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宇煌集團附近的停車場外蹲著一個衣裳單薄的女子，她的手交叉環在大腿上，把頭埋進雙手之間，長髮掩住了她半個身子，讓人看不到她的長相。

　　她就是周丹萱！

　　她知道自己現在很狼狽，所以，她不敢抬頭讓熟識她的路人看到她的臉孔。

　　她在等，等施嘉煌的座車經過，她知道自己很傻，這樣做無濟於事，甚至夜愈來愈暗，街頭混混與流浪漢將成為對她有害的對象。

　　她盡量讓自己在警衛室的視線范圍裡頭，剛才她已經被警衛趕過了好幾次，她就是走了又來，一臉央求警衛不要趕她走，她想見宇煌的總裁！

　　警衛看她一臉可憐兮兮，又充滿誠意禮貌，放軟了心，睜一眼閉一眼的讓她在外頭等待，沒有硬著心腸把她驅離。

　　警衛很好心的告訴她，總裁不常來這裡，她就算來等一個禮拜，也不一定會看到總裁的座車進來宇煌集團的停車場。

　　周丹萱沒有其他辦法。

　　她只能傻等！

　　不過，她因為愁惱煩心，沒吃沒喝的，現在肚子已經饑腸轆轆了。

　　只是，她豎直耳朵……車輛聲！

　　她抬頭望去，一輛賓士車駛進停車場……那有沒有可能是他的座車呢……

　　她看不見車裡的人，自然無從得知。

　　她已經等了好久了，卻都等不到他的人。或許他的座車應該更高級，不是BMW 就是加長型勞斯萊斯或是進口車吧？

　　周丹萱在花容月貌下有著一覽無遺的洩氣與失望，讓她忍不住胡亂猜測。

　　但是……咦？

　　警衛在向她招手耶！

　　她有沒有看錯啊？周丹萱眨眨眼，再眨眨眼，又揉揉眼，定睛一瞧。

　　她快步的跑向警衛伯伯，他慈笑的看著她，「總裁來了，你真幸運，那輛車後座坐的就是總裁。」

　　「真的是他？」

　　「嗯。」警衛向她點頭。

　　當車子停妥，司機打開後座車門，一只包裹在名牌西裝褲下的修直長腿邁了出來，接著，她看到了那張似熟悉又似陌生的男性臉龐。

　　是他……

　　比幾年前的他更加的俊挺帥氣，稚氣不見了，魅惑力卻擴張了，那張令人見過就難忘的臉孔與男模特兒的骨架，全身散發的尊貴氣勢，讓女人要不醉也很難。

　　周丹萱發現自己的心居然亂跳個不停，而她頓覺臉蛋變熱，摸摸看，哎呀！

　　真的變燙了，她臉紅了！

　　不不不……現在不是臉紅的時候，她要找他把話說個清楚。

　　周丹萱看他要走進電梯裡，一個箭步如飛，快速的奔跑過去，連警衛都來不及阻擋。

　　「施嘉煌……等一下……施嘉煌……」

　　施嘉煌與左右兩個保鏢都看著她。

　　是她！

　　施嘉煌擁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當然不會忘記她，雖然她更增添了一股成熟嫵媚的氣息，不變的仍是她那抹純真率性的作風。

