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間給你睡。”
徐風打開臥室木門,一同約莫五坪大小,放置有雙人床跟一些雜物的房間在她眼前展開。
楚翌莘猜這間本來就是客房,當沒有客人住宿的時候也順便當了雜物問。雖然放置雜物,但整理得很整齊,地板一塵不染。
“呃……”即便房間都准備好了,楚翌莘還是有些難以置信,“我真的不能回我家睡嗎?”她真的要在一個男人家過夜?
孤男寡女的耶,會不會發生什麽事啊?
“你家小狗不在,晚上又有台風,你睡這裏比較安心。”他比較安心。有那只球球在,雖然毫無保護主人的能力,但萬一出了事或怎樣,至少還會汪汪叫,但連狗都不在,這人不曉得會恍神到哪……而且說不定不是真的恍神,根本是沒有活在世間的念頭。
徐風對于她的說詞還是頗爲懷疑,半信半疑她先前停在馬路中央,就是不想活了。
對于一個有自殺“前科”的人,怎可能放她獨自在家?
安心嗎?
楚翌莘不知該用什麽表情面對已經做下決定,看似不容反駁的徐風。
這男人似乎咬死她有自殺的意圖,爲了預防她再犯,只差沒拿條鎖鏈將她鎖起,最好關進籠子裏頭,他才是安心。
她重申無數次那時她真的是在發呆,她並沒有想自殺,而且公寓前面那條路不寬,開車或騎車的人通常速度都不快,哪知會突然跑出一台重機?
但他壓根兒聽不進去,從IKEA回來後,幫她把東西搬入家裏,就叫她包袱款款,住來他家“躲台風”。
外頭風勢越來越大,吹得窗戶砰砰作響,的確是有點嚇人,但她又不是嬌弱的女孩,台風又不是第一次單獨面對,實在沒啥好怕的。
她說幹了口水,徐風就只差沒搗著雙耳喊“我不聽”、“我不聽”,不過其實也差不多了,反正他就是不肯聽進她的理由,堅持她得待在他的可視範圍。
最後,她也只得遷就了。
在家裏洗完澡(他人還在外頭等待咧,敢情是怕她在浴室割腕自殺),換了睡衣後隨他來到他家,老實說,她其實還是有點怕怕的,畢竟她從沒有孤男寡女過夜的經驗,多少還是有點防心,所以在長袖的掩蓋下,握著的手心偷藏著一把美工刀。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這樣防範他好像有點過分,但一朝被蛇咬啊……程明培不也是突然變臉的?
想到他,楚翌莘不免心口又是一陣抽痛。
將放有生活用品的小包放入房閩,時間還早,想睡也睡不著。
出房見徐風在廚房似乎在忙,她來到客廳,欲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時,瞧見一邊的櫃子上,有張女人的相片,相片前還放了糕點跟一杯水,顯而易見,那應該是張遺照。
她好奇上前,女人的年紀不大,推測不到三十,笑靥如花般燦爛,有種別致的美。
察覺有道陰影來到她身後,她未回頭便問……“這位是……”
“我太太。”
“咦?”她吃驚回頭,“你結婚了?”
她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是個已婚人士!
“不像嗎?,”他撇了下嘴。
“因爲我沒見到你太太……”出口便知失言了。
都曉得這是張遺照了,還問這種白癡話,她真想狠槌自己的頭一下。
“她過世了。”徐風坐來沙發上,“三年前因爲癌症過世了。”
“癌症?”她詫異,“可是她看起來很年輕。”
“就是因爲年輕,所以擴散得快,從知道得病到過世,短短半年時間而已。”他平靜的說著。
她垂眸,“我很遺憾。”
他也跟她一樣失去過家人……
蓦地,楚翌莘覺得他可以對她的傷痛感同身受,不是空口說白話,她似乎可以對他敞開心胸。
“你明天有課嗎?”徐風問。
“明天?沒有,我星期一、五、日才有課。”
“那好,明天若風雨不強,你就來打工。”明天星期三,她剛巧沒課。
“打工?”打什麽工?
