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程明培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楚翌莘見沿途滴落的斑斑血迹,真是心痛得都要發心髒病了。
她快速拿來急救箱,在棉花上倒上碘酒,替他擦拭消毒。
碘酒一碰上額頭上的傷口,程明培立即痛得蹙了眉頭。
“我自己來。”他將棉花拿走。
“我弄痛你了嗎?”楚翌莘充滿愧疚的問。
程明培搖搖頭,手拿著沾碘酒的棉花卻不擦拭,反而兩手放在膝蓋之間,像是發起呆來了。
“是發生什麽事了?”楚翌莘關切問道,“怎麽會傷得這麽嚴重?”
“我是……”程明培欲言又止,“這不關你的事,不應該由你來承擔,更不該讓你爲我擔心。”
“你別胡說。”楚翌莘拉過他的手,見他又是痛得深吸口氣,心更疼,“有什麽事就跟我說,我能幫你的一定會盡我全力。”
“真的嗎?”程明培陣中跳出喜色,一忽兒又暗淡下去,“不,我不能這樣麻煩你。”
“明培,你說,別跟我見外!”程明培咬了咬牙,陣中盡是掙紮。
“我……我生意失敗了。”
“什麽?”生意失敗?
楚翌莘曉得程明培開了一家連鎖電器行,生意很不錯,北部就有五家分店,怎麽會忽然說倒就倒?
“其實不算失敗,而是在資金周轉上有問題,我跟一個朋友借了不少錢,但沒想到他是在經營地下錢莊,還盜用我的印監蓋了本票,我沒辦法還那麽高的利息,就被痛打了一頓,他還威脅我如果明天不把錢拿出來,要燒掉我的店……”程明培雙手埋在掌心,肩膀顫抖。
“要多少錢?”楚翌莘急問。
“很大一筆錢。”程明培重歎了口氣,“我再去問我其他朋友,看他們可不可以借我錢,先幫我渡過這難關。”
“我可以幫你的!”楚翌莘忙拉下作勢起身的他。
“要兩百萬!”程明培一個情緒無法控制,朝楚翌莘大吼。“對不起!”他連忙低聲道歉,“我不該對你吼。”
“我這有錢,我先借你。”楚翌莘趕忙來到臥室,從抽屜裏拿出現金,“我這裏大概有八萬塊,你先拿去,我明天再去銀行轉帳給你。”
“翌莘,你真好。”程明培接過那八萬,充滿感激的說。“但可以不要用轉帳,直接給我現金嗎?”
“爲什麽?”
“轉帳還要手續費用,而且我一樣得去銀行領錢,不如你直接現金交給我,好省一道手續。”
“說得也對……”楚翌莘望著程明培,不知爲何,覺得有些不對勁。“明培?”
“嗯?”纖指抹上他手臂上的傷口,那兒凝著一片血,但卻看不到任何傷口。
當她以手指抹掉那血迹時,證實那果然只有一片肉色,沒有傷處。
“這裏沒有傷口?”狐疑在她心頭萌起了芽。
仔細再看,他身上的衣服的確到處沾染著血,十分怵目驚心,但有明顯傷口的只有臉上兩處……額頭上的撞傷與臉頰被毆打過的痕迹,而這樣的傷照理不會流這麽多血,這讓他的傷變得詭異起來了。
“那應該是其他地方的血吧。”他露出哀怨的眼神,“你懷疑我嗎?”
