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聆聽著貓空愛情故事『於是』單曲，裡頭的對白令她覺得淒楚。

　　「既然不能愛，那就別想了！」

　　如果愛情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說要就要、說離就離，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那世間又怎會有那麼多為情所困、為愛自殺的癡情男女？

　　深陷於愛情泥淖裡的人兒，要如何才能夠走得瀟灑而無悔無憾呢？

　　曾經，她和他是那麼合得來，那麼心有靈犀，雖然沒有明講，但她的心裡除了他，沒有別人；從他對她的一舉一動來看，她相信他也對她有感覺。

　　明明已經放下了感情，已經認定了對方，又如何能接受一句『我們只能當朋友』呢？

　　他能說得如此雲淡風輕，她卻無法接受！完全無法接受……

　　他們的相識過程，要從一年前開始說起……

　　好深、好靜的夜，一燈熒然。

　　鞠若舞坐在書桌前，桌上攤著一張滿是字跡的信紙，眼裡滿載掙扎。

　　明天，就是赴約的日子！跟一個陌生人見面，算是相親嗎？

　　不算！又不是有雙方家長在場，只是朋友約見，不用太緊張。

　　其實，她的心裡已有一個特別的朋友－－關景濤，一個在網路上相談甚歡的網友。

　　他們互相關懷，當她心情不佳時，他會給她鼓勵跟關心，溫暖了她孤寂的芳心。

　　關景濤已有女朋友，他們之間只是兄妹般的情誼，他正好沒有妹妹，而她從小就是獨生女，缺少手足之情的溫暖，遇見他之後，她變得很快樂。

　　桌上攤著的，就是他寄給她的電子郵件，這封充滿感情的信件被她特別列印了下來。

　　小舞：

　　 你是個善良可人的好女孩，適合一個好男人來愛你，別躊躇，別等待，有機會就應該要好好把握。

　　 你對異性充滿好奇，對愛情充滿憧憬，只是，對自己充滿自卑，對未來充滿惶恐。別怕，小舞，你應該嘗試走出去，從你的心底走出去，看看這個世界，別再拒絕愛、害怕愛，愛情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拒絕的心靈！

　　 加油，小舞，戀愛是世上最幸福的感動，心有靈犀的一瞬間是最美的永恆。我跟女友便是如此的感覺，祝福你終有一天也擁有這份難能可貴的感覺。

　　你的景濤哥哥

　　鞠若舞一看再看，羨慕至極。

　　她的大專同學蘇麗如說要幫她介紹對象，表示可以先從朋友做起，不是一開始就以交往為前題而會面，於是她卸下惶恐，決定嘗試。

　　由於她長得嬌小玲瓏，臉孔又像洋娃娃般天真無瑕，從小到大許多暗戀她的人不是故意捉弄她，把她嚇哭，就是以突如其來的告白嚇著她，讓她對異性退避三舍。她已經二十三歲了，連戀愛的感覺都不曾有過。

　　蘇麗如正跟男友熱戀中，幸好還顧及她這個手帕交，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想將男友的朋友介紹給她認識。

　　蘇麗如再三向她保證，這個男孩子斯文有禮，絕不會故意欺負她。在好友打包票之下，她怯怯地同意了。

　　鞠若舞把這消息告訴關景濤後，馬上獲得他的讚賞。

　　她真的做對了嗎？可是為什麼此時此刻，她卻有種希望明天不要來的奢盼呢？

　　她有恐男症，只怕還沒見到對方，她就又想逃之夭夭了。

　　對於男孩子的懼怕，最大的因素是因為小時候鄰家住了一對夫婦，全家人都只靠妻子賺錢，丈夫人高馬大，只會伸手要錢，要不到錢就對妻子拳腳相向，她常常可以聽見隔壁咆吼叫罵的聲音。

　　那個男人獐頭鼠目、其貌不揚，甚至曾經趁著她家裡無人在家，想對國小五年級的她施行狼爪，幸好她的慘叫聲引來其他住戶而逃過一劫。後來，她家人為免她心裡產生陰影，舉家搬走。

　　只是，那次猶如惡夢般的遭遇的確在她心裡投下不小的炸彈，造成她日後對異性的害怕，影響她的交友狀況。

　　小家碧玉型的鞠若舞清新嬌美，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從國中時期開始就常收到愛慕信件，只是她的置之不理不知讓多少顆熱血少男心由沸騰到冷卻、冰凍，碰多了軟釘子，久而久之，便沒有男孩子主動追求她。

　　只有關景濤是唯一的例外，他是她第一次學習上網時在聊天室裡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也是交情最久的一個異性朋友。

