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工作了數天,聰明的楚翌莘很快的就上軌道。
有教課的日子,她只上班半天,葉芸心提出質疑,徐風說她是來打工的,不用太強制。于是葉芸心偷偷跟其他員工抱怨徐風有大小眼,就連上廁所也不放過說她閑話的機會。
“幹嘛跟個小孩子計較,都幾歲人了?”顧少芬個性大大例咧的,說話直爽,倒也不怕得罪人。
“如果她跟我們拿差不多薪水,工作時間卻比我們少那麽多,那不是很不公平嗎?”葉芸心不滿的道。
“那也是老板的決定。”張家琪不以爲然道,“你要是真不滿,就換工作吧。”得不到聲援的葉芸心不滿的嘟起嘴。
“我看芸心是因爲老板喜歡翌莘在吃醋吧。”顧少芬直接說破葉芸心的心事。
“你少亂講!”兩團紅雲飛上葉芸心的雙頰。
“誰不知道你喜歡老板,”顧少芬輕哼聲,有點落井下石意味。“可是人家老板沒喜歡你。”
“夠了!”葉芸心生氣跺腳。
“少芬,別欺負芸心。”張家琪阻止還想繼續在口頭上欺負葉芸心的顧少芬。
“這一場爭奪戰不知誰輸誰贏喔!”顧少芬根本不想打住。
“少芬……有人來了!”張家琪聽見腳步聲。
過一會兒,果然看見楚翌莘出現。
“你們都在這啊。”楚翌莘笑靥甜甜。
“來上個廁所順便聊聊。”張家琪笑道。
中午休息時間嘛,總是要輕松一下。
“我上個廁所。”楚翌莘進入女生廁所,拉開右邊那間。
關門前,她又探出頭來,“對了,我有帶了一些點心,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吃?”
“又讓你破費了啊?”張家琪笑問。
楚翌莘紅著臉搖頭。“只是一些……馬卡龍。”
“好耶!”顧少芬鼓掌,“那我等等泡紅茶。”
“好。”楚翌莘笑笑關上門。
“看!”顧少芬拐了葉芸心一肘子,“人家幾乎每天都買點心來,你吃人家的點心好歹也該嘴軟點。”
“又沒人叫她帶。”葉芸心撇嘴。
“那你也可以不用吃啊。”顧少芬翻白眼。
“哼,不吃就不吃。”葉芸心屁股一扭,離開廁所。
“好酸喔好酸喔,醋味好重。”顧少芬在鼻前猛手。
“真的是。”張家琪白了就愛欺負葉芸心的顧少芬一眼,一起離開廁所。
“靠!上衣忘了帶。”在架子上摸了個空,徐風臉都綠了。
過去家裏只有他一個人,洗完澡別說穿戴整齊了,他還常是裸體出浴室的,現在多了個女人,啥都得注意小心,不幸中的大幸是,至少他沒忘記帶內褲。
是個男人就大大方方的走出去,這是他家啊,有啥好怕的。
人走到門口,手放上門把,又縮了回來。
楚翌莘那家夥據他所知,長這麽大沒談過戀愛,寶貴的“初戀”就是獻給程明培那王八蛋,初吻也是給了那混帳,還好交往時間不夠長,身體還沒給……不過也差一點點了,換言之,那個女人這輩子大概只在電視或照片上看過男人的裸體,真實世界應該還沒有經驗。
她會不會嚇得落荒而逃,打死也不敢進入他家?
他要不要圍個浴巾出去?
可是男人把浴巾圍到胸口,真是他媽的娘,這種蠢事他幹不出來。
“徐風!”在他舉棋不定的當頭,楚翌莘在外頭拍門了。“你洗澡溺死在浴缸了呀?快出來,我要上廁所。”這屋子壞就壞在浴室只有一間,馬桶就那麽一個,他單身一人當然沒差,但多了一個沒有關系的女人就有差了。
“徐風!”楚翌莘狂拍門,“好了沒?我要上廁所啦!”徐風磨了磨牙。
今日,就讓那個小處女“增廣見聞”好了。
他開了門,還以爲會瞧見一張震驚的面孔,怎知楚翌莘竟是直接把人給推出去,浴室門當著他的面砰然關上。
他呆然。
馬的咧,是不是應該要尖叫一下,表現一下純真少女的正確反應?
