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賀劫親(月圓人倒楣?!煙火篇3)》第8章
第八章

  三個月後,赫倫草原西口千坪頂

  把軍師帳附近的人全斥離後,頂著肩上還流著血的新傷,掀開軍師帳那道厚厚隔音帳簾的耶律獲淡淡對帳中人說道——

  「你真夠狠。」

  說這話時,他雖是笑著,但笑容中,竟難得有抹無可奈何。

  之所以無奈,只因他這身傷,全是他眼前那名輕闔著眼、鶴髮童顏男子公報私仇的精心傑作。

  耶律獲絕對承認,在徹底與一支一部決裂、且戰況最激烈的這三個月裡,盤劭先每一回的謀略與排兵佈陣,簡直到了一種出神入化、令敵方步步驚心的境界。

  但每回手握追冥,在盤劭先出神入化指揮著的兵陣中衝鋒陷陣的他,不僅發現他這主帥的功用,經常是當己方詭譎變陣時,連他自己都一起步步驚心的誘敵、欺敵活靶,更總會莫名地遭本不是朝他飛來的流箭射中,遭本不該存在的絆馬索絆倒,遭……

  甚至方纔,就算他被那三名口中一直嚷嚷著「見鬼了」的野漢子護得密不透風,依然有不知由何處突然出現的兵器,詭異地飛刺至他的肩際。

  沒有一處傷是致命的,但也沒有一處傷是不皮開肉綻的。

  「別以為我們禳族人都像我那傻侄女一樣好欺負。」

  明明盤坐的姿態是那樣的仙風道骨,盤劭先話聲中的冷嘲熱諷倒是一點也不掩飾。

  盤劭先如此直白的指摘,耶律獲完全沒有否認,就像對如今出現在他身上的傷口一樣,沒有任何微辭,因為確實是他單方面利用、欺負、傷害著盤元左,從初見面的那一日,到一年半後的今天。

  更何況,他其實很開心,開心那一名孤孤單單由大山走出來的傻丫頭,身旁能有這般關心著她、會為她出氣的長輩,就算有一天,他再也不存在……

  坐至帳內椅上,耶律獲仔細凝望著盤劭先許久許久後,終於問出了心中存在許久的疑惑,「為什麼願意幫助我到今天?」

  是的,幫他,在他那樣傷害他的家人後。

  或許一開始,盤劭先幫的是盤元左,因為當初若不是這名男子給他機會射那一箭,他決計無法那樣爽快俐落地將她拉離那已然生成、而他幾乎無法控制的危難漩渦中。

  那一箭,是為保護因他而受眾人關注,更成為敵人及潛伏在他身旁的細作首要剷除目標的盤元左的未來安危而射;那一箭,也是為讓他背信忘義、短視近利、無常反覆的可鄙形象更深入人心而射;那一箭,更是為測試來歸者的決心、毅力,忍耐與忠誠度,殺雞儆猴式的一射。

  確實是一箭三雕的必要之惡。

  盤元左安全了,被替代了,漸漸被遺忘了;他的惡跡又一回傳遍整個赫倫草原,逼得他的敵人不得不加快速度出招了;而那些細作、心志不夠堅定的牆頭草,趁夜逃跑了,留下的,是或許失望、或許絕望,但仍希望這場幾近十年的惡戰能快些結束,且與他一般、再無退路的過河卒子……

  一直以為,在盤元左受傷後,盤劭先便會自行帶著她離去,所以那一夜,他才會那樣失控與孟浪。

  但盤劭先不僅沒有離去,還一路幫助他到今天——儘管或許公報私仇意味濃厚,但正因有盤劭先,他才能如此順利地走到現在,那群他不得不狠心咬牙利用著的軍士們,才能大部分安然存活至今。

  「我們禳族人向來習慣隨波逐流。」盤劭先自然聽出耶律獲的疑惑,但他只是淡然說道,「在波濤中尋找、體悟清靜天要教導我們這一世的所有人生課題。」

  盤劭先的一席話或許虛無,耶律獲卻隱隱能理解,畢竟禳族對名利、生死的淡漠,以及隨遇而安的性格,經由他認識的兩名禳族人身上,可說是表露無遺,因此他也不再多問,直接切入正題,「還要多久?」