“不,我沒有……”她頓了頓,“我們去看醫生吧,你傷這麽嚴重,我幫你叫救護車。”
“不用了!”。“可是這麽嚴重的傷,應該去醫院包比較安心,我們去吧。”她回到客廳,抓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機。
“翌莘,我都說不用了。”程明培手臂自後圈住她的頸子,“不然這樣吧,你把印鑒跟存摺一起給我,我直接去領錢。”被他圈住的頸子後方一片寒毛豎起。
“我……我會領給你的……”
“我怕來不及,那群人明天早上就要了,你先把東西給我吧。”
“明、明培……”她鼓起勇氣回頭,“你是真的欠錢被打傷的嗎?”程明培猛地將人拽到地上去,將她雙臂反剪于後,膝蓋頂住她的後腰,使她動彈不得。
一旁的球球飛奔過來朝著程明培汪汪大叫,程明培惱火的一腳將球球踹到牆邊。
球球哀鳴了幾聲,睜著痛苦的眸,試圖爬起來,卻無能爲力。
“球球……”楚翌莘驚駭的喊,“你怎麽可以……”怒罵的下文被一把亮晃晃的刀子全數逼退。“明培?!”瞧見那亮晃晃的刀身,楚翌莘整個人都要昏了。
那是楚翌莘廚房裏頭的刀,刀身約十五公分長,刀尖較一般菜刀窄,是她拿來切水果用的。
程明培跟在她身後,從臥室來到客廳途中,悄聲進入廚房,從刀架上抽出來,藏在身後。
“我都這麽好聲好氣跟你說了,你爲什麽要質疑我?你不知道我這樣會很傷心嗎?”
“我、我沒有!”她驚恐的哭了,“我只是想帶你去看醫生……”
“你懷疑我騙人!是不是?”程明培大吼,“我最恨人懷疑我了,尤其像你這種靠別人的錢過好日子的賤貨!”
“什、什麽?我不懂你的意思。明培,你讓我起來,有什麽事我們好好說,不要這樣,我會怕……”他的辱罵讓她驚恐,腦袋無法思考他突然痛罵她“賤貨”的原因爲何。
“怕?怕什麽怕?拿我家賣屋的錢去吃香喝辣,你就不怕?你心就安?”他充滿恨意的眸狠盯著她。
“你說什麽?我真的聽不懂啊……”她哪有拿他賣屋的錢?
總不會說,這陣子約會的費用,是他賣房子得來的吧?
難道他的經濟狀況真有這麽窘迫?
程明培將她翻過身來面對著他,尖銳的刀子充滿威脅性的在她眼前閃著刺眼的光芒,叫她不敢隨意亂動。
接著,他甩了她一巴掌。
“啊!”她哭著大叫一聲她不懂他爲什麽要傷害她。
她做錯了什麽嗎?
他爲什麽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
熟悉的溫柔體貼的程明培去哪了?
還是說,這樣瘋狂又殘虐的他才是他的真面目?
“當年,我爸若把你家的人全都撞死了,沒留下你這條爛命,就不用賠那麽多錢,我家就不會四分五裂了!”所有的怨恨,都在噴濺的口水上頭。
楚翌莘吃驚瞪眼。
撞死?
莫非,當年讓她家破人亡的車禍,肇事者是他父親?
“我跟你拿兩百萬算客氣了,當年我爸被判賠三百七十八萬,房子賣了,人關進牢裏,我媽跟我爸離婚卻不肯帶我走,我變成了孤兒,今日,我終于找到害慘我全家的凶手了!”他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看到你拿著我家的錢每天過得開開心心,真是讓人生恨!” “我沒有……我是……我是遇到你之後日子才過得開心的,我以爲你愛我,我因爲你才擁有了自信的。”她語無倫次的哭喊,“明培,你別這樣,恢複原來的你好不好?我們一起……”
“我愛你?”他哈哈大笑,“我恨死你了,賤貨!我恨死你了!你最好乖乖聽我話,否則我就一刀砍死你!說!存摺跟印鑒藏在哪裏?”他揮舞著刀子威脅。
“在……在書桌抽屜……第二個抽屜拉出來裏頭有暗格……”她悲痛的說出答案。
“你最好別騙我,還有,如果你敢事後去報警,我會拉著你一起同歸于盡,懂了沒?”