“你也該走入人群了?”
“啊?”走入人群?
“一直窩在家裏是不健康的,”他以不容置喙的堅定道,“就是缺乏人際關系才會這麽容易受騙。”
“餵……”幹嘛往她痛處上踩?
那傷口不僅還沒結痂,而且仍鮮血淋漓耶。
“多交些朋友,對你准有好處,這個我不收你錢。”就像他當年遭逢喪妻之痛,也是在家裏頹廢了半年,每天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後來也是朋友將他從失志的狀態中拉出來,重新整理自己的人生挽救差點倒掉的事業。
良友,是很重要的!
“……”他叫她去打工,還“不”收錢,難道她還要感謝他嗎?
他還說要她多交朋友……
想到“朋友”這兩個字,她就不免要瑟縮。
一直以來,她都是孤單一個人,不知道該怎麽交朋友,朋友之間會聊什麽話題她也不清楚。
她窩在自己的殼很久了,覺得這樣過生活讓她很安心,她也打定主意以後不要妄想交什麽男朋友或結婚,跟她的球球過一輩子才是最適合她的選擇,可是這個男人要她交朋友……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早上八點半上班,我最晚八點會出門,你自己斟酌好起床時間。”
“啊?”決定了嗎?打工的事就這樣決定了嗎?
她沒有說好吧。
“可是……”
他看了下表,“十一點了,你該上床睡覺了。”
“我平常都過淩晨一點才唾。”她回。“那個打工……”
“這樣你會爬不起來,快去睡覺。”他不管她答應與否,就將人推向房。“啊,餵……”忽然,物品落地聲傳入兩人耳朵。
兩人不約而同視線齊往地板,集中處躺著一把粉藍色美工刀。
那是剛才楚翌莘被推著走時,一個不慎從她手中掉落的。
楚翌莘慌忙撿起,兩手合握貼在胸口。
“你帶美工刀幹嘛?”
“呃……”楚翌莘眼神遊移。
見她渾身戒備,徐風恍然,“你怕我會對你怎樣嗎?”
“呃……”楚翌莘尴尬的僵著小臉。
“進去睡覺!”他吼。
楚翌莘一溜煙衝入房,用力將門關上並上鎖。
被他發現了,怎麽辦?他會不會生氣啊?
正胡思亂想著,門外一道低沈的嗓音傳來。
“美工刀沒屁用,下次記得帶電擊棒。”
接著,她聽到笃實的腳步聲離去。
爲什麽美工刀沒用?
她納悶的推出刀片,往自個兒的手腕戳去一一
“啊!”她痛得叫喊一聲。
“怎麽了?”徐風急奔回來問。
“沒、沒事。”她怎麽好意思說她以身“試”刀,還戳出了個小洞呢。
“沒事不要亂喊亂叫。”徐風沒好氣的走開。
楚翌莘將美工刀丟上床頭櫃,抽出面紙擦掉傷口的血。
還好只是個小傷口,冒出一點點血珠就止血了。
一屁股坐上床,環顧四周的陌生環境(還好她有帶她自己的枕頭跟被子),要她這個夜貓子在十一點就上床睡覺會不會太強人所難?
但在他的嚴格限制之下,除了上床睡覺好像也沒其他事可做,她無奈的歎氣躺上床。
就算被強逼去打工,她也會被當成是空氣般的存在吧,就像在學校一樣。沒有人會喜歡她的……關燈的房間,就算睜眼也是一片黑暗,她眨了眨眼,不知怎地,眼眶又濕濡起來,淚水自眼角汩出。
不能再哭了。
她告訴自己。
她得振作,要不然,鄰居就會一直給她關心,一直怕她出事,強硬的照顧她的生活狀態……楚翌莘忽地一骨碌爬起來。
他的做法像不像她朋友?
給予關心、給予照顧,還給予幫助……
天啊!他是她朋友?
他是她朋友了嗎?
她驚喜的掩嘴。
她有朋友了嗎?
