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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獸(限)》第2章
第一章

  五年後。

  駱宅家宴,同時也是駱子安與冷如雪結婚五週年紀念日。

  在上流社會,素以花花公子出名的駱大少爺在結婚後突然變成了居家好男人,不但不再傳出風流韻事,這五年來據說還始終忠貞如一,把愛妻寵上了天。

  瞧,這次為了他們的結婚紀念,又大肆宴請賓客,舉辦豪華的晚宴。

  美酒佳餚,華服綺裳,紳士貴婦,公子名媛,是上流社會永遠的風景。

  不過,這次的宴會卻與往年不同,以往那些堆滿諂媚笑容的臉冷了一些,眼神裡也多了些看好戲的冷漠,而女人們的竊竊私語更是如陰雨天的烏雲,籠罩著整座駱宅。

  「聽說了嗎?據說駱氏資金周轉不靈,內部虧損嚴重。」

  「是啊,我也聽我老公透露了點風聲,好像最重要的銀行、電子與貿易三大企業都受到很大打擊。」

  「看看今年駱少爺還能送那個妖精什麼禮物?他不會把英國女王皇冠上的寶石買下來吧?」

  「呵呵呵……聽說駱少夫人和那個當紅的男明星很曖昧喔。」

  「她會不會發現夫家不行了,就打算卷款和情人私奔呢?」

  「喂喂喂!快看!」

  人群忽然起了騷動,人們的視線紛紛投向大廳門口。

  一名身穿白色西裝的高大男子漫步走來,他將頭髮俐落的向後梳,卻有一繒髮絲頑皮地垂下來,落在高挺的鼻樑上,半遮掩住一隻深邃的眼睛。

  當看清他的容貌,躁動的人群奇異地安靜了兩秒。

  這男人實在俊美,光是那雙深邃又略帶憂鬱的雙眼就足以迷倒大廳內所有女性,更別說那性感的高鼻樑與微抿的雙唇,完全讓人移不開目光。

  這名亞洲新崛起的偶像巨星,模特兒出身,因一部偶像電視劇而成名,接著又因一部電影而深深攫住亞洲女性們的芳心。

  「喔,天啊!」

  「齊峻!」

  「真的是齊峻!」

  「啊,他向這邊看耶!」

  「不行了、不行了,我的心跳好快。」

  「他居然不避諱的出現在這裡,好大膽。」

  「難道他真的和駱少夫人……」

  「哎呀,快看,真正的主角下樓了。」

  人們的視線再次轉移,望向二樓的樓梯口,一對宛如璧人的年輕夫婦相偕而下。

  駱子安和冷如雪穿了銀灰色與深藍色相搭配的情侶裝。

  冷如雪的頭髮高高盤起,挽了個玲瓏的髻,斜斜插著一支藍色的髮簪,仔細看,會發現髮簪的造型是蜘蛛的模樣。藍色鑽石耳環,白金項鏈下墜著一個淚滴形的藍鑽,銀灰色貼身禮服,低胸長擺,走動時可以隱約看到一雙修長雪白的腿

  冷然如雪一般的容顏,卻在眼波流轉時扣人心魄,嫣紅芳唇美好得讓人恨不得立即咬一口,她一出現,便有不下半數的男性賓客暗暗抽氣。

  冷如雪,名副其實的誘惑男人的妖精。

  比她高一個頭還多的駱子安則俊美風流,一雙桃花眼曾經迷惑不少女人,如今卻變得深情款款,臉上的表情好像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齊峻走到樓梯前,一直看著他們緩緩走下來。

  冷如雪見到他,對他嫣然一笑,伸出戴著手套的右手。

  齊峻同樣含笑握住那只纖纖玉手,微微彎腰在手背上輕吻了一下。「結婚紀念日快樂。」

  她咯咯嬌笑,斜睨了駱子安一眼,然後向齊峻調皮地眨一眨眼,「謝謝。」

  齊峻站直身子,相當冷漠地直視著駱於安,禮貌但冰冷地送上同樣一句話,「結婚紀念日快樂。」

  駱子安的表情比他更冷,甚至沒有回應他。

  眾人又是一陣竊竊私語。

  傳說中的三角戀陣容居然在這樣特殊的日子裡出現,接下來還會有什麼好戲可以看呢?

