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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主是座大冰山(天下第一莊之二)》第9章
第八章

  「什麼?不見了?」

  白嘯天一聲怒吼,雷霆震怒,嚇得所有弟子噤若寒蟬。

  「偌大一個活人,她能跑到哪里去?給我找!哪怕天涯海角、挖地三尺,都必須給我找回來!否則你們就不必來見我!」

  白嘯天忍不住一掌拍下,廳中紅檀紫木桌便四分五裂。

  「是!」

  弟子們連忙四處散開。

  「大哥,別著急,先喝杯茶。」白雪琴端過泡好的碧螺春,送到白嘯天手中。

  白嘯天臉色陰沈,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如果那個小東西現在就在眼前,他很想一把將她揪過來,好好問她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大嫂也許只是出去散散心,很快就會回來的。」白雪琴柔聲寬慰。

  「一個身懷有孕的女子,半夜三更出去散什麼心?」白嘯天冷哼一聲。

  「大哥,如果茹意真是離家出走,你要負百分百的責任。」

  「哦?」白嘯天揚起眉,看著自己的妹妹。

  因父親長年雲遊四海,長兄為父,白嘯天在雪琴蝶舞等人心中,有極高威信,這還是他第一次聽雪琴指責自己。

  「茹意對你一片癡心,山莊上上下下都看得出來,可你卻總是對她不聞不問、冷淡至極,就算成親,也不見你有什麼改變。可唐柳兒一來,你的態度就全變了,茹意看在眼裏,不傷心才怪。」

  「我只當唐柳兒是妹妹。」白嘯天皺了皺眉。

  「你當她是妹妹,可她當你是哥哥嗎?我看唐柳兒根本是一心一意想嫁給你!當著你的面,她和茹意親親熱熱,可背著你的時候,她不知對茹意講了多少難聽的話。」白雪琴一五一十地把唐柳兒對白茹意的情形描述給他聽。

  唐柳兒被嬌寵慣了,生性刁蠻無比。

  表面上,唐柳兒對白茹意客客氣氣,一口一個「嫂嫂」叫得歡,親熱得形同姊妹,但私底下,當沒有白嘯天陪在身邊,她便露出刁鑽刻薄的真性情,不是當著白茹意的面炫耀白嘯天有多寵她,就是諷刺白茹意居心叵測,借子上位,白嘯天娶她純粹為了同情和責任,並不是真的喜歡她。

  看在白嘯天的面子上,白茹意並不反駁,權當她是耳邊風,但若說沒有被她的話刺痛,卻是假的。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白嘯天的面色又沉了幾分。

  「我也是剛才聽月兒說才知道的。茹意受了她欺負,表面上還要強顏歡笑,不能怠慢你的「貴客」,要是我也受不了。」白雪琴再道:「我還聽不少人閒言閒語,說你很快會迎娶唐柳兒?」

  「無稽之談!」白嘯天斥道,猛地站了起來,大步朝外走。

  「大哥,你去哪里?」

  「我去找她!」

  白嘯天冷冷道,身形一躍,消失在莊外。

  這該死的小東西!

  當年那個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滿滿都裝著他身影的小女孩,現在卻連一個字都沒留下,就不辭而別。

  白嘯天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離開,只知道胸口空空蕩蕩,悵然若失,彷佛遺落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既然她敢逃,不管付出怎樣代價,他都會追上她,問個究竟!