　　「總裁……要上去了嗎？」想按電梯鈕的司機停住了動作，不知所措。

　　「你們先上去。」司機跟兩個保鏢面面相顱，不過仍聽話的走進電梯，看著電梯門合上，載著他們上升。

　　「施嘉煌，我在找你。」

　　她走到他面前停下，喘氣，說話。

　　施嘉煌挑眉扯出一個笑弧。「找我？」

　　「嗯，施嘉煌，你現在已經發達了，請你不要攻擊阿姨跟姨丈的俊宇實業，他們畢竟對你有養育的功勞。」

　　施嘉煌冷笑了一聲，表情瞬變，面色深沉、面罩寒霜的質問她，「是他們派你來當說客的？」

　　「不，沒有人……要我來，是我……是我自己想來。」

　　看著他陰沉得難看的臉色，她吞了吞口水，艱澀的把話說完。

　　他重哼一聲，寒光進射的緊逼向她。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什麼都不知道！」

　　「不，我知道。你是因為他們領養你卻把全副心力都放在後來出生的定堯身上，讓你覺得自己受到冷落，你才會偏激得想要報復他們。」

　　「他們跟你說的？」

　　她點點頭。她覺得阿姨說得也有道理！

　　施嘉煌濃眉糾結，雙拳緊握。「他們說什麼你都相信，哪一天你就算被他們賣掉你也不知道。」

　　施嘉煌目光凌厲地刺向她，周丹萱的身子重重地顫了一下。

　　「我不會那麼幼稚，我也不屑他們的愛！」

　　周丹萱全身緊繃，看到他眼底深刻的濃烈恨意，她自己都怕了。

　　難道，還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放下吧！放下你才會輕鬆。」周丹萱歎了一口氣。

　　他激動地喘了一口氣，譏誚地冷笑。

　　「他們沒有得到該得的教訓，我不會善罷甘休。」

　　「你到底要怎麼樣？你知道你是在對你的養父母恩將仇報嗎？」

　　她的瞼蛋煥發著一股凜然悲壯的氣勢。

　　「恩將仇報？」他陰惻惻的笑了一聲，「你大可回去問問施俞豪，看是誰先恩將仇報。」

　　周丹萱瞼色倏地刷白了。

　　難道……難道姨丈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事？

　　她的指尖緊緊的捏進自己的掌心裡，臉色變得既蒼白又惶恐。

　　周丹萱坐車直達施俞豪大宅，開門的是管家，主屋裡頭只有周玉梅。

　　「阿姨，姨丈呢？」

　　「你姨丈剛才出去了，看你氣喘吁吁的，看起來又餓又累的樣子，你還沒吃嗎？」

　　周玉梅拿了杯桌上的茶遞給她。

　　「謝謝阿姨。」喝了一口茶潤潤乾澀的喉嚨，周丹萱的肚子竟叫了起來。

　　「廚房裡還有一些飯菜，你跟我過來吃。」

　　尷尬臉紅的周丹萱尾隨其後，周玉梅盛了一碗飯並拿筷子給她。

　　「謝謝阿姨。」

　　她聞著食物的香氣，肚子裡大腸纏小腸，餓得受下了囉！

　　當她解決完餐食後，也想起了正事。

　　「阿姨，我剛才有見到施嘉煌。」

　　「他在哪裡？我現在也去找他。」

　　「阿姨，他……他在宇煌的台灣總公司，我是在停車場遇到他的。」

　　「我們馬上再去找他。」

　　「阿姨，該問的我都問了，他……他說的話有一些我不明白。」

　　「什麼話？」

　　「我說他在恩將仇報……可是他的意思好像是姨丈先恩將仇報……我不是很清楚他要表達的意思，所以我趕回來想問姨丈。」

　　「你來得不巧。你姨丈沒說要去哪裡，我也不確定他回來的時間。丹萱，你明天還要上課，你先回家洗澡休息，有你幫我我很欣慰，其他的事由我來跟你姨丈確定，你等我消息就好，不要再自己一個人去找嘉煌了，你在停車場那裡等太危險了。」