  「殺弟是怎麼回事?」盤劭先卻沒有回答耶律獲的問題,反倒反客為主的問著,然後在半晌沒有得到回應後,冷冷丟下一句話,「不回答我的問題,我立刻捎信讓元左回大山。」

  「她動的手。」早明白在這個心如明鏡的男子眼皮子底下,自己是無所遁形的,所以耶律獲也只能長嘆口氣。

  「額倫兒?」

  「是。」

  「你真迷上她了?」

  「曾經。」

  是的,曾經,年少輕狂時的曾經,耶律獲二十歲時的曾經。

  如同草原傳說一般,他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三歲前,是由那片草原與野狼群共同生養長大。

  他確實自小勇猛過人、好打抱不平,但更喜歡交友,喜歡赫倫草原上那處處是家、處處是兄弟的熱情與好客,因此當烽火漫天時,他當仁不讓地四處馳援,然後因緣際會救了結識了那名貴族義弟,以及他的妻——額倫兒。

  一個生長在草原中、血氣方剛的漢子,何嘗見過那樣裊娜、風情萬種的女子,因此當她多回主動勾引,儘管明知她是他的義弟妹,縱使心中罪惡與矛盾叢生,他依然陷入了她有意編織的溫柔鄉中。

  他義弟的死,那樣突然、疑點處處,當他內疚又怒氣衝衝地拿著證據去向她質問時,哭倒在他懷中的她那樣嬌弱,顫抖紅唇中吐出的委屈話語那樣真實,真實得讓他在心底濃濃的罪惡感中說服自己信了她,然後為了再也不委屈她,更不讓人腹誹她,而將一切真相化在風中,讓自己背負一切的罪……

  「沒見過女人的鄉巴佬。」聽到耶律獲的回答,盤劭先不屑地輕哼一聲。「弒父也是?」

  「是。」

  是的,同樣也是額倫兒。

  那年,她告訴他,她的姊姊在那一方霸主身旁當小妾,而她,想念姊姊,所以,他便領著她以及旗下所有人馬,投向那一方霸主,並在她的引領下,認那一方霸主為義父。

  其實,那時的他,已無法再迷戀她,更不想再碰觸她,因為他實在沒有辦法忍受那個卑鄙無恥又齷齪的自己,所以他瘋狂的外出征戰,任自己成為一個名副其實、有勇無謀的嗜血者,然後在得知那一方霸主的死訊時,發狂冷笑。

  「什麼時候醒的?」盤劭先淡淡又問。

  「發現自己再找不到原來的自己時。」

  盤劭先口中一針見血的「醒」字,讓耶律獲真的仰天長嘆了。

  確實是醒了,因為當他發現自己愈來愈不像自己、甚至連他想克制都克制不住自己的暴烈與嗜血時,私下觀察多日後他才察覺,原來由多年前開始,額倫兒便一直用藥物控制著他的心志,將他玩弄於股掌中。

  微醒後的他,開始悄悄倒掉那些藥物,有時成功、有時失敗,但他依然不動聲色的繼續暴烈與嗜血,然後在更加胡天胡地,在額倫兒再忍受不了他的失控、欲另尋傀儡時,利用那場看似他人精心策畫、其實是他主動配合的宴會中,假死遁逃。

  「給人灌了不少年的迷湯啊。」

  「貨真價實的迷湯。」

  說這句話時,耶律獲雖是笑著的,只有他自己明白,在走過那段如煉獄般的戒斷期之時,自己是如何的狼狽、如何的痛苦、如何的人不人、鬼不鬼,如何的……絕望。

  如今,他走過來了,在盤元左的陪伴下,終於活得像個人了,所以,他才更不能讓明瞭他已東山再起且依然暴戾,並屢屢收到他放出他思念她的假消息後,又一回想設計他的額倫兒與盤元左有所接觸,才會在那夜與額倫兒虛與委蛇一陣後,立即找到盤元左,然後用一個藉口,又一回將她打入地牢。

  其實,他何嘗捨得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那個地牢中,又何嘗不想讓她日日夜夜都倚在他的懷中……

  想望不能望,想靠近不能靠近,想開口不能開口,想保護卻必須先傷害,這種種無情作為背後的苦澀與無奈,不僅千言萬語難以道盡,更比那些直接刺至他身上的利刃所造成的傷都痛上千萬倍,但他不得不為、不得不承受。