  十日後。

  四明山腳,凝劍池畔。

  四明山巍峨聳立,連綿不絕,山巔高聳入雲,有道道雲霧繚繞在山頭,看上去彷佛仙境。

  登山小徑入口處,有一問小小的茶肆。

  茶肆內只有一位年逾六十的老翁在忙碌,突然,掛在竹簾外的鈐鐺一響,走入一位客人。

  是位衣著簡樸的年輕女子,面有憔悴之色,風塵僕僕,眉清目秀,雙眸清靈之極。

  「姑娘請坐。請問要些什麼?」老翁連忙迎了上去。

  「給我一杯清茶,再來一斤饅頭吧,謝謝客家。」女子開口道,聲音清脆,如珠玉相擊。

  「馬上就來。」老翁忙碌起來。

  從茶肆窗外,能看到四明山巔,女子凝視山頭,不知不覺出了神。

  「姑娘,茶水饅頭都準備好了。」

  「多謝。」女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

  「姑娘,你這是要上山嗎?」老翁忍不住問。

  「是啊。」

  「最近四明山不太安定,總有盜賊出沒,姑娘你看上去嬌嬌弱弱的,可千萬要小心啊。」老翁叮囑道。

  「謝謝店家。今日是我娘親的忌日,我必須上山祭奠她。」

  「姑娘真有孝心,你娘親泉下有知,一定會很欣慰的。」老翁撚著花白的鬍子笑道。

  女子微微一笑,慢慢將茶飲盡,把饅頭收入包袱中,站起來,給了老翁一塊碎銀。

  老翁吃了一驚,「姑娘,你給的太多了,待我找還你。」

  「不必了。店家保重,再見。」

  等老翁追出去時,才發現女子已消失在山徑間。

  那女子,正是白茹意。

  離開了無憂山莊後,白茹意茫然無措,總覺天下之大,卻無一處是自己的容身之所。

  一直流浪下去也不是辦法,她現在不是一個人,腹中還有孩子,所以必須儘快找到安身落腳的地方,把孩子好好生下來。

  掐指算算,娘親的忌日近在眼前,她決定趁身子還方便的時候先去四明山祭拜母親,再談其他。

  於是一路風塵僕僕,來到四明山。

  母親從四明山巔縱身跳下,與父親殉情,此時的她想必非常幸福吧!能待在所愛的人身邊,生死與共。

  白茹意一腳深、一腳淺地緩緩朝山上走著,不敢施展輕功,怕身體過於勞累,傷到腹中的孩子。

  這幾天在路上沒有好好休息,她已厭到異常疲累。

  不知不覺,暮色已深,她仍在半山腰上。

  四周一片黝黑,參天古林遮住光亮,陣陣松濤傳來,伴著幾聲突兀的鳥叫,顯得有些陰森。

  突然,眼前黑影一閃,白茹意不由停下腳步。

  「什麼人?」她喝道,全身警戒。

  有人哈哈大笑,震動山林,鳥兒撲簌飛起。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姑娘,要想打此過,就留下買路財吧!」

  一位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自松樹後出來,獰笑著上下打量白茹意,另外還有四、五個手下不動聲色地將白茹意團團圍住,讓她沒有逃脫的餘地。

  白茹意想起茶肆中老翁所說的盜賊,不由暗暗責怪自己的疏忽。

  實在是祭母心切,不然她會在山腳歇一晚,等天亮再登山,也會安全許多。

  知道不可以卵擊石,白茹意掏出懷中僅有的一塊碎銀扔給那人,「我身上只帶了這麼多,再多就沒有了。」

  彪形大漢果然不滿意,獰笑著一步步靠近她,「小妞長得不錯啊!就算身上沒帶錢,賣到花樓應該能值一大筆銀子。」

  見勢不妙,白茹意緩緩後退,布鞋踩到一根枯枝,她突然用腿一踢,樹枝閃電般擊向領首的大漢。

  與此同時,她足尖一點,輕縱上樹梢,借著柔軟的枝條朝前方疾奔。

  只聽刀刃破空之聲,一股寒意從後腦處逼來,白茹意巧力用盡,暗道不妙,才回頭,就見寒氣四溢的寶刀刀尖,已經逼上了自己的眉梢。

  沒想到她竟會命絕於此!

  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她下意識閉上眼睛,等待死亡來臨。

  突然,只聽「叮」的一聲,慘叫傳來,卻不是發於自己口中,白茹意疑惑地睜開眼睛,被眼前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那柄寶刀不知何時插上了領頭大漢的大腿,結結實實紮了個洞,他抱著腿在地上翻滾哀號。

  而他的幫手卻一動也不動,可見已被人點中穴道。

  輕輕的衣衫翻飛之聲,眼前掠過一片青衣。

  這顏色如此熟悉,白茹意大驚失色,腳步一滑,眼看就要從樹梢間跌下。

  「小心!」

  耳畔傳來沉穩的聲音,下墜的身子被人一把抱住,結結實實,身上頓時傳來熟悉的溫暖。

  白茹意抬起眼眸,對上男人峻冷英挺的五官。

  「莊莊莊。主,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裏?」白茹意嚇得都結巴起來。

  「你還問我?」白嘯天臉色鐵青地盯著懷中的小東西,暗暗磨牙,真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問她到底在想什麼。

  要是他晚來一步,她就有生命之憂!