　　她點頭，「阿姨，我回去了。」

　　「我讓司機送你。」

　　施俞豪去哪裡了？

　　他一直派人在暗中注意施嘉煌的動向，當從手機裡一聽到最新消息是施嘉煌回來了，他興奮得眼眸都亮了。

　　手機裡對方還曖昧不清的表示看到他跟周丹萱約好相會在停車場，他馬上把周丹萱的賣身契放進口袋裡，動身去找施嘉煌。

　　施嘉煌跟周丹萱是嗎？

　　他們小時候就認識了，也算是青梅竹馬，或許他可以拿周丹萱來壓制施嘉煌。

　　施俞豪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得好像勝券在握似地。

　　他來到宇煌集團的一樓櫃台，直接對服務人員說：「你們總裁回來了，幫我接他，我是他老爸，他會想要見我。」

　　服務人員狐疑的看著他，遲遲沒有動靜。

　　據說，總裁的親生父母已經往生了……

　　他們不知道該相信還是不相信。畢竟，騙子太多了！

　　「快點打，他有要事要見我，耽擱了你們賠得起嗎？是不是想要回家吃自己？」施俞豪沒有耐性。

　　服務人員快速撥分機號碼到總裁秘書室，再由秘書詢問辦公室裡的施嘉煌。

　　這麼快就來了？他冷笑一聲。

　　「吩咐下去，讓他坐專屬電梯直接上來我的辦公室。」

　　「是。」

　　不一會兒，施俞豪就走進他的辦公室，看到高級的進口真皮沙發椅，眼都亮了，一個箭步就自顧自地坐下來，彷彿在自己家裡一樣隨意。

　　果然都是上等的進口貨，比他公司裡買的那一組還要貴上一倍，坐起來就是不一樣，真舒服。

　　施嘉煌冷眼旁觀，秘書在一旁目瞪口呆。

　　真隨便，而且兩個人一點也不像父子！秘書心裡這麼想，卻不敢說出口。

　　「泡兩杯藍山進來，加奶精，不加糖。」

　　「是。」秘書離開。

　　施俞豪嘻皮笑臉，「好兒子，發達了，不找我這個老爸享受可以嗎？」

　　施嘉煌用一雙像火焰一般炙人心神的目光直勾勾的瞪著他。

　　「我爸已經死了，你那麼想死嗎？」

　　「呸呸呸，亂說話，我還活著，我是你養父！」施俞豪下意識地移開目光，沒好氣的粗著聲說道。

　　其實，他有種心虛的壓力，從施嘉煌身上帶來了無所遁形的壓迫感，讓他如坐針氈。

　　秘書敲門，把咖啡送進來又出去了。

　　「你的秘書長得滿標致的，不過，還是輸丹萱那股純潔與嫵媚共存的氣質。」

　　「說吧，來找我有什麼事？」

　　「跟你做個交易，不要讓俊宇實業面臨破產危機，它是你老爸一生的產業。」

　　「我只想收回。」他撇唇冷漠的說道。「它本來就該屬於我。」

　　「我做得不錯，至少現在還沒倒。」施俞豪自負的說。

　　沒錯！施俞豪沒有做事業的真才幹，卻因為施俊宇生前把公司內部打理得很好，留下許多有實學才能的人願意長做下去，因此，施俞豪就算不大管事，只領乾薪，卻也能夠奇跡的沒讓俊宇實業倒閉！

