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在離開東方有權之後，上官芥並沒有打算直接去「種田」，而是打算先回他附近的一處房產，洗個澡、換個衣服什麼的。

　　這麼狼狽的境地，他還是第一次陷入。

　　他現在的心情實在是太差了，他需要一個人緩緩。

　　正開著車，手機突然響起。

　　上官芥皺了皺眉，並不是很想在這種時候接電話，所以選擇了無視。

　　本以為打電話過來的人會很快放棄，卻沒想到這來電直到上官芥停完車都沒停。

　　上官芥不耐煩地拿起手機就想把手機給關了。

　　東方有權的來電？

　　上官芥的手在「拒接」鍵上停頓了一下之後，還是按了下去。

　　屏幕上跳出東方有權的八個未接來電。

　　上官芥想了想，還是給東方有權發了個信息。

　　【你放心，這次我不會再出賣你了。應該有很長一段時間，你不會再見到我。】

　　發完信息之後，上官芥無視了再一次撥來的電話，直接關了手機。

　　他和東方晨曦之間理不清的關係，其實早就可以結束了。

　　既然他在之前就已經決定要讓東方有權直回去，他就不該在昨晚留下。是他自己沒把東方有權放下，是他自己沒斷乾淨。落到這個地步，怨不得別人，只能怪他自己，害人害己。

　　灰蒙的天空漸漸中飄起小雨，淅淅瀝瀝，朦朧中帶著幾分哀愁。

　　上官芥歎了口氣，穿過細雨。

　　在公寓內洗完澡，上官芥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聽見了一聲響雷，緊接著，之前的小雨隨著雷聲漸密，轉為了傾盆大雨。

　　本來只不過是灰蒙的天空被潑上濃厚的墨色，霓虹燈光在大雨中明滅可見。

　　落地窗因為雨水的沖刷，而模糊。

　　因為剛洗完澡，思路各種跑偏的上官芥習慣性地打開手機，想玩玩消消樂，結果卻被未接來電和未讀信息刷了屏。

　　【老婆！你在哪！】

　　【老婆！你別不接我電話！】

　　【好好好，不叫你老婆了，你肯定在氣頭上……芥！你在哪！】

　　【芥！你接接電話好不好！】

　　【芥！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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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芥！我到你樓下了！】

　　【芥！我求你了，理我一下好不好！】

　　「……」

　　上官芥半信半疑地走近落地窗，往樓下看了眼。

　　磅礡的大雨中，有個人渾身濕透地跪在樓前，看起來十分淒慘的模樣。

　　但東方有權這誠懇的態度卻是一點都沒看進上官芥的眼裡。

　　上官芥直接就把窗簾給拉上了。

　　在同一個坑裡栽兩次，絕對不是他的風格。這次既然決定放下，那就一定得放下。

　　這場戲，就讓東方有權他自己演下去吧，他實在是不想再奉陪了。

　　上官芥疲憊地靠在沙發上，打開了最近一部備受好評的電視劇，嗑著瓜子，把東方有權的事情放在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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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外面的雨還是很大，大雨中開車不太安全，所以上官芥打算等到雨停了，再去「下鄉」。反正他爹也不是特別在管他，他的去向如何他爹也不知道。

　　上官芥磕了一個上午的瓜子有點上火，眼看到了中午吃飯時間，就放下了瓜子，開始定外賣。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不辭辛勞的外賣小哥將豐盛的午餐送到了上官芥的手上。

　　「辛苦辛苦，大雨天的麻煩你跑這趟了。」

　　上官芥接過外賣，感謝的同時，硬塞給了外賣小哥幾張毛爺爺。

　　「謝謝了。」外賣小哥不好意思地收下了上官芥的謝意，露出一個淳樸的微笑。

　　走前，外賣小哥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說道，「哦對了，你們樓下有個長得挺好的小伙子跪在雨裡，你要是認識的話去勸勸吧，這樣跪下去，身體會垮的。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傻孩子……哎……」

　　東方有權還沒走？他腦子壞掉了嗎？

　　上官芥頓了頓，故作惋惜地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哎……你路上小心吶。」

　　送走外賣小哥後，上官芥將外面放在了電視機前的茶几上，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收回了去拉開窗簾的手。

　　不過是一個無關的人，何必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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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芥在追劇的時候因為太累了所以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是晚上七點多。

