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天黑

　“感謝父神！”

　終於有了強勁的速度，逐日仙王身前凝聚的誇父王族幼童表情快要哭出來。

　“飛啊！幽！快飛！”飛過竹林，繞過花圃，蘇瞳在群山與茫茫滄海之上與不死鳥進行激烈的追逐。

　那可怕的巨鳥，時而呼喚風雷，時而凝結冰雨，手段層出不窮，態度極為惡劣。

　“停止逃跑吧，你們這些懦弱的逃兵！來！像個硬骨頭一樣勇敢地與我進行正面較量！”

　不死鳥興奮地在半空打起花拳，看那可惡的模樣，大概還未盡全力。

　“看看你們身上的傷口，想想你們今日過得多麼地憋屈，想一想尖刀插入我脖子那一瞬間的酣暢淋漓，用我的血洗去你們身上的恥辱吧！跟我堂堂正正一戰！”

　狂風已將蘇瞳的臉拍得麻木紅腫，可是她哪敢停步？

　堂堂正正一戰？

　開玩笑吧，要是堂堂正正，她早已被那惡鳥開膛破肚！

　“我不要這通天塔的傳承了！”數個時辰之後，這追逐仍未結束，蘇瞳泣血而嘯。

　“可以！”不死鳥粗獷的嗓門猶如獸咆：“殺我！”

　“我靠，還有沒有完了，又是這句！”逐日仙王此刻只要聽到“殺我”二字就會不自主地間歇性發狂，狠狠地一跺腳，巨力差一點兒將鯤鵬的脊樑給踏斷！

　“哇！”

　鯤鵬一聲慘叫，再也經不起折騰，今日它馬不停蹄地飛馳了多久？三個時辰？五個時辰？還是一整天？

　雷光不再，鯤鵬帶著蘇瞳與逐日仙王徑直從空中墜落，二人掉入滄海之中發出巨大的聲響。

　“對……對不起……”逐日仙王從嘴裡吐出了一條被撞暈的呆魚，雙目絕望地看到不死鳥如蓋頂之雲一樣朝二人俯衝而下。

　“不關你的事，是我把你拉到這裡來的。”蘇瞳已經養成了下意識摳手腕那條珍珠手鏈的習慣，下次再見不死鳥師傅，她一定要把這珠鏈子套在他頭上，然後……勒死他丫的！

　鯤鵬如一灘爛肉，張開快禿的雙翼浮在海面，感覺現在赴死，也遠比艱難求生來得幸福得多……

　讓我死吧……看著遮天陰霾，它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殺不了我！你們去死！”不死鳥張開了長長的喙，蘇瞳驚恐地看到它這鳥嘴裡居然長著鯊魚一樣的牙齒，密密麻麻足有五排之多！

　“吃了我，我祝你拉肚皮到虛脫！”蘇瞳憤憤比出自己的中指，發出自己最惡毒的詛咒！

　就在她伸出手指的刹那，原本蔚藍的天空刹那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我們已經在死鳥的肚皮裡了！”蘇瞳身旁是逐日仙王的叫聲。

　然他聲音未落，黑暗之中卻突然有了光明，兩枚藍色的雙月從東方不天幕緩緩升起，給這漆黑的大地帶來了微弱的光線。

　“哦，改死的，天黑來了。”不死鳥焦躁地抬頭看天，身體倏地縮小回一人大小，目光裡再也看不到殘忍的獸性，只剩下濃濃的失望與蒼老。

　“親愛的少主夫人，我們明天再見，我從來沒有試過拉肚子拉到虛脫的死法，真的很希望您能成全我這個卑微的奢望。”

　彬彬有禮地走上前來，拉起蘇瞳的小手輕吻了手背，赤色的不死鳥便以雙翼劃出優美的弧線，“嗖”地一聲遁入漫漫長天消失不見……

　“走……了？”逐日仙王呆呆地看著天空，滿臉都是劫後餘生的不可思議。

　“好了，我更想剁了自己這只手了。”一想到自己的手背剛才被怪物親吻，蘇瞳便不寒而慄，這通天塔一家子，絕對怪物中的怪物！不但公公敢捏她的臉，就連養的鳥也這麼賤！

　把手放在海水裡拼命搓洗，逐日看到蘇瞳拼命的樣子，渾身癱軟直挺挺地倒在了海中。

　“我要是你，就趁著天夜到來好好休息，畢竟明天已經不遠了，而現在讓我動一下手指我都不願意。”

　誰都沒有忘記不死鳥臨走時的那句：“明天再見。”這原本令人充滿無限期待的句子，從它嘴裡說出，立即變成了索命的魔咒！

　“休息可解決不了問題，我不想再逃了！”

　蘇瞳對著蒼藍雙月梗起了自己的脖子，渾然不覺得一身傷痛，雙拳用力敲下，一息之後，海中百米，都是暈魚浮起。

　“你不覺得，我們已經找到了求生之道？”蘇瞳的目光越來越亮，在晦澀不明的月光裡，幽幽之色形如鬼厲。

　“試練的規則，是以‘天’為迴圈，一到夜裡，殺與被殺便會結束！第一天一定是最難熬的一天，但我們挺過來了，所以只要珍惜夜裡的時間，不斷提升自己的力量，讓自己再進步一點點，我們總有一日有希望將那惡鳥斬於劍下！”

