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回學校的路上，上官芥渾渾噩噩的，滿腦子都是關於露娜的事情。

　　開車的時候因為思想不集中，還差點撞到路人，所幸反應不算太慢，沒有真的撞上。

　　夜晚的溫度偏低，微風吹過，還有些許涼意。

　　上官芥一個人走在回寢室的路上，思考著人生。

　　回憶了一下東方安國的話，就是讓他弄死露娜的意思，不會有錯。

　　但上官芥並不打算執行。

　　首先，東方安國這是私下找的他。私下這種事情……

　　第二，東方安國並沒有直接說明到底要他做什麼，只是暗喻。這其中如果東方安國有心，在他真的殺了露娜之後，不僅關係不到東方安國，而且可以大做文章。

　　不管怎麼看，這借刀殺人都是那種租金都不打算付的坑刀殺人啊。

　　所以，他還不如直接裝傻，裝作聽不懂東方安國話裡有話的樣子。

　　但完全聽不懂，這又會顯得他很智障，而且太不給東方有權他爹面子，很可能直接被他爹找點理由亂棍打死。

　　所以他還是要做點事情、弄弄表面功夫——比如說找露娜談談人生什麼的。這樣一來，東方安國如果想要打死他，也沒那麼充分的動機能找，畢竟他還是「辦事」了的。

　　把一切思緒都差不多理清楚、想好對策之後，上官芥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他覺得他真是太他娘的機智了。

