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在高山上的一別墅,整大片的私人土地,簡直是現代人絕罕的生活方式,一切都是這麼自然,還有動物會在附近出沒,如果不是那幾輛跑車和別墅裡現代化的擺設,他會認為自己已經與世隔絕。
只有幾個傭人在這裡服務的地方,是他現在所住著的,那天當他答應了紫的命令後就被專人接到這個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還是太沒有危機意識,昨晚才來到這個地方,他卻出奇地睡得特香。
向德恩走路微微跛著的來到落地窗前,山上早晨的空氣清馨的很,吸了大口氣,想著,碧鳳也很喜歡大自然啊,如果他有能力也在山上買房子……
並不一定要跟這一看就知道是富翁在住的地方一樣,就算是木屋,她也會很高興的吧?
看著那片被園丁照顧得極好的大花園,一道小小的影子突然闖入向德恩的視線,是一隻白色小兔子,似迷路也似逛街的在花花草草間亂竄。
不知不覺,他的嘴角緩緩向上。
──多麼自由自在的兔子啊,你擁有著我所沒有的東西,你愛去哪就去哪,可是……你怎麼不去別的山呢?去公有山地也好過這裡,這個地方是屬於別人的,那麼,你也算是被困在這裡出不去了。
瞧著瞧著,向德恩拿了朵室內的花從二樓陽台上丟了下去,落在白兔的身前,白色兔子跳了下,鼻子上下左右動了動靠近,在花蜜上嗅了嗅。
看見兔子可愛的舉動,向德恩笑得更開心。
卻突然砰的一聲巨響,他看到了那花被穿過的子彈射得花瓣四散,而剛剛活潑亂跳的兔子倒在一旁,血淺向四周小黃花上,尤其是他投下的那朵粉紅花上,是血……
瞬間的驚愕讓向德恩的臉色刷白,雙唇在打架地抖動,然後,他看到了那個拿著小型獵槍來到兔子身旁的人。
那雙黑色的眼睛盯著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你……你為什麼殺了它……」
好不容易逼自己鎮定,向德恩雙眼悲傷地看著那個八年沒見到的人,那個時候……還記得啊,自己的性無能只被這個人發現,還被用了特殊的方式治療。
奇,變了很多,原本就高大的身體現在成長得更壯了,像一條巨柱,推也推不動的巨柱,站在二樓陽台下,黝黑的臉暗黑的眼,立體的五官成長得更為男人,一身整齊的衣服配著黑長馬靴,好像古歐洲人那樣皇室的打扮。
一個在台上俯視,一個在台下仰望,好像羅密歐與茱麗葉,只是,他們之間的關係可不像那段永世不靡恆古不變的戀情。
「好久不見了。」聲音,依舊是那樣的低沉。
只是,奇聲音裡像是加入了什麼,他聽不明白,也無心去聽。
「你為什麼要殺了那隻白兔!!」
氣憤終於爆發。
笑了下,那副樣子上是一片陽光。「我最近迷了上打獵,正好這隻兔子被我發現了,既然被發現了,就得獵下。」
語氣之中,不知道隱藏了些什麼。
「就為了這個?!這個大自然的地方,可不是拿來打獵用的!」
「你又知道?或許在其他的山中我不會獵殺,可是這得弄清楚,是這個小傢伙自己闖入這裡,又不是我逼他的。」還是笑著,那排可恨的白色牙齒閃著光芒,不是好意方面的光芒。
向德恩抽了口氣,不可置信地瞪著,只是,雙眼內裝盛的,不是怒火,而是錯愕混和著心憂。
──奇,你在示威嗎?你在隱喻著什麼?在八年前,是我主動去招惹你們,是我先去到你們的領域,你們才會把我逼到角落,將我當兔子一樣征服掉我嗎?這一切,都變成了我的錯嗎?
「你在暗示什麼?」向德恩幾乎是隻剩下氣音在問話,心思被打擊得全然無以修復。
「沒什麼,我只是在陳述事實。」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奇低下身拾起小白兔的屍體,問:「你喜歡這小傢伙?送你。」
一聽,怒火重生。
「我要具屍體做什麼?!沒人會像你一樣變態!」
「可以將它標本起來放在室內觀賞啊,心情好的時候還可以近身摸摸它的身體,順順它的毛髮,就當它還是活著的留在室內,無法腐爛也無法逃離你的身邊了,永遠的,都是屬於你的了,多好。」
奇將小兔子高舉起,配合輕輕的嗓音,像是在談論今天天氣不錯的音調,聽在向德恩耳裡卻只剩毛骨悚然。
──我永遠也弄不懂你們這些人在想些什麼!