　　他讓她覺得百無禁忌、無所不談，只是，他們從未見過面。網路是虛擬的，她害怕見面會破滅心底的幻念，而且他定居在美國，很少回台灣。

　　不過，從他寄來的照片，她得知他長相俊逸不凡，而且信裡的談吐得宜，她相信他是個難得的好男人。只是，她對他從未有過心動的感覺……

　　他就像是親哥哥一般包容她，並且教會她許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她很珍惜跟他這份亦師亦友的情誼。

　　「戀愛是世上最幸福的感動！」因為景濤哥哥這麼說，讓她有了嘗試的勇氣。

　　就當作是送給自己的二十三歲生日禮物吧！她決定踏出心裡的第一步，交個真實世界裡的異性朋友。

　　鞠若舞來到跟蘇麗如約好的『茶癡』，蘇麗如已等在門外。

　　「小舞，你來了！走，我帶你進去。」

　　鞠若舞突然情怯害羞起來，有些退縮。「麗如……我不要進去好了……」

　　「人都來了，就當作是陪我好了。」

　　「可是，我會不好意思耶！」

　　「我們只是聊聊天、吃吃飯、喝喝茶而已，又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如果你看了不喜歡，下次也不會見到，不用尷尬，自然一點，來！先笑一個。」

　　鞠若舞笑得很僵硬，背脊挺得僵直。

　　蘇麗如無奈地攤攤手，「你這樣子進去，一定會引人注意。」

　　「我真的很緊張。」鞠若舞拉住蘇麗如的左手。

　　「你在流手汗。」蘇麗如發現她的緊張。「可是你總不能一直站在門口吧？」

　　「那我回去好了。」鞠若舞轉身想走。

　　「你不能這樣就走了。」蘇麗如連忙拉住她，把她拉進店裡。「他們在二樓。」

　　「麗如，我……」

　　「放輕鬆，深呼吸。」

　　鞠若舞照做，果然緊繃的神經鬆弛不少。

　　「嗨，我朋友來了。」蘇麗如邊介紹，邊在男友對面坐下。

　　「你好，我是陳佑凱。」蘇麗如的男朋友開口介紹。

　　「你好。」鞠若舞朝陳佑凱點頭，然後自我介紹。「我是鞠若舞，鞠躬的鞠，假若的若，跳舞的舞。」

　　此時鞠若舞沒有選擇地坐在一個白白淨淨、斯文儒雅的男人對面。

　　「我叫齊如風。整齊的齊，如果的如，風車的風。」坐在鞠若舞對面的男人微微頷首，面帶微笑。他那輕鬆自若的神情讓鞠若舞也回以友善的微笑。

　　各自點了冷飲，鞠若舞靜坐一旁，看著三人談天說地，聊得不亦樂乎。

　　「齊如風，你招呼一下小舞。」蘇麗如專注地跟陳佑凱聊是非，不希望鞠若舞被冷落在一旁，而且這次的主要目的是要讓齊如風跟鞠若舞配成一對，當然要製造機會讓他們多多瞭解對方。