　　……

　　第二天起晚了匆忙去上課的時候，上官芥在牆角恰好看到東方有權將露娜按在牆上，接下去做了什麼是個人都能猜到。

　　上官芥停滯了片刻，很快，又彷彿什麼都沒看見一般，抬步離開。

　　……

　　就在上官芥經過之後，東方有權突然抽身，推開了露娜。

　　「不對。」東方有權別開了眼，說道，「不是這個感覺。」

　　具體是哪裡不對，他也說不上來，只知道，絕對不是和露娜在一起的這個感覺。

　　「那應該是什麼感覺？」

　　露娜勉強露出一絲笑容。

　　「對不起。」東方有權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放軟了語氣，少見的開口道歉。

　　東方有權帶著歉意的話聽在露娜耳中，猶如一碰冷水當頭澆下，澆滅了露娜之前所有美好的幻想。

　　露娜垂眸，壓下眼中洶湧而黑暗的情緒。

　　「沒關係，我們還是朋友不是麼。」露娜知書達理地笑著說道。

　　「嗯。」

　　……

　　因為白天的時候，露娜和東方有權往往都是形影相隨，沒什麼機會和露娜單獨談話。

　　所以上官芥刻意等到晚上七點左右，他倆應該是待在各自的寢室的時間，想去找找看露娜，和她談談人生什麼的。

　　上官芥在和宿管打了個招呼後，到達了露娜寢室的門口。

　　「露娜，你在嗎？」

　　等了半天，並沒有任何回應。

　　誒？不在嗎？

　　上官芥拿出手機，發現上面有一條一個小時之前的信息，是東方有權離開學校時，他身上的手機自動給他發的。

　　所以他們倆是結伴出去玩了嗎？那看來只好明天再來找露娜談人生了。

　　在回去的路上，上官芥突然想起上一次東方有權出門的時候他倆遇到的事情，有點不放心，於是查了一下東方有權現在的位置。

　　如果東方有權和露娜只是去去餐廳電影院什麼的，上官芥就不打算親自跟過去了，隨便找個靠譜的便衣稍微看一下就好。

　　【目標目前位置：夜色酒吧（距此五公里）】

　　「……」上官芥看著短信裡的位置，心情複雜。

　　看來這大晚上的妥妥得去跑一趟了。也不知道這倆人玩到幾點……不會通宵吧？而且酒吧這麼吵的地方，東方有權是怎麼忍受的了的？難道少了一年的記憶，人都變「年輕」了嗎？

　　上官芥光是想想就覺得腦殼疼。

　　開車到達「夜色」的時候，已經是七點半了。

　　七點半，對於有些人來說，生活才剛剛開始。

　　上官芥艱難地從身著奇裝異服的男女中穿過，根據手機中的GPS尋找著東方有權，酒吧內時不時響起的巨大噪音好幾次嚇得他手機都要掉了。

　　找到東方有權和露娜的時候，他們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排空酒瓶。

　　東方有權安靜地坐著，露娜在他身邊一邊喝一邊和他嘮嗑。

　　好像還是挺正常的？

　　上官芥暗自鬆了口氣，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坐下。

　　「先生，請問你要點什麼嗎？」

　　「橙汁。」上官芥下意識地答到。

　　「……」端著托盤的服務人員楞了片刻，尷尬而不失禮貌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們這兒不賣橙汁。」

　　「那來一份啤酒吧。」

　　上官芥一邊說道，一邊拿出手機準備開始玩消消樂。

　　正在此時，東方有權和露娜那邊有點不太對勁。露娜好像是喝醉了，倒在了東方有權的懷裡。東方有權似乎也是喝醉了，一把就將露娜推到了地上。

　　懵逼的不僅僅是被推到地上的露娜，還有一旁吃瓜圍觀的上官芥。

　　上官芥剛想上去救場，就看到露娜自己爬了起來，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去拉東方有權。

　　這倆醉鬼的互動真是迷之好笑。

　　眼看喝醉了的東方有權又要把露娜推地上，上官芥跑了過去，提前一步接住了就快倒地的露娜。

　　「你還好吧？」上官芥擔憂地問道。

　　「你怎麼來了？」露娜見是上官芥，神色一變，清明的眼中不帶絲毫醉意。

　　上官芥覺得他好像是破壞了一樁好事。

　　「……怕你們出事。」

　　「你監視我們？」露娜言語中流露出怒氣。

　　被露娜用這麼審視的目光看著，上官慫逼莫名覺得有點心虛，試探地說道。

　　「也許……換個說法叫做「保護」？」

　　露娜咬唇不語，眉頭微皺。

　　「那個……不早了，要不我先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我們住酒店。」還沒等上官芥說完，露娜就不耐煩地說道。

　　因為露娜語氣中流露的焦急，上官芥隱隱覺得不太對勁，再看看東方有權那副呆滯如鵝的樣子……

　　「你給他嗑藥了？」上官芥皺眉問道，語氣也冷了幾分。

　　「沒有。」

　　露娜坦然地回視他。

　　「真的？」

　　上官芥氣勢稍弱，開始動搖。

　　露娜給了上官芥一個白眼後，想去拉東方有權，卻被上官芥擋住。

　　「不管怎麼說……東方家還是一個比較傳統的家族，你們同房的話要不再等等？」

　　想起了之前楚白蓮未婚先孕折騰半天的先例以及東方安國對他的那一席話，上官芥委婉地勸到。

　　「你真的很煩誒！」

　　露娜的語氣比剛才更加急切。

　　不對。這個態度不對勁。

　　「你其實是下藥了對吧。」上官芥再次問道。

　　「都說了沒有了！」露娜看向上官芥的目光愈發不善。

　　「那好，我現在叫人過來進行藥物檢測。」其實心裡完全沒底、僅僅只是依賴直覺的上官芥硬著頭皮說道，「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的工作。」