向德恩在奇緊迫逼人的視線中閉上眼,離開陽台回到室內,以後都想著,不敢再胡亂看風景了。
早晨用餐的時候,向德恩一下樓難得地看見流,在翻著Time的英文雜誌,一聽見走路聲他立刻抬頭,滿意地看到向德恩走路不穩地來到餐桌前坐下,美麗的臉上有了笑容。
流如此的舉動換來一頓白眼,卻也不在意地再度低頭看雜誌。
而奇,換下了華麗的服裝,一身名牌運動服規規矩矩地坐在桌前用餐,高雅地拿著刀叉,沒看他一眼。
老傭人立刻湊了過來問他要些什麼──豆漿油條有沒有?
老傭人隨即頓了下一臉難色求救似地看著另外兩位大少爺,想必這裡沒有人點過這麼「平民」的食物。
流噗的一聲笑出來,奇則是看恐龍一樣兩眼張得大大的看著他,久久才吐出幾句:「恩是特別的客人,別殆慢了,給他買去。」
原本看見奇一副屎臉也狂笑著的向德恩一聽到奇叫他什麼的時候停下笑聲,臉上正色地隨即道:「別叫我恩,那不是你可以叫的。」
流也停了笑容,跟奇一起看著他,那表情……
是憤怒,卻發不出來的憤怒。
「恩,原來你還起得來,想必今晚的舞會你可以好好表現了。」紫的出現非旦沒有化解這尷尬的場面,反而像火上澆油那樣,愈燒愈烈。
「可不可以……別那樣叫我。」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紫原本睡眼惺忪,一聽到向德恩這麼說,立刻扳起臉眼神像刀子一樣射過去:「我以為我們是早就說好的。」
「我會答應你假裝成你的情人,可沒有要你那樣叫我,就算你想讓演戲效果好一點看起來親近一點,你可以叫我德恩,我同事都是那樣叫我的,感覺起來也不疏遠。」
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他大力地維護自己根本已經是被人侵佔走的權利,不怕死的言語換來身旁兩道驚訝的眼神。
也許,他是憑著自己跟紫做交易,以為他們是站在天秤的兩端,他們是平衡的,有權利提出自己的條件,但他卻估計錯了兩點。
一點,是他根本沒有談條件的籌碼,紫提出了這個遊戲基本上是他個人仁慈得過度了,即使他不願意配合,紫這樣的狠角色會做出怎樣的事來逼他,他也無法掌握。
另一點,就是紫陰晴不定的個性,沒有人,即使是紫的父親,也不能喝斥著叫他服從別人。
「你說什麼?你是在跟我說話嗎?」瞇起眼,聲音是輕柔的像愛人間細語一樣,流和奇這麼多年的朋友當然知道這個人愈是發怒愈是表面平靜。
「紫,段段還沒起床嗎?看樣子你們昨晚很激烈。」
流嚐試著打和場面,指了指紫胸膛上從沒扣好的襯衫露出來的抓痕,紅紅的一道一道。
紫卻沒聽到似的緊盯著向德恩,像是在等他的答案一樣。
向德恩皺了皺眉,道:「你聾了嗎?我當然是跟你說話。」
似風一樣的掌劃過向德恩的臉,往餐桌上打下,幾聲巨響像刺一樣刺進耳裡,厚度不薄的長型餐桌靠近紫的那一根桌腳硬聲而斷,另一根與之相對的桌腳也支撐不了地折了。
桌面立刻傾了一邊,奇的餐點隨著角度滑到地面上,玻璃盤突兀的碎裂聲在空間內響起。
向德恩臉色發白地看著那桌那盤,心中的驚訝瞬間回了來,八年前的恐懼再度湧上心頭,記得那時候的紫,就曾經在堅硬的牆上打出一個洞,他竟然自以為是的忽略了這點,紫是個這樣難以遇測的人。
八年前的種種教訓還不夠他瞭解嗎?