  因為他已明白,額倫兒在得知他還存活,並且渾渾噩噩、神智不清的消息後,為怕他得知她曾經的一切作為而回來報復,確實想對他來個徹底的斬草除根。

  但她知曉平安城裡沒人想惹張大富,更知曉精明的殺手行家們,不知道下手對像身份的不會輕易接單,知道下手對像身份的會不敢接單,所以最後,不想冒險自曝身份的她,找上了盤元左這個單純的外行加外鄉人,並一路緊盯著她的行動——若她失手便罷,若她成功,那麼,他與盤元左二人都將永遠長眠。

  外行的盤元左果真在最後一刻失手了,雖然最後她還是將他成功帶離平安城,但在暗處望見他拎著她策馬狂奔那一幕的額倫兒,害怕了,因為若他真的恢復神智,這世間誰人也動他不得,再加上事情已鬧大,所以她當機立斷地選擇不再出現。

  只心機極深的額倫兒,永遠不會懂得盤元左的單純。

  見盤元左依然日日在破廟等候的她,自然以為那是個陷阱,誘她出現的陷阱,為抹去自己所有出現過的痕跡,所以她給了她一掌,然後徹底將盤元左打入了他的懷中,他的心間……

  「她到底什麼底細?」許久許久後,盤劭先緩緩問道。

  「長孫驚雷的庶出孫女。」

  「我說呢!」聽到「長孫驚雷」這個名字,連盤劭先都嘆息了。

  無怪盤劭先要嘆息,長孫驚雷曾是赫倫草原上最接近天的存在,一名真正的蓋世霸王,只可惜,最後竟是慘死於長征途中、一直與他情同手足的單於氏彎刀之下。

  單於起,長孫滅,曾那般驕傲的長孫一族幾千人,在一場天羅地網的追捕中,盡皆慘死於五馬分屍的酷刑下,屍身,被馬蹄踏平於草原之上。

  這樣的恨,當時因隨同奶娘至中土探望親人而倖免於難的額倫兒,自然不能不報,所以她狠狠發誓,長孫氏之仇只要一日未報,她就要讓赫倫草原無一寧日!

  「還要多久?」在一陣長長的靜默後,耶律獲又再度問道。

  「著什麼急,我話還沒問完呢。」將手插入袖籠中,盤劭先淡淡說道,「為什麼用這樣極端、且自傷傷人的方式東山再起?」

  「因為打由一開始,我就沒有其他選擇……」當眼前浮現那片曾經那樣青綠的遼闊草原,耶律獲沉吟許久後緩緩說道,只話聲,卻是那樣苦澀與滄涼。

  由那段生不如死的藥物戒斷煉獄走過的他,真的曾想過,再也不回記憶中那片曾那樣美麗、生氣勃勃的大草原。

  可當那三名從不是他心腹的野漢子千里尋來、並在他眼前涕淚縱橫,當望見那群四處逃竄多年已再無棲身之處的牧民,當看著盤元左向來清靜的小臉上,因一群與她毫不相關人的安危抹上那抹倉皇失措,當望著那片雖依然青綠卻那樣靜默的草原時,他便明白,縱使能逃離那片草原,他,永遠也逃不過內心的濃濃歉疚、對自己的深深譴責,以及對那片草原的永恆眷戀。

  所以他回來了,以鵟王的身份及面貌重新回到了赫倫草原上,賭上他的命,用比過往更冷狂、無情的態度面對所有人,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用最短的時間,用最快的方式,結束這場恍若持續了百年的草原寒冬。

  一切,幾乎都如同他計劃般的進行著,只除了盤元左。

  一開始,他真不知曉她是名女子,再加上她守護他多日的那顆傻心、那份傻勇,所以在種種考慮下,決定將她帶走。

  但那段在馬車裡朝夕相處的日子,縱使他再愚鈍、再心事重重,也不可能沒有發覺她的女兒身。那時的他無法將她一人棄於草原,也並不厭惡她的存在,更在發現她懂天時之時,決心留下她。

  不過,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世間竟會存在這樣一名玲瓏剔透的清靈女子,讓因額倫兒之事後對女子幾近厭惡的他,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動了心——儘管明知不該,明知不可。