“我懂!”她連連點頭,“我懂!”程明培放手擡膝欲起身,冷不防後腦杓被個重物狠狠K了一下,他才回頭想搞清楚是怎麽回事,人就被打飛了出去,撞上島型吧台,來者緊接著上前,雙手抓著他的發,用力往廚具狠狠撞下,程明培的意識在瞬間遠離,昏迷不醒。
“馬的,痛死我了!”徐風甩著五指關節破皮的右掌。
“餵,你有沒有怎樣?”他問著躺在地上,左臉頰有明顯紅痕的楚翌莘。
他伸手將人拉起來,但飽受驚嚇的她膝蓋發軟無法站立,虛軟的跪坐在地上,淚汪汪的雙陣盯著昏倒的程明培。
徐風邊注意她的動向邊用手機報警。
“你有沒有受傷?”報完警的他蹲在地上詢問。
她搖頭,小手撫上發燙的頰。
他見狀,打開冰箱冷凍庫拿出冰塊,直接倒在擦手巾上搗上楚翌莘發燙的右臉。
冰塊的溫度令她刹那間回神。
“球球……”她倏地想起她的狗。
她迅速爬來倒臥的狗狗身邊,“球球,球球你怎樣?”小狗張眼嗚咽一聲,又緩緩閉上。
“球球!”她驚恐得抱起狗來大叫,“球球!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球球……”
“不就跟你說養寵物犬出了事一點用都沒有……啊!”徐風的手才靠近球球,球球忽地張開眼,一口朝他的虎口咬下,“放開我,王八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馬的,咬得那麽緊,說有事他才不信。
“球球,放開他。”楚翌莘連忙命令。
全心全意在咬“壞蛋”,保護主人這件事上的球球完全沒聽見楚翌莘如蚊鳴般的喝止。
“馬的,如果我得了狂犬病,我就叫你來陪葬!馬的馬的!”死不肯放開,徐風只好扣住的下颚關節,逼松口。
“我得帶球球去看醫生。”楚翌莘急急起身。
“等一下。”徐風拉住她的長裙裙擺。
“球球狀況很危險,我要趕快帶去看醫生!”
躺在她懷裏的球球,像是剛才那一咬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此時此刻奄奄一息,仿佛隨時會死去。
“我剛報了警,你得在這邊等警察。”
“我幹嘛等警察?球球比較重要,不然你在這邊等嘛!”若是拖延了時間,球球死了怎辦?誰陪她一只貼心的小狗?!
“我又不是屋主。”
“我才不管呢!”球球比較重要!
“好啦,”徐風將狗抱過來,“我帶去看醫生,你在這邊等警察。”
“我自己……在這邊?”擔憂的眸瞟向狀似昏迷的程明培。
她怕他忽然轉醒,又再以刀子威脅她,到時她怎麽辦?
徐風看出她的苦惱,“你家有沒有膠帶?”他環顧周圍問。
“在廚房抽屜。”楚翌莘回,“要做什麽?!”
“把人綁起來。”
找著膠帶的徐風將還昏迷中的程明培手腳都用膠帶綁起來,再拉來一把餐椅,把人放上去,同樣再用膠帶將人纏繞黏在椅子上。
“這樣就不用擔心他清醒還可以襲擊人了。”他把膠帶扔到一旁,再把刀子硬是塞入楚翌莘手中,“萬一你真倒楣到警察還沒來,他就醒了,還能把膠帶掙脫,就用它自衛。”雖說要能把膠帶掙脫,除非是變身的綠巨人浩克,不過世事難料,多點防備總是好。
“好。”雖然恐懼得全身發顫,但楚翌莘仍然勇敢的點頭。“那你趕快送球球去看醫生。”他走來陽台,又忍不住回陣,“把我的手機號碼先找出來,有什麽事馬上聯絡我。”
“你快去啊!”她揮手。“路口就有間獨角獸,醫生很熟的。”這時,他聽見遠處傳來警車的警笛聲。
“剛好,警察來了,那我先走了。”
他將渾身無力,連張口咬他的力氣都已全失的球球貼入溫暖的懷中,快步離開。
楚翌莘望著餐椅上昏迷不醒的程明培。
那曾是她的情人,未料一夕間變成狼,心痛的感覺又回來,她雙手緊握著刀子,想到他剛才狠心的打她,還用刀子威脅她,不禁痛苦的嚎啕大哭起來。他對她,除了恨,一絲感情都沒有……過往相愛的一切,是虛幻的粉紅泡泡,破了滅了,除了心痛,什麽都沒留下……程明培被逮補羁押,楚翌莘做完冗長筆錄之後,雖然頭痛欲裂,還是在第一時間趕到寵物醫院去。
她一出了家門口,就看到好奇打探的鄰居,跟被圍在中央的徐風。
“翌莘,你還好吧?有沒有怎樣?”鄰居七嘴八舌的湊上來關心問道。楚翌莘一一謝過衆人的關懷,但鄰居好像跟記者一樣有著問不完的問題,她完全無法靠近徐風,急得快哭出來了。
徐風見狀,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扯出人群。
“走吧。”他強橫的拉著她走進電梯。
“球球呢?”她急問。
“在手術,所以我先回來。”
“手術?”楚翌莘大驚失色,“爲什麽要手術?”