那個樣樣事事算得很精,什麽都要收錢的男人……一想到“錢”字,她又垂下雙肩。
他叫她去打工,不僅沒提到薪水,還說什麽不收她錢,換言之,她工作就是付給他的酬勞嘛。
她不是朋友,她是客戶,還是那種不被當成客戶尊重的客戶。
她真傻,剛才還一股勁兒的高興什麽呢?
她拉起被子高舉過頭。
不想了不想了,睡覺睡覺!
“我好了。”穿戴整齊的楚翌宰來到客廳,對著正在看報紙等她換好衣服的徐風道。
徐風毫不客氣的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你貞子嗎?穿寬袍,還披頭散發要跟我去上班?”
“我沒有打工過不知道要怎麽穿,我平常都穿這樣的,而且我頭發有梳理整齊的。”什麽披頭散發?胡說八道!
“去換你約會時的衣服。”
“啊?”
“還有把你的頭發起來,要不然就用個發箍或發夾夾。約會時打扮得那麽漂亮,跟我出門就這副鬼樣,想找死嗎?”
“呃……”在他淩厲目光瞪視之下,本想反駁的楚翌莘只好指向門口,“那些東西都在我家。”
“那就去你家換。”他毫不啰唆的起身。
她爲了約會在網路上購買了數件典雅的套裝,看到這些衣服心頭難免沈重,可是想到外頭那個凶神惡煞,她還是乖乖把衣服給套上。
她一邊順著頭發一邊走出臥室,他走來接過她手上的發柬還有略亂的馬尾,五指當梳,很快的就將她的長發梳順,了個漂亮的中低馬尾。
她訝異他的順手,猜想他會不會常這樣幫老婆綁頭發。
“這個要付錢嗎?”她問。
得到的回應是頭頂巴掌一枚。
“痛!”
“走了,要遲到了。”
她搗著痛痛的頭頂,貝齒咬著哀怨的跟在他後頭。
徐風的公司離他們居住的公寓並不遠,開車不到二十分鐘就可抵達。
公司位于一家舊型大樓的五樓,裏頭坪數約莫只有二十坪而已,主要分隔成兩區……員工辦公室跟徐風的個人辦公室。
公司的員工有三女兩男,都三十五歲以上,不是已婚就是單親,據徐風說都是二度就業,楚翌莘剛一踏入就有種格格不入感,除了她小他們至少十歲,從不曾進入職場的陌生也讓她心怯。
“這是新來的打工人員,叫楚翌莘,”徐風對大夥喊道,“多多照顧小妹妹。”楚翌莘拉開失措嘴角,尴尬的點頭微笑。
大學畢業之後就不曾同時認識這麽多人,在同一個空間長時間共處,讓她有些害怕。
其他員工均熱情的上前來打招呼,並輪番自我介紹。
三個女人分別爲……今年已經五十七歲,升格當祖母的張家琪,四十二歲,原爲家庭主婦,小孩大了出來賺外快的顧少芬,跟三十六歲的單親媽媽葉芸心。
兩個男人則是……四十五歲的劉承強跟五十一歲的史永京,兩人都是前公司裁員跟破産,失業超過半年才在這找到工作。
“還有把你的頭發起來,要不然就用個發箍或發夾夾。約會時打扮得那樣才漂亮。”
“家琪是客服專員,你就跟著她。”徐風爲她騰出張家琪努邊的座位。
“你好,多多指教。”張家琪的嗓音低而柔,十分溫潤。
“你好。”楚翌莘有些羞澀的點頭回應,“請問我要做些什麽?”