　　「我？」齊如風一愣。

　　「對呀！難道要我們小舞主動嗎？」蘇麗如斜睨他一眼。

　　齊如風啜飲一口冰拿鐵，對著鞠若舞露出溫文爾雅的笑容。

　　鞠若舞臉泛粉色紅暈，「你好。」

　　「你好。」齊如風的嗓音像一道柔波輕揚，聽起來無比舒暢。

　　她的臉孔慢慢漲紅，他深邃的眼神揉和一絲趣意地望了她一眼，把視線專注在正隔著桌子說著悄悄話、互咬耳朵的一對情侶。

　　鞠若舞不斷地深呼吸，拾起眼，發現齊如風的視線並不是在自己身上，這才鬆了一口氣，隨著他的視線望去，她的臉頰又泛起紅霞。

　　陳佑凱跟蘇麗如好親密哦！她覺得有些尷尬。

　　「要不要換一桌坐？」不知是不是發現了她的尷尬，齊如風開口提議，正好身後還有一桌空桌。

　　「好。」鞠若舞點點頭。

　　於是，兩人帶著飲料轉移陣地，讓小倆口去情話綿綿，不予叨擾。

　　「他們的感情真好。」鞠若舞欣羨地說。

　　齊如風失笑，「你沒看過他們吵架，像一頭母老虎跟一隻公獅互不相讓，場面火爆。不過，最後總是公獅退一步，不跟母老虎計較。」

　　聽著他的比喻，鞠若舞的臉上也漾開甜美的笑靨。而當心情一鬆懈，她漸漸放下了防備，好奇心油然升起，開始與他互動，有說有笑地聊了起來。

　　「聽說你大我五歲，你二十八歲嗎？」

　　「是的。」

　　「看不出來耶！」鞠若舞笑說。

　　「你看起來也不像二十三歲。」

　　「那我像幾歲？」

　　「十七、十八吧！」齊如風審視著鞠若舞的容顏，誠摯地說。

　　聽完，鞠若舞嬌笑不已。「我是娃娃臉。」

　　「看得出來！」齊如風點頭。

　　另一邊，陳佑凱跟蘇麗如看他們聊得開心，也不去打擾，悄悄離去。

　　等齊如風發現他們離去時，時間已不知不覺過了兩個多小時。於是他們倆互相留下－給對方，決定在網路上繼續聊天。只是齊如風並沒有要她的電話，因為他打算從普通朋友做起。

　　沒想到齊如風的不急不躁反而獲得鞠若舞的欣賞，他確實與一般猴急地想要女方電話的男孩子不一樣，看起來更加成熟有禮。

　　兩人分開後，鞠若舞直接回家，有午睡習慣的她，今天為了赴約犧牲了午睡時間，回來當然要先睡一覺，補足精神，養顏美容。

　　夜深人靜上網時，鞠若舞想起了下午齊如風給她的e-mail。是他請她喝飲料的，那是他的禮貌；而她的禮貌方式是，回個信謝謝對方的招待。

　　齊如風先生：

　　很高興認識你！

　　謝謝你的飲料。也謝謝你下午與我共度的聊天時光，我覺得很開心，謝謝你！

　　 我是鞠若舞

　　她將信件打好，輸入他給的電子信箱帳號，將信寄送出去。

　　在網上瀏覽一會兒，今天沒有收到關景濤的信。他在忙吧？

　　她百無聊賴，在網上沒待多久便關上電腦。

　　齊如風的面容她已記不住，只是，她忍不住想起他斯文有禮的感覺……他有可能會約她見面嗎？

　　突然，她失笑地敲敲腦袋。「我在想些什麼呀？他只是個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根本就稱不上熟識耶！」

　　只是，他給她的好感留在她的腦海裡，在今夜陪著她入睡。

　　「怎麼樣？」隔天，蘇麗如利用上班空檔拉著鞠若舞到洗手間低聲問話。

　　「什麼怎麼樣？」

　　「齊如風呀！你別裝蒜，我昨天看見你們聊得很盡興，他有沒有約你下次見面？你有沒有留手機號碼給他？」

　　「都沒有。」

　　「你別騙我，怎麼可能沒有？」蘇麗如擺明了不相信。

　　「他只給我電子信箱。」

　　「你們不是一見鍾情，互有愛意嗎？怎麼可能只寫信？」

　　「我只是要交朋友而已，我並沒有愛上他。」

　　「你不覺得齊如風的條件不錯嗎？人又斯文又體貼，長得又不賴，現在在科技公司當製圖工程師，沒有女朋友，你要好好把握！」

　　「我現在只想交『伊媚兒友』，如果他願意，我會跟他寫信聯絡。」

　　「寫信呀？」蘇麗如一臉不以為然。「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寫信不會太慢嗎？」

　　「不會，電子信箱傳輸速度很快。」

　　「我的意思不是這個。我是指，現在流行速食愛情，看上眼就趕快約對方，然後一壘、二壘直到本壘。」

　　「什麼一壘、二壘的？我不懂。」鞠若舞純真嬌憨地低問，無辜的眨眼神情非常可人。

　　「就是牽手、接吻、愛撫到上床啦！」

　　鞠若舞呆若木雞，「太快了吧？」

　　「我跟佑凱已經做過了，告訴你，那滋味棒得沒話說，保證會上癮，做了還想再做。」蘇麗如一臉嚮往。

　　「真的嗎？聽說第一次很痛耶！」

　　「不一定。要看對象，如果對方很有技巧、用很體貼的方式進行，你就不會痛，反而還會很舒服，我也潮吹過呢！」

　　「咦？潮吹？那是什麼？」對於這方面的專有名詞，鞠若舞沒有經驗，聽得一頭霧水。

　　「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反正，如果你覺得齊如風不錯，你就要多把握，跟喜愛的對象一起做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我已經寫了一封信謝謝他請我喝飲料了。」