  可惜,他們失望了。

  三個人都表現得相當矜持,再沒有更多的接觸。

  駱子安說完了歡迎詞,便和冷如雪跳起開場舞,兩人言笑如常,恩愛如常。

  而齊峻之後也沒有再打擾他們,有仰慕他的女士們請他跳舞,他也欣然接受了,一展高超舞技。

  不過,這場晚宴表面上和樂融融,檯面下卻暗濤洶湧,每個人都隱隱覺察到一絲不安,好像有什麼大事件正醞釀著要發生。

  這種詭異的氣氛,讓來賓們跳舞時也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四處游移。

  「抱歉,遲到了。」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打斷眾人的舞步。

  冷如雪轉過頭來,大廳門口站著的清瘦身影,居然是她的哥哥冷如風。

  她眼神明亮,立即離開駱子安的懷抱,像只歡快的小鳥奔向冷如風,伸開雙臂擁抱住他,「哥!你來了?你真的來了?」

  她又跳又笑,完全沒了以往的冷漠疏離,眼眶濕潤,手緊緊抱著冷如風的頸項,將頭埋在他的肩窩裡。

  五年來,這是冷如風第一次出現在駱家。

  五年前,冷氏保住了,但是冷如風一直不能諒解妹妹「賣身」求得和平的舉動,他寧願落得一身貧困,去大街上乞討,也不願唯一的妹妹嫁入這個惡魔之家,可是一貫聽話順從的她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硬是選擇了這個不被祝福的婚姻。

  至今已經五年了。

  「雪兒,大哥很想妳。」冷如風身形頎長,這幾年的折磨讓他更為瘦削。「妳過得還好嗎?」

  冷如雪點點頭。

  好,她當然過得很好。

  看著駱凱旋和母親日夜痛苦煎熬,讓他們親眼看著她和駱子安「恩愛異常」的模樣,她怎能過得不好?

  就算她的心天天流血,那也是暢快淋漓地流,讓她痛快極了。

  「可是雪兒,我過得不好,很不好。」冷如風皺眉,然後,他輕輕推開她,大步走向駱子安,遞給他一分厚厚的文件,「駱少爺,和我簽約吧,這是唯一讓駱氏還能存活的機會。」

  五年了!他努力了五年,和香港的大公司合作,賭上全部的家產,就等著擊敗駱家的這一瞬間。

  聞言,週遭的賓客們頓時騷動起來,無數雙眼睛緊盯著那份文件。

  駱氏的經營果然出大問題了。

  可是冷家不是和駱家聯姻了嗎?怎麼還會成為死對頭?

  看樣子冷如風打算吞併駱氏呢。

  又是另一個版本的豪門恩怨,真不知道事實真相到底如何?

  駱子安低頭接過那份文件,又抬頭看看眼神危險的冷如風,忽然一笑,「如風,我記得我們曾經是朋友……」

  「曾經,如今已經不是了。」冷如風斷然截住了他的話。

  「如風,何必做得這麼絕呢?」

  駱子安是個精通吃喝玩樂的紈褲子弟,並不善於經營事業,駱氏在他手上就算敗光也是正常的。

  三年前,駱凱旋突然病倒,之後身體一直沒能調養好,不得不把公司的權利交給唯一的兒子駱子安。

  可是他大概怎麼也想不到,號稱台灣五大集團之一的駱氏會在兩年間就面臨倒閉的危險

  駱子安漫不經心,冷如雪居心不良,他一生僅有的一對子女,聯手把駱氏送上了斷頭台。

  「是嗎?當初你們不是對冷氏做得更絕?」冷如風嗤之以鼻。這也叫絕?當年駱凱旋等於間接害死了他父親!

  「如風。」駱子安頗含深意地看了冷如雪一眼,「你知道嗎?我也有我的堅持,就算要賣了駱氏,我也不會賣到你手上。」他笑得深沉,「絕對不行。」

  不僅冷如風和冷如雪心裡有恨,他也有。

  他的母親長年纏綿病榻,冷家的女主人秦玫要負絕大部分的責任。

  冷如風一笑,「喔?現在還有誰能救你?」

  駱子安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冷如風,往他後方看去。

  冷如風詫異地回過頭,大廳的門再次打開,一名一身黑衣的男子慢慢走進來。

  整個大廳忽然安靜了下來。

  全身黑衣的男人只有冰冷的袖扣閃爍著寶石特有的光澤,他五官英挺,雖不如齊峻那般俊美,卻多了男子氣概,無論是筆直的劍眉、挺拔的鼻樑還是薄唇,都宛如出了鞘的犀利刀劍。

  他的眼神反而不那麼銳利,像是深沉的海,無邊無際,又深不見底。

  看到他的第一眼,冷如雪眼前一黑,渾身的力氣像在瞬間被抽走,差點軟倒,幸好是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的齊峻適時在後面扶著,她才沒有倒下。