“你問醫生比較清楚。”
“喔……是嗎?”楚翌莘無措地雙掌交握,頂在嘴前,不斷的喃喃自語,“不會有事吧?球球不會有事吧……”驚惶的淚水流了滿腮。
徐風望著右頰紅印猶在的她,雙手環胸,沈著臉默不作聲。
到了醫院,球球剛做完手術,被安放在籠子裏,胸口跟腳都纏上繃帶,活像木乃伊。
瞧見那孱弱的模樣,楚翌莘的眼淚濕透了衣襟。
“被踢斷肋骨,還有右前肢骨折跟腦震蕩,所以得住院一陣子。”醫生。
“怎麽會……”楚翌莘搗著嘴,難以接受,“那有沒有生命危險?會不會死?會不會?”
“受傷很重,還好送來得早,沒有性命之虞,狀況順利的話,大概兩個劄拜後就可以接回去了。”
“沒有生命之虞就好,”楚翌莘連連點頭,“謝謝醫生。”
“不客氣。”她輕聲再問:“我可以在這陪著嗎?”
“可以,但不能太久喔,怕會影響到其他的狗。”
“好。”她隔著籠子,淚眼望著睡著的球球。“球球,姐姐在這裏,你別怕,已經沒事了,都沒事了……嗚……”
“都沒事了,你還哭屁啊,本來沒事也被你哭成有事!”一旁的徐風裝出一臉不耐煩道。
他說話依然討人厭,但他救了她還有她的球球,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以後不管他再怎麽損她、毒舌她,她都會記著這個恩惠,不與他計較……嗯,原則上。
“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她誠摯地道謝。
“謝什麽?你有聽過便利屋做事不收錢的嗎?”
“我根本不知道什麽是便利屋。”她張著無知的眸。
她不敢再說他是牛郎,免得被瞪。
“沒關系,我把帳單寫來了。”他從口袋內拿出一張單子,“啪”的一聲打開。“救命費用,兩千元;打倒壞人費用,兩千五百元;綁壞人費用,一千元;被狗咬傷醫藥費,五百元;打電話報警,兩百元;送狗救治,七百元。一共六千九。”楚翌莘傻愣望著他。
一堆數字迎頭砸下,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徐風將帳單朝她丟過去,丟出去的刹那,他就後悔了。
該死的這女人運動神經差到跟缺手斷腳沒兩樣,他們才間隔一個人的距離,她也可以抓不著他丟過去的紙,既狼狽又慌亂地在空中一陣亂抓。
他撇嘴啧了聲,伸手抓了那紙。
而楚翌莘也在那瞬間抓著了。
兩人的手互相交纏一塊兒。
啦。
“有靜電!”被電了一下,掌心發痛的楚翌莘迅速收回手。
“你是不是偷帶電擊器?”他指控。
“我才沒有咧!”她辯解。
“倒黴的女人身上還會傳靜電!”
“是從你那傳來的吧!”
“再吵我就加收電擊費用。”
“啊?哪有這種東西?”這種擅加的名目,可以告上消基會嗎?