這下換他不爽了,一手撐著牆,等著她出來。
終于解放的楚翌莘大松了口氣,洗手開門,一具肉牆就擋在她前頭。
“你幹嘛?剛洗澡沒上廁所嗎?”
餵餵餵,他沒穿衣服耶,沒有反應的嗎?
心頭的不悅正要脫口,楚翌莘水眸瞪大了。
“你沒穿衣服……”
很好,尖叫吧。
“不會冷嗎?”好歹她還穿著長袖呢。
扶牆的手差點滑下來。
“馬的咧,你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裸體,好歹有點反應吧。”
“你有穿褲子啊。”又不是真的脫光光。
“就只一條褲子啊。”
“我舅舅常在家裏只穿著一條內褲走來走去,而且還是三角的,早就見怪不怪了。”只穿一條內褲有什麽好稀奇的?
“我不是你舅舅。”搞清楚。
已經走到客廳,准備繼續看電視的楚翌莘回過身來。
“所以呢?”
敢情這女人跟他住了數天,已經不知道什麽叫防備了嗎?
那他剛才在浴室裏頭演了數出內心戲,是演心酸的嗎?
話說這女人經曆上次的事情,到現在還學不會防人之心不可無?
還是她對他太放心了,認爲他不可能對她伸出任何淫穢之手?
身爲一個男人,讓女人毫無危機感,也是種侮辱啊!
這表示她沒將他當男人看!
徐風火大的挺起厚實的胸肌,展現健美的六塊肌,邁動筆直的雙腿,來到她面前,然後猝不及防的將坐沙發上,拿著遙控器的她拽躺下。
他伏在她上方,一腿還跨在她的右側,望著瞪著大眼,一臉呆滯的她,充滿惡意的道:“就算你尖叫,也沒有人來救你。”然後她張嘴,大喊:“沒有人!沒有人!沒有人快來救我!”三條線直直自徐風的額上滑落。
這個女人真的對他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
他扣住她的下巴,俊臉欺近,離她不過五公分。
“再叫我就強奸你!”
那雙純然天真的眸在上次他故意恐嚇她時,還會嚇得驚慌泛淚,這會兒卻是張得大大的,純真得像個不解世事的孩童。
“你不會的。”
“啊?”
“好啦,不要擋著我看電視!”她推擠他的胸膛,“快去穿衣服,等一下感冒沒有人理你。”他被看扁了。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也表示她已經對他放下警戒,能以自然的態度面對他了。
想到她第一天住來他家時還帶著美工刀想防身就讓他嘴角抽筋。
小小的美工刀對于他這樣一個孔武有力的男人,根本毫無作用,圖的只是個心安,更別說角度取得不對,刀片還有可能直接縮回去。
但,她對他安心,這對兩人之間的關系算進步還退步?
“啊!在播了啦!我的全能住宅改造王,你快走開啦!”楚翌莘敲打他的肩。
徐風翻了個白眼起身。
走到房門口,他頓了下又回首,楚翌莘上半身前傾,貌似看得很專心。
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將近兩個禮拜,他已經可以確定她不會有任何輕生的念頭,照理是可以放她回家了。
可是啊,家裏多了個人,感覺還真的挺不錯的……雖然那家夥在生理意識上沒將他當男人看。
想想自個兒大了她八歲,曆盡滄桑的中年大叔了,而她因爲長時間住在家裏,未受過社會洗禮,骨子裏有多處還像個孩子般的天真、單純。
就守護著她吧。
等到哪一天,出現一個與她適配的、真心喜愛她的男人,再將其托付……馬的咧,他又不是聖人,托什麽付!
他怕她出事,硬把她接回家來照顧,怎知角色竟然整個扭曲了,他現在是像哥哥還是叔叔般的存在?