　　大概是因為暴雨的關係，空氣中的溫度降得有點快，上官芥覺得有點冷。

　　在加了一件衣服之後，上官芥突然想起了之前跪在樓下的東方有權。

　　不可能的吧……東方有權他不會這麼智障的吧……

　　上官芥拉開窗簾，向下看去。

　　誒喲我天，那個二愣子真的還在啊……上官芥的心情有點複雜。

　　外面的風雨相比中午只增不減，也不知道他怎麼撐下來的。

　　正當睡完一覺心情還行的上官芥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去讓東方有權別折騰他自己了的時候，窗外忽明忽暗，幾道閃電劃過，響起驚雷一片。

　　「東方有權不會被雷劈死吧……」

　　上官芥腦補了一下東方有權的葬禮上，牧師宣讀東方有權的死因時，悲慼地說著什麼東方有權是被雷劈死的話——算了，還是別想了。

　　上官芥歎了口氣，拿了把傘，認命的下樓去認領「智障兒童」。

　　至於領回來之後的事情，到時候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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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中，一柄遮擋風雨的傘宛如救贖地出現在東方晨曦的世界中。

　　也許是因為跪久了也沒能等來想等的人，東方有權的腦子有點木楞，呆滯地看著頭上的傘。

　　「能起來嗎？」

　　在意識到面前的人是誰之後，東方有權目光中的呆愣被狂喜所替代。

　　「芥！」

　　東方有權喜極而泣。

　　人生中最悲傷的事情莫過於剛上演了一出「拔屌無情」，就想起了「拔屌無情」的對象是自己好不容易才騙到的媳婦……

　　人生中最絕望的事情莫過於想要挽回媳婦，通過媳婦手機中的GPS找到了媳婦的位置，但是媳婦不僅不理他還不和他見面，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

　　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在已經失去挽回媳婦的希望、徹底絕望的時候，媳婦突然撐著傘走到了面前……

　　因為在冷到刺骨的雨水中跪的太久，東方有權起身的時候膝蓋一陣刺痛，沒站穩，摔在了上官芥身上。

　　上官芥措不及防地被東方有權一撞，手中的傘沒拿穩，摔在了地上。

　　「……」

　　上官芥在雨水中，頃刻之間就和東方有權一樣，變成了落湯雞。

　　「對、對不起……」東方有權整個人都僵住了，小心謹慎地說道，抱著上官芥不敢鬆手。

　　本來想數落東方有權幾句的上官芥在看到他這幅戰戰兢兢、只想委曲求全的模樣，心頭莫名湧上酸澀，所有的話都消散在雨中。

　　雖然以前很想看到東方有權痛哭流涕、慘不忍睹的樣子，但現在真的看到了，上官芥卻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幸災樂禍。

　　「行了，走吧。」

　　上官芥歎了口氣，扶著身體冰涼的東方有權進了樓道，上了樓。

　　進門後，東方有權停在門口，有些抗拒再往裡面走的樣子。

　　「……沒事，直接進來吧，我沒有潔癖的。」上官芥一眼就看穿了東方有權是在糾結什麼。

　　他倆都渾身濕透滴著水，還能怎麼辦？雖然他也很不情願把地毯弄髒什麼的，但是難道直接瞬移到浴室嗎？這地毯肯定是要沾水了，也不在乎是一個人踩上去還是兩個人踩上去了。

　　「哦。」被看穿了的東方有權先是一驚，緊接著一副被抓包的彆扭模樣，再然後一副感動到要哭的樣子，直愣愣地看著上官芥。

　　這次上官芥是真的不懂東方有權到底是在感動什麼東西，但想不通的東西他也沒打算繼續想，直接把東方有權拉進了浴室。

　　在雨中凍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會不會落下病根。估計也就只有這個二愣子會在雨中跪這麼久還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吧。

　　難道說這個東方二楞是打算在雨裡跪到昏厥或者是睡著嗎？

　　這傢伙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這種腦殘行為？難道真的以為這樣就能讓根本不想見他的人見他嗎？

　　要不是東方有權是東方家的少爺，就算東方有權死在外面，他都不會理一下的好嗎？

　　話說……東方有權這要是落下病根，東方家會不會找他麻煩？

　　上官芥倍感頭疼的開始給浴缸放熱水。

　　「芥……」東方有權試探地喊了聲。

　　火氣又有點上來了的上官芥並不是很想理他。

　　雖然上官芥沒有理他，但是東方有權還是繼續說了下去，言語中滿是從未見過的歉意，「真的對不起，之前那麼傷害到你……」

　　「但是那絕對不是我想那麼做的！」覺得說的話還有遺漏的東方有權緊張地盯著上官芥的背影補充道。

　　如果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幹什麼？上官芥的腦中不禁浮現出那句很久以前，東方有權曾經和他說過的話。