“帳單拿去!”握著帳單的手往前一伸。
楚翌莘望著剛電了她一下的大手,面露猶疑。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試圖捏住帳單的一角,徐風見狀,抓住她的手腕,將帳單塞入她手心,還很故意的兩只手將小手緊緊握著不肯放。
楚翌莘驚恐瞪大眼。
“餵……餵餵……”他是不是故意想再電她一次?
抓著那軟軟的,柔若無骨的小手,他竟不想放了。
“你不會在偷蓄電吧?”她質問。
“什麽?”
“不然你幹嘛抓著我不放?電擊棒沒電了吼,所以在偷蓄電,等蓄電完成再電我一次。”馬的咧,她根本是絕緣體,電都電不到吧!
他面帶惱火的放開。
“六千九,付現,恕不接受信用卡。”
“喔。”她也沒信用卡啊。
“你要知道兩條命可是無價,今天要不是我救了你們,你就算家財萬貫,也救不了自己跟球球,六千九真是他媽的便宜了。”
“我又沒說不付。”她扁嘴,“我當然知道六千九救兩條命很便宜啊,幹嘛一直挂在嘴上啦……”程明培不惜傷害她跟球球,就是要她所有財産,相比之下,這六千九根本微不足道。
想到程明培,胸口又是一陣疼,她不禁悲從中來,眼淚撲簌簌流下。
“你他媽的幹嘛又哭?”不知情的人還以爲是他害她哭了的。
“我只是難過……”她低首,掌心抵著淚眼,“我沒有想到……沒有想到他會那樣……”
“我們先出去,你這樣哭人家會以爲是我害你哭的,到時我平白受冤,要收你冤枉好人費。”這個人開口閉口都是錢,他根本是鐵公雞、鐵算盤吧?
他一定非常樞門。
“球球,姐姐先出去,晚點再來看你。”纖指插進籠縫中,碰了碰球球的小腳掌。
昏睡中的球球毫無動靜。
她歎息了聲,走在他前頭。
纖細身子微微往前傾,像是承擔了無數苦難,將所有的哀傷與悲恸一肩扛起,卻沒有人爲她分擔。
徐風緊抿著雙唇,雙手插入外套口袋,默默跟著走出寵物醫院。
路口就有家咖啡館,目前營業中。
“我請你喝咖啡……你吃晚飯了嗎?還是我請你吃飯,謝謝你相救。”楚翌莘指著咖啡館擡頭問。
“我說了我有收錢的,沒有人情這回事。”他可不想聽到她開口閉口謝謝來謝謝去的。
“救命之恩大過天,六千九另外算。”
嘴上說是要謝他的恩情,事實上是她逃避著不想回家。
她很習慣自己一個人獨居,也習慣很少跟人說話,但在身心受創的這個時候,她竟無法忍受獨處了,尤其球球不在,她一個傾訴的對象也沒有就算是賤嘴的他可能又會將她惹毛,但都勝過一個人獨處在曾發生過事情的屋子裏。她上前,自動門開啓。
她回身望向他,以眼神征詢。
又圓又大的水陣透著楚楚可憐的氣息,纖細的肩需要一點點的支撐力。
她很堅強,但這個時侯她渴望有一個人能扶她一把,只要一下就好,讓她過了這個難熬的點,又可以挺起胸膛。
他看穿了她。
在思考之前,腳已往前邁。
“吃就吃。”他率先走進咖啡館。
在背後的她,感激的眼眶微熱。
咖啡館內亦賣有簡餐,徐風點了一客牛肉炖飯,楚翌莘沒心情吃,只點了杯咖啡。
“我想請問,你怎麽看出明培他……”她抿了下唇,斟酌字句,“看出他另有所圖?”他曾經叮咛她要懂得防範,那時她還不知他的用心良苦,只覺得他莫名其妙,且明顯就是針對程明培,還讓她對他一度非常厭惡。
怎知,他說的竟是對的!
徐風喝了口水後才道:“他不前兩天送你回家?在大門口,我剛好也回來,因爲看到是你跟你男朋友,所以多看了兩眼。他跟你摟摟抱抱,十八相送時,你看不到他的臉,那時他的表情就變了。”
“變怎樣?”