她說她看習慣舅舅常只穿一條內褲在家裏走來走去,所以她一點都不在意男人半裸?!
那個舅舅……被他遇到,一定讓他好看!
在女生面前怎麽可以半裸!
混帳東西!
他火大的踹門入房。
楚翌莘直到確定徐風已經進房,門也關上了,才敢轉過頭來.張家琪說過他是個紙老虎,不信的她一直暗中觀察,發現他還真是個只會虛張聲勢,其實內心柔軟如豆腐的紙老虎。
他對公司內的每個員工都很好,若是家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皆義不容辭,所以大家都很喜歡他,聽說葉芸心還暗戀他,張家琪恨認識時間太晚,不然就強搶回家當女婿,劉承強今年十五歲的女兒叫他等她長大……每天這樣研究著他、觀察他,她看待他的目光慢慢的有了轉變。
前兩天他倒車時,手扶上她的車椅靠背,可能是看到什麽東西要確定,故人往她那邊過去了些,她在那瞬間心髒漏跳了一大拍,腦中躍出不好的預感。她發現自己在意……喜歡上他了!
怎麽辦?
她驚慌失措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果被他發現了,那將來的相處一定會很尴尬吧。
萬一他因此疏遠她,跟她保持距離呢?
在她心裏,她已經把他當成她人生中第一個朋友了,她一點都不想失去他啊。
那就漠視吧。
她決定把感情漠視,深深的埋起來。
可是雖然心裏這樣想著,當他將她壓在沙發上時,她真是緊張到該怎麽呼吸都忘了。
她很怕他看出她心中的想法,覺得她像個花癡,才故意大叫搞笑,怎知他的臉卻突然離她好近,近到她可以感覺到他溫暖的鼻息時,不該有的期待跳了出來一一他有沒有可能會吻她?
還好那句一一“再叫我就強奸你!”讓她醒了過來。
他只是在鬧著她,故意欺負她而已,但她的心已經亂了,只好拉電視節目出來救援。
像她這樣一個平凡不出色,個性陰沈又沒有存在感,在他眼中跟貞子沒兩樣,分數只有六十的女人,怎可能受到一個大家都搶著要的男人的青睐呢。想想程明培吧,唯一一個注意到她的男人,是爲了複仇而來。
她歎了口氣,接著自嘲的笑了起來。
暗戀一輩子,也是件美好的事,就讓她這樣一直一直維持下去吧。
“楚翌莘。”走出辦公室的徐風朝她喊,“工作了。”
“我在工作啊。”她雖然會跟張家琪聊天,但手上的活也沒偷懶,記錄都有確實寫著呢。
“你要跟我出去工作!”他直接拉開她臀下的椅子。“家琪,公司交給你了。”
“沒問題!”張家琪比了“OK”的手勢。
離開公司,楚翌莘好奇問道:“我要做什麽?”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她可以做的。
“做突襲員。”
“突襲?打仗?”
他低頭狠瞪,“你上戰場只能當槍靶!”
吼,幹嘛這麽說得好像她很沒用似的!
“不然呢?”她沒好氣的問。
“我們去大吃大喝!”
驅車前往的路上,楚翌莘才知道是要去做餐廳評監。
“馬的,看你多幸運,還有免費大餐可以吃。”
“……”又不是她巴著來的。“不然你自己去啊。”這男人三不五時就損她、氣她,她現在已經練就百毒不侵的鋼鐵之身,以前還會覺得心痛痛的,現在都可以直接回嘴了。
“你白癡啊,自己一個去高級餐廳吃飯,不是太明顯了嗎?”
“你臉上又沒有寫著“評鑒員”三個字。”她吐槽,“你看起來比較像去踢館的。”
“馬的咧,我等一下買支雙截棍給你。”
“那還要幫我准備一套黃黑色的運動服。”
“我敢買你就敢穿?”他一臉認真的問。
“咦咦……我……”他該不會真的要去買吧?“不對啊,要踢館的人是你耶。”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踢館了,都嘛是你在講。”
“我順著你的話說而已啊。”她該不會自掘墳墓了吧?