　　上官芥本來想把那句話還給東方有權的，但想了想，覺得說那種話不僅太矯情，而且也沒有必要。

　　見上官芥絲毫不為他所動，東方有權有點著急了，努力地想著還有什麼能說的。

　　「我會對你負責的！」

　　現在的上官芥並不是很想聽東方有權多逼逼。

　　差不多大半個浴缸都被冒著熱氣的水所佔據，上官芥在伸手探了探水溫。

　　「水好了。」上官芥起身欲走。

　　「等等！」東方有權拉住了正要離開的上官芥。

　　在上官芥平靜的目光下，東方有權鬆開了手。

　　「你就這麼不想和我說話嗎？」

　　上官芥歎了口氣，「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東方有權聽出了上官芥話後的答案，心情漸漸低落，「那……你心裡還有我嗎？」

　　「沒有。而且從來沒有過。」

　　上官芥的回答不帶一點猶豫，推門而出。

　　東方有權僵在原地，看著上官芥一步步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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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沒有什麼的，肯定是騙人的。

　　但上官芥也沒有任何理由去給東方有權一個肯定的答案。

　　他東方有權既然有可能在僅僅失去一年的記憶後就對他做出這些事，那如果以後，東方有權再一次出了什麼事，記憶受了不可修復的損傷，那他上官芥的處境豈不是很尷尬。

　　其實他所追求的生活很簡單，就是平平靜靜地活著。至於能不能有一份情感，其實對於他來說，並不是最為重要的事情。

　　所以，他和東方有權這份注定會打亂他平靜生活的情感，注定是被他放在一個可以捨棄的位置上。

　　既然他選擇捨棄，那他就不該給予東方有權任何的希望。與其讓東方有權活在求而不得的痛苦中，還不如直接斷了他的念想。

　　上官芥進了另外一個浴室，沖了個澡，把之前被雨淋濕的衣服換下。

　　擦著頭髮坐到沙發上的時候，上官芥看到了茶几上的外賣盒。

　　說起來，他好像還沒吃晚飯？

　　說起來……東方有權一天沒吃飯了吧？

　　雖然說東方有權這個傢伙早上的時候這麼對他，中午還跑過來耍智障，今後他們也不會有什麼交集，但飯還是要給的。

　　不然的確是有點不人道啊。

　　上官芥打開了外賣軟件，定了雙人份的晚餐。

　　在點完餐之後，上官芥突然想到了什麼，給餐廳打了個電話過去。

　　「您好，這裡是胡德林粵菜，請問有什麼需要嗎？」

　　「是這樣的，我點了你們家的外賣，然後等下我會點你們家的薑汁肉圓，但是我不要薑汁肉圓，你能給我從廚房裡帶兩顆生薑過來嗎？」

　　「額……這位先生？您可以重複一遍嗎？我沒聽懂。」

　　「就是我用薑汁肉圓四十八的價錢買你們廚房兩顆生薑。」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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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晨曦泡在浴缸裡演完憂鬱、身體重新暖和了起來之後，被自責和後悔沖昏了的頭腦也開始重新工作。

　　反正上官芥這個腦子也想不清楚東西，之前他可以拐到上官芥一次，那他肯定就能拐到第二次啊。所以他在慌什麼？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煮熟的上官芥又能飛去哪裡呢？

　　以後的日子還長著，也不急於這一時，更不用糾結這一時。

　　進行完頭腦風暴的東方有權心情大好，重新振作了起來。

　　因為上官芥忘記了給他拿衣服，所以東方晨曦在思考了一下之後，覺得反正是自己媳婦，也無所謂，於是坦坦蕩蕩地走了出來。

　　正在交貨的外賣小哥和東方晨曦隔著上官芥陷入了對視，上官芥因為在翻他心心唸唸的生薑，所以並沒有注意到。

　　場面一度尷尬。

　　「額……那個，我先走了。」

　　外賣小哥率先敗下陣來，也不等上官芥查看完訂單、打完五星好評，就跑了。

　　「誒？別走啊，還沒給你小費呢。」在找到生薑後心情大好的上官芥試圖挽留外賣小哥。

　　「不用了不用了！」說著，外賣小哥還幫忙把門帶上了。

　　「難道是下一單的下單人催單了？還真是辛苦。」

　　一回頭，上官芥就看到了神色僵硬的東方有權。

　　在和上官芥對視後，東方有權快速地閃身進了浴室，浴室的門在大力的動作下，發出一聲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