“你跟家琪一樣接電話。”徐風道。
“接電話是要做什麽?”楚翌莘問。
一旁有人忍不住失笑,是單親媽媽葉芸心。
“接電話就是接case啊,”葉芸心挑了挑眉道,“妹妹,你該不會沒出過社會吧?”楚翌莘有些尴尬的笑笑,“我第一次出外上班。”
“哇,真好命!”葉芸心誇張的喊。“我十六歲就出外打工了,真想像你一樣,有爸媽呵護,都不用上班。”楚翌莘聞言臉色有些蒼白,徐風想解釋,楚翌莘搶在他之前開口,“不好意思,我沒什麽經驗,還請多多指教。”徐風轉頭看她,楚翌莘搖搖頭,希望她別把自己的事給說出去了。
徐風明白的微點了下頭,暫不作聲。
“芸心沒惡意的。”張家琪笑道,“她從小就靠自己賺錢養家,所以講話會比較苛刻一點,心不壞啦。”
“家琪姐,你說我壞話!”葉芸心生氣的手指著張家琪。
“你幹嘛妹妹剛來上班就給人家下馬威?”張家琪白她一眼。
“我就直腸子咩。”葉芸心雙手環胸,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
“好了,時間到了!”徐風拍拍手,“做早操。”
“早操?”楚翌莘困惑眨眨眼。
“每天上班前十分鐘都要做早操。”張家琪帶領楚翌莘來到衆人排排站的空處,“跟著我們做就好。”
“喔。”徐風按下體操的音樂,大夥一起喊著口令。
楚翌莘有些無措的跟上。
張家琪是個和善的阿嬷,活潑開朗好相處,她主動拉著楚翌莘的手轉來轉去,讓離開國小就沒做過體操的楚翌莘覺得有趣極了。
做完體操,徐風開始分派今天的工作。
搭徐風的車子上班時,徐風跟她提過他們的工作內容。
原來他們幾乎接受各式各樣的服務工作,派報,到遊樂圜、新開的店穿人偶娛樂客人,居家打掃,幫忙搬家、臨時看護、找尋失蹤寵物、代買商品、排隊……等等,主要都是短期臨時工。
有些比較特殊的則是徐風負責,譬如上回他幫某位酒店小姐尋找能勾引男人又不低俗的內衣、制定追求女友計劃、搞定求婚……內容可說是包山包海,想得到的都可以找他們幫忙:
“那我接電話是要幫接case嗎?”當徐風幫她拉來一具電話好讓她使用時,楚翌莘又問了一次。
“對。”徐風趴在辦公桌下,將插頭接上。
“什麽樣的case都可以接?”
“殺人放火接不接?”徐風反問。
“……可以嗎?”
徐風直接從她後腦杓巴下去。
“接啊,你去執行!”他瞪她一眼。
幹嘛又打她的頭啦!楚翌莘扁起了嘴。
她只是問問嘛,聽他說的工作內容豐富,誰知道是不是還在暗中幹殺手金間況且他的體格當殺手感覺還挺適合的,那天他扁程明培的手勢多俐落幹脆啊,一整個專業來著。
“不知怎麽應付的就轉到我這邊來。”一旁的張家琪道,目光是看著女兒般的溫柔。
“謝謝。”楚翌莘幾乎要感動得淚盈于睫了。
電話機的插孔才接上線,鈴聲就響起了。
“我先示範給你看。”張家琪接起電話,“便利屋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我爲您服務的?”徐風將一本客服手冊放到楚翌莘面前。
“先把客服的要項記好。”徐風指著琳琅滿目的注意事項,接著翻到空白頁,“客人的交代記得記錄下來,家琪會教你的。”
“喔。”她點頭,面上有著面對新工作的忐忑不安。
“沒什麽難的,嘴巴會講話的都做得來。”
“可是我不太會講話耶。”楚翌莘急道,視線跟著徐風轉。
這裏就跟徐風最熟了,所以即使知道他的凶惡,下意識還是會想找他求救。
她的回應讓衆人笑開了。
“呃……呃呃……”她無措的看著大家,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
“有我在,”張家琪握住她的手,“應付不來的就轉給我吧。”望著張家琪溫柔的臉龐,楚翌莘心頭的緊張不由得卸了幾許。
“好,那請多多指教。”她用力點頭,一個不小心直接撞上桌面。“啊,好痛!”大夥又是哄堂大笑。
“白癡啊!”葉芸心在嘴上暗暗碎念著。
“你白癡啊!”徐風橫了楚翌莘一眼。
楚翌莘又難堪又委屈的扁起嘴。
“還好吧,不痛吧?”張家琪摸摸她的頭,“不用緊張,有我在,不用怕。”
“嗯。”她抿著嘴,笑了。
聽到徐風罵楚翌莘白癡,葉芸心嚇了一跳,仿佛自己的自言自語被聽見了而心驚。
仔細一看徐風的神情,雖然是瞪著楚翌莘,但那嘴角是微微翹著啊,根本是在打情罵俏吧。
葉芸心惱怒的咬牙。
這個女孩……這個女孩是她的情敵啊!