  但他真的無法控制,因為盤元左實在太討人喜歡。那三名野漢子喜歡她的傻勇,那群牧民感佩她的相救、喜歡她的率真,而他,更喜歡她只會因「養生」之事而發脾氣的可愛模樣,以及那顆晶瑩清透的水晶之心。

  本以為在得知他的身份後,她會像所有人般畏懼、逃離他,但她沒有,她一如既往的跟隨著他,一如既往的用她那清澈的眸子望著他,一如既往地、不帶任何戒心與目的地鑽入他懷中取暖……

  他悄悄保護著她,悄悄憐慕著她,悄悄希望她那雙美麗的眸子永遠澄靜,直至發現,自己無心的作為極有可能對她的安危造成嚴重傷害之時,才不得不狠下心主動傷害她,只為將她趕離他的身旁,卻又在以為她真的要離開時,忍不住心底想望,強佔了她……

  當明白她之所以一直留在他身旁,全因他曾救過她,他心底那份奢望向來清靜、無邪的她會懂得男女情愛,會戀慕上他的心火,徹底滅了。但額倫兒到來那夜,望及她那一身傻氣的裝扮時,他的心,一方面欣喜若狂,一方面卻痛徹心扉。

  他欣喜她心底女兒心思的萌生,卻更心痛他無法給予她該擁有的一切,甚至,還必須用那樣殘酷的方式責怪她,讓她清澈的眼眸染上一抹憂傷……

  「元左她……恨我嗎?」想起過往的一切,耶律獲再忍不住啞聲問道。

  「你演得跟真的似的,你說呢?」聽及那低啞的嗓音,盤劭先終於睜開了眼眸。

  「我必須如此。這樣的方式,可以讓我事半功倍。」心,猛地一痛,但耶律獲只能咬牙說道。

  「欲速則不達。」直視著耶律獲緊握的雙拳,盤劭先問道,「你究竟急什麼?」

  「人的一生,真的太短、太脆弱……」將眼眸望向那片遼闊草原,這一次,耶律獲笑了,但笑得那樣傷悲,「而這草原,也悲傷得夠久了,久得我都想不起迴盪在這片生養我長大的草原上的歌聲,是什麼樣的音調,原本遼闊的天空,又該是什麼顏色……」

  真的,他想要的,只是曾經那樣歡快、愉悅的歌聲,那樣湛藍、深遠的天際,那樣青翠、肥沃的水草地,那樣熱情、誠摯的笑容——他們所有人曾經共同擁有的……赫倫草原。

  「這世間,沒有永遠不變的事物。」同樣望向那片草原,盤劭先的嗓音那般飄忽。

  「我明白。」

  「但倒是從不乏希望的存在。」盤劭先緩緩站起身向帳外走去,「兩個月。」

  「兩個月?」聽到盤劭先的話,耶律獲驀地一愣。

  「兩個月。」定住腳步,盤劭先冷冷說道,「但我不保證你能活下來。」

  「可以。」耶律獲毫不猶豫地答道。

  「你可以我不可以。」回身狠狠瞪視著一臉視死如歸的耶律獲,盤劭先冷哼一聲,「我家元左離發現她的『帝堤』只差一步了。」

  不太明白盤劭先為何動怒,但在聽及盤元左就要找到她的帝堤之時,耶律獲徹底放下心了。

  她這般美好的女子,就該是這樣的結局,而他,真想親眼看看她尋得自己「帝堤」時那一刻的神情呢。

  只他,還有這個機會,還有這個資格嗎?