“你真是越來越欠扁了。”
他擡起手來,以爲他要打她頭的楚翌莘忙雙手護頭,人縮了起來。
等了好一會兒,巴掌並未落下,她遲疑的松手擡眼,說時遲,那時快,頭頂響起“啪”的一聲。
“好痛!”中計啦。
“笨蛋!”他笑罵。
楚翌莘扁起不悅的嘴。
“我們快到了,”徐風指著前方一家外型裝潢一看便知價格不菲的餐廳,“你要當情侶還是妹妹?”情侶?他真壞心眼,明明兩個人之間最不可能的就是扮演情侶了。
“我覺得我們比較像仇人。”她道。
“我今天才發現你有幽默感!”他轉頭瞟她一眼。“我沒那麽好心帶仇人上餐廳。”這工作的確本來他一個人就行了,帶著她不過是有著正當名目請她吃美食。
好吃的食物也可以讓人心情愉快的,他希望她能一直保持開心的心情,把程明培的陰影逐漸驅離,這樣他才好進駐。
“那我當遠方來的表妹好了。”她想著。
“爲什麽要加個遠方?”
“這樣人家才不會覺得我們很不熟。”
“我們有很不熟嗎?都住同一個屋檐下了。”她在說什麽鬼話?“你連我的裸體都看過了。”
“難怪我這幾天一直覺得眼睛痛痛的,原來是長針眼了。”這家夥越來越會跟他鬥嘴了。
他又擡起手來,迅雷不及掩耳的賞了她頭頂一掌。
“表妹,我們到了。”車子滑入空位,他拉起手刹車,“下車吧。”布置華麗的餐廳是法式風格。
乳白色菱格紋坐椅、紫色絲絨挂毯,水晶宮燈……仿佛進入豪華晚宴的會。
楚翌莘這輩子還真是沒進過如此高檔的餐廳。
她覺得自己跟《紅樓夢》的劉姥姥沒兩樣,小小頭顱好奇的左顧右望,滿眼驚喜,要不是走在她身邊的徐風直接以大掌扣住她的頭顱,要她像個貴婦一樣只准用從容的態度望著前方,一旁的服務生說不定都要掩嘴竊笑了。服務生爲她拉開椅子,並將餐巾抖開,放在她的大腿上。
這是一家很高級的餐廳呢。她想。
服務生將menu翻開,放到她手上,開口詢問兩人,“需要我爲兩位做介紹嗎?”
“呃……”沒上過高級餐廳的楚翌莘不知所措的望著徐風。
“不用,”徐風淡道,“請先給我們五分鐘時間。”
“好的。”另一位服務生上前,替他們在水晶杯內倒了法國進口的氣泡水,再欠身離開。
“我們要吃什麽?”楚翌莘小小聲的問,“都可以點嗎?”餐廳內已有兩三組客人,男的都是西裝領帶,女的都是華服套裝,身上的飾品閃亮奪目,這讓只著onepiece洋裝,唯一的裝飾是手腕上的表(如果表也可以算裝飾品的話)的楚翌莘覺得自己十分格格不入。
在她對面的徐風倒是挺氣定神閑,明明身上穿的是牛仔褲跟休閑鞋,卻好像他跟其他男人一樣都是著昂貴手工西裝,頸上挂的領帶要價數萬元“點麻煩的東西。”
“麻煩?”楚翌莘納悶眨了下眼。
徐風淡瞟手足無措的她,“你是來做奧客、找麻煩的。”
“我們怎麽可以給人家找麻煩呢?”她不以爲然,這跟她的家教相淳。
還以爲只是來試試東西好不好吃而已,沒想到還要找麻煩。
“這是工作,親愛的。”
“我現在是你表妹耶,不應該叫我親愛的吧?”害她覺得心跳加速了。
“你聽不出來這親愛的有諷刺意味嗎?小姐,你不會以爲我喜歡你吧?”她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呀。
“我從沒這麽想過。”她抿著唇,將臉埋進menu,免得被聰明的他看穿心事。
還以爲失戀之後要用很長的時間療傷,怎知才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她就喜歡上他了。
是因爲朝夕相處的關系吧?