不知道已經被列爲敵人的楚翌莘沒好氣的拿起客服記錄本,翻至客服要項頁,一項一項的仔細閱讀。
上頭寫滿了基本的應對之道,第三頁開始則是記錄頁。
沒上過班,第一次有“工作”還真是讓她挺提心吊膽的,不過這邊的人似乎很好相處,可能是年紀比她大上許多,將她當成小妹妹看待,尤其她身邊年紀可以當她媽媽的張家琪,對待她的態度也像媽媽一樣,害她有時都忍不住想跟她撒起嬌來。
她已經忘了撒嬌是什麽感覺了,父母過世之後,她就沒有可以撒嬌的人了,可是張家琪人好好,對她好溫柔,說話都輕聲細語的,還會握著她的手鼓勵她。
張家琪的手掌心有些粗糙,當她握著她時,更讓楚翌莘感受到仿佛被母親寵愛的溫暖。
她覺得來這邊打工,好像沒想像中那樣糟,她也沒被當成空氣,大家都對她很好,甚至史永京帶點心回來時,連她的份也記著了。
嘴咬著甜甜的點心,她覺得好開心。
她想她晚上回去的時候,也要去買些甜點,明天帶來給大家吃。
辦公室內大都只有負責接電話的她跟張家琪,還有躲在辦公室內不知在忙啥的徐風。
她的腦袋沒什麽空閑去裝其他的事務,她得把應對的技巧記上,除了接case的電話有時還會接到抱怨電話,更讓她驚異的是竟然還當了人家的心靈導師了。
“當你接到這種來抱怨訴苦的電話時,”張家琪指著電話的按鈕道,“你得先聲明是要收費的,費用的計費方式要再次告知,雖然我們網站都有寫明,不過再次口頭聲明,萬一將來有糾紛在法律上才站得住腳,等確定對方接受就按這個按鈕,就進入計費模式了。”
“喔。”
“現代人壓力很大,跟認識的人訴苦有的會覺得不好意思,或好像示弱沒面子,反而跟陌生人能侃侃而談,有趣吧?”她點點頭。
“公司還有網站?”楚翌莘好奇的問。
“對啊,網站是老板在管理的。”張家琪指指後方“他在辦公室內的時候,通常都在忙網站的事。”
“我還以爲他在偷懶休息。”反正他鎖起門來,在幹啥都不知道。
“哈哈……”張家琪朗聲笑,“對了,你怎麽會來這打工?”
“呃……”她是被強迫帶來的,可以照實說嗎?
而且,她的打工還沒薪水可領呢,因爲這是大老板怕她“想不開”,所以硬要她出外工作結交朋友,算是一種……“善行”吧。
她真後悔昨日沒頭沒腦的在馬路上發起呆來,讓徐風執著的認爲她就是想自殺!
她真的沒有嘛!
況且她死了球球怎麽辦?
