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流口水了?
哦。
阿團似懂非懂的彎曲後肢,抻平兩條小爪,半蹲在一片葉子下,揚起尖尖的小腦袋問,「是這樣嗎?」
「嗯~~~~一個~時~辰~莫~動~。」
雲隙從阿團的刺上拔下來個紫葡萄,剝開皮,打算化成蝸牛慢慢品嘗時,憶起了一件事。
阿團扎了個刺蝟步,蹲了一會,後肢就開始顫,它艱難的說,「公子以前也練過嗎,是誰教公子功夫的呢?」
雲隙是妖是仙,捏個訣就能幹掉一群人,但妖界仙界有約束,一般是禁止對軟柿子界的凡人使用仙術妖術的。
阿團也沒想到,雲隙說話慢,這一身武功倒是極為漂亮,長劍,短刀,白綾,舞起來生生比凡人好看一大截,不僅好看,還很厲害。
阿團默默琢磨,以後再遇見凡人召開武林大會,他家公子興許也能試上一試。奪得個花名,取上個好看的花魁,也如了凡人常說的四大喜事。
「嗯~~~~~師~父~教~的~」
天色漸晚,金黃的夕陽拉的極長,曦光落在梧桐樹上粼粼如波。
「師父?」阿團震驚,他家公子竟然有師父?他一直以為雲隙上仙獨來獨往,喜歡獨居的。
「嗯~~~」雲隙站起來,捏了個決將自己罩住,慢慢叮囑,「~莫~動~。」言罷,化成一縷摸不著的清風消失在太陽的余輝中,沒有聽見阿團最後喊得什麼。
眼見公子又消失了,阿團後肢直打顫,哭唧唧望著天邊,「公子吶,阿團扎不好刺蝟步,不學了可好?」它在心裡默默決定,公子沒說話就是默認了。
正當小刺蝟挪著酸麻的後肢時,一縷清風送進它小小的耳朵中,很輕柔,卻堅定嚴肅,「不~可~~」
阿團嗷一聲哭出來,只好把邁出去的腿收了回來,繼續扎它的刺蝟步。
這頭,鬼剎帝正在批閱奏折,於述揣著冰瓷琉璃盞喜氣洋洋的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推開殿門。
「陛、陛下,您瞧。」獻寶般揭開琉璃盞。
從瓷壁邊緣探出兩根細嫩的觸角,小蝸牛用腹足沿著瓷壁爬上盞稜,歪著腦袋瞧著皇帝。
「陛下,可找著了。這幾日奴才一直吩咐丫頭們長點眼尋尋這小東西,誰知就剛才,奴才一掀蓋子,可就看著了。」
鬼剎帝勾起唇間,沒想到雲隙竟然真能將他的小蝸牛尋到,他伸了手指貼著瓷壁,小蝸牛抖著觸角想了想,便濕漉漉的爬了上去。
這人的手粗,指尖上有厚繭,虎口處因為常年握劍而磨得肌理堅硬,雲隙帶著一條歪歪扭扭的濕線爬上他的手背,晃著觸角要吃的。
皇帝瞥了眼於述,於述道,「你這小玩意兒,陛下為了你,連三春水都給你留著,幸得找著了,否則可要辜負陛下的一番好意。」
「莫要貧了,去取泡好的菩葉青來。」
於述躬身答應退下。
鬼剎帝將雲隙舉在眼前,自言自語道,「他在哪裡找到你的?」
小蝸牛甩著觸角,很傲嬌。
鬼剎帝用毛筆沾了沾水,用柔軟的筆尖輕擦過小蝸牛的身體,從透白的小螺殼,擦到軟綿綿濕噠噠的小身子,將雲隙無意間染上的泥土擦洗掉。
那軟軟的筆尖蹭著雲隙的嫩肉,惹得他顫著觸角張著小嘴癢癢的無聲直笑,笑的濕噠噠的粘液流了鬼剎帝一手,啊~好~癢~啊~~~
「總要乾乾淨淨的好。」鬼剎帝攤開手,端詳著滿手的透明液體,淡淡的花香味飄入鼻息,他一愣,「你……口水,還是......」
小蝸牛害羞的將兩根觸角抵在一起,遮住自己的眼睛。
於述端著小平碟進來,鬼剎帝將雲隙放入菩葉青的碟子里,自己連忙尋了絲帕擦手。
「陛下這是?」
「咳。無礙,去端些水來。」
雲隙趴在菩葉青上努力的啃著葉片兒,觸角一抖,就看見鬼剎帝無奈的清洗著手中的粘液,和於述低聲交談,詢問要不要尋個有經驗的奴才來養蝸牛。
「……」
雲隙皺皺眉。
雖然現在他沒有眉,但是心裡皺了一皺。
哼~~~~!