如果他放著她不管,那她就沒有機會喜歡他,心底也不會這麽難過了。幹嘛對她這麽好?
她是生是死,根本不關他的事啊。
她從沒想過他們之間有任何可能。
這聽來再正常不過了,但徐風就是覺得有股氣在胸口盤旋不去。
她該不會還喜歡程明培吧?
這女人在感情方面是張白紙,第一次替她染上色彩的男人必定是占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即使他恐嚇威脅,並打算拿走她的錢。
而他,卻怎麽也抹不掉那染透白紙的黑色。
服務生過來,由于楚翌莘拿不定主意,故全交給徐風點菜了。
徐風點了不少東西,令楚翌莘咋舌。
“大中午吃這麽多好嗎?”這樣她下午一定會犯困的。
“你真是小家子氣,親愛的表妹。”
“……”她只是不認爲自己的胃口有這麽大,“吃不完怎麽辦?”
“就放著。”
“這樣不是很浪費?”
“要我幫你吃嗎?”他挑眉。
“我帶回去做點心!”她輕哼了聲,撇頭。
她嘟著嘴的賭氣模樣可愛,他情不自禁盯著那嬌俏面容不放。
服務生送來餐前小點,精致的白色骨瓷是日本有名的牌子,上頭銀色紋飾在白色盤子上顯得低調卻又難阻其光華。
法式烤田螺的殼已去除,銀色叉子一叉便可入口,完全不用狼狽的在殼裏頭勾開,萬一一個手滑,可能要面臨田螺逃跑的窘境。
抓准客人用餐速度,一項一項接續而上的餐點皆十足考慮了客人用餐時的方便,一開始給予楚翌莘的拘束逐漸消失,餐點精致而量少,她每一項都吃光,沒有剩余。
“評點如何?”徐風問。
“很棒啊。”楚翌莘滿意咧嘴,“東西好吃,氣氛好棒,燈光好美。”對面的男人她好喜歡。
“嗯,很好。”徐風說著,放在桌緣握叉的手忽然往旁掃開,弄翻了桌上的紅酒,石榴紅的液體在白色桌巾上迅速蔓延開來。
楚翌莘措手不及的驚呼,刀子掉落地上。
一旁服務生立刻前來,扶正玻璃杯。
“不好意思,得換桌巾。”說這話的服務生眼中沒有笑意,微帶著厭惡與不耐。
徐風暗瞟了她胸口的名牌一眼,記下方宛楓三個字。
“啊,我的衣服!”楚翌莘忽然發現紅酒滴到她的裙子上了。
“麻煩你站起來一下好嗎?”方宛楓手執著餐巾道。
“喔,好。”方宛楓口氣不好,而楚翌莘最怕這種人了,故膽戰心驚的迅速站到一旁去。
方宛楓再叫來服務另桌的服務生,“你來幫忙。”大家手忙腳亂的幫忙,終于把餐巾給換了。
被回原位的楚翌莘發現她的刀子不見了。
“我的刀子……”她低頭找,“掉到地上了。”徐風招手叫來服務生,“請幫這位小姐拿把新的刀子。”
“嗯。”服務生應了聲,拿了把新的過來。
“不好意思。”楚翌莘歉然接過。
好不容易一切似乎恢複常態,楚翌莘拿起餐巾擦拭裙上的紅酒痕迹。
“你衣服沾到酒了?”徐風問。
“一點點而已。”她話才說完呢,就看到徐風揚手,叫來一名服務生,以不悅的口氣,質問他們在整理桌巾時,竟然不小心把客人的衣服弄髒了。
“不好意思喔。”方宛楓走過來,有些不客氣道:“紅酒是客人您弄倒的,這位小姐的衣服會髒掉,不是我們害的。”
“我明明就看你們在換桌巾的時侯弄到她的衣服的。”徐風站起身來,怒道。
見他們要吵起來了,楚翌莘連忙開口想解釋,“我這是……“你閉嘴!”徐風手指向楚翌莘,又指著服務生,“你想推托責任嗎?這就是貴餐廳的服務態度?”