就算她真的難過得恨不得想去死,但只要想到有個球球爲了保護她,肋骨跟腿斷裂,躺在醫院休養,她死也要撐著口氣活下去。
但那個男人根本聽不進去。
與他爭論無效,警察還說最好有個人陪在她身邊比較好,于是他就接下了這任務一一她知道他會收錢的啦,便利屋老板咩,樣樣事事都嘛要收錢的,她都很清楚的。
可是當認識了這些員工後,她一改一開始的不情不願,心底甚至還有個聲音告訴她,或許,他就是知道這裏的人都會包容她、接納她,才把她帶來打工的。
她不知道爲什麽會浮起這樣的直覺,可若再仔細回想他從昨日開始的言行舉動……應該是從一開始他就是用讓人不太能理解的態度在對她好。
她恍然明白,徐風,是真的關心她的。
因爲他很強橫鴨霸,所以讓她忽略了這點,就算她是個有錢可賺的客人好了,他也花了太多心恩在她身上了,不僅是生活起居,連心理層面都照顧到了耶。
所以,他其實是個好人呀!
她震驚的發現此點。
他是第一個主動對她好的人耶。
她吃驚掩面。
“翌莘。”張家琪輕喚神遊太虛的楚翌莘。
“啊啊……什麽?”回神,發現張家琪正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她,楚翌莘不由得小臉微紅。
“在想什麽?”張家琪充滿興趣的問。
“沒、沒事。”怕被識破心事,她慌張搖頭。
“你還沒回答我你怎會來這打工?”
“啊……喔……就……時間很多,所以來打零工。”她帶過真實原因。
“我看你條件很好,又年輕漂亮,應該很好找工作啊。”張家琪想公司同事幾乎都是二度或是三度就業,故年紀都不小,說難聽點就是很難在外找到一個不錯的工作,楚翌莘條件明顯優異他們許多,犯不著來“養老”吧?
“你剛說什麽?”她用力握上張家琪的手臂。
“我說你應該很好找工作。”她幹嘛道麽激動?
“不是,前一句。”楚翌莘水眸閃著異樣光芒。
“條件很好?”張家琪微蹙著困惑的眉。
“後一句。”最關鍵的那一句啊!
“年輕漂亮。”
“對對,這一句。”楚翌莘一臉興奮的猛點頭。
“怎麽了嗎?”她指她“年輕漂亮”,這話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啦,第一次有人說我漂亮。”她忙又解釋,“我知道是客套話,不過聽了還是很高興。”她開心嬌羞掩面。
“我不是說客套話,沒有人說過你漂亮?”怎麽可能?
她搖頭。
“老呢?”老板既然跟她認識,應該提過吧?
“他說我六十分。”楚翌莘嘴角忍不住揚起。
“喔……”老板會不會太過分,當面給人家打這麽低的分數,是要氣死小姑娘嗎?不過楚翌莘看起來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還很高興?
張家琪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這個女孩,會不會太容易滿足了?
“嘿嘿……”她難掩喜悅的拍著大腿。
“他說你六十,那應該有九十吧。”張家琪估量徐風毒舌的程度,推敲真實分數。
“咦?九十?”楚翌莘連忙擺手,“怎麽可能!他說我像貞子耶,還常罵我笨。”張家琪笑,“他這個人就這個樣,嘴巴賤了點,但人很好,像他開這間公司,都錄用像我們這種二度就業、或被裁員的,我們家裏若有什麽事,他第一個出手相助,要不是我女兒嫁了,一定想辦法把他抓來當女婿。”
“我知道他人很好,不過……”她壓低音量,“有時真的好凶。”
“呵呵……習慣了,就知道他是紙老虎。”
“是嗎?”那種一戳就破的紙老虎?徐風?怎可能!
“不信等著瞧。”張家琪眨眨眼。
紙老虎?
她好奇的轉過頭望向徐風的辦公室。
他那個人是紙老虎?
有可能嗎?
辦公室大門忽然開啓,楚翌莘嚇了一跳,慌忙轉回頭,卻巳來不及,被抓個正著。
“你偷窺我辦公室想幹嘛?”徐風站在她身邊,一手撐桌,可怕的氣勢籠罩著她,她嚇得都要發抖了。
“我沒有啊。”她連忙雙手抱頭,就怕他又打她後腦杓。
“我出去一下,有事打我手機。”徐風對張家琪道。
“好。”
離開前,徐風握了一下楚翌莘的左肩。
她不知怎地,覺得被他握過的地方起了異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