　　眼看上官芥拿出手機就要撥通電話，露娜終是收了演技，伸手用力地拉住了他，臉上寫滿了「惱羞成怒」這四個字。

　　「奧斯卡絕對欠你一個小金人……」

　　上官芥心情複雜地看著他的天使妹妹。

　　「好好說說吧，給這傢伙吃了什麼？」上官芥歎了口氣，軟聲問道。

　　「也沒什麼。」

　　露娜冷哼一聲，扭頭拿起包就跑。

　　上官芥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胳膊，「誒你別急著跑，快告訴我你對他做了什麼。」

　　「放開！」

　　露娜對著上官芥喝到，氣勢洶洶地瞪向他。

　　上官芥下意識地鬆了手，「好好好，我放開……」

　　話還沒說完，露娜竄進了哄哄鬧鬧的人群，眨眼間沒了影。

　　「……」

　　上官芥此時特別想把他這只沒用的手給剁了。

　　一隻溫度高於常人體溫的手握住了上官芥的小指。

　　上官芥一回頭，就看到東方有權一副老年癡呆的模樣，傻不拉幾地盯著他看，一句話也不說。

　　面對這樣的東方有權，上官芥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和他對視了許久。

　　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假酒害人。

　　「這裡太吵了，我們先出去。你能自己站起來嗎？」上官芥試探地問道。

　　東方有權楞了一會兒之後，緩緩起身。

　　可以啊，雖然遲鈍了點，還能聽得懂人話，應該是可以讓東方有權自己走出去，省的他費勁把他扛出去了。上官芥慶幸地想到。

　　上官芥反手握住東方有權的手，「走吧。」

　　東方有權微楞了一下後，跟上了上官芥的腳步。

　　上官芥在將東方有權塞進副駕駛座後，手被他拉著不放。

　　「你不放手，我沒辦法開車送你回去。難道你要我一直在這站著嗎？」

　　東方有權像是被大人搶走糖的孩子，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簾。雖是鬆開了手，但悶悶不樂的樣子彷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得不說，東方有權喝醉了的時候的樣子還真的挺逗的。上官芥忍不住笑了。

　　本來上官芥是打算把東方有權送回寢室的，但看他現在這個樣子，要是真的把他送回去，讓其他幾個人知道了他這幅模樣……別說等他恢復記憶之後了，單單是他酒醒之後，都不會放過上官芥的。

　　雖然上官芥心裡挺想看到東方有權特別尷尬的樣子，但理智阻止了他，他還是打算將東方有權送往了市中心高檔小區的私人住宅中。

　　至於被餵了什麼藥，按照露娜接觸到的社會階級來說，估計也不會是什麼蟑螂藥、老鼠藥、農藥之類的，頂多就是個毒品，等東方有權清醒了再說也是可以的。

　　因此上官芥並不是特別擔心。

　　上官芥將東方有權安置在沙發上後，倒了杯溫水給他，讓他就著水把解酒藥安提普復合片服下。

　　做完了這一切，上官芥看著呆滯如鵝的東方有權想了想，還是給他拍了張照片留作紀念。

　　總覺得再這樣下去，他單單是靠販賣收集的東方有權的各種黑照，都能發家致富了。

　　……

　　大約半個小時後，東方有權的眼神恢復了清明。

　　「我這是在哪？」

　　「你的私人房產。」上官芥放下了手中的微博，看向東方有權，答到。

　　「那你怎麼會有鑰匙的？」東方有權皺眉問道。

　　「電子密碼鎖，不用鑰匙。」

　　「露娜呢？」

　　東方有權環顧四周，除了上官芥之外再沒見到有人。

　　「跑了。」上官芥如實答到。

　　「跑了？」東方有權懷疑地看向上官芥。

　　看來這傢伙不是很歡迎他的存在啊。

　　「既然你已經清醒了，那我回去了。」上官芥歎了口氣，將手機放進口袋，起身去拿外套。

　　「等等，你先把話說清楚。」東方有權拉住了上官芥。

　　他把話不是說的挺清楚的了嗎？上官芥有點跟不上東方有權的思路。

　　「這是什麼情況？」說著，東方有權將上官芥的手往他下半身帶。

　　「……」

　　措不及防摸了一把東方有權的上官芥心情十分複雜。

　　露娜可以啊，居然想到給東方有權下這種藥。用藥把東方有權上了什麼的，實在是值得敬佩。

　　要是他沒去拆穿露娜的話，按照東方有權那個親個嘴都要許配一生的邏輯，他倆上床後很有可能就在一起了。

　　他這是不是壞了一樁好事？

　　愛一個人並非是佔有，而是希望他能夠幸福。

　　既然他和東方有權不可能走一生，那讓露娜陪著東方有權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露娜聰明活潑又漂亮，正好能中和一下東方有權那個冷冰冰的性子，生活應該過得也不會那麼單調。