  「波克集團總裁?」一名男性賓客低呼出聲。

  波克集團,美國第二大金融集團。一個月前,波克集團來台洽商,他有幸見識到這位剛上任兩年的波克新總裁。

  自上任後,這位總裁創造了金融界的新神話,大刀闊斧的改革,讓集團在去年獲利頗豐,資產激增,總額高達三百億美元。據市場調查,去年該基金增長策略主要為多重策略、統計套利,還包括集中於亞洲股市和股票衍生性產品的投資策略。

  難道這次駱氏也成為他們的目標,居然讓總裁親自駕臨?

  「以默?」冷如風的驚訝並不比冷如雪少,他愕然看著緩緩走來的黑衣男子,

  「怎麼會是你?」

  顧以默,曾經是他的學弟,也曾是妹妹的男朋友。

  五年前,妹妹毅然選擇與駱子安結婚後,他也消失無蹤。

  那時候冷氏面臨倒閉,父親剛剛離開人世,妹妹又任性的結婚,麻煩事情接踵而來,他根本無暇顧及這位學弟。

  怎麼短短五年不見,他從一名普通的大學生搖身一變成了波克的總裁

  這種身份上的轉變真有如天壤之別,比麻雀變鳳凰還令人訝異。

  「冷先生,好久不見。」顧以默微微向他點頭,有禮卻疏離。

  他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讓冷如風心一沉。

  以前的顧以默雖然也不算是陽光型少年,但是彬彬有禮,會稱他一聲學長或冷大哥,而不是這樣冰冷的稱呼他。

  看來,當年妹妹的婚事,他應該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顧以默卻不再看他,目光淡然的來到駱子安身上,「我可以救駱氏一命,但我也要我的報酬。」i

  「什麼報酬?」駱子安嘴角微揚,眼神同樣難測。

  顧以默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巡了一遍,最後緩緩落在虛弱地靠在齊峻肩頭的冷如雪身上。他的眼裡閃起一簇火苗,「我要你的女人。」

  此話一出,大廳中一陣嘩然,眾人的情緒徹底沸騰。

  ******

  一直到被拉著上了一部賓士車,冷如雪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宛如置身於瘋狂的夢境之中,夢裡一半是冰,一半是火,這兩股勢力同時凌虐著她的身體,她不停地發抖,額頭上與手心不斷冒著冷汗。

  五年了,顧以默沒有絲毫消息,她以為他已經完全忘記了她。

  這五年來,她一直無法安穩地睡個覺,夢裡總是有這樣一個挺拔的身影不斷侵擾著她,讓她痛徹心扉。

  顧以默,她第一個愛上的男生,奪走她初吻的男生,也奪去她整顆心的男生,現在,已經是一個成熟沉穩的男人了。

  他的眼神不再單純,深邃得似要將她溺斃。

  這時,一隻大手壓住了她的頸子,讓她被迫轉向顧以默。他越發英俊了,這樣面對面,鼻尖幾乎碰觸在一起,他的英俊更讓她幾乎窒息。

  說起來,她的身邊多是美男子,哥哥冷如風溫文儒雅,駱子安風流瀟灑,齊峻更是俊美得沒有天理。

  可是,他們都無法和眼前的男人相比。

  從第一次見到顧以默,冷如雪的心便猛然痛了下。

  他的英俊總是讓她迷醉,更莫名的心痛。

  以前如此,現在更是如此。

  冷如雪的身體顫抖得厲害,所以沒有發現那只壓迫著她的大手也同樣微微顫抖。

  顧以默的表情卻平靜無比,冷冷盯著她的面孔,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還愛我嗎?」

  聞言,冷如雪的心猶如被一根針刺了一下。

  她沒想到他們再次重逢時第一句話會是這麼說,她以為他會憤怒地質問她,或者把她當作拜金女般鄙視。

  還愛他嗎?