  「禳族人尋找『帝堤』時,可以……有外人隨行嗎?」

  「自然不行。」聽著耶律獲瘖啞得不能再瘖啞的嗓音,盤劭先冷冷甩簾而去,「但若你的存在與她的『帝堤』息息相關,那就另當別論了。」

  眼眸緩緩瞪大,望著那片來回飄蕩的隔音帳簾,耶律獲笑了,笑得眼眸全是霧光。

  ◇  ◇  ◇  

  坐落在額郘城中心處的那座府邸,佔地遼闊,卻人煙稀少,因為這是耶律獲的住處,平常出入的人本就不多,在他出征之時,更幾乎無人敢隨意踏入。

  但這日傍晚,在東角花園處的水池旁,卻坐有一個小小的孤獨身影,動也不動地傻傻凝望著水面的落葉飄花。

  當夜幕緩緩降臨之時,終於有人打破了那陣孤寂的沉靜——

  「元左少爺,該吃飯了。」

  是的,這孤獨的身影屬於盤元左,那本該被囚在府內地牢中,卻在耶律獲離去後第二天,便被牧民們悄悄拎出,養在花園裡的盤元左。

  「謝謝你們,但我真的不餓。」轉頭望向那兩張向她走來的熟悉臉龐,盤元左輕笑說道。

  「不餓也得吃!」手提食籠的大嬸先是惡狠狠地說道,然後在望及盤元左瘦了一整圈的小臉後,眼眶再忍不住緩緩紅了,「畢竟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我還是待在地牢裡的好,萬一——」

  「沒有萬一!」大嬸理也不理盤元左的話,逕自將菜飯放至花園石桌上後,回身喚道,「柱子,盯緊元左少爺了,沒吃完,絕不許他發呆、冥想!」

  「好的。」

  在那年輕牧民真的很嚴格的盯視下,不忍拂了他們好意的盤元左只得勉強將那些菜飯吞入腹中,然後在年輕牧民滿意的目光中,揮手向他道完再會後,又傻傻坐回池畔大石上。

  真的,她還是待在地牢裡好些,至少這樣,萬一真有個萬一,她才不會連累到他們。更何況,一想及自己的所在,是耶律獲與額倫兒未來的家、未來的花園,她真的連呼吸都幾乎要停滯了。

  在被耶律獲又一回打入地牢的第三日,他便出征了,這回,他不僅帶上了九成的兵馬,還帶上了額倫兒。

  九成兵馬,代表的是最後的背水一戰,而額倫兒,自是他成就大業時,最想與之共同分享榮耀之人。雖沒有人告訴過她,但由牧民們的談話中,她還是隱隱知曉,自耶律獲與額倫兒重逢後,他倆便幾乎形影不離……

  將頭埋在緊抱的雙臂間,盤元左輕輕呼吸著衣衫上的淡淡酒香味,那獨屬於耶律獲的氣味。

  天底下有那樣多的人,為何偏偏戀上他,戀上一個心有所屬、且永遠不會望向她的男子?

  而又為什麼,明明知道他永遠不會望向她,她還傻的日日用著他的陳酒香皂淨身,只為讓那香味能繼續環繞自己,讓自己作著那永遠不可能實現、恍若依舊被他擁在懷中的幻夢……

  這樣的心情,究竟要多久才能褪去?

