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他背負了一個炊事班的重量

　　顧澤宇沉默良久， 慢慢吐出一句話來：「……是段翩然嗎？」

　　顧杭：「……」

　　這次受驚的人換成了顧杭， 他有點訝異的挑了挑眉， 對自己的父親竟然能問出這個問題感覺十分的意料不到。

　　「我畢竟是你的父親。」顧澤宇緩緩說：「一直以來或許對你不夠關心，但事關這種終身大事，我還是能察覺一二的。」

　　料不到顧澤宇什麼時候對自己的性向有過懷疑， 顧杭只好道：「不是翩然。」

　　「啊……」顧澤宇閉上眼睛想了想：「那是小韓嗎？梁沐？你身邊的那個秘書？或者是樓下那個孩子……沈洵？」

　　顧杭：「……」這可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注意到顧杭精彩的臉色，顧澤宇的目光閃動了一下：「顧杭，我對你的性向異常確實有所準備，我可以接受我的兒子是個同性戀，但這不代表我接受我的兒子是個變態。」

　　顧杭：「……」

　　「你告訴我。」顧澤宇肅穆道：「沈洵他成年了嗎？」

　　「他都成年大半個學期了， 我真不好幼男。」顧杭喃喃道。他萬萬料不到事情竟然會有如此獵奇的發展， 只覺一口大鍋從天而降， 結結實實的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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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中午顧杭和沈洵一起送了顧澤宇去機場。不知道是不是沈洵的錯覺，他總覺得顧杭的父親看著他的眼神很古怪。

　　杭哥不會把事情都說了吧， 沈洵惴惴不安的想。

　　顧澤宇對自己的態度暫且不說， 沈洵對顧杭父親真是懷有深厚的同情：兩天之內連坐兩次飛機， 行李箱拉過來估計還來不及開包就又要走了。這麼一看相比於顧杭， 這位老顧先生真是忙的可以。

　　在回去的路上沈洵順理成章的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他側頭看著顧杭的表情，意識到他現在心情非常好：「杭哥很開心？」

　　「主要是比較輕鬆。」顧杭含笑側頭看了沈洵一眼：「昨天和他說清楚了很多事。」

　　「我的事也說了嗎？」沈洵膽戰心驚的問道。

　　「不止你的事。」顧杭看了看沈洵臉上的表情，補充道：「你放心，他對你沒有什麼意見，就是對我的品格表示了懷疑……」

　　沈洵：「……」感覺兩個聽起來都很糟糕啊。

　　顧杭愉快的心情並沒能持續多久，當兩人一進門就得知前來拜訪的梁沐已經在樓上坐了好一陣的時候，沈洵覺得他都聽見了顧杭歎氣的聲音。

　　顧杭是真的有仰天長歎的衝動：「前驅狼後遇虎啊。」

　　「什麼？」他聲音太小，沈洵沒有聽清：「杭哥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就是在感慨再來一個就能玩消消樂了，就是現在都算一盤連連看。」顧杭微笑的撫了撫沈洵的肩膀：「老梁在茶室還是在會客室？」

　　「茶室。」傭人補充道：「梁先生說他是來找沈少爺的。」

　　顧杭：「……」他掐指一算，今日好像要完。

　　他心裡明鏡似的知道梁沐前來拜訪是為了什麼——看看日子離過年也不差一周了，照往常梁沐這時候早會帝都本家了，哪還能順路來他這兒坐坐。

　　顧先生心裡苦，但顧先生不說。顧先生一邊在心中哀傷的吟誦著「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一邊友好的拍了拍沈洵的後背，微笑道：「那你就去跟你梁哥說說話吧。」

　　沈洵點點頭，復詫異道：「杭哥你不過去打個招呼？」

　　「我不過去，我回書房等著。」等著姓梁的上門過來找事。

　　沈洵臨到茶室門口時，房中茶湯的清香已經柔和的漫過了整間屋子。梁沐見沈洵推門進來，眉眼彎彎的將一盞茶放到沈洵眼前，茶蓋一啟，更是芬芳撲鼻。

　　梁沐不是個喜歡直切正題的人，他的性格讓他通常會選擇在開場時溫和的寒暄：「放假了吧，作業是不是留了很多？」

　　「非常多，不過可以理解。其實現在的作業都已經可以選擇性的挑剔寫還是不寫了，因為再開學的時候沒有幾個老師有心查作業的。」沈洵啜飲了一口清茶，反過來關心道：「梁哥怎麼過來了，不回家過年嗎？」

　　「回去的。買的機票中途要轉機，正好停在本市，我也就過來看你一眼。」他溫和的說：「最近過得好嗎？我上次見你的時候實在太冒昧了，沒有打擾到你的學習狀態吧。」

　　「沒有。」說起這個，沈洵就想起自己從梁沐口中問出了段翩然的名字，然後轉頭就去詐圖柯的事情，不好意思的情緒後知後覺的升起，他不由低頭一笑。

　　「那，我上次和你提議的事情，你有考慮過嗎？」梁沐的神情更柔和了一些：「我來之前去那套房子看過了，每天都有鐘點工定時打掃，家裡的問題你不必操心。如果你願意搬過去住，我會讓人專門去給你做飯。」

　　梁先生真是個好人。沈洵發自內心的感歎，但最終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解決：「謝謝梁哥，但我在杭哥這兒住的還挺好的，也很習慣了。梁哥你對我這麼好，等我高考後一定請你吃飯。」

　　梁沐有點哭笑不得搖了搖頭：「要請也該是我請你……不，不是請誰吃飯的事情……唉，你就算我多管閒事吧，我覺得你和顧杭住在一起，可能會對你不太好。」

　　他話音剛落，沈洵就想到了自己和顧杭剛敲定不久的情侶身份，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尷尬。