  回想起剛才疾飛而來的刀尖逼近她眉梢那一幕,白嘯天就覺得自己的心跳仿佛凍結了。

  這還是生平第一次,他有如此驚恐的感覺。

  他一向內斂,喜怒不形於色,然而凡事一旦沾上她,卻總是被她激得大跌大宕,連呼吸都為之牽動。

  「跟我走!」

  白嘯天抱起她,絲毫不管那幾個小盜賊,如風般掠遠。

  回到山腳城鎮下榻的客棧,白嘯天冷冷將懷中人放到床上——一路上他都抱著她,不許她有絲毫掙扎。

  雖然在盛怒中,他的動作仍很輕柔,不曾傷了她。

  「莊主。你。怎麼找到我的?」白茹意還沒有從見到他的震驚中恢復過來。

  「叫我嘯天!」白嘯天冷冷道。

  這小東西到底有沒有自覺?她都已經是他的妻了,卻仍是「莊主」、「莊主」地不離口。

  她到底有沒有把他當成夫婿?

  「嘯天。」白茹意輕聲道,瑟縮了一下,躲到床邊。

  她知道他很生氣,卻不敢相信他會親自來追她。

  她以為他最多會叫手下弟子找一找,如果找不到,也就算了。過不久,他就會淡忘她,別娶嬌妻美妾。

  白嘯天從懷中掏出一塊小小的碎銀,「這是你剛才給茶肆老闆的,雖然是碎銀,但也有我們山莊的標誌。我亦注意到你母親的奠日臨近,你應該會上山祭奠,所以事先安插好人手,才能這麼快找到你。」

  白嘯天欺近一步,坐到床邊,長臂一伸,擒住她的下頷,盯著她的眼睛,「為什麼要逃?」

  白茹意不敢與他銳利的雙眼直視,慌亂地垂下眼臉。

  「說啊!」白嘯天逼她看著自己。

  「莊。嘯天,你真正喜歡的人。是我的娘親吧?」白茹意顫聲道,凝視著他深不可測的雙眸。

  白嘯天心頭一怔,放開了她。

  「我。是不是和娘親長得很像?」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純淨似水,直直看著他,令他仿佛又回到十年前,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

  「不,一點也不像。她是絕世美女,你最多只能算清秀。」白嘯天淡道。

  白茹意的眸光變得黯然,內心隱隱作痛。「我知道,你最喜愛的。是我娘親,真正想娶的,也是她。」

  「一派胡言!」白嘯天打斷她,心裏又好氣又好笑。

  難道這小東西腦子裏一天到晚就裝著這些?這就是她不辭而別、離家出走的真正原因?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我承認,你娘親未嫁時,我的確很喜歡她,但那僅是單純的同門之誼。」白嘯天牢牢看著她的眼睛,「我反對你娘嫁給你父親,因為伯她惹上無妄之災。但她深愛你父親,我自然無法阻擋。只是沒想到,最後他們還是雙雙墜崖。」

  提及往事,白嘯天的眼神染上幾分痛色。

  「對於你娘的死,我一直很自責,怪自己沒有好好保護她。我一直覺得自己有責任。」

  「所以你才在那裏救了我,並收養我?」白茹意看著他。

  「是的,我不忍見師姊的骨肉流落在外,更重要的是不忍見你孤苦無依。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保護你的念頭。」白嘯天坦誠道。

  白茹意怔怔看著他,心潮微微起伏。「你。從未和我說過這些。」

  他聽起來。似乎很在意她。

  這是真的嗎?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有如此幸運!

  「我以為你都知道。」

  「我怎會知道?以前你總是對我視若無睹,我以為你一直很討厭我。」

  「那是因為一見到你,我就難免想起你娘親,所以就避免看你,免得想起往事傷懷。」

  「那你現在看到我,還會不會傷懷?」

  白嘯天輕輕搖了搖頭,凝視著她,緩緩道:「過去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是我的妻,從今後,我會一直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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