向德恩緩緩地將視線挪回紫的臉上,那臉,完全不是生氣的樣子,甚至還有著笑意。
「紫,你嚇壞他了。」奇站了起來,口氣鎮定。
「你心疼?」挑高眉,紫反而是笑了。
「你明知我沒有。」
紫看看奇再看看流,收回笑容,不發一言地拉起向德恩,不顧他意願地拖著他往樓上走,股間被侵犯的傷雖然可以走路卻不能太過快速,何況是跑。
「放、放開我──」
根本不像是阻止的音量,其中害怕的成份百分之百。
好痛、好痛……紫究竟要做什麼,他帶我往他房間的方向做什麼?!
一進到房內,向德恩連方位都還沒定好就被扔到床上,重重的,讓他痛得咬牙切齒。
床上有道好聽的聲音、驚嚇般的聲音傳來,向德恩轉過去看到一個只有十八、九歲臉孔的年輕人,剛睡醒的眼睛慌亂地左右找尋,直到看到紫才鬆了口氣的樣子笑出來。
「紫,怎麼了?」甜甜的,像是情人般的呼喚。
那笑,那眼,好像好像,並不是視覺上的像,而是那眼神、那時而委曲求全時而堅定的眼神,好像自己……
「沒什麼,吵醒你了,你繼續睡。」紫也是回笑地看著床上的人,只是那笑容裡,感覺不出溫度。
「你要我怎麼繼續睡啊。」失笑了下,他轉而看向向德恩,好奇地問:「他是誰啊?」邊說著,邊毫不在意自己的祼身站起,在地上找到衣物,換上。
向德恩撇過頭去,腦子動著,剛剛……流是不是提到了什麼人……段段……
「你不是問西裝為什麼這麼趕嗎?就是給他做的。」意外地,沒有罵人沒有不耐地,紫回答了他。
「哦?」尾音拉高,穿了條長褲的段月靠近看了看向德恩,說:「原來是他啊,我還以為你多有品味。」
「哼……」紫輕哼了聲,加注了對向德恩嘲諷的輕哼,他摸了下段月的臀部,充滿著暖昧的空氣中,有一絲絲剛才被紫拉進門來不及體會的,縱情之後那還未散去的腥味。
「不鬧了,去吃東西。」段月嘴上雖是這麼說,身體卻是靠近紫的方向去。
「你先去吧,我待會過去。」
送走了段月,紫轉身回來,臉上不覆剛才的嘻皮笑臉。
向德恩整身突地涼了起來,像是爆風即將來臨。
打開那超大衣廚,紫一手抱了一大疊衣服扔在他身上。
「換上,一套一套給我換,換到我滿意為止!」表情跟語氣是完全搭不上的冷靜,紫拉過一張椅子立在床邊坐了下來,雙手環在胸前,臉上沒什麼表情。
「這是什麼?」
「呵……」紫輕笑了下,眼神是興味盎然。「恩……你難道忘了我們晚上要去哪裡嗎?這幾套西裝的其中一套就是今晚要穿的,昨天趕出來的呢,別白費了師父們的心思了。」
向德恩隨手抓了一套,看清上面的mark,咋舌地看著上面那英文標記,他記得這款的光一條領帶就十萬有餘了,而手上起碼有五、六套。
「你先出去,我換。」對於自己名字被如何叫,向德恩已經不敢再開口糾正,口氣也是配合的。
「你全身上下哪個地方我沒仔細看過?還害羞什麼呢?恩……」刻意作對一般,紫一再柔聲地喊他的匿稱。
向德恩一陣涼意自背脊延上,全身的雞皮疙瘩冒在皮膚上,臉也紅了一片,遲遲不肯動作。
「這幾套裡沒你喜歡的嗎?沒關係,待會還會再送幾套來,你可以慢慢換,在我沒滿意之前,你所能做的動作就只能給我持續換,明白了嗎?恩,你看我對你多好?」
肚子大聲地叫著餓,向德恩伸手解開自己的鈕釦,慢慢地脫下,別過臉不去看紫就比較不這麼難熬,卻忽略了那雙瞬間張大直盯著他身體不放的眼睛。
直到下午,早餐和午餐都沒吃的向德恩沒什麼力氣地持續換著衣服,而紫的餐點卻沒停地讓老傭人送上來,在他面前吃的津津有味,而他卻只能重覆地換衣服。
直到宴會時間到了,他被接上車,都還沒有機會吃到一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