　　上官芥越想越自責。

　　不知道現在把露娜叫回來，還來得及嗎？

　　見上官芥在他面前神遊，一副心虛的模樣，東方有權拽著上官芥的手，將他摔在了沙發上，抬高了半個音調，質問道，「你幹的？」

　　「不是……露娜干的。」

　　東方有權帶來的壓迫感太強，上官芥覺得不妙想要起身，卻被輕輕鬆鬆摁了回去。

　　「露娜？露娜能幹出這種事？我怎麼不信呢？」東方有權看著上官芥的目光中帶著戲謔。

　　「行吧，你不信就不信了，你要飛機杯還是小姐？我去給你找來。」上官芥拿出手機，進入撥號界面，「或者你要找露娜，我也可以試試。她應該還挺樂意過來的。」

　　「你把我當什麼了？」東方有權臉色陰沉地奪過上官芥的手機扔到一邊，正要發作，身體一軟，倒在了上官芥的身上。

　　「怎、怎麼了？」見東方有權的身體狀況有點不對，上官芥緊張地問道。

　　「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東西？」東方有權隱忍的聲音中蘊藏著盛怒。

　　「我真不知道啊，這得去問露娜。」

　　炙熱的吐息打在上官芥脖子上，莫名旖旎起來的氣氛令上官芥僵著身體不敢妄動。

　　「我不能動了，你扶我起來。」

　　「哦哦哦，好。」

　　入手的肌膚溫度偏燙，上官芥一邊將東方有權扶起，一邊開始擔心會不會東方有權是藥物過敏。

　　「要不我找個醫生過來？別是過敏啊？」

　　「不是過敏！」大概是因為藥物的作用，東方有權的情緒波動特別大，說話的聲音都大了不少，「你扶我去床上！」

　　「噢噢噢噢。」

　　被催促了的上官芥急急忙忙地扶著東方有權往臥室走。

　　然而因為著急，一路上各種磕磕碰碰。

　　「喂！你能不能看看路？」東方有權怒喝道，「你這是要把我的腿砸斷在牆角上嗎？！」

　　「哦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上官芥抱歉地笑笑。

　　見上官芥如此陳懇的道歉，東方有權也沒法再說什麼，只能冷哼一聲，以示其高貴冷艷。

　　在將東方有權挪到床上後，東方有權拉住了上官芥的手。

　　「怎麼了？」上官芥問道。

　　「你要去哪？」東方有權有些迫切地問道。

　　「回家啊。」上官芥理所當然地回道。

　　東方有權中了那種藥，既然他不肯叫人來或者弄個輔助道具，那肯定一會兒是打算自己解決問題。他留下來除了徒增尷尬還能有什麼作用？早點回家，給東方有權留點個人空間嘛。

　　「那、那我呢？」東方有權漲紅了臉，緊張地問道。

　　「誒？你不是自己擼嗎？」上官芥奇怪地反問。

　　「喂！」東方有權徹底惱羞成怒，「我現在動的了嗎？？？怎麼擼？用意念嗎？」

　　「也許……可以試試？」上官芥試探地問道，「你的手指不是還能動？我幫你把胳膊掰成——」

　　「上官芥！！！你自己下的藥你自己解決好嗎！！！」

　　東方有權就像一隻被氣急眼了的兔子，特別想咬人但是卻咬不到那種。

　　雖然這樣的東方有權看起來很凶，但是上官芥卻覺得還挺親切的。他已經好幾年沒見過東方有權氣急的樣子了，還是十分懷念的。

　　恍惚間，上官芥又把一年前的東方有權當成了那個和他朝夕相處、常常被他氣到不行的東方有權。

　　「好好好，幫你擼。」

　　上官芥輕笑出聲，從旁邊搬了個椅子，坐到了床邊。

　　雖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東方有權卻高興不起來。甚至，有種被刺痛的感覺。

　　——你到底透過我，是在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