼只剩枯黃的作物根莖,靜靜地等待著明年春天的復蘇。
“那是溫室嗎?”容印之看到一排排的保溫棚,問道:“你們也有嗎?”
陸擎森點點頭:“有,但可能就快沒了。”
“為什麼?”
“呂想覺得反季節蔬菜算不上完全的有機。”在如何種植等執行方面,一向是以呂想的意見為主。
“那冬天怎麼辦?”
“讓土地休息。”
容印之“誒”了一聲:“好嚴格啊。”
“還有更嚴格的呢。”陸擎森笑一笑,“他還想嘗試自然農法。”
“‘自然農法’?”
沒等到詳細解釋,陸擎森已經拐進一條小路,容印之看到呂想站在路邊翹首以待,一邊揮手一邊喊“容哥!”
容印之一看見呂想就心情好,這孩子好像天生沒有愁事兒,最大的煩惱就是“什麼時候吃飯”。
呂想身後是一扇對開的灰黑色大鐵門,貼著鮮紅的對聯和巨大的福字。院子裡面的空間非常寬敞,還有一個簡易的車庫。紅磚路碼得整整齊齊,從大門口連接到內院的起居室。
進門就是個大客廳,連接著廚房,左右兩邊都是臥房。
容印之好奇地挨個房間看了看,不解地問道:“怎麼感覺條件比你們在市里的好多了?”
獨立的幹濕分離衛生間就有兩套,連室內供暖的溫度都更高一點。
“呂想在這裡住的時間比較長,而且經常有客戶會來考察,所以能升級的部分就都升級了。”即使這樣,跟市里的房租相比還是很划算的了。
容印之暗自松了一口氣,他原本做好了要在數九寒天跑到室外凍著屁股上廁所的準備。
“這是……炕?”其他臥室都是床,唯獨呂想的房間裡是炕。從小在城市長大的容先生,從來沒睡過這種床具。而且這周邊的農村是本來就不睡炕的,就連東北鄉村也都逐漸用床代替了。
“對呀對呀!翻修的時候我特意讓人搭的!在老家睡習慣了!”呂想自己往炕沿上一坐,示意容印之過來試試:“容哥你摸摸,可暖和了我剛燒的!”
容印之伸手摸摸“炕頭”的部分,腦袋裡驀然蹦出“老婆孩子熱炕頭”這句話來,再看看呂想,沒忍住自己先笑了。
誰也不知道他笑什麼,反正呂想就跟著傻樂。
把他的行李放好,陸擎森過來問:“去看看花房嗎?”剛給王子打了個電話,剛好他就在工作室,很近,步行不到十分鐘。
“要去!”
容印之一路上都在想像這個自稱“王子”又開花店的人會是什麼樣子,溫柔靦腆?或者開朗愛笑?
問陸擎森,他就只有一句“很好的人”。
出門沿著小路往東邊直走,一排磚混結構的民房裡的唯一一棟全木制帶陽光房,以綠籬遮蓋圍牆的住宅。
“這家?”太顯眼了,想認不出都難。
“對。”陸擎森點點頭,推開虛掩著的大門。
容印之第一眼就看到了玻璃花房。以一條碎石小路跟起居室連接,在寒冬裡依然被滿滿的綠色充盈著。
花房旁邊,停著一台超大型重型摩托車。容印之“???”的一直忍不住回頭看。
推開工作室的門,鈴鐺清脆地響起來,伴隨著一聲中氣十足的“來啦陸森”!
雜而不亂的花藝工作室裡面,中間擺放的超長工作臺前,穿著圍裙的男人正在小心地紮一捆花。四周全都是各色植物,就連頭頂都是一排排懸空倒掛著正在晾乾的幹花。
如果不是在這裡親眼看到,容印之絕不會把眼前的男人跟“花藝師”“花店”這樣的字眼聯繫在一起。
三十歲上下,身高絕對超過一百八十公分,一身古銅色肌肉,緊繃的短袖T恤裡面露出兩條粗壯花臂,花紋一直延伸到脖子;
復古油頭閃著光澤,下巴上的鬍鬚一看就是精心修剪過造型的,圍裙口袋裡插著的除了工作用具還有一把小梳子,不知道是用來梳頭還是梳鬍鬚的;
特意擴過的兩個耳洞上,帶著一對起保護作用的黑色擴耳器。
容印之滿腦子都是王子抽著雪茄、穿著皮衣皮褲,騎著院裡的摩托、伴隨著發動機的轟鳴賓士在空曠的美國公路上的情景。
看到陸擎森身邊的容印之,他放下手裡的工作,脫下手套,對容印之非常正式地伸出右手,微微欠身:“你好,我叫王子。”他當然並不真的叫王子,只是跟陸擎森的“陸森”一樣,就這樣被人叫成固定稱呼了。
容印之注意到他唇上的兩撇鬍子,尾端翹起的弧度都是對稱的。可能是形象給人造成的錯覺,仔細看王子可能根本就不到三十歲,眼窩深鼻樑高,有一點西洋風的長相。
倒是很適合他的造型。
互相介紹完畢,王子去料理台沖了兩杯咖啡端過來:“你們隨便看,我先把這個做完。”
工作臺放著一堆捆紮好的幹花、乾草以及不知道要用在哪裡的枯枝和果實,王子正在把它們一束一束地固定在上方垂下來的鐵絲罩上。
“這是燈罩?”容印之問道。
“對!”王子對他伸出個大拇指,露出兩排白牙齒:“做餐桌位置的頂燈,是不是很漂亮?”
漂不漂亮容印之是不知道,不過相當特別就是了。
“王子,我們能去花房看看嗎?”陸擎森剛問完,王子就從口袋裡掏出鑰匙丟給他。
花房的門一打開,新鮮植物的氣息立刻撲面而來。
從外面看不覺得,置身其中的時候才發現這裡仿佛一個小森林。每一株植物無論是直接栽種在地上的還是盆裡的,都生機勃勃,甚至都沒有刻意修剪過,保持著原本雜亂而自然的狀態。
一般花房裡常見的觀賞型花朵幾乎沒有,耐寒的小野花倒是不少,百分之九十是觀葉盆栽、綠植。
陽光房盡頭也安放了一個小工作臺、書架,還有一排架子上放著各種多肉。
陸擎森拿起一盒多肉說:“看來是新興趣。”
容印之看了一圈,“沒見蝴蝶蘭啊?”
“觀賞花卉他都漸漸換掉了。”
“那如果放到現在,你會送我什麼?”
陸擎森想了想:“茉莉吧,很可愛。”
容印之笑起來,點點頭:“還好,我以為你會說蘆薈,而且是一米多高的那種。”
陸擎森不明所以:“你想要蘆薈?”
容印之笑得更厲害了,“就覺得有點像你。”
並不知道是蘆薈和自己像,還是會送蘆薈這點跟自己像?可陸擎森壓根也不在意這些,看容印之高興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