　　若在往日，他的表情如此微笑，自然很難被人察覺。但是梁沐心中本來就存著事，牢記著「沈洵向著顧杭的心意也沒什麼好所的」，因而十分密切的關注著沈洵的反應。眼見沈洵臉上的不自在，他心裡不由咯登一下，暗叫了聲不好。

　　「小洵。」梁沐試探道：「你和顧杭……」

　　沈洵畢竟沒有過戀愛方面的經驗，如今被人面對面的戳破，臉上難免就有點不對。

　　他沉浸在有些發窘，有些甜意，帶點緊張和興奮的複雜情緒中，沒看到對面的梁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我不該這麼問的。」梁沐溫雅的笑了笑，把話題轉向了一個更輕鬆的方向。

　　五分鐘後，梁沐結束了這一場愉快的談話。面對著猶有挽留之意的沈洵，他有禮的表示要去顧杭那裡看看。

　　當門被略帶急促的敲響的時候，顧杭知道一切都來了。他眼神稍變，面上仍是一派不動聲色，鎮定道：「請進。」

　　梁沐帶著一身的火氣和滿心的憤怒大跨步走了進來，他和煦的娃娃臉在唇角抿緊時簡直嚴肅的嚇人。不過眨眼間他就走到了顧杭眼前，伸手抓住了顧杭的領子，一拳擂在了他的胸口：「你太過分了！」

　　聽聽這語氣。顧杭無奈的想：梁沐肯定是氣瘋了，不然怎麼會用這種好像他逼著他生了十個八個孩子，然後把他們孤兒寡母都攆去放羊的口吻說話。

　　梁小公子真不愧是個不會打架的人物，那一拳打在人體最硬的一塊胸骨上，顧杭固然被這一下子錘的窩進了扶手椅裡，但他估計梁沐的拳頭倒比他更疼些。

　　若是讓顧杭用同樣的力道出手，絕對能讓梁沐當場喪失反擊能力。要麼然被打的輕度腦震盪，要麼然會被擊中軟肋閉過氣去。

　　心中腹誹的勤快，卻不妨礙顧杭裝腔作勢。他重重的嗆咳了幾聲，餘光看到幾乎沒打過架的梁沐臉上出現了絲無措之色，就沉下聲音來：「老梁，天大的事犯得著見面就動手嗎？你坐下來和我說個明白，分辨清楚再來打我。」

　　梁沐重重哼了一聲，到底還是坐在了顧杭對面。

　　顧杭故意把他的火往旁人身上撥：「其實你不說我也明白，你來找我多半是為了沈洵的事。但老韓這種真正虧心的你都能跟他講道理，反觀我這兒都要做慈善了，你可好，一上來就打我一拳。」

　　一聽他這麼說，梁沐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從老韓接下家裡那手攤子起，我對他最多就抱三分希望，可待你卻一直有十分相信，這怎麼好比？我真沒料到你就這麼對沈洵。」

　　「我怎麼他了？」顧杭故作好奇道：「我既沒差他吃也沒差他穿，學習條件就更不會虧待他。他在我這兒住了一個學期，體重上去了二十斤，成績年級總排名上去了一百五十名左右，連顏值都從八分漲到十分。老梁，你別冤枉我。」

　　梁沐：「……」

　　「不用帶話題蒙我。」梁沐直言道：「從前被你糊弄了那麼多次，我都知道不必管你說什麼，按照我之前打好的草稿一條道問到黑就行了——我這次打過腹稿了。」

　　顧杭：「……」

　　他仰天長歎一聲，無奈道：「好，你來審吧。」

　　「韓盛霖做錯事，你也做錯事嗎？老顧，你當初為什麼留下沈洵？就因為他長得像……你就想這麼任性的毀他一輩子？」

　　因為他是你初戀的弟弟，這話我他媽能跟你直說嗎？顧杭絕望的歎了口氣：「行，我的鍋。」全天下的鍋都是我的。

　　「留下他已經是個錯誤，你幹什麼還招惹他對你動心，簡直錯上加錯！他還是個學生啊！」

　　你怎麼不說他還是個孩子呀。顧杭生無可戀的想：我喜歡他想跟他談個戀愛犯著誰了？

　　「沈洵成年了。」他沒成年之前我絕沒撩撥過他。

　　「這和成沒成年無關。」梁沐嚴厲的說：「成年只標誌著他在法律上確實有了一切公民應有的權利和義務，卻不代表他有一套成熟的、可縝密思考的邏輯能力和行為能力，不代表已經有了能夠保護自己的社會地位！但這些你都已經有了！」

　　「他已經有非常踏實的觀念和對自己十分明確的自我認知。」顧杭無力道：「許多成年多年的人都還沒有這樣的優點呢。」

　　至於社會地位……他是你初戀情人僅此一個的親表弟，而你初戀情人在外面拳打亞馬遜，腳踢剛果河，回來至少副科往上，但這根本就不能跟你說！

　　顧杭無奈的看著梁沐：「所以你是來勸分的？」

　　「他現在馬上正值人生中的緊要關頭，我還怎麼勸分。」梁沐的臉色十分難看：「作為朋友，如果你真的為了沈洵好，那你就答應我兩件事。」

　　「你先說，我聽著。」

　　「第一，在他高考之前，不要和他分手。」

　　「你天天扎稻草人我也不會分的。」

　　「第二。」梁沐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微微發紅：「不要和他做那種事。」

　　顧杭：「……」

　　顧杭只感覺自己終於忍無可忍：「這都不是我主觀意願上究竟想不想做的問題了……老梁，你聽聽自己這話像話嗎？管天管地你還管到我家性生活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