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翌日清晨。

　　東方睿一睜開眼睛，伸手去摸身側的空位，果然，觸手仍然一片冰涼，她不在。

　　披衣下床，才走到樓梯口，就聞到廚房傳來培根和烤吐司的濃郁香味。

　　放眼望去，一個纖細的身影繫著圍裙，正在偌大的開放式廚房中忙碌工作。

　　東方睿的唇角不禁微微上揚，心情瞬間大好。

　　以前和他交往過的女性，不管再怎麼美豔動人，也沒有一個能留在別墅過夜，更遑論在他家廚房「為所欲為」。

　　東方睿自己也不明白，何以他會對蔚海藍這道清粥小菜如此特別，前天明明還那麼氣她，狠狠地肆虐過她，在她身上發洩自己狂暴的怒氣，但經過昨晚的熱情溫存，他發現自己竟然對這個柔順文靜的小女人入了迷、著了魔！難道……難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太像他以前豢養的小白兔？

　　皺了皺眉頭，東方睿不願再深入細想，逕自走過去，自背後一把抱住忙碌個不停的小女人。

　　「啊……」蔚海藍嚇了一跳，看到是東方睿才放鬆下來，淡淡一笑，「你醒了？」

　　東方睿內心微微一動，她的笑容既清純又可愛，讓整張平凡的臉霎時美麗起來。

　　「嗯，醒了。」他抱住蔚海藍不放，把頭擱在她小小的肩膀上。

　　男人身上還帶著昨夜慵懶的氣息，蔚海藍臉頰微紅，心跳加劇。

　　「餓不餓？我很快就弄好了，坐下來吃早餐吧。」她以忙碌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悸動。

　　「我不餓。」東方睿笑著，一口含住她的耳垂，含含糊糊地說：「現在我只想吃妳……」

　　被他這麼一舔，蔚海藍忍不住雙腿發軟，微微地掙扎起來。

　　「不要，現在才一大早，你怎麼又……」

　　她的臀部已經感受到他勃發的慾望，又熱又硬地抵著她，讓她的心臟不聽使喚地狂跳起來。

　　「妳不知道清晨正好是一個男人最衝動的時候嗎？」東方睿繼續抱緊她，熾熱的吻已經從耳垂蔓延到修長的玉頸。

　　「啊……不要……東方……」蔚海藍嬌喘吁吁地推著他，卻有如蚍蜉撼大樹，完全動不了他。

　　被他舔吮過的肌膚，像被火燒一樣炙熱起來。

　　正當兩人都意亂情迷的時候，門外傳來的冷靜聲音，適時打斷這火熱的糾纏。

　　「少爺。」管家王伯站在門外，仍是一本正經的樣子，沒有絲毫異樣。

　　蔚海藍連忙推開東方睿，整張小臉羞得紅通通，她不知道王伯究竟看到了多少，說不定……一想到王伯已經知道兩人的關係，她就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什麼事？」好事被打斷，東方睿不悅地皺眉，臉色陰沉地瞪著「棒打鴛鴦」的王伯。

　　「少爺，蔚海晴小姐來了。」

　　「什麼？」東方睿沒聽清楚，又問了一次。

　　「蔚海晴小姐，蔚海藍小姐的妹妹，她要來見少爺。」

　　鏘地一聲，蔚海藍手中的湯勺跌落在大理石檯面上，發出清脆的震響，她抬起驚訝而無助的眼眸，呆呆地看著東方睿，腦中一片空白……

　　海晴回來了！

　　這個充滿爆炸性的消息，就像一顆巨石投入湖面，攪得她的世界頓起萬丈波瀾！

　　「睿！」

　　一看到出現在別墅門口的東方睿，蔚海晴便微笑著跑過去，緊緊抓住他的手。

　　「妳還來幹什麼？」東方睿冷冷地看著她。

　　蔚海晴打扮入時，身材苗條，五官姣美，笑靨如花，是當初令他一見驚豔的女子，這次生日派對除了她以外，他沒有再邀請任何人，這說明了蔚海晴在他心中是與眾不同的。可是為什麼，今天再次看到她，他竟然覺得興趣缺缺，即使面對這張美麗的臉龐也毫無感覺，再也沒有當初的心動？