　“殺它？”逐日仙王勉強抬起自己酸澀的脖子，像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一樣。

　“不要去想有沒有可能，只回答我一句，幹，還是不幹？！”蘇瞳湛湛的明眸對上了逐日仙王充血的眼！

　“幹！”在這一刻，逐日仙王的熱血通通被蘇瞳的鼓舞沸騰起來！

　他剛完結保護微火蝶靈的使命，人生終得自由愜意。

　他剛剛被喚醒誇父王血，力量得到了質的飛越。

　他獲取了古祖王器，終能重拾先祖榮耀……

　太多美好的事一併降臨在他的生命裡，他本應該盡情地慶賀這一切，享受這一切，怎麼能被從天而降的一頭惡鳥給攪黃了呢？

　“我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如此地想吃燒火翅，雞大胸，鳥腸飯，炸鳳腿，生滾鳥片粥與煮鳥蛋！”逐日仙王巨大的拳頭伸向蘇瞳。

　蘇瞳看著逐日仙王眼色的眼圈，半腫的臉，打落的牙齒，還有佈滿火燒羽刃傷口的胸膛，伸出了自己的粉拳，輕輕與眼前巨大的拳頭碰在了一起，而後二人便坐在海中，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你有什麼打算？”笑過之後，逐日仙王看向蘇瞳。不可否認，就算自己體內沒有那微弱得幾乎不存在的奴契，他也會對蘇瞳令眼相看，不長時間的相處，他認可這女子的勇氣與智慧。

　“我想我早已得到過提示了。”蘇瞳長歎一口氣，抬頭看天。“師傅曾說，在黑暗之中希望我謹記自己當初的選擇，這樣我就會看到光。”

　“我選擇的是溯源通靈，今日一戰，也得確用過，但在你與鯤鵬身上都用得太倉促，並沒有達到最高的預計。”

　“你的王血，喚醒的只王族稚子，王族金紋不過覆蓋單手，如果我能喚醒王族成年人，想必力量會更驚人，到時候說不定你也可以借機打開開天斧的封印，其實力量已經在我們雙手之中。”

　蘇瞳低頭看手，想來不死鳥師傅將開天斧送給逐日也是別有深意的。斧上戾氣太重，逐日未必可用，但真正的王族，一定可用榮耀之血洗去開天身上的怨念殺氣，破這個局的關鍵，其實都在自己對溯源通靈一術的精深使用之上！

　十成小成？

　不！

　三年，三年她必出關，因為她與傲青，還有封仙大典一約要赴！

　緊緊捏著自己的拳頭，蘇瞳的臉上又出現了那種可以感染所有人的希望之色。

　“我聽說……王族戰士之中，等級劃分極為森嚴。”逐日擦了擦自己膝蓋上的那枚顏色極深的護甲，蘇瞳這才發現，這也是一枚生銹的殘破金屬，早被蝕融得不成模樣。

　“他們胸口的護心鏡上紋獸，虎為下，猙為中，饕餮為上，饕餮者又有十級，十級圓滿，則有十星環繞業火傍身。在歷史長河之中，可被記錄史冊的饕餮王戰僅僅百位，火吞十星更是不足十人，只有那樣的強者，才配真正擁有開天王器！”

　撫摩著從身後取出的鏽跡斑斑之斧，逐日仙王的臉頰上似乎有火光跳躍。

　“你的護膝，曾是某人的護心鏡？”蘇瞳被逐日仙王身上澎湃的榮耀之感吸引。

　“嗯，一位傳說中的強大猙戰士。”逐日仙王靦腆地點頭。

　“你會超越他的。”蘇瞳肯定地點頭，而後她揚了揚手，將康仁一脈三位師兄給召了出來。

　夜吹、竹竿、小豬一字在蘇瞳面前擺開，還是在大戰八荒之主後，四人第一次重新聚首。

　“請問姑娘，見到一個可愛的姑娘沒有？她是我們的師妹。”夜吹定盯之後，目光遲疑從蘇瞳身上掃過，而後極為謙和地朝她發問。

　“是我！”蘇瞳粗聲粗氣地回答，同時雙手托起下巴，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我的天啊！”夜吹被嚇得不輕，從來沒有見過蘇瞳臉腫如發糕，渾身血污這麼狼狽的模樣。

　“是坑人老妖欺負你了？”渾敦雙眼泛紅，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兄弟們。”蘇瞳擺擺自己的雙手，一臉凝重。“決定我們生死的時候終於來了，現在我們將面對一個邪惡堪比康仁，無恥更勝其一籌的鳥怪，戰勝它，可以視為我們挑戰康仁前的一場血煉！”

　什麼都不用再說，光是“邪惡堪比康仁”這六個字，便已點起坑人四兄妹眼中熊熊的鬼火！能戰鳥怪，日後擒拿康仁絕對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