“先生,你是要來找碴的嗎?這明明就是你自己弄的啊!”方宛楓氣怒反駁。
一位衣著多了件背心,應是主管階級的走過來了解情況。
不知該怎麽辦的楚翌莘張著無措的嘴,每次她想開口,徐風就像後腦杓有長眼似的,立刻轉過來說:“你閉嘴!”于是她只好乖乖閉嘴,任由他們去吵了。
這時,有個人充滿好奇的過來了。
“翌莘?”
楚翌莘詫異轉過頭,“舅媽?”
一看到作風嚴厲的舅媽,楚翌莘的小臉立刻僵白。
雖然成年後知道舅媽對她的嚴厲管教都是爲她好,但畏懼的心並未因此有任何寬釋,一發現舅媽出現,雙腿立即並攏,就只差沒行舉手禮。
“發生什麽事了?”舅媽淩厲的眸盯向她。
舅媽有管尖尖的高挺鼻子,一張總是抿緊的薄唇、尖細的下巴,她的面容總讓楚翌莘聯想到卡通裏頭的嚴厲校長,就只差沒戴副貓樣眼鏡了.“呃……我……我跟我朋友來用餐,發生了點事情。”楚翌莘縮回怯懦的模樣。
“什麽事?”舅媽質問。
“就……就我的衣服滴到紅酒……”楚翌莘雙手緊抓著裙。
要是被舅媽知道竟然因爲紅酒滴到衣服,就跟服務生杠上,她一定會惱火的。
要獨立自強,不可以帶給任何人麻煩!
舅媽的警示無時無刻不在她腦海盤踞。
“這位先生,”舅媽果然上前,直接進入徐風的視線範圍,“衣服滴到紅酒洗一洗就行了,有必要大呼小叫的嗎?”
“你哪位?”徐風不悅道,“關你什麽事?”
“我是這位小姐的舅媽。”舅媽以爲徐風是想追求楚翌莘或是男友之類的,“請你不要再做讓我外甥女丟臉的事,否則我很懷疑你跟她在一起的資格。”
“啊?”徐風蹙眉,“舅媽?”
“呃……不是的,舅媽,他是我……”糟了,她可不能在舅媽面前說徐風是他表哥啊,“他不是我……”慘了,該怎麽辦啦?
徐風回頭望向楚翌莘,眼神詢問舅媽身份真假,她一臉進尬的點頭。“舅媽,”徐風兩手握向舅媽的雙肩,將她移往別處,“這跟你無關,請不要插手,謝謝。”啊啊,他竟然直接叫舅媽走啊!
楚翌莘嚇傻了。
“你!”舅媽火大上前,“請不要在公共場合制造麻煩。”
“我在爭取權益。”徐風向舅媽點了下頭,繼續跟服務生理論。
舅媽臉色非常難看的瞪向楚翌莘,臉上明擺寫著……絕對不能跟這個男人在一起。
楚翌莘百口莫辯,只能一臉忏悔樣的低頭。
這時,出外辦事的經理回來了。
發現餐廳內一陣吵雜,連忙進來了解情況。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不要吵到其他客人用餐,請跟我往這裏走。”經理舉手做了“請”的姿勢。
“啊?往哪裏去?你是想把門關起來,欺負我們嗎?”徐風這是擺出無賴姿態了。
楚翌莘手持著餐巾,很想裹在臉上當蒙面俠,誰都看不見她的臉最好。
她心裏很明白這是工作,他們的工作就是要來當挑剔的奧客,來找麻煩的,但她萬萬沒想到會面臨如此丟臉的情景,更慘的還遇到舅媽。
她真是要昏了啊!
“當然不是了。”經埋以百分之百的職業笑容向對,“找們只是要顧及下其他客人的權利。”他轉過頭面向楚翌莘,“也請這位小姐一起過來。”
“呃,喔,好……”楚翌莘連忙點頭。
一直到進VIP室,楚翌莘都不敢擡頭看舅媽的臉。
進了VIP室,自然又是一番爭論,最後徐風拿到洗衣費、餐券,以及這次餐飲的半價優待。
徐風與經理“和解”的一握,對楚翌莘道:“我們走吧。”
“可是不是還沒吃完?”她的小羊排才吃一半耶。
“你要出去讓你舅媽抓個正著嗎?”