　　「明天過後就不一定了。」施嘉煌淡淡的嘲諷道。

　　「當年我沒有讓你淪落街頭乞討，還收留你，你不該忘恩負義。」

　　他冷笑，目光犀利的盯著施俞豪，「忘恩負義是你教我的，要不是二十年的法律追訴期已過，我真想讓你繩之以法，在牢獄裡度過一生。」

　　他果然記起來了！施俞豪眼神閃爍了一下，處變不驚。

　　「我這裡有一筆交易，這張給你，你放過並吞俊宇實業的野心。」

　　施俞豪把一張皺皺的紙放在施嘉煌的辦公桌上。

　　他擰著眉心，瞄一眼，立知大概。

　　「賣身契？這在法律上沒有效力！」

　　施俞豪又把賣身契放進口袋裡，涼涼的說，「丹萱覺得有。」

　　「我可以讓我的律師團出面作證，它完全無效！」

　　「丹萱的養父母欠我這麼多的錢，我手上另外還有她養父母的每一筆借據，孝順的丹萱不想讓他們被告，一定會願意出賣自己的身體還債。」

　　「愚蠢的女人！」他說道。

　　「是很蠢，不過，你只要放過俊宇實業，她就不會成為你執意妄為下的無辜犧牲品！」

　　「如果我不呢？」

　　「我會讓她心甘情願的下海當妓。」施俞豪陶有成竹。

　　施嘉煌沉思。

　　他完全不希望在自己的報復方式下波及無辜。

　　這些年來忙於事業，他的愛情表單上一片空白，沒有任何真正的心動戀愛經驗，若真要歸屬跟異性的親密接觸，大概只有吻過周丹萱！

　　他的心情紊亂如麻。

　　報仇跟周丹萱的天平不斷的在他心頭搖晃擺蕩。

　　「我可以放過吞並俊宇實業，她的賣身契給我。」他咬了咬牙，決定忍過這一時。

　　他已經徹底查過施俞豪了，施俞豪愛賭，雖然都是小賭一把，但已有「貪」

　　念這個破綻讓他可以設下陷阱。

　　不急於一時……就讓他再多苟延殘喘一些時日吧！

　　施俞豪唇邊漾開得意的笑，「等你真的收手了，我再把這張賣身契交給你。」

　　「你怕我要花樣？」他撇唇，「你沒有談判的籌碼，留下那張賣身契，不然我們的交易在你定出辦公室這扇門後立即無效！」

　　施俞豪火冒三丈的哼了一聲，把賣身契約重重的拍放在桌上，「希望你說到做到，別侮辱了你父親、我大哥在商場上的信用跟名譽！」

　　他氣呼呼的離去。

　　施嘉煌看著那張皺巴巴的紙，覺得荒誕而且可笑。

　　他這麼做，值得嗎？

　　放過施俞豪這一次，他必會做好防備措施，下次要重挫他就難了。

　　雖然他不怕施俞豪來陰的，因為他的防衛周全，但……

　　若能盡快將施俞豪手到擒來，早點看到施俞豪的報應，他也才能夠放下心頭上的復仇雪恨大石。

　　周丹萱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

　　阿姨來電說姨丈要找她，她下班後就趕去姨丈家。

　　姨丈一臉凝重的表示要救俊宇實業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把她送給施嘉煌。

　　施嘉煌要她當他的床伴？

　　他事業發達，想要攀上他的女人那麼多，他為什麼會選上她？

　　姨丈說因為他怕惹麻煩，找她，她的個性不像那種會死纏爛打的女人，比較不麻煩！

　　周丹萱不相信，他把她當成什麼了？玩具？還是妓女？

　　阿姨攤開今日的報紙給她看，施嘉煌真的撤回所有對俊宇實業的加壓了。

　　姨丈還表示他手上的賣身契已經給施嘉煌了，她可以去跟他證實！

　　「丹萱，姨丈對不起你，因為定堯還小，我跟你阿姨都需要公司，而且公司裡還有一堆人靠我來經營才能吃飯，如果不是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姨丈不會隨便把那張賣身契送出去，嘉煌要得到你的人才願意放過我們，我們是無辜的，他會打壓我們，全是因為他不知道從哪裡得知我們手中有你的賣身契，想要那張賣身契，我們是逼不得已的。」

　　施俞豪裝腔作勢的哀歎道。「姨丈其實捨不得賣掉你，就算姨丈去當乞丐，也不會把你賣到專營色情的營業場所去賣淫，因為姨丈需要錢，才會對你父母跟你阿姨說那些可惡的氣話，你要相信姨丈有口無心啊！」

　　周丹萱不疑有他，完全相信。

　　「姨丈，我不會怪你，是施嘉煌太可惡了，我恨他！」

　　「不……不要恨他……丹萱，姨丈沒有用，可是姨丈拜托你，不要把恨意放在臉上，姨丈請你……你去勾引他……只要你們那……那個之後，姨丈的公司才算真的度過危機，姨丈求你……」施俞豪拉著周玉梅作勢要跪下。

　　周丹萱馬上拉住他們，「不要這樣，你們是長輩，哪有長輩跪晚輩的？」

　　「你……你答應囉？」

　　她不答應行嗎？

　　一頂敬老尊賢的大帽子已經緊緊的扣住了她，她無法掙扎，也掙扎不開。

　　周丹萱雖然覺得荒謬，但是，這是事實，她也只能硬著頭皮接受了。

　　「丹萱，謝謝你，事成之後，姨丈會把你父母向我借錢的那些借據統統交給你處理，也就是說，你父母欠我的債務一筆勾銷，我不會再向他們要錢了。」

　　周丹萱硬著頭皮點點頭。

　　周玉梅拍拍她的手，「你從小就只會讀書，只想教書，從來都沒有好好的打扮過自己，來，阿姨帶你到阿姨的房間裡教你打扮自己。」

　　「阿姨，我不需要。」

　　「要，你一定要，我要你讓嘉煌第一眼就對你著迷。」

　　「姨丈？」她覺得他的眼裡好像有什麼陰謀。

　　「沒事。」施俞豪聳聳肩，笑了笑。「丹萱，你是我的外甥女，也算是半個富家小姐，不能夠太寒酸，以你的條件，只要經過你學美容美髮的阿姨那雙巧手，一定可以讓你變成嬌美無雙的公主。」

　　「你姨丈說得對，跟我來吧，不要客氣。」周玉梅拉著她上樓，邊走邊說，「你現在算是我們家的恩人，我還要敦你幾招勾引的技巧，還有應注意的避孕方法……」

　　施俞豪在樓下陰險的長笑著。

　　當年我有辦法殺死你父母，現在就有辦法借刀殺人殺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