　　「睿，都是我不好，對不起。」蔚海晴一開口便率先道歉。

　　在與姊姊的通話中，她知道東方睿已經發現真相，所以不得不提前結束歐洲之旅趕回來，一路上絞盡腦汁想著適當的藉口，希望能挽回東方睿的心。

　　她才不想放棄這個鑽石單身漢，如果就此錯過他，肯定會是她一生的遺憾，尤其在親眼目睹他的別墅有多麼豪華之後，更讓她篤定嫁給東方睿必然一生吃穿不愁，享盡榮華富貴。

　　更何況，東方睿不但有錢，還長得英俊迷人，和那個萬家誠家一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她蔚海晴是何等聰明的女子，就長遠考量，自然要緊緊抓住東方睿這條大魚不放！

　　「睿，我不知道姊姊是怎麼和你說的，但是我不能來的確有我的苦衷，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妳有什麼苦衷？」東方睿淡淡地問道，看不出喜怒。

　　蔚海晴吸了吸鼻子，美麗的眼眸中淚光閃爍。

　　「睿，你也知道我在公司裡做業務，有個叫萬家誠的男人是我們公司最大的客戶，他看上我，要我陪他去歐洲開會，同行的還有我們公司的老闆，所以我想應該不會有事就答應了，沒想到老闆竟然和他串通一氣，把我一個人扔下自己就溜了，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妳的經歷聽起來很神奇啊！」東方睿忍不住揚了揚眉毛。

　　「飛機一到英國，我就急著要回來，但是護照卻被萬家誠那個卑鄙小人扣住了，我不得不和他虛與委蛇，好不容易等他放鬆了，才拿回自己的護照趕回來……」

　　蔚海晴說得聲淚俱下，彷彿一切都是真實經歷，她哀淒的表情、楚楚動人的臉龐，再加上滿臉的淚水，大概沒有一個男人會懷疑她說的話。

　　站在東方睿身後，蔚海藍無語地看著自己的妹妹。海晴滿嘴的謊言令她微微皺眉，可這個女孩畢竟是她唯一的妹妹，她又能說什麼呢？

　　再說，自從海晴出現之後，東方睿就一直背對著她，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高大英俊的他和嬌美豔麗的海晴就像一對天生的璧人，讓她自慚形穢。

　　他果然不是她這個世界的人。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像天與地那麼遙遠，遠到令她的胸口一片冰冷。

　　這幾天的種種猶如一場美夢，現在海晴回來了，夢醒了，從海晴手中偷來的幸福，也應該還給她了。

　　蔚海藍黯然垂下眼瞼，胸口傳來難以呼吸的痛楚。

　　「睿，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不管怎樣，我是真的喜歡你。」蔚海晴抓住東方睿的手臂，整個人偎入他懷中。

　　東方睿先是聞到一抹濃郁的香氣，然後便溫香軟玉抱滿懷，他皺了皺眉，卻沒有推開她。「海晴……」

　　「睿，我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打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的眼裡就再也沒有容納過別的男人，這次被人騙到國外，更讓我明白了真正重要的人是誰。在國外的這幾天，我無時無刻都在想著你，有時候作夢驚醒都會哭出聲來。睿，相信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發誓，從今以後，一刻都不會離開你身邊！」

　　聽見這番話，東方睿略顯遲疑。雖然他很清楚自己的男性魅力，蔚海晴突如其來的表白卻仍讓他有說不出的懷疑。

　　但不管怎樣，先放低姿態的人是蔚海晴，她完全一反先前若即若離的高傲態度，令他的男性自尊大大得到滿足，更何況，蔚海晴熱情開朗的個性和豔光四射的外表，向來是他喜歡的類型，他以前交往過的女友，幾乎無一例外都是這類型的女孩，除了……除了那道不起眼的清粥小菜……