“如果他是綠巨人浩克的話,他一定恨不得把你掐碎吧。”楚翌莘聞言,小臉蒼白,熱淚在眼眶打轉。
“不准哭喔,我跟你講。”徐風威脅,“你哭了我的場面會很難堪,等一下被誤會怎麽辦?搞不好人家還以爲我是你男朋友,我可沒那麽倒楣。”這咖啡館就開在住家附近,雖說客人不多,但隨便挑一個望過去就有可能是鄰居或熟識,就怕哪個沒長眼的跑來說些五四三。
當警車停在公寓前,大陣仗的衝上樓,將尚昏迷中的程明培帶走,驚動了整問公寓。
他一回來,就被圍在三樓平台上好奇打探的鄰居給包圍起來,七嘴八舌詢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全回以三個字一一“不知道!”
“別問我!”
說人八卦可不是他的專業。
可他不說八卦,不代表鄰居不會說八卦。
鄰居聊起了楚翌莘的事,他因而曉得楚翌莘從小就在這間公寓出生、長大,七歲那年,全家外出遊玩時在高速公路發生了場車禍,被個疲勞駕駛的貨車司機撞傷的。
那場車禍,造成她父母雙亡,而她也受了重傷,傷出院之後,就被舅舅接走,滿二十後才把租出去的房子收回來,獨居在此。
她念的是音樂系,主修小提琴,畢業之後就在家裏開起小提琴教室,一對一指導,公寓裏頭有個八歲女孩也是她的學生。
她學生收得並不多,大概只有三、五個,大部分時間都窩在家裏,只有倒垃圾時才見得到人。
她的挂號包裹特別多,都是送貨員直接送上來,據悉,她所有的生活用品包括食物都是在網路上購買的。
她一人獨居,陪伴她的只有一條狗,除了小提琴課的學生,沒見過什麽人來探望她。
鄰居說著這些事時,語氣多有感歎,一個長得漯漯亮亮的女孩子,年紀輕輕的,卻跟退休的老人家一樣,窩居在家,恐怕是因爲從小失去雙親,又在親戚家過得不好的陰影所造成的孤僻性子。
聽完八卦的徐風想,這女人也太悲情了吧,小小年紀就沒了爹失了娘,男朋友又是惡狼,不過好在她是逢凶化吉的命格,才會屢屢化險爲夷.
“我知道……”楚翌莘用力抹著淚,卻怎麽也抹不幹淨。“我……對不起……我控制不住……”
徐風無奈抽了一把紙巾給她。
“隨便你了。”
她哭她的,那他吃他的總行了吧。
再擡眼見她哭得雙肩顫抖,卻努力的不發出任何哭聲來,纖弱的肩膀仿佛再也承受不住過多的傷痛。
她不過是個二十六歲的女孩啊。
一股莫名而來的心疼擰緊他的心。
他幾乎是未經任何思考的起身坐來她身邊的藤編椅子,大手扣上纖肩,手指輕拍了數下。
她擡首,另一只大手扣上她的後腦杓。
“你可以哭出來,”他微聳了下肩,“有什麽難爲情的我替你扛。”她似受到指引般,不自覺把臉埋進他的胸口,這動作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但他很快的就釋然。
孤獨的她此時此刻需要的是一個最安心的依靠,當心安時,才能盡情發泄傷痛的情緒。
當楚翌莘觸及溫暖的胸懷時,情緒更爲崩潰,再也無法壓抑哭聲。
咖啡館內的客人與服務生詫異的紛紛轉過頭來,朝他們投射好奇的視線,徐風尴尬的一笑,露出請他們多包涵的無奈淺笑。
他雙手環繞纖肩,掌心溫柔的磨蹭楚翌莘的後腦杓,他是專業的便利屋老板,啥事都會,安慰這種事怎可能做不來,然而,當他忍不住低頭親吻她的頭頂時,他心中卻是微駭了。
他怎麽……怎麽會做出這樣親昵的動作?
這可不在“免費服務”的範圍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