  究竟還要過多久,她才能忘了他,忘了曾經的一切,也忘了自己……

  正當盤元左心痛得小小的身子微微輕顫之時,突然,她的腰被人一把扣住,而後,身子被人整個扛至了肩上——

  「誰准你出來的!」

  當耳畔傳來那日日出現在夢中的熟悉嗓音,盤元左先是一愣,而後什麼都不及多想便急急喊道,「是我,是我自己!真的沒人幫我!是我自己偷跑出來的!」

  「你自己?」將盤元左扛至臥房丟至厚厚的軟褥上後,耶律獲冷哼一聲。

  「真的是我自己,沒有別人!」

  聽著那聲冷哼,盤元左急得眼眶都紅了,耶律獲卻理也不理的背過身去,逕自開始脫去那一身風塵僕僕的大氅。

  「為什麼用我的皂?」

  「我的……用完了……」當身上香味的秘密被發現,盤元左的小臉驀地一紅,半晌後才囁囁嚅嚅地說道。

  「我累了,先給我沐浴濯髮。」脫去一身衣衫後,耶律獲頭也不回地走入房旁那有著溫泉池的梳洗房,「剩下的一會兒再說。」

  「是……」

  乖乖跟在耶律獲身後,盤元左望著他直接跳入池中,將頭靠在池畔並仰起後,連忙拿起小木桶,先為他將長髮全濡濕,又趕忙取過他的皂,細細為他濯髮、按壓、沖洗。

  都幾乎想不起上回這般為他濯髮,是什麼時候了……

  而下回……還有下回嗎……

  懷著這樣的心思,當小手再度撫及耶律獲僵硬的頸項時,盤元左按壓得是那樣的用心,只是眼眸,卻緩緩朦朧了。

  當她的手肘觸及他肩上的新創口,她的心驀地一疼,而手完全不敢像過去一樣用力,反而微微顫抖著。

  偌大的溫泉池畔,沒有人開口,只有輕輕的水聲,許久許久後,耶律獲突然眼眸一睜,由水中跳起,拿了一塊柔布圍住下身,頭也不回地往房內走去——

  「你也洗一洗,用你自己的皂。」

  「是……」

  腦際,微微恍惚著,盤元左還是依言脫下衣物進入水池,完全忘了自己先前說過的話,用她自己的皂淨著身,在全身盈滿了清茶香味後,穿上衣衫走回耶律獲房中。

  房中的耶律獲,依然如方才盤元左望見般,下身圍著一塊柔布,但卻大剌剌地趴在那張大床上,然後在聽及她的腳步聲時,手往案桌上一指——

  「換上後來為我踩背。」

  踩背是沒問題,但換上什麼呢?

  眼眸緩緩轉向耶律獲手指的案桌,盤元左發現那上頭擺放了三組衣衫,一組淺淺的藍,一組淡淡的綠,一組粉粉的紅。

  「要換上……哪一套?」盤元左吶吶問道。

  「喜歡哪套就選哪套。」

  幾乎沒有考慮地,盤元左便走至了那組淺藍前,然後輕輕褪下自己的灰衣,除去裹胸長綢,換上了與耶律獲眼眸相同顏色的衣衫。

  那件斜襟及腰短衫,以及那及膝寬擺裙的顏色很淺很淺,白中透著藍,但反褶袖口、領口與下擺,卻有一寬段的深藍織綿;那件高領無袖坎肩,則全由深藍織綿織就而成。

  衣衫旁,有一雙柔軟無比的軟皮反折黑靴,以及一頂深藍小帽,當盤元左將那小帽拿起,立即發出了一陣叮叮噹噹聲,因為那頂小帽前,垂墜著一串如簾般的藍色水晶石,帽後,則是長串的同樣材質水晶石。

  當她將小帽戴至頭上,她的額前眉上覆滿了水晶石,及腰的長髮也被那長串的水晶石輕覆。

  這套衣裳,好好看……

  換上衣衫後,盤元左悄悄伸展開雙手。低頭望著自己的一身白裡透藍,更趁著耶律獲閉目養神之時偷瞧了一下鏡子,然後,連自己都被鏡中的人影嚇住了。

  這是她嗎?

  這套衣裳穿在她身上好可愛,好適合她,那頂垂簾小帽讓她本就深邃的五官更細緻,眼眸更晶亮,看起來就像一名草原上的公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套衣衫沒含抹胸,沒含褻褲,所以如今的她,裙下,是一絲不掛的,雙乳,是直接貼著上衫的……

  「再不來為我踩背,我現在就去揪出放你出地牢的人,並且一個不放過!」

  聽及床榻上傳來的冷冷嗓音,盤元左也顧不得抹胸不抹胸、褻褲不褻褲了,急忙就趕緊爬上榻,但當她剛踩上耶律獲的背時,她又發現自己腳上穿著靴子!

  「不用脫了,快踩。」

  「這……好……」

  本想脫下靴子的盤元左,一聽到那不知是不耐煩還是怎麼的嗓音,只能硬著頭皮穿著靴子踩上去,但為怕踩痛他,她一點也不敢用力,而由於那輕飄飄的裙下沒有任何衣物,她又得用雙手壓住裙擺,但如此一來,重心卻又失去,讓她一時間陷入兩難。

  「好好踩。」

  當身下傳來又一聲不知是不耐煩還是怎麼的嗓音時,盤元左更慌了,只得先將手放開裙擺,維持住重心,然後小心翼翼地踩著、不弄痛他的踩著……

  究竟過了多久,盤元左不清楚,只當她踩及他的肩背處時,她突然發現耶律獲頭一轉、一抬,眼眸向上一瞥!

  她飄飄裙擺下的一絲不掛,就那樣被他整個望入眼簾!

  意識到這事,盤元左的小臉整個紅了,重心徹底失去的她,就那樣落入了翻坐而起的耶律獲懷裡……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