　　想起蔚海藍，東方睿驀然一驚，掉頭朝後看，哪裡還有她的影子？

　　「睿，我真的喜歡你，我是認真的，你應該也是喜歡我的吧，要不然也不會邀我到你家的別墅了。現在我就在你身邊，難道你不開心嗎？」

　　蔚海晴主動湊上去，踮起腳尖抱住東方睿的脖子，緊緊地偎上他的胸膛，遠遠看來，兩人就像歷經千辛萬苦、久別重逢的戀人一樣。

　　他們的世界，不是任何人可以介入的，更何況是她？

　　站在二樓的樓梯口，蔚海藍緩緩閉上眼眸，毅然轉身朝客房走去，不再看這幅讓她心痛至極的畫面。

　　「姊姊！」

　　伴隨這聲喜悅的呼喚，蔚海晴像陣風似的捲進來，讓正在收拾衣物的蔚海藍嚇了一跳。

　　「不好意思，剛才只顧著向東方睿解釋，沒來得及和妳打招呼。」蔚海晴親密地摟著她的脖子，咯咯嬌笑。

　　「沒關係，我明白。」蔚海藍抬頭看著妹妹，淡淡一笑。「妳和東方睿怎麼樣了？」

　　雖然內心一直在流血，但她強迫自己一定要擠出笑容。

　　「這個傢伙不太好騙呢，好像還有點不相信我。不過沒關係，我打算在這裡住下去，不出三天，肯定會讓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蔚海晴用力地握了握拳頭。

　　「憑妳的魅力，一定能辦到的。」蔚海藍由衷說道。

　　沒有人比她更瞭解海晴的魅力，只要海晴認真起來，就沒有男生逃得過，縱然那個人是東方睿……

　　「姊，妳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沒什麼，大概是這幾天有點累了。」蔚海藍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失態。

　　「妳這幾天一直和東方睿在一起吧，妳覺得他怎麼樣？」蔚海晴隨口問道。

　　蔚海藍臉色一白，定了定神，強笑道：「他很不錯啊，長得帥，舉止斯文，教養良好，為人又很溫柔，是個很理想的對象，和妳非常相配。」

　　「是啊，我也這樣覺得。」蔚海晴忍不住笑靨如花，那自信滿滿的表情，讓蔚海藍無法不嫉妒。

　　從小到大，她一直很清楚海晴無論哪方面都比她優秀，也一直以這個出色的妹妹為傲，從未嫉妒過海晴；然而這一次，她卻品嚐到嫉妒這種黑暗又苦澀的滋味。

　　她嫉妒海晴天生擁有美麗的容貌，嫉妒海晴可以輕輕鬆鬆得到她想要的一切，更嫉妒只要海晴一出現，東方睿的眼裡就再也看不到別人，只容納得下海晴一個人。

　　這種嫉妒讓她痛苦不已，她覺得自己好卑鄙，好小心眼，不由得深深地厭惡自己……

　　不管怎樣，只要海晴能幸福就好了。

　　她所能做的，就是衷心祝福他們，而不是一味的嫉妒；哪怕那個男人正是她此生最愛的人。

　　「姊，妳為什麼收拾東西？」

　　「我本來就只是代替妳來他的別墅，現在妳回來了，我這個替身自然也該退場了。」

　　是呵，她早就該意識到，她只是海晴的影子而已，現在燦爛的陽光出現了，她這個影子就該消失了。

　　「如果妳真的喜歡東方睿，就好好和他談一談。他是個非常溫柔的人，一定會原諒妳，並且真心愛上妳的。」蔚海藍凝視著妹妹，輕聲說道：「祝你們幸福。」

　　他們兩個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果能讓他們幸福，那她想必也會覺得幸福吧！

　　蔚海藍淡淡地牽起嘴角，把所有的哀傷悉數藏入柔若輕風的笑容之下。

　　和東方睿相處的短短幾天，就讓她經歷了從天堂到地獄的甜蜜和痛楚，讓她既開心又痛苦不已，巨大的感情漩渦就像一個無底的黑洞，吸著她不斷地往下墜落。

　　只要在東方睿身邊，她就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所以，最終她只能選擇離開。

　　她打算要放棄了。

　　人都是脆弱的，思念再強烈，也抵不過歲月的消磨，只要她離開了，一天又一天，總能慢慢地忘掉那個男人吧。

　　總有一天，她會忘了他……

　　可為什麼，僅僅是想到要忘了他，就已經讓她如此痛苦？難道事到如今，她還是想記住這個男人給予她的一切，無怨無悔地保留他在自己生命中刻下的每一道痕跡？

　　決定放棄、決定遺忘，原來竟比決定繼續愛一個人困難得多！

　　緩緩推開蔚海晴的手，在她不解的目光中，蔚海藍堅定地拎起輕便的行李，抬起略顯蒼白的臉龐，眼眸中既有不捨，也帶著決絕與堅毅，一步步朝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