  她的眼睛發澀,卻流不出淚來;她想笑,卻擠不出笑容。

  見顧以默深沉的目光一直盯著她,她逃避似地移開了雙眼。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妳現在就可以下車。」

  冷如雪驚詫地抬起頭。他的表情認真無比,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她的心忽然慌起來,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我不下車!我死也不下去!」

  她沒有臉再說那個「愛」字,當年是她背叛了他。

  但是,她不想再一個人過日子。

  如果顧以默不出現,她也許可以繼續這種行屍走肉的生活,但是他出現了,所以她不能再放開他。

  絕對,絕對不能

  顧以默伸手取來一式兩份的文件,放到她面前,「簽了吧。」

  是離婚協議書。

  冷如雪深深吸口氣

  協議書上居然已經簽了駱子安的名字,看來他也早已打算著把她這個煞星趕出家門了。

  她接過筆,快速簽上「冷如雪」三個字。

  多麼諷刺,五年前的今天他們結婚,五年後的同一天他們離婚。

  「妳得不到一分贍養費,冷氏也已沒有妳半點股份。」顧以默淡淡地說。

  「也就是說,我一無所有了?」冷如雪這時才認真看了一遍離婚協議書,上面果然寫著她放棄一切權利。

  哈!她大概是世上唯一一個連協議書的內容都不看一下就簽字的離婚者。

  「後悔了?」顧以默的聲音清冷得連一點譏嘲的意思都沒有。

  冷如雪深吸一口氣,對他微笑,「那麼顧先生,以後你願意養我嗎?」

  當年他們熱戀,顧以默曾笑她是不識人間疾苦的大小姐,整天只知風花雪月,萬一落魄了,真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那時候,冷如雪笑靨如花,緊緊纏住他的胳膊,甜甜地問:「那麼顧先生,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願意養我嗎?」

  回想著過去,顧以默看了她一眼,沉默地發動汽車引擎。

  真奇怪。冷如雪揚起嘴角。

  剛剛她還在駱家慶祝她結婚五週年,現在卻被另外一個男人拐走,坐在他的車子裡出演貴婦私奔記。

  而且,這個男人還不是大家心目中期待的「姦夫」齊峻。

  這下子,駱家該像炸翻的雞窩了吧?

  不曉得明天會不會上報紙社會版頭條呢,那麼,她在「狐狸精」這個名號之外,應該又狠狠添加了一道罪名吧?

  當年她和駱子安閃電結婚,可是讓一大票名媛千金和交際花恨不得宰了她呢!

  當年她在冷氏出現危機時嫁給駱大少,現在駱氏出現危機,她又甩了駱大少跟另一個金主跑掉,喔喔喔,不管從哪一方面看,她都是個標準的壞女人耶。

  冷如雪邊想邊笑,嘴角有著詭異的弧度。

  接下來呢?顧以默會怎麼懲罰她?

  「以默,你怎麼可以這麼酷?你不是應該大罵我是個水性楊花又見錢眼開的壞女人嗎?我們現在這樣重逢,太沒有刺激性了。」她伸手戳戳正專心開車的男人。

  顧以默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以默,快說嘛,你到底打算怎麼報復我?還是你其實想這樣對我說……」她端正身姿,學著他冷酷的樣子說話,「咳,冷如雪,我警告你,別妄想我還愛你!我只打算玩弄你,讓你當一個見不得光的情婦,然後再狠狠地甩掉你,讓你也嘗嘗被人拋棄的滋味!」

  顧以默臉上的黑雲越來越多,嘴角抽搐得越發厲害。

  他低估了這個小女人,不管經過多少年,她依然可以氣得他差點控制不住自己。

  她實在聰明得太過詭異,完全搶光了他的台詞。

  「哪,以默,我說得對不對?這可是經典灑狗血連續劇的台詞喔。你不知道我多無聊,別人忙著談情說愛的時候,我只能天天守著電視看肥皂劇。」

  「妳應該慶幸自己還有閒情逸致可以看電視。」

  冷如雪興高采烈的表情忽然統統消失,像一朵努力盛放的花,開到一半卻倏然枯萎。

  她該怎麼做?怎麼說?擺什麼表情?

  如果不像這樣表現得像個白癡女人,她怕自己會當場崩潰。

  她的心裡正上演著十二級的暴風雨和地震,她想哭,又想笑;想緊緊地抱住顧以默,卻又想狠狠把他推開。

  她覺得自己快瘋了。

  憑什麼顧以默還可以這樣沉靜冷漠,還可以這樣不動聲色?

  顧以默……顧以默……

  她的心頭汩汩地流著血。

  五年前,當她把自己的靈魂出賣給撒旦時,就已經失去了愛他和被他愛的機會了吧?

  仇恨是一條毒蛇,把她拉進無盡的黑暗之中,而她又怎能把他也拉進來呢?所以她不能不離開他。

  而這些,他知道嗎?

  顧以默……

  他為什麼五年後還要出現在她的面前,讓她自以為是的堅強完全崩塌?

  冷如雪低下頭,把臉埋進雙手中。流不出的眼淚彷彿化成了血,倒灌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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