要不是有舅媽在,他一定會出去把餐點吃完,不過那個女人一臉精明難搞的模樣,楚翌莘又很明顯超級怕她,還是先閃人才是上策。
楚翌莘僚然一驚。
她相信舅媽一定有滿肚子的教訓,等著發作在她跟徐風身上,尤其她還誤會徐風跟她有暧睐關系耶。
人在餐廳裏,叫她怎麽解釋啊?
還是事後再打電話好了。
“不要!”她迅速搖頭。“我們走吧!”她斷然道。
于是他們像作賊般偷偷摸摸出了餐廳,連經理要送他們出去都立馬被拒絕了。
進了車子後,楚翌莘可說是大松了口氣。
天啊,她這輩子還沒遇過這麽刺激的場景,她嚇得心髒都快停了。
坐定後,她拿出手機,想打電話卻又猶豫起來。
她得先在心裏想好該怎麽跟舅媽解釋,舅媽那人腦子很清楚,只要稍微有點前後不對文,就會立馬抓出來問個清楚明白,所以沒人敢在她面前說謊,除非心細如發,否則一定被抓包。
駕駛車子的徐風見她手拿著手機不打,卻在口中喃念有詞,他關掉廣播,就聽到楚翌莘念著:“……他是我老板,我們是要突襲餐廳做奧客,那是工作,所以才刁難服務生……”
“餵。”
“幹嘛?”楚翌莘轉過頭來。
“我怎麽都沒看過你舅媽?”
“你爲什麽要看過我舅媽?”邏輯是不是有問題啊?
“你在我那邊住了快兩個禮拜了,從案件發生到現在,“喔,因爲我沒跟舅媽他們說。”
“爲什麽?”
他知道舅媽是撫養楚翌莘長大的親戚,照理發生事情,“又沒有怎樣,幹嘛要打電話叨擾人家。”都沒有人來看過你。”這太奇怪了吧。
不是該第一個向他們報告的嗎?
“如果真有怎樣,你還能講話嗎?”有聽過死人會說話的嗎?
“反正又沒事嘛。”她聳了下肩,“打電話去說這些幹嘛呢?人家日子過得好好的,我又沒怎樣,就別去麻煩人家了。”
“親愛的。”
“我們工作不是已經結束了……”
“我告訴你,人呢,就是在互相麻煩中建立關系的。”他語氣無奈。
都把她帶在身邊這麽久了,她還學不會這一點嗎?
“但造成人家的麻煩不好吧?會給人家制造困擾……”會被討厭的。
“那又如何?”他冷哼,“你以爲你自己一個人就可以過活了嗎?就抱著你的小狗?真發生了事,也沒辦法救你,萬一哪天你病到下不了床,誰帶你去看醫生?誰幫你餵狗?這些不都是麻煩?”
“我是……盡量不要嘛……我這段時間麻煩你很多,我也很愧疚,你心裏一定也覺得這個鄰居真是麻煩啊,沒事搞出個強盜案件,還差點被車撞……”
“我一點都不覺得麻煩。”
“喔……對了,你有收錢的。”她六萬九的額度不知還剩多少喔?
“我收了嗎?”
“你不是說,等球球回來再一起算總帳的嗎?”他曾說過月結,等到月底她要給錢時,他又說等球球回來再一起算的耶。
“不這樣說你會繼續住下去嗎?”
“咦?”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是知道你的規矩才這麽說的,誰會真的跟你算那種錢?你的不麻煩就是跟人算得清清楚楚,這樣你真的快樂嗎?”雖說他也很愛用錢來撇清人情,但這是看親疏遠近的,客人或不熟的當然算清楚,交情深的親友怎可能這麽計較!
更何況,他可沒打算當她一輩子的鄰居。
他剛說那話什麽意思?