　　「你應該要約他下次見面，就利用回請飲料的方式好了！」蘇麗如要鞠若舞把握機會，慷慨傳授要領。

　　「我主動嗎？」鞠若舞吐吐舌，「我不敢，而且我怕他會誤會我要倒追他。」

　　「倒追也沒有什麼不好，女追男隔層紗，保證男人招架不住。」

　　「我只是想要交朋友，還沒有要交男朋友，那太快了！而且我覺得寫信這方式不錯，我們可以彼此多認識。」

　　「認識太多、瞭解太深，再甜蜜的愛情也會分手。」蘇麗如一臉憂心忡忡地看著鞠若舞。

　　「我只是想要交普通朋友而已。」

　　蘇麗如搖搖頭，「你一定會陷入愛情裡，你從未談過戀愛，更容易陷進愛情裡。」

　　「麗如，我只是想交個朋友，你不要說得那麼嚴重，會讓我害怕。」

　　「好，我不說。我們在廁所裡混了有點久，該出去工作了，我先走一步。」

　　鞠若舞轉開水龍頭洗個手，她看向鏡中的自己，捫心自問：「我真的會像麗如說的，那麼快就陷入愛情裡嗎？」

　　她甩甩頭，決定不去想了，多想多煩心！試著對鏡中的自己展現一抹自信的笑顏，她舉足走出盥洗室，步向工作崗位。

　　回到家先洗去一身疲憊，鞠若舞習慣性地開機收信。

　　失落的是，還是收不到關景濤的信。意外的是，竟然收到齊如風的回信。

　　您好：

　　不用客氣！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對我而言，跟你聊天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祝你事事順心。

　　齊如風

　　雖然是短短幾句話，她卻能由衷地感受到他的情真意摯。

　　因為見不到對方的面，讓她有了足夠的勇氣可以在信裡發問，他的彬彬有禮讓單純的她覺得他不會傷害她，勾起了她如泉湧般的好奇心，將一封封信件傳遞出去，連帶地也將一些朋友轉寄的好文與他共賞。

　　接下來，她幾乎天天都收到他的信，兩人密切地用電子郵件互傳問答，情誼在無形中建立。

　　只是，當他寄來一封邀約再次碰面的信件時，她傻住了。心情像坐雲霄飛車般直達頂端，心跳急促。要見面嗎？

　　她想見他！可是，她又怕見他。

　　見面要談什麼呢？她總在情急緊張時腦子一片空白，如果話不投機，那她不就失去一份得之不易的友情了？

　　因為顧忌太多，過於杞人憂天，鞠若舞漠視心中的渴望，拒絕會面。

　　齊如風並沒有因此而退縮，反而意外地從她的回覆信中得知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易碎少女心。

　　他用更多的呵護跟耐性與她信上交流，打動了她的芳心，戰勝了她的恐懼，兩人取得一致的默契，終於約好相見地點。

　　這一天，風和日麗，天涼好個秋，他在她家附近的國小門口等候。鞠若舞準時赴約，遠遠地，她就看見他在車內端坐的姿態，一種很自然的隨興坐姿，很適合他的沉穩氣息。

　　「等很久嗎？」鞠若舞敲敲車窗，開車門問道。

　　「剛到而已。」齊如風微笑以對。「上車吧！」

　　鞠若舞坐上車，隨手關上車門。「要去哪裡？」

　　「你想去哪裡？」齊如風尊重她的看法，禮貌性地問道。

　　「我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那我先開車，你慢慢想。」

　　「好。」她失笑。

　　「安全帶要繫上，以免危險。」齊如風指指身上繫著的安全帶。

　　「我知道，謝謝你。」鞠若舞繫上安全帶。

　　一路上，她瀏覽車外風景，兩人靜坐無語。

　　偶爾，她偷偷觀察他，發現他正視前方，目不斜移，非常正派。

　　他應該是個正人君子！因為不同於時下青年毛躁的個性，鞠若舞在他身上看到了穩重與內斂的氣質。

　　車子平穩地上路，適當的空調、輕揚的樂曲，她凝視著他開車時認真專注的側臉，一絲滿足流過心田。

　　「怎麼了？」趁紅燈時，他看著她。

　　「沒、沒有啊！」鞠若舞偷窺被逮個正著，臉蛋驀地暈紅，趕快別開眼，正襟危坐。

　　天哪！自己怎麼像花癡一樣呢？好丟臉哦！

　　她的腦子急忙轉著，想打破這份尷尬。「我……我覺得你的皮膚好好哦！」

　　「會嗎？」

　　「嗯！麗如給我看過你跟她男友高中時期的照片，跟你現在的樣子差不多，你是怎麼保養的？」

　　「如果我說我用『歐蕾』，你信嗎？」

　　「噗哧」一聲，鞠若舞連忙捂著口笑。「怎麼可能？」

　　似乎是感染了她的笑意，他也漾著輕笑。「不然你覺得呢？」

　　鞠若舞仔細看著他的膚質，他是麗質天生啦！

　　「不知道。」她才不告訴他。他的皮膚真是好得令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