青瀛也是有錯的,並不是所有人妖仙都會喜歡蝸牛原液。
比如這個人。
阿團在千罪宮中蹲了近半個時辰,最後被方喬兒給捧在手心揣回屋了,趴在自己的小籃子臥里直喘氣。
方喬兒給它搓搓酸麻的小爪,阿團累的縮成一團閉上眼沈沈睡著了。
她用小帕子覆上阿團的身子,落寞的看著空蕩蕩的床鋪,不知道雲公子又去了何處,他總是不在這裡,卻總是會在他們遇到危險時及時趕到。
方喬兒是真的很感激雲隙,卻奈何雲隙對她總是略顯得淡漠了。
她嘆口氣,將屋門輕輕掩上。
阿團睡到一半被被餓醒了,迷迷糊糊揉揉眼睛,鑽了出去,順著千罪宮的通水小道,在靜謐夜色掩蓋下拐了出去尋吃的。
王宮的月夜很美,但卻偶爾能感受到邪氣的陰風直刮身子,所以除了侍衛之外,一旦入夜,很少人會再出入殿外。
阿團左拐右拐的溜達進上膳宮,扒開一隻被潮濕黑土虛埋的小洞,鑽了進去,爬上半人高的火灶台上,輕車熟路從淺黃色蒸屜中取出兩只三鮮大包子扎在背上,然後馱著包子正打算離開時,忽然隱隱聽到了瑟瑟蕭聲。
曲調大抵選的哀婉,阿團雖聽不懂,但也覺得委婉動人,淡淡入耳。它小心的護著背上的包子,順著月色下的旋律走去。
蕭聲是時隱時現,阿團聽得入迷,一時不著,噗通一聲小爪踩空了,在閣廊的轉角掉下台階,撞撞跌跌滾進了殿前院中的假山池中。
嗚嗚。阿團渾身被磕到發疼,艱難的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小腿爪上被磕的流了血,一根荊棘扎進小腿肉中,疼的它趴在地上站也站不起來。
被都是刺的東西扎到,是一件很丟人的事。
阿團還沒來得及傷心欲絕找公子,整個身子就被抱進來溫熱的手掌中。
月夜灑下的銀光在那人的眸中散髮著淡淡柔光。
「受傷了?」
阿團呆呆的點頭。
那人稍微驚訝,「你能聽得懂我說話。」
阿團眼睛瞪大。
那人將碧綠的玉蕭放在院中石桌上,把小刺蝟也放上去,撕掉袖中內里的軟布襯子,小心翼翼的將阿團受傷的小腿抱了起來。
「你是餓了?」那人看著地上臟兮兮的包子。
阿團點點頭。
「呵,真可愛。」他從腰間摸出個繡花的小包袱,裡面是一層油紙包,再打開,一股濃郁的栗子香味兒瀰漫出來。
阿團撅著鼻子使勁嗅了嗅,含著小爪遲疑的望著這人。
「吃吧。」
棗甜的栗子糕軟綿,入口即化,很好吃,阿團抱著大大的栗子糕,坐在石桌上,沐著清風朗月,竪著小耳朵聽他的恩人吹著悅耳的曲調,遠處霧色漸淡。
「我該回去了。」那人站起來,望見天邊隱隱發白的深藍,笑著道,「聰明的小東西,明日若你還想吃栗子糕,入夜就來這裡尋我。」那人說罷又突自一笑,「不知道你能聽懂不能。」
阿團眨著眼睛,抓住他的衣裳,想讓他告訴自己他的名字,要報恩的。
「怎麼,捨不得?栗子糕都給你,你可以帶給你的同伴。我走了。」說罷,那人拾起碧綠的玉蕭消失在了西宮的方向。
阿團撐著受傷的小腿站著張望了會兒,又失落的坐臥下來,摸著自己小腿上柔軟的布料,一顆刺蝟心撲通撲通亂跳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