他沒有要算錢嗎?
“我……”
“你不也因爲這樣,連個好朋友都沒有?”
被說中痛處的楚翌莘低下頭。
“不是……因爲這樣的……”她嗫嚅。
“不然是怎樣?”他語氣不悅诘問。
楚翌莘不知道他爲什麽突然那麽凶,抓著裙子的手心不由得冒出了汗水。
“我沒有朋友……是因爲我本來就沒有朋友……”
“什麽?”
“我不知道怎麽交朋友,我不敢主動跟別人講話,我怕人家……會討厭我……”徐風詫異的轉頭看她。
“你以前出過什麽事?”
她驚慌的擡眼,四日相接時又迅速低下。
她怎麽說出來了?
萬一他知道她讀書的時侯都被人欺負,會不會像舅媽說的,因爲她的態度、言行有問題,所以人家才會看她不順眼,萬一他也這麽想,會不會討厭她?
她小學時的綽號叫“泥娃娃”,因爲她跟那歌詞內容一樣,有眼睛鼻子嘴巴,但不會說話,也沒有爸爸跟媽媽。
她常一身泥回家,因爲她是“泥娃娃”,所以小朋友都會丟泥巴在她身上……她靜默不語,不安的小手互扭,徐風仿佛又看到剛認識時的她,眼神常處于驚慌狀態,一緊張兩手就交纏在一塊兒。
她已經很久沒這樣了,問題一定是出在舅媽身上。
她一看到舅媽,就像做錯事的孩子,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可見那婦人對她必定十分嚴厲,那些什麽不可以帶給人任何麻煩的理論,必定也是舅媽硬是烙在她心上的。
“我現在嚴格命令你,把你舅媽教你的那一套給丟掉,從此以後聽我的就對了。”
“爲什麽?”爲什麽會說到舅媽去?
“因爲……”
楚翌莘的手機忽然響了。
“舅媽?!”她差點尖叫,“慘了啦,都是你啦,我還沒想好一個完整的台詞跟她解釋……你幹嘛?”他竟然把她的手機搶走了?
“餵,舅媽。”
他不只搶走還幫她接電話……
“還我啦!”楚翌莘怕被舅媽聽到,音量壓得低低,雙手揮舞想搶回手機。
徐風見狀,幹脆移到左手去接聽。
“我?對,就是剛剛你在餐廳看到的……對,說的沒錯,但我們不是在找麻煩,這是工作的一部分……不,你誤會了,我們是餐廳的評分員,本來就是來考核餐廳的服務與餐點的……嗯,對,就是如此。你不用擔心,翌莘從未給任何人帶來麻煩,但她剛才給我帶來很大的困擾……是什麽?當然是因爲她不會找碴,害我只能孤軍奮戰……”什麽叫她不會找碴,因此害了他?
天哪,舅媽聽到不知會怎麽說?
“對,所以以後也請你不要找麻煩……你沒有找麻煩?你剛在餐廳直接說翌莘跟我交往很丟臉不僅失劄,而且還害我的工作差點出問題,這不叫麻煩嗎?麻煩你以後先弄清楚狀況,不要直接開罵,這才是給我帶來了很大的困擾……好,我接受你的道歉,那就先這樣了。”他將手機丟還給一旁“挫”著等的楚翌莘。
“餵?”楚翌莘急急接起電話,“舅媽……挂了?你……”指著他的纖手抖得不成樣,“你怎麽這樣跟我舅媽說話?”
“我實話實說。”
“她有沒有說什麽?”等一下她得趕快打電話跟舅媽道歉才行。
“她跟我道歉。”
“道歉?”怎可能?
“她差點妨礙我們的工作,當然要道歉啊。你舅媽這點還算不錯,明事理。”稍微加了點分數。
她有種?陝要昏倒的逆。
“她叫我以後要好好照顧你,所以從今天開始你的人生指導老師就換人了,要乖乖聽話,聽到了沒?”楚翌莘望著一臉這麽做仿佛是天經地義、似乎是上天賦與使命